第171章途中歌聲
秦允明傍晚時就從永和郡主的船上離開了,因為他知道晚上船隊會行入荒蕪的航段,所以為了保證安全起見,還是回到了皇陵綱的船隊親自坐鎮。當然,他知道現在周圍聚集的船隻很多,各色各樣的船客都有,海盜如果這個時候出現,那肯定是不理智的事情。
不過,他不能不排除,萬一這些聚集過來的船隻當中,混入了海盜那該怎麼辦呢?因此他必須小心翼翼一些才好。
吃過晚飯之後,眾船工都很無聊,於是聚集在船艙裡面賭博。
秦允明很是無聊,就一個人在甲板上發呆。
到了夜半時,忽然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優雅的琴聲,猶如高山之中的行水,讓人在蜿蜒起伏的山脈之中,感受到一種恰到好處的清涼之意。而這琴音的特色,隱隱約約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意思,不由更增加了幾分回味。
秦允明微微一怔,從發呆之中回過神來,他感到很奇怪,這茫茫大海之中怎麼會有這樣精妙的琴聲!雖然三月春風已有幾分溫暖,可是這琴聲傳入耳朵,潛入心間,帶來的更是一種不熱不冷的溫和。
「咦?是誰在彈琴?」他忍不住喃喃發問了起來。
這時,蹲在桅桿下面的華安本來打盹睡著了,聽到了秦允明的問話,一股腦又爬了起來。他跑到船舷邊,仔細聽了聽琴聲,像一個小大人似的說了道:「我猜,一定是一個女孩子再彈琴,而且十之**還是一位絕世美女呢。」
「你又在這裡故弄玄虛。你一個小娃娃,懂什麼呀!」秦允明呵呵的笑著說道。
「大郎,我說的是真的哦。要不咱們打賭。」華安認真的說道。
「這彈琴者女子居多,本來就很容易猜的嘛,幹嘛要跟你打賭。」秦允明笑道。
「大郎,你猜會不會是郡主在彈琴呀。郡主也是大美女哦。」華安壓低了聲音,一副笑嘻嘻的樣子說道。
秦允明在華安的腦袋上敲了一下,說道:「你這個小鬼頭,看你人小鬼大的。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他聽得這琴音確實是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不過自從認識永和郡主以來,他還從來沒聽過永和郡主彈琴過,所以這琴聲應該不是出自永和郡主之手。他緩緩的歎了一口氣,默默的聽了一陣琴聲,在這孤寂的夜晚,琴聲還真是一種慰籍。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他忍不住脫口念了出來。
「咦,大郎你有作詩了,真棒呀。」華安在一旁拍手叫好了起來。
「你這小鬼頭,你知道這詩好嗎?」秦允明笑著問道。
「只要是大郎你作出來的,肯定是好的。哈哈,我華安今天太有幸了,能夠見證了大郎你作出一首新作,嘿嘿哈哈,日後後人肯定會在大郎這首詩上加一個批准,把華安的名字也提及進去的。」華安興奮的手舞足蹈了起來。
秦允明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說道:「這首詩才不是我作的。這首詩是唐朝大詩人張繼的作品,名叫《楓橋夜泊》。我不過是借景抒情,正好把這首詩吟誦了出來罷了。讓你失望了吧。」
華安嘟噥起了嘴,失望透頂的說道:「大郎真是掃興。要不,大郎你現在再即興作一首吧,正好能配合現在的環境,多優雅呀。有琴聲,有船,而且還是在背井離鄉的路上,多有詩情畫意。」
秦允明哭笑不得起來,說道:「你這小鬼,背井離鄉都能算詩情畫意,你的想法還真是讓人不敢恭維。」
主僕兩個人正在聊天的時候,琴聲忽然停了下去。
秦允明不由有些失望,歎了一口氣,說道:「長夜漫漫,原本有一支琴曲相伴,是一件多麼愜意的事情呀。可惜啊可惜啊。」
華安也十分憂愁的搖了搖頭,學著秦允明的樣子歎了一口氣,說道:「本來今天可以求的大郎一篇詞作,讓我華安也能夠揚名於世呢。可惜啊可惜啊。」
秦允明看著華安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情緒一下子好了不少。他覺得將華安帶著身邊真的是一個明確的決定,這小鬼頭起碼能夠幫自己消弱思鄉的情懷。不過他其實覺得華安也挺悲哀的,一個十來歲的小孩童,本來應該過著高興快樂的日子,卻沒料到突然就沒了父母,還得陪同主人家遠行。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還沒有這個小娃娃華安堅強呢。
就在這時,突然遠處再次起了音樂的聲音,只不過這次並非是琴聲,而是一曲琵琶曲子。曲聲悠然,清脆又嬌嫩,溫柔又大方,聽得讓人心中欲仙欲醉。
華安連忙叫了起來:「大郎,又有琴聲了。」
秦允明糾正的說道:「這是琵琶。」
華安笑了笑,改口說道:「我說的就是琵琶。」
他話音剛落,在琵琶曲子的伴隨之下,繼而又有人清唱了起來。歌聲不大,但是卻十分具有穿透力,聲音十分特別,彷彿閉上眼睛就能看到一位妖嬈性感的舞孃在翩翩起舞。
秦允明微微一怔,原本只覺得先前的琴聲很熟悉,現在聽到了歌聲,頓時覺得這歌聲比琴聲更熟悉了。可是似乎已經時間隔閡的太久了,他一時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聽過這些琴聲歌聲。
這時,船艙裡面原本在賭博的水手們紛紛的跑了出來,他們全部趴在了船舷邊,爭先恐後的探出腦袋向遠處歌聲傳來的地方傾聽而去。
「這真的是江南第一才女蘇小詩在唱歌嗎?我怎麼聽起來絕對不像呀。」有一個船工喃喃自語的說了道。
「你胡說八道,蘇小詩的歌聲你什麼時候聽過了。要上蘇小詩的畫舫,最起碼要五十兩銀子,你出得起嘛你。別在這裡瞎吹牛。我以前可是正兒八經聽過蘇小詩的歌聲,那真是叫一個絕。現在這人唱的還真有點相似。」這時,另外一個人立刻不服氣的說了道。
「你胡說,你都說上船要五十兩銀子了,我都沒有銀子,你會有銀子嗎?「先前那人不滿的說了道。
「切,以前我就在蘇小詩姑娘的船上當船工。我當然聽過啦。」先前那人得意洋洋的說了道。
「你們別吵,好好聽聽。若真是蘇小詩在唱歌,那咱們這次可真是太有耳福了,出行一趟能聽到這絕世歌喉,比賺了五十兩銀子太痛快呢。」又有人喝了道。
「就是就是,大家別吵,聽歌。」
站在一旁的秦允明立刻反應了過來,他終於想起了這歌聲出自哪裡,正是幾個月前登上蘇小詩的畫舫,所聽到蘇小詩的歌唱。要說蘇小詩的歌喉還真是十分特別,很多女孩子的歌喉只能算的上清麗秀美,可是偏偏她的歌聲是妖嬈纏綿,聽起來就彷彿與美女幽會激情碰撞了似的。
華安沒有心計,當即就叫了出來:「大郎,是蘇小詩嗎?真的是他嗎?大郎,你以前不是跟蘇小詩見過面的嘛,你還親過蘇小詩的,是真的嗎?既然如此,你一定知道這唱歌的人是不是蘇小詩了,你快告訴我嘛。」
華安這一吵鬧,頓時就讓甲板上其他水手們聽到了耳朵裡。眾人紛紛詫異,全部回過頭來盯著秦允明。這時,有一個水手立刻叫了起來:「對呀,對呀,鼎鼎大名的秦三盞秦公子不就在咱們的船上嗎?」
「是呀,秦公子成名之作就是在蘇小詩的船上完成的。」
「咱們問問秦公子吧。」
轉眼間,眾人全部又湧到了秦公子這邊,一個個嬉皮笑臉、點頭哈腰的樣子。
一個年長的水手笑呵呵的問道:「秦公子,咱們都是一些粗人,您是文化人,您比咱們見識得多。您說說吧,這歌聲到底是不是蘇小詩在唱呀。」
秦允明笑了笑,無可奈何的說道:「這……這也不能輕易下定論呀。只不過,單單聽起來,這歌聲與蘇小詩蘇姑娘的歌聲十分相似呢。」
有人連忙插嘴說道:「我猜肯定是蘇姑娘。蘇姑娘經常來往江寧府和杭州府,十之**就是剛從杭州啟程回江寧府,要是這樣的話,咱們這一路還能與蘇姑娘多作伴一會兒呢。」
「胡說,我們下午停靠在杭州,怎麼沒聽說蘇姑娘在杭州呀。」有人反駁道。
很快,眾人立刻又吵鬧爭執了起來。這些水手和船工都是很無聊的,一點點小事都會爭吵的面紅耳赤。一旁秦允明都有一些忍俊不禁了,因為這一點點的小事還僅僅是各位的臆測猜想罷了。
「諸位,諸位,別吵了。」他有些受不了了,大聲的讓眾人冷靜下來。
雖然秦允明年紀小,但畢竟是杭州有名的大才子,所以這些粗人還是很老實的漸漸消停了下來。
秦允明歎了一口氣,說道:「如果大家想知道究竟是不是蘇姑娘在唱歌,我們大船上面是有一艘小船的,何不划著小船尋著歌聲去看個究竟呢。反正大家現在無所事事,這點事情又不難為。」
眾人恍然大悟,覺得秦公子的提議果然很不錯。
當即,幾個水手商議了一番,選了三個人乘坐小船尋著歌聲而去。
不過臨走的時候,其中一個人找到秦允明,笑著說了道:「秦公子,我吳老三心眼有點多,您可千萬別見怪,所以我想請秦公子再多幫一個忙。」
秦允明問了道:「你要讓我幫什麼忙?」
吳老三說道:「既然秦公子與蘇小詩姑娘有一段認識的緣分,而且咱們也聽說過,蘇小詩姑娘好像真的親過秦公子呀………」
秦允明詫異不已,看了看一旁的華安,又看了看吳老三,怪異的說道:「這是誰放出來的謠言呀,誰說我親過蘇小詩,誰說蘇小詩親過我?這純屬謠言,絕對不是真的事情。」
華安這個時候果斷的胳膊肘向外拐了,他嘿嘿一笑,跳出來說道:「我知道我知道,這件事不是假的,我家大郎他害羞不敢承認罷了。」
秦允明對華安說了道:「小鬼頭,你這吃裡扒外的傢伙!」
華安搖頭晃腦的說了道:「是真的!就是真的。我聽說我家的大郎那次在蘇小詩的船上一鳴驚人,讓蘇小詩刮目相待。然後蘇小詩用自己的酒杯請我家大郎喝酒,兩個人就間接的吻上了。」
圍觀的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
秦允明歎了一口氣,想吳老三問了道:「你到底有什麼事要幫忙的?」
吳老三嘿嘿一笑,說道:「不知道秦公子可以不可以給一個信物,我們如果見到的真是蘇小詩,拿出秦公子的信物,說不定蘇小詩姑娘還會再多唱幾首歌曲呢。我們這些粗人,為了能聽到蘇小詩姑娘的歌聲,連賭博都不賭下去了。還請秦公子能夠相助。」
秦允明有些哭笑不得,他記得自己那次在王府與蘇小詩分別之後,隱隱約約算是開罪了蘇小詩,蘇小詩見了自己的信物,說不定氣的馬上開船就走了,怎麼可能會多唱幾首歌曲呢。不過他轉而又想,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也不失是一件好事,畢竟可以讓謠言不攻自破。
「那好吧,不過我可不保證能見效果。」他答應了的說了道。
「嘿嘿,試試嘛,有生於無。不知道秦公子可取什麼信物呢?」吳老三高興不已,趕緊問了道。
「我寫一首詩吧,她認得我的筆跡的。你們去取筆墨紙硯來吧。」秦允明想了想之後,立刻說了道。
「好勒好勒。」吳老三趕緊跑進了船艙。
片刻之後,將一副文房四寶置辦妥當。
秦允明剛剛和華安聊天時想到了一首詩歌,這個時候正好可以用上,他提起毛筆、蕉足了墨汁,用自己拿手的觀雪體落筆:
山村水館參差路。感羈游、正似殘春風絮。掠地穿簾,知是竟歸何處。鏡裡新霜空自憫,問幾時、鸞台鰲署。遲暮。謾憑高懷遠,書空獨語。
自古。儒冠多誤。悔當年、早不扁舟歸去。醉下白蘋洲,看夕陽鷗鷺。菰菜鱸魚都棄了,只換得、青衫塵土。休顧。早收身江上,一蓑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