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秋窗風雨夕
秦允明微微一笑，淡然自若的說道：「小王爺，一個人怎麼可能那麼神呢？如果真的是喝三杯酒就能寫出一篇文章那我每天可以喝三百杯酒，寫一百篇文章了。這樣一來，我弱冠之年以前，就已經是全天下文章最多的人了。」
小郡王聽了這話，顯得有些失望，在他的眼裡，秦允明一直都是才思學敏的代名詞，但凡遇到什麼難題的時候，只要喝三杯酒就能迎刃而解。他有些氣餒，拿起筷子在桌面上畫圈圈，儼然是一副飽受打擊的樣子。
在場的永和郡主、李清照還有沈心茹，在聽完了秦允明自曝內幕之後，也都微微有些失望。真正的大才子那是真得要才學反應極快才是，如果是事先預備好的文章非但不能體現才思的反應能力，而且還有一些作弊的嫌疑呢。
秦允明看到眾人的臉色，心中已經知道了一二，不過他卻沒有辯解什麼，只是微微笑著不說話了。他不希望比人把自己看得過分高，自己不過是一個普通人，那就讓人們知道自己的普通所在罷了。免得以後遇到什麼嚴重的事情，別人都把自己當救世主、supermen的話，那自己豈不是就成了擋箭牌了？
不過這個時候，沈心茹忽然想到了什麼，喃喃自語似的說了道：「可是…….奴家記得秦公子成名之作，風一更、雪一更，似乎是在江南第一才女蘇小詩的畫舫上所作吧。」
不等秦允明回答，小郡王笑嘻嘻的連連點了點頭，說道：「是呀是呀，當時我就在場呢！那個時候我跟秦大郎還不熟悉，他用了一把扇子換了四百兩，然後才和他的朋友一起登上了蘇小詩的畫舫。嘿嘿哈哈，可有意思了。」
說到這裡，他興致勃勃的更厲害了，接著說道：「其實呀，你們都不知道。當時蘇小詩出的第一道題目，要求在詞作裡面有『風』和『雪』兩個字，還必須是描寫冬天的情況。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沒作出來，就只有秦大郎一個人，喝了三杯酒之後，立刻就寫出來。還寫的非常好呢。」
永和郡主眨了眨眼睛，同樣滿是興奮的樣子，連忙追問道：「是嗎？到底是哪一篇，小胖子你快念給我聽聽。」
小郡王咬著筷子想了想，脖子都快想歪了，卻一點印象都沒有，支支吾吾的道：「這個，這個………就是風一更、雪一更嘛，什麼什麼的，這個那個的。」
永和郡主其實是故意耍小郡王的，她聽到「風一更、雪一更」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印象，只不過印象不是那麼深刻罷了。她伸手拍了一下小郡王的後腦勺，笑罵道：「你這笨蛋，連你最好朋友的成名作都不知道，笨死了，笨死了！」
小郡王一臉無辜，說道：「我笨，也是被你打笨的。嗚嗚嗚。」
永和郡主伸出手來，佯裝要再打，道：「你還敢狡辯？」
小郡王連連說道：「不敢了，不敢了。」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就在這個時候，李清照輕輕的將這一首詞吟誦了出來。
「對，對，」小郡王立刻興奮了出來，指著李清照說道，「就是這一首，就是這一首。」
永和郡主忙問了道：「小清，你還記得這首詞？」
李清照微微一笑，說道：「通常好的詞作，奴家都會記得的。」
永和郡主聽了李清照的話，雖然表情依然保持著喜悅，但是內心之中卻彷彿有一些碰撞。在她看來，小清能夠記得秦允明的作品，可是自己卻不能，這說明了什麼意思呢？會不會是自己不夠用心，還是真如秦允明所說的那樣，秦允明與小清是命中注定的？
她感到有些心酸，縱然昨天晚上的時候秦允明親吻過自己，可是此時此刻，那種甜蜜的溫度已經完全無法掩蓋現在的失落了。她暗自歎了一口氣……
沈心茹笑著說道：「正是這一首詞。不過，如果說秦公子連這一首詞都是事先準備好的，那天下的事情巧合也太多了一些吧。」
她將話題轉移到了先前秦允明自曝內幕的事情上來了，其實她一直以為秦允明是一個謙虛謹慎的人，所以才故意說出那種提前準備好文章然後臨場發揮的話來。
眾人聽到了這裡，立刻都反應了過來！
小郡王「哦」的怪叫了一聲，哈哈笑著說道：「大郎，你果然騙人呢。」
秦允明愕然的笑了笑，說道：「我哪裡騙人了。」
小郡王說道：「你不是說你提前準備好了嗎？那在蘇小詩畫舫上的這次也是嗎？除非你和蘇小詩串通好了的，否則你就是說謊了嘛。」
秦允明微笑著說道：「其實那一次是巧合，的確事先沒有準備。但一時興致起來了，靈感突發，所以就很順利的寫了一篇詞作。」
小郡王笑嘻嘻的又說道：「你不說，我倒是忘記了。你有好幾次都是別人出的題目，然後你喝了三杯酒就答出來了呢。」
秦允明笑著說道：「是嗎？我倒記得出題目作答的並不多呀。」
小郡王說道：「你還想抵賴嗎？上次咱們去水仙舫的時候，從頭到尾不都是別人出的題目，然後咱們來作答的嘛？」
秦允明說道：「可是，那是猜燈謎呀。」
小郡王嘿嘿一笑，說道：「但後面還是有寫詩的嘛。而且是超級難的，一定要把先前答出來的燈謎寫進去，那燈謎的字多難呀。更何況，別人猜燈謎都是四個字，咱們猜出來的燈謎卻有七個字？呃，還是八個字…….？？」
秦允明笑了笑，提示的說道：「是八個字，『只是近黃昏』、『滁』、『淌』、『擎』，就是這八個字了。」
小郡王驚歎的說道：「大郎，沒想到你到現在還記得呀。」
秦允明呵呵笑了一陣，說道：「我作過的詩詞，自然要記得嘛。要不然別人哈說我是抄襲的呢。」
小郡王連連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大郎，你看嘛，限制這麼難的題目你都能做出詩詞來，難道這也是你提前準備的？難道水仙舫也與你串通好了？」
眾人紛紛露出了懷疑的目光，好奇的盯著秦允明。
秦允明內心之中感到一陣無奈，難道自己想低調一點都不可以嗎？唉，人肉搜索真是可怕呀！他無可奈何，只好笑著說道：「那次確實沒有做準備。不過話說回來，其實那次我寫出來的詩一點都不好，就是因為限制的太多了，不利於思想的發揮嘛。」
李清照好奇的追問了道：「秦公子，請問那次你寫的詩是什麼呀？可不可以讓我們欣賞一下呢？」
秦允明看了一眼小郡王。
小郡王立刻說道：「別看我，那次你寫的詩我也沒記住。」
秦允明歎了一口氣，說道：「說真的，那首詩真的不好，所以我不想拿出來獻醜了。不過，眼下我已經想好了一首詩，可以為清崖酒樓的老闆題寫在牆壁上呢。」
眾人聽到這裡，興致自然都被吸引過來了，至於水仙舫的那首詩就忘記了。反正既然秦允明不願意提起來，多說也是無益的嘛。
沈心茹微微一笑，打趣的問了道：「敢問秦公子，你這次想到的作品，是即興還是以前就已經想好了的呢？」
秦允明一邊站起身來，一邊笑著說道：「前半部分是去年秋天時已經作出來的，不過後半部分，則是昨天晚上剛剛想出來的。」
沈心茹緩緩的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
永和郡主俏臉有些發紅，秦允明所說的昨天晚上想出來的，究竟是什麼意思呢？她顯得有些緊張，又顯得有些期待，真想快點看到秦允明將後半部分寫出來呢！
酒樓早就準備好了筆墨，秦允明站起身來走過去的時候，一直侍候在一旁的小丫鬟立刻就為其打開了墨盒、取出了毛筆。
秦允明看了看這間雅間，發現自己以前寫過的那面牆壁對面，還有一面空闊的地方，於是就決定寫在這面牆上。他提起了毛筆，蕉足了墨汁，沉了沉氣之後，開始在牆壁上揮舞了起來：
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淒涼！
助秋風雨來何速？驚破秋窗秋夢綠。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淚燭。
淚燭搖搖爇短檠，牽愁照恨動離情。誰家秋院無風入？何處秋窗無雨聲？
羅衾不奈秋風力，殘漏聲催秋雨急。連宵脈脈復颼颼，燈前似伴離人泣。
寒煙小院轉蕭條，疏竹虛窗時滴瀝。不知風雨幾時休，已教淚灑窗紗濕。
這首長詩就是出自《紅樓夢》裡林黛玉所作的《秋窗風雨夕》。當然，說是林黛玉所作，實際上還是出自曹雪芹之手。秦允明對於這首詩一直很喜歡，不僅是因為其朗朗上口，更是蘊涵了對林黛玉身世傷感的呈現作用。
據說《秋窗風雨夕》的作意，如果不加深求，可以說與紅樓夢裡面一篇林黛玉所作的詩《葬花吟》一樣，都是林黛玉傷悼身世之作，所不同的是它已沒有《葬花吟》中那種抑塞之氣和傲世態度，而顯得更加苦悶、頹傷。
秦允明雖然覺得把這首詩寫出來，於場合、於環境都是格格不入的，不過他早就想好了說辭，所以並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地方。
眾人在秦允明一邊寫的時候，就已經在開始默讀了。
不過小郡王因為認得的字不多，而且大大咧咧的還念出聲來，頓時顯得很滑稽。
「這個……秋花慘淡秋草黃，火火秋燈秋夜長，那個……抱得秋情不刀民，自向秋並移淚蟲！羅念不奈秋風力，殘屋聲催秋雨急…….哎喲，誰打我？」
永和郡主氣呼呼的一拳扣在了小郡王的腦袋上。
小郡王回過頭來看到是永和郡主，立刻不敢多吭聲了，只是唯唯諾諾的支吾道：「幹嘛又打我呀……」
「你念的什麼東西嘛，好好的一首詩，被你念的亂七八糟的。氣氛都被你破壞掉了。」永和郡主嗔怒的說道。
大家都覺得永和郡主說的很有道理，本來這是一首很悲情的詩，結果被小郡王這麼一折騰了之後，悲情的情緒色彩一下子銳減了不少。頓時影響了大家對這首詩原本意境的揣摩。不過這樣倒好，也省的大家覺得很奇怪，為什麼秦允明會寫出這樣悲情的詩來呢？
這時，李清照喃喃的將這首詩前面四句反覆叨念了幾遍：「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淒涼！」
永和郡主好奇的問了道：「小清，你為什麼只念這四句呀？」
李清照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了道：「其實，其實…….奴家覺得，這首詩寫成七言絕句會更合適一些呀。你們看，這前四句對仗工整，押韻也很好，畢竟意境十分飽滿。最巧妙的，還是前面三句都會帶有兩個『秋』字，真是淒美極了。」
沈心茹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奴家也認為李姑娘所言極是。相對於前面這四句詩詞，後面就顯得有些蒼白無力了。反而寫秋的淒涼之意，倒越往後越淡然了一些。」
李清照說道：「正是，正是。」
秦允明哈哈笑了笑，不過他心裡卻彆扭了不少，原本想好的一堆說辭，被小郡王攪局了，現在自己還得另外再想一套說辭。這個時候，他忽然看到永和郡主神采奕奕的目光，這目光似乎是在期待著什麼。
他立刻想到了一點，當即說了道：「其實，本來去年秋天在寫這首詩的時候，我因為患了一場大病，整日情緒不佳，所以心緒很淒涼。我以為每個人心中都會有這樣一個陰暗的方面，久久揮之不去。我正是想將這種情緒醞釀成靈感，所以一直遲遲不肯將這首詩完結。可是直到昨天……」
說到這裡，他故意將聲音拖長了一些。
小郡王趕緊追問了道：「昨天怎麼了？」
永和郡主俏臉越來越紅，難道……秦允明是因為昨天的事情，所以將心中的陰暗揮散了？她心跳漸漸加速，正好小郡王的腦袋又浮現在自己眼前，立刻就忍不住一筷子敲了過去了。
「哎呀，欣娘………嗚嗚嗚，我上輩子欠你的呀，你幹嘛又打我！」小郡王立刻聲淚俱下的哭訴了起來。
這時大家都覺得有些好奇，小郡王不過是問了一個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而已，永和郡主為什麼要打他呢？
永和郡主在眾人質疑的目光之下顯得有些倉促，俏臉立刻又緋紅了起來。她連忙解釋了道：「這…….小胖子擋住我了嘛。」
小郡王哭得不行：「蒼天無眼呀…….」
秦允明看到了這裡，心中微微知道了幾分。他呵呵的笑了笑，說道：「這首詩也許是因為我心境不好了，所以下面寫的就有些偏差了。」
李清照恍然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原來是這樣呀。不過，不管怎麼說，秦公子你寫的真好。」
秦允明呵呵笑了笑，說道：「多謝了。」
吃過午飯之後，沈心茹派人從清崖酒樓訂了一些食盒送到了湖仙書社，讓那些湖仙書社的女眷填飽肚子。
整個下午，秦允明等人都在張羅著湖仙書社的傢俱，至於湖仙書社下一步該如何重振旗鼓，他們暫時還沒有具體的辦法。一忙就忙到了晚上，湖仙書社最起碼恢復了幾分元氣，那些姑娘們的住所之處也都整理妥當，晚上就直接在湖仙書社休息了。
因為天色已晚，永和郡主、小郡王和李清照自然是無法趕回了杭州，秦允明就邀請他們直接來到自己的府上留宿一晚。
秦老爺早就知道秦允明從杭州回來了，這段時間杭州吵吵鬧鬧黃潛善的大案子，弄得他整日都很擔心兒子的情況。不過現在總算好了，兒子平安歸來，而且還在黃潛善的案子當中立了大功，自然是歡天喜地了一番。
為了迎接小郡王、永和郡主，當晚秦老爺就在家中中堂上擺了一桌豐盛的晚宴。
在晚宴期間，秦允明將吳王請秦家來接管黃潛善的產業的事情，告訴了父親。父親聽完這番話之後，第一印象就覺得這是一個大有賺頭的事情，心中暗喜不已。當即，秦老爺還煞有其事的與小郡王多喝了幾杯酒。
秦老爺還告訴秦允明，這件事自己一定會盡快與商號協商，看看該如何接手這麼一大裝的買賣。
秦允明還在猶豫著是不是要將向永和郡主求婚的事情說一下，不過因為場面太過熱鬧，還是決定等晚宴過後再討論。當然，他覺得就算與父親協商了這件事，自己也不能馬上與永和郡主成婚，與皇親國戚結婚是很麻煩的事情，更何況自己還要去太學讀書呢。
到底什麼時候成婚，或許也得先訂婚，再選日子吧。
反正眼下僅僅只是先打一個招呼就是了，細節問題留得日後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