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證據線索
沈心茹依然是沉默不語，不過她風韻十足的臉蛋上卻露出了十分濃重的猶豫之色。她的心已經徹底動搖了，之所以還在保持著沉默，那是因為思想還在做著最後的爭鬥。她現在雖然有兩個選擇，因為秦允明已經把真實情況說出來了，這是一個讓自己無法順利過關的難題。
既然黃潛善並沒有被扳倒，她又何必要幫秦允明呢？日子照樣可以繼續過下去，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哪怕等到自己全然麻木了也無所謂。
可是偏偏秦允明先前的那番話又觸動了自己。
她確實很累了，不想再在這樣下去了！每當她為黃潛善做一些違背良心的事情時，都會感到壓迫在身上的罪孽越來越重。這種生活自己願意繼續下去嗎？難道自己內心深處不是在一直期待著能夠早日結束這種生活嗎？
沈心茹感到困苦不已，心中就好似冰與火同時襲來，兩種截然相反的煎熬幾乎快讓自己無法正常思考和喘息了。
她有時候會很恨黃潛善，為什麼這個人一定要拉住自己呢？
但是當她冷靜下來的時候，又會覺得自己必須這麼做，因為她欠黃潛善太多太多。
秦允明看著沈心茹面部表情的變化，再次開口說了道：「難道你真的就決定不來嗎？到底黃潛善給了你什麼，讓你這麼死心塌地？」
沈心茹緩緩的搖了搖頭，春水一般的秋波當中泛起了一股紅潤。她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卻嘶啞的說了道：「你不會懂的，我也沒必要告訴你。」
秦允明認真的看著沈心茹的眼睛，他忽然發現這個看似強悍的女子竟然也有柔弱不堪的一面。他堅持的問道：「不管你與黃潛善之間是什麼關係，可是黃潛善的為人你是知道的，他絕對不是什麼好鳥。難道你就不懷疑你和他之間的關係是真正的嗎？他就不會騙你？利用你嗎？」
沈心茹心中彷彿遭到了一道閃電襲擊，是呀，秦允明的話未必不是真的！只不過是自己從來沒想過去懷疑罷了。
秦允明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完全可以重新開始屬於自己的生活。為什麼你就不肯給自己一個機會呢？」
沈心茹忽然嘲笑了起來，反問了道：「那你為什麼不肯給我一個機會呢？為什麼你一定要這樣折磨我呢？」
秦允明不敢相信的搖了搖頭，說道：「你說是我在折磨你？難道你這麼精明的女人，卻用這種不堪一擊的謊言來安慰自己嗎？」
他頓了頓，語氣認真的說道：「湖仙書社原本與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也犯不著攤上這灘渾水！可是為什麼呢？是不是命中注定呢？為什麼一定要讓我撤上這件事？是黃潛善三番四次要害我，我是為了自保，同時也是為了剷除這個大壞人！」
沈心茹覺得自己剛才的很無力，就像是雪花一樣，哪怕輕輕的握在手裡，都會將其捏的消失全無。可是她此時此刻依然是無法下定決心，她也深知秦允明不是一個壞人，要不然這個少年絕不會去搭救程韻寒，秦允明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黃潛善的咄咄進逼。
秦允明停頓了一下，接著又道：「你心裡其實很明白。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黃潛善！」
沈心茹垂下了頭，她似乎已經麻木。
秦允明覺得自己已經浪費了很多口舌，雖然已經說動了沈心茹，可是卻並沒有完全突破這個女人的心防。他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吧，好吧。你可以出去了，你可以繼續過你現在所謂的安穩的生活去了。我和小郡王馬上走人。」
他說完，顯得很是傷氣，背過身去自顧自的搖著頭。
一直沒有說話的小郡王更是失望頭頂了，怎麼才審問了兩個人，秦允明就決定放棄了？他剛想走上前來勸說幾句，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沈心茹喃喃的開口說了道：「好吧………奴家……答應你，替你指證黃潛善。」
秦允明有些詫異，怎麼沈心茹突然下定決心了，這是不是要故意耍自己呢？
他認真的盯著沈心茹的臉，卻發現沈心茹絲毫沒有狡黠的痕跡，剛才所說的話似乎是發自肺腑。不過與此同時，他也在沈心茹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種痛苦和迷惘，這是這位精幹的女子有一次露出軟弱的一面了。
「多謝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簡單的謝了道。
沈心茹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轉身就要走出後堂。
就在這時，秦允明忽然探出手來，再次抓住了沈心茹。不過這次他並沒有拽著沈心茹的衣袖，而是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沈心茹彷彿觸電了似的，試圖甩開秦允明的手，但卻並沒有成功。
「你……！！」她驚愕的看著秦允明，雖然年齡已經二十多歲了，但一切似乎來的有些突然，讓自己根本猝不及防。
「沈姑娘，我知道你現在承受了很大的壓力。但是你應該向前看，你會有屬於自己的新生活。到時候，我可以讓我爹與你合作繼續開辦這家湖仙書社，經營一個正當生意，總好得過幫壞人做缺德的勾當。」秦允明認真的說了道。
沈心茹心口本來還有些激動，就彷彿死水微瀾一般，不過她在聽到秦允明說出這番話之後，立刻又安心下來，僅僅苦笑了一陣。
「秦公子，你就只想對奴家說這些嗎？」她反問了道。
這下倒輪到秦允明疑惑不解了，他眨了眨眼睛，問道：「那沈家娘子你還想讓我說些什麼呢？」
沈心茹無奈的搖了搖頭，笑著說道：「奴家說笑的，秦公子別放在心上就是。」
她說完，轉身要繼續走出去。
秦允明忽然說了道：「難道，沈姑娘需要我來給你什麼保證嗎？」
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就連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沈心茹與自己年齡相差得也太大了，雖然對方是不失是一個美人，可是這個鴻溝自己能夠越過去嗎？更重要的是，他壓根就還沒有弄明白沈心茹剛才那番話的真實意圖，萬一表錯情了，那豈不是糗大了？
當然，秦允明身上的靈魂屬於二十多歲的青年，與沈心茹還是有發展的餘地的。
唉！這是換作現在，還是覺得有些荒誕！！
沈心茹微微有些緊張，美麗的臉龐露出了幾分紅暈，不過她卻莞爾一笑，說道：「秦公子，你還真有趣！難道奴家風韻猶存，竟然還能勾引到你這翩翩少年嗎？」
秦允明愕然了一下，勉強的笑了笑，岔開話題說道：「不管怎麼說，希望沈家娘子你能遵守承諾，幫我們指證黃潛善。」
沈心茹正色的說道：「放心吧，奴家說話算話。要是秦公子不相信的話，今天奴家就可以跟你們回杭州！」
秦允明總算鬆了一口氣，說道：「多謝了。」
沈心茹出去之後，秦允明顯得很興奮，對小郡王說道：「這次大功告成了。哈哈！」
小郡王也顯得很高興，自己總算能辦一件大事了，笑嘻嘻的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立刻啟程返回杭州吧！」
秦允明點了點頭，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沈心茹會出爾反爾，那自己倒頭來可就真的得空歡喜一場了。他說道：「對，現在就啟程，免得夜長夢多。」
小郡王說道：「好，我現在就去吩咐。」
很快，小郡王跑出去吩咐了許將軍，準備帶著沈心茹連夜返回杭州城內。
許將軍立刻派了一個士兵騎著馬火速先趕回杭州，通知城門那邊提前做好接應的準備，然後就等著小郡王和秦允明一同開動了。
秦允明讓小郡王帶著幾個士兵親自去監督著沈心茹，以免沈心茹會鬧出什麼意外來。
臨走之前，秦允明還得意吩咐了湖仙書社所有人女眷，讓她們今晚就留在這裡，不要到處亂跑，等到事情結束之後一定會妥善安置的。同時他還讓唐三郎將這件事報告到縣衙去，請陳知縣派人來接管此處。
至於黃胖子，秦允明將其一同帶走。為了防止黃胖子會與沈心茹串供，他還是特意將兩個人分開的。黃胖子可以說是被押送，沈心茹則是找了一輛馬車讓其乘坐。
略路休整一番之後，一行人上路了。
到了入夜三更的時候，一行人總算安全的抵達了杭州城。秦允明原本還在設想著，黃潛善會不會派人中途劫車滅口。當然事實證明自己想得太多了。畢竟現在黃潛善還處於停職當中，而且為了配合行動，永和郡主在杭州城內同樣在大吵大鬧。再者，古代通訊那麼落後，黃潛善即便耳目再多，也不至於那麼就知道湖仙書社這邊出了事情了！
杭州城門這邊已經做好了接應準備，將一行人放入了城內。許將軍一直將小郡王、秦允明等人護送到了吳王府，這才返回到了禁軍大營去了。
回到王府之後，小郡王很是興奮，正好這幾日從江寧府來辦理永和郡主被非禮的案子的官員，就住在吳王府上。他當即就派人去把這些官員請了過來，同時還親自去找了自己的父王。雖然現在快三更了，不過對於王侯家入睡時間並不算遲，所以這個時候吳王、江寧府的官員都沒有覺得不方便。
尤其是吳王聽說黃潛善幹了一些貪贓枉法的勾當時，立刻就震怒了起來，馬上出來準備聽取沈心茹的供詞。
吳王命人將榮穆堂打理了一下，直接變成了臨時的公堂。
江寧府來的那些提刑按察司、布政使司、刑部司的官員，都穿好了官服，正兒八經的入座此間。在吳王的吩咐之下，小郡王讓府衛將沈心茹提調了上來。
雖然此時面對的是大場面，不過沈心茹好歹是大風大雨經過來的人，表現的鎮定自若。
沈心茹沒有欺騙秦允明，她將她知道的事情在這裡一一的都說了出來。
原來黃潛善、劉文正等杭州州衙的一眾大小官員都涉案其中，還包括富陽縣、餘杭縣兩處縣令也都是從犯。黃潛善所犯的最大案情，那就是殺人滅口。黃潛善為了省錢並且保證自己的事情不被外洩，將一些人販子騙到境內，從他們手裡強行奪取了販賣人口，然後將這些人販子全部殺死。
至於奪過來的人口還要進行篩選，年齡大的不要，男的也不要。這些被淘汰的人大部分也都被殺死了，也有小部分是被販賣到了深山之中。
這些年來，死於黃潛善一眾人手的性命，只怕沒有五十也有三十了。
至於這些拐來的人口，大部分就用來開設青樓、妓院、暗窯子，包括湖仙書社也屬於其中。黃潛善想盡辦法搜刮錢財，包括杭州城最著名的水仙舫，甚至還推出了掛牌出售初夜權的勾當。等到這些女子人老珠黃之後，黃潛善並沒有履行一開始的承諾，要麼是繼續留下來打雜、當老鴇，要麼就敢進深山裡面任由其自生自滅。
除了這些女色勾當之外，黃潛善還操縱著一系列賭場、高利貸，害了一家又一家的人。他利用自己杭州知州的身份，掩護這些賭場、高利貸，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情。
吳王在聽完了沈心茹的稱述之後，勃然大怒了起來，狠狠的拍了一下桌案，吼道：「反了天了！在本王的眼皮底下，黃潛善竟然做出這樣窮凶極惡的事情！本王絕不輕饒，本王決不輕饒。來人，傳令臨安府禁軍，集合一個營的兵力到本王王府門口集合。」
一位刑部司的官員連連勸說了道：「王爺息怒，王爺息怒。這件事尚且只是空口而說，並沒有實質證據，不妨讓沈家娘子說完，我等再行動也不遲。」
吳王嘗試著讓自己平息下來，不過還是沒有做到，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平日笑呵呵的黃潛善竟然是一個妖魔般的大惡人！現在只要想起自己與這個傢伙打過照面，都覺得甚是噁心。他再次說道：「先把禁軍集合起來，本王繼續審問！」
王府判官馬上領命去辦了。
吳王向沈心茹喝問了道：「那你可有什麼證據嗎？」
沈心茹點了點頭，回答的道：「奴家這些年經營的賬簿，可以說明所有資金的流向。」
提刑按察司的官員問道：「這賬本單單是你湖仙書社的賬簿嗎？如果是這樣，這證據的力道可不足以說明問題呀。」
沈心茹臉色平靜的說道：「並非如此。黃潛善所有青樓、妓院、暗窯、畫舫之類的賬目，都是由奴家在打理。至於賭場、高利貸，還有搶佔的農田之類，都是由黃潛善的親戚在打理，只要吳王殿下將黃潛善的親戚抓來一一審問，必定能供出所在。」
刑部司的官員依然有些疑惑，追問道：「可是，單單憑這些賬簿，只能指證黃潛善利用公權斂取私利，官員辦經營一些傢俬又不是什麼大事。難道，你要讓我們告他偷稅漏稅嗎？你必須有他殺人的證據才可以！」
在場眾人聽到了這番話，都覺得有道理。現在狀告的可是堂堂一州的長官，而且還是這麼大的罪名，若沒有充足的證據，那豈不是太兒戲了？
沈心茹鎮定自若，說道：「奴家這裡有一份名單和地址，這些人都是被黃潛善利用過後所迫害的人家。他們大部分都被賣到了深山之中，並且遭受過黃潛善的折磨。王爺可以派人按照這份地址，去找到這些人，他們是受害者，也是知情者，勢必能夠作證。」
提刑按察司的官員馬上起身要去接過那名單。
不過沈心茹卻沒有取出名單，她看了看一旁的秦允明，說道：「這份名單，奴家只願意交給秦公子，並且希望秦公子和小郡王一同來搜集這些證據。因為……黃潛善的團伙並不僅僅是杭州這一塊，他們在京城、路治，都是有許多勾結的勢力。奴家很擔心這份名單會落入他們手裡。」
那提刑按察司的官員頓時惱火了起來，說道：「這麼說，你是懷疑本官與黃潛善勾結了？你還懷疑刑部司、布政司的相公們了？」
刑部司和布政使司的官員自然都有些憤憤不平，他們本來是審案的，現在被沈心茹這麼說，反倒快成為了被審的對象了。
沈心茹淡然的說道：「奴家並不知道黃潛善究竟與誰有交往，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奴家只相信秦公子和小王爺。」
一旁小郡王顯得很得意，嘿嘿的笑了起來，說道：「好也好也，放心交給我吧，我可是清正廉明的好人哦。秦大郎也是哦！」
秦允明看著沈心茹，知道她是考慮的是對的，心中倒是幾分感激。
沈心茹這才從袖袍裡取出了一份名單，交到了秦允明手裡。
吳王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好，本王就讓趙奕和秦大郎來主持搜集證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