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西遊記》
除夕夜最後一刻時，秦府上下全部聚集到宗祠，照例舉行了祭祖儀式。因為家中人丁興旺，整個典禮一直忙後半夜。儀式結束之後就是年宴，在秦府中堂裡裡外外擺了六十六張桌子，又請來了戲班子助興。
有說有笑熱熱鬧鬧吃到清晨才散去。
各房各自回屋，然後按照輩份來相互拜賀。
古代的新年秦允明還是第一次見識，一開始還興致勃勃，可是當祭祖典禮拖拖拉拉好幾時辰之後，他終於受不住覺得厭煩了。雖然春節是一個愉快和值得期待的大節日，可是與二十一世紀相比也差的太遠了。除夕夜大好時光就這麼浪費在了繁文縟節之中，百無聊賴的呆了幾個小時，真感到是度日如年了。
就連吃年宴時，興致都消弱了好一些。也沒吃上什麼東西，倒是不斷的向長輩們敬酒，等敬過了三十多桌後，酒水就把肚子墊飽了。
更讓人難以忍受的，在累了一夜之後，正打算好好休息一下、補充一下睡眠，可偏偏這個時候還要被拉起來向公公婆婆、舅舅舅媽、叔伯阿姨等等一系列長輩們拜賀。秦府那麼多親戚，而且每個長輩都要行跪拜禮，這下子可比受刑還遭罪。
晌午時，拜賀長輩總算結束。
秦允明整個人就好像剛從牢房裡放了出來似的，疲憊不堪的在幾個盛裝小廝簇擁下回到了園子裡。賞了那些小廝幾個紅包後，他疲憊不堪的回到了正屋客廳，襲人、秋杏和挽汐見大郎回來後，齊齊向大郎跪了下來，笑嘻嘻的拜賀了新年。
「哎喲哎喲，你們也新年好，大吉大利！」他一邊還禮，一邊跑到客廳的座子上躺了下來。
哪裡知道襲人、秋杏和挽汐三人並沒有起身，仍然笑嘻嘻的看著秦允明。
秦允明一愕，問道：「怎麼，難道你們還讓我也跪著還禮呀？我可跪一上午了，你們別在消遣我了吧！」
襲人笑著說道：「大郎，奴婢們等著壓歲錢呢？」
秦允明這才恍然大悟，難怪一早上那麼多小廝要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就是看準了府上只剩下自己這一個少主人，趁機討要一些好兆頭。他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們也真是的，我的月例不都是襲人你收著的嘛，你們自己包一個紅包不就完事了。」
襲人沒好氣的道：「大郎，奴家幫你收著例錢但總歸是大郎你的。新年壓歲錢是要圖個好兆頭的，自然是一定要大郎親自打賞給奴婢們呢。」
秦允明歎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膝蓋，這才慢悠悠站起來，說道：「罷了罷了，我去拿銀子去。」
他回到內屋，從櫃子裡取來了一塊二兩的銀錠子和兩塊一兩的碎銀子，找了紅紙分別包裹好了。他出來之後，將二兩銀子的紅包遞給了襲人，一兩銀子的自然就給了秋杏和挽汐兩個人。
三個丫頭這才笑嘻嘻的起身了。
秦允明長歎一聲，再次躺在了客廳的座子上，說道：「襲人，我好餓好累，快去弄點吃得來吧，順便沏壺二架大紅袍茶來驅驅寒。」
「大郎，剛才吃過年宴，這下又餓了？」襲人奇怪的問道。
「年宴時老爹只拉著我敬酒去，一點酒水現在早沒了！」秦允明歎了一口氣道。
「那你等著，奴家去廚房幫你煮一些熱食來。秋杏，你去沏茶！」襲人吩咐道。
過了一刻鐘，襲人從廚房端來了一碗新煮的肉圓子，配上了三碟小食。
秦允明連忙就吃了起來，只覺得這一頓便飯被先前的年宴要好多了。風捲殘雲之後，他肚子飽了，情緒好多了，說道：「好了，我先去睡一會兒，晚上起來再去大舅那邊吃宴吧，中午就不去了！」
襲人連忙拉住了秦允明，說道：「大郎，這可不行的。你還得再等等。」
秦允明怏怏的說道：「等什麼呀？」
襲人說道：「府上有同輩或者晚輩還要來向大郎你拜賀新年呢。大郎你就在客廳裡等著吧，那些晚輩和同輩說不定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秦允明歎了一口氣，說道：「真是折磨人呀。」
襲人掩嘴笑著說道：「大郎，往年過年時你也這樣。有一次你剛吃過年宴就逃出去了，可是後來被老爺抓住打了一頓。大郎你就耐著性子忍忍吧，規矩可是不能壞的。等過了今日，剩下的日子就好了。有吃有喝有玩的，多好呀。」
秦允明感覺襲人像哄小孩似的哄自己，他只好重新坐了下來，端著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心中期盼著這一天快快結束好了。
除了初一這天忙得夠嗆，整個人累得塊要癱瘓了似的，接下來的幾日終於感受到了過年的快樂。從初一到十五，每天都有一個親戚主持家宴，請所有親朋好友上門來吃酒玩樂。
古代的親戚之間可不像是二十一世紀住的很遠，逢年過節串門交通都是一個問題。秦府的親戚大部分都住在欽善坊，每日走動也不嫌得多累。
秦允明就這樣痛痛快快吃了十幾天的客飯，與族中的子弟們在一起玩笑。
好歹他是錢塘縣志明的小才子了，這些族中的子弟大部分都對自己欽慕有加，玩笑起來時也時時刻刻是以自己為中心。這讓他的虛榮心滿足了不少，因此才覺得很是愉快！雖然古代的娛樂節目很少，除了看戲，就是外出看煙火。
今年的雪遲遲未到，天氣干冷。
直到初六那天才勉勉強強下了一場小雪，這個兆頭可不好。古代人可一直盼望著大雪帶來好明年的好收成。
轉眼間大年已經快要結束了，時間到了正月十五。
在十四這一日下午時，小郡王趙奕還特意從杭州派了一個人來到秦府，通知秦允明明日一定不要忘了到吳王府來找他玩耍。秦允明本來就沒有打算失約，反正這幾日在錢塘縣也玩夠了，正好去杭州看看上元佳節的燈會。只是他沒料到小郡王竟然這般重視，還差人來提醒一下。
可不巧的是，次日凌晨時江南終於迎接了第一場大雪。
鵝毛般的雪片一連下了好幾個時辰，到了五更末了才漸漸收斂了雪勢。
次日清晨推開窗戶，只見滿天滿地儘是一片銀裝素裹。地面上的積雪都有半尺之厚了，府院裡的小廝們可叫苦不迭，趕緊動身撒鹽掃雪。
秦允明更是有些懊惱，這大雪下得還真是時候，自己該如何出行呢？
不過既然答應了小郡王，而且小郡王昨日還派人來通知了，別說是下雪，就算是下冰雹自己也得風雨無阻。當即，他吩咐了小廝準備車架，自己吃了早膳之後，就立刻動身前往吳王府。
在大年正月的日子裡，秦允明雖然整日都在親戚家玩耍，但每天晚上回到園子之後，還是會用心學習一番。要麼是研究秦觀的散文，要麼就是精進書法。當然，若是練習書法的話，索性就一邊編故事、一邊練好了。
鬼怪的故事寫得太多了，覺得沒什麼意思，從過年前到正月這段日子，他開始將《西遊記》的篇章當作練習書法的對象。四大名著的故事他早就耳目皆熟，雖然不可能一字不漏的寫出來，大概的章回意思還是能湊還原的。更何況身為文學小青年，用自己的語言點綴一下，那自然是不在話下了。
只是從臘月開始，天氣就冷了，手都有些張不開。因此他每天練字只能寫五百到八百個數，一個月下來也才寫了三萬不到。整個《西遊記》也才只寫出了七、八個章回而已。
他將這寫出的章回整理妥當，等到了吳王府就當是請吳王鑒賞開頭好了。
一切準備周全了，這才出了府院上路了。
還沒出縣城之前時，道路還算好走，畢竟清早各門各戶都已經掃出了一條乾淨的道路了。可是出城之後，情況瞬間就變得困難無比，道路都結冰了，但凡遇到上坡或者下坡的時候，人都得從車裡面出來步行，以防發生什麼意外。
就這樣一步一埃，正午過後秦允明才抵達了吳王府。
來到王府，府衛自然是笑臉相迎。進了王府之後，秦允明在榮穆堂見到吳王，向吳王道賀了一聲新年，這本是禮貌之舉，卻不料吳王還真給了一封大紅包。反正是吉利的意思，不要白不要。
正月這段時間吳王府上下也很忙，本地官員以及一些王府親戚朋友都獻慇勤似的來向吳王道賀。這大過年的吳王是最不好推辭的時候，只能硬著頭皮一一接待應酬了。就連今天早上，拜賀的人群都是絡繹不絕，一直到正午方才散去。
正因為如此，吳王也還沒有吃午飯，就邀請秦允明一同吃了一頓便飯。
秦允明向吳王問道：「殿下，這新年之際，您就沒有串串門、吃吃客飯嗎？」
吳王哈哈笑了笑，說道：「從初一開始到初六，小王一直在府上設宴邀請親朋友人，理所當然這些人都要回請小王。只是天氣冷了，實在是懶的走動，他們到小王府上小王倒是挺樂意的，若是去他們哪裡就沒什麼心思。於是大多的飯局，一應都是讓趙奕替小王去的。」
秦允明道：「那這大年期間，殿下豈不是很無趣了？過大年就是要熱熱鬧鬧才是，殿下不去串門，那多沒意思呀！」
吳王笑道：「這倒不會，府上人丁還算興旺。有幾房親戚都是住在府上的，他們這幾日也有宴請，小王就近在府上熱鬧，也是一樣的了。再者，陳國公、李縣公兩位初八、初十的邀請，小王還是去過了。」
秦允明這下明白了，吳王對那些不熟悉的親戚沒甚好感，只願意與那些跟自己同列為皇親國戚的人家來往。當然這屬於個人性格問題，他自然不便發表任何意見。
這時吳王又道：「恰好今日是臨安侯邀請，小王本也打算前去，不料昨日一場瑞雪，害得道路不方便，也就打消念頭了。小王讓趙奕一大早就過去，這個時候說不定正在臨安候家裡看戲呢。」
秦允明聽了這話，頓時哭笑不得了起來，這胖小子信誓旦旦讓自己來找他，結果倒好，他小子卻跑到別人家去了。雖然他心裡有些犯嘀咕，但表面卻還沉著情緒，反正今日自己不曾失約，到時候小郡王可犯不著再鬧著要與自己絕交了。
午膳過後，秦允明將《西遊記》的書稿取了出來，請王爺鑒賞。
吳王聽說秦允明寫了一部長篇小說，不由倒是好奇了起來。雖然他最近熱衷的是一些鬼怪故事，而且對「小說」這種文體也不太感興趣，但偶爾換換口味嘗試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更何況，他原本就是希望打發生活中無聊的時間而已。
因為天冷，吳王請秦允明到藏書閣的小廳裡閒坐，然後讓秦允明將《西遊記》的故事念給自己聽。
秦允明先向吳王說明了一下自己「創作」《西遊記》的靈感，自然是照實而言了。這個故事就是以唐朝高僧玄奘法師去天竺取經為藍本，加上一些妖魔鬼怪、神仙道人的虛構，同時還揉合了一些民間傳說，這才寫了出來。
介紹完了大概背景，他便開始將已經寫好的開頭慢慢念給了吳王聽。
前兩回念完之後，吳王倒是沒有任何感興趣的樣子，直到第三回結束之後，他才揚了揚眉毛，打斷的問了道：「那猴子真在山下壓了五百年嗎？」
秦允明笑道：「殿下可把在下問倒了。孫悟空被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這個原本並非是在下虛構的，而是在下那日在松陽縣延慶寺時，聽一個老和尚與一些小沙彌閒聊時得來的。」
「這倒是奇了？難道世上真有這樣的靈猴嗎？」吳王半信半疑的問道。
「這就難說了，也許是有，但經過世俗傳說的渲染，變得誇大其詞了。那靈猴的原型說不定就是一個遭到通緝的綠林好漢，被玄奘法師感化了，所以一路保護玄奘方式上西天。」秦允明信口話說著。
他頓了頓，忽然想到了一點，又道：「不過，話說五指山這個山是確實存在的。在下雖然未曾親眼見過，但在《山海經》、《水經注》、《四國地要》這些書籍裡面，依稀是提到過的。」
吳王這下感興趣了起來，忙問道：「當真有此山？那它在哪裡？」
秦允明回答道：「據說是在海南島。」
吳王對「海南島」這個地名陌生不已，頓時疑惑了起來，在仔細想想之後，忍不住問道：「海南島是哪裡？」
秦允明怔了怔，連忙笑著說道：「書中記載的位置，據在下推測，應當就是現在的瓊州一帶了。」
吳王一下子更迷惑了，彷彿有些明白，又彷彿不明白，如果說那孫悟空是有原型的，那唐僧怎麼會跑到瓊州去找這個人呢？如果沒有去過瓊州，那五指山又怎麼會在瓊州呢？
「若說是瓊州倒卻有可能了，那裡荒涼的很，野山野林遍地都是。」他慢悠悠的說道，反正《西遊記》不過是一部虛構的小說而已，索性不要那麼較真了。
秦允明於是接著講了下去，篇幅不多，而且自己用嘴巴念的時候自然盡量從簡，所以三盞茶的功夫過後就講完了。
吳王見秦允明突然沒講了，不由問道：「大郎，怎麼了？往下講呀，黑風老怪正打算陰謀什麼詭計呢？」
秦允明見吳王對《西遊記》感興趣了，心中很是高興，他笑著說道：「殿下，在下就只寫到這裡了，已經沒了？」
「哎呀，這故事還真是奇妙。前面那孫猴子大鬧天庭時，小王倒是覺得有些過分，這孫猴子也太目無王法了吧，不，應該是目無天法。但是自從唐三藏**觀音顯世開始，小王倒是對這位高僧未來的遭遇有些期待了。」吳王感歎的說道。
「殿下既然喜歡，那在下就放心了。過幾日在下寫出了新稿子，一定第一時間送呈殿下。」秦允明說道。
「甚好，甚好。對了，大郎，你寫這部《西遊記》到底想要反應什麼意思呢？」吳王認真的問道。他對剛才開頭有些不太放心，那孫悟空挑戰至高權威的影射，只怕傳出去會有不好的反響。
秦允明很瞭解吳王是一個井井有條的人，於是解釋道：「其實這個故事，除了在下親身經歷獲得一些靈感之外，同時也正好應對了在下不日即將上京讀書。」
吳王疑惑道：「是嗎？」
秦允明點了點頭，說道：「在下承蒙吳王殿下與子開先生厚愛，才僥倖有入讀太學的機會，只是在下之前並無任何功底，所以就算入讀太學同樣是需要刻苦用心的。」
吳王和藹的道：「此話不差。」
秦允明最後說道：「而這部《西遊記》反映的內容其實很簡單，就是唐三藏師徒歷經千辛萬苦前往西天取經。在下就是要以這本書，來印證在下此去京城讀書，絕不會畏懼任何辛苦艱酸，一定要學有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