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決心自強
秦允明看了張師爺一眼，忍不住道：「丈夫子，你對黃知州也有看法嗎？」
張師爺沉重的道：「黃知州身為朝廷命官，不思進取就罷了，若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那可真是天理不容。」
秦允明知道張師爺身為一個讀書人，骨子裡總有一些文人憤世的情緒。他稍微有了幾分欣慰，雖然陳文深、孫維正等人不足為謀，起碼張師爺還是一個正直的人。
「張夫子，晚生有一個不情之請。」他緩緩的說了道，在自己內心之中其實很早就有一個想法，只是一直不曾凝聚起來。
「哦？大郎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張師爺問了道。
「晚生痛定思痛，決心不再貪圖玩樂，趁著年華尚在之時用心讀書學習，希望能做出一番出人頭地的事業來。」秦允明鄭重的說道。
張師爺不由停下了腳步，詫異的看著秦允明，良久之後才怔怔的問道：「大郎，你怎麼會……突然想到好好讀書的事情上來呢？老夫若記得不錯，前不見大郎還在湖仙書社寫過一首詩，可有『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長安眠』之句，明明是暗示了不求功名利祿的呀？」
秦允明微微笑了笑，說道：「張夫子，這首詩許多人都誤以為是晚生年少輕狂，不求名利。其實晚生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是抒發懷才不遇、玉器求琢的心聲而已。晚生雖然能寫幾個字，能作幾首詞，但這都不是正經的學問，不能經國治世不說，甚至也不能拱衛自己的尊嚴。」
張師爺微微吸了一口氣，問道：「老夫這就不明白了。如今大郎名聲大噪，怎麼會是『不能拱衛自己的尊嚴』呢？」
秦允明沉了沉氣，說道：「黃知州不過因為晚生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就橫加刁難陷害，試問昨日家嚴陷入牢獄之時，晚生這點名聲起到什麼作用了？」
張師爺這下恍然了，原來秦允明正是因為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對其內心造成了衝擊，故而想要改變現狀。只是若是為了私慾而讀書，這畢竟不是儒學之道呀！
秦允明看了看張師爺，見張師爺沉默不語、臉色悵然，自然是猜出了一些心思。他作勢歎了一口氣，說道：「夫子，晚生心中一直牢牢記著夫子昔日教訓的一句話，能力不足便要積蓄力量。其實先前在陳相公府上晚生隱瞞了一些事情，為的就是不希望牽連陳相公和張夫子你們。」
他頓了頓，神色顯得更加憂慮，接著道：「晚生可以斷定黃知州一定有問題，只可惜沒有能力揭發他。因此才有所感悟，原來自己現在什麼都不是，舞文弄墨僅僅是閒情逸致而已，決然不能伸張正義。」
張師爺神色一凜，立刻問道：「大郎，黃知州果然有不法之處？」
對於張師爺，秦允明還是可以信任的，這位老人雖然曾經刁難過自己，可是也悉心教導過自己。就在剛才張師爺還擔心黃潛善是真的貪贓枉法，可見並不是一個壞人，最起碼不是黃潛善那邊的人。
於是他緩緩點了點，說道：「不過晚生不會說出來，因為……我親自經歷過黃知州的毒手，絕不能連累張師爺你。」
張師爺深深吸了一口氣，趕緊四下看了一下，好在周圍並沒有多餘的耳目。他雖然不知道秦允明所說的毒手是什麼意思，眼下自然也不方便多問，不過對於秦允明此時此刻嚴肅的神態，他想自己是能夠相信這番話的。
「老夫明白了。這件事確實非同小可。大郎你真的有所頓悟，欲求讀書以自強，繼而伸張正義嗎？」他再次問道。
「是的。」秦允明鄭重的點了點頭。
不過在他內心之中倒有些發虛，伸張正義這種高尚的宏遠並非出自實意，自己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讓黃知州自食其果。
張師爺沉默了一陣，心情大有不同，他著實沒有想到秦允明竟然還是一位有志青年！幾聲歎息之後，他問了道：「大郎，你的意思是要拜師入學？」
秦允明道：「晚生願意讓家嚴聘請張夫子為西賓，教導晚生讀書識文。」
張師爺呵呵笑了笑，頗有深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大郎，你有學習之心固然是好事。不過老夫身為縣學執政，若大郎願意去縣學唸書倒是可以悉心栽培。若聘為西賓只怕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他頓了頓，又道：「當然，大郎你已然是縣城名氣十足的才子，若真要潛心學習，只怕不是尋常先生可以教導的。這件事也不急於一時，大郎若有空閒，他日可去縣學找老夫細談一番。」
秦允明想了想，自己想要讀書學習確實有些突然，正如張師爺所說不必急於一時，從長計議之後再做定論。他向張師爺拱了拱手，說道：「如此，那晚生改日再來叨擾夫子了。」
張師爺緩緩點了點頭，繼而說道：「大郎，陳相公既然答應幫你說情，你就安心一些吧。不管你都知道什麼內幕，記住一點，自己沒有能力之前一定要學會隱忍，否則只會弄巧成拙。」
秦允明正色道：「晚生明白了。」
張師爺又道：「不過，老夫對你有信心，只要大郎你肯用心，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達成自己的心願了。」
秦允明心中有一種激烈的感覺，就好像是出征前的戰士受到將軍一番鼓舞士氣的演講一樣。這些時日他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自己該如何不再受人欺負，該如何讓黃潛善得到報應。今天他才有了一些感慨。
縱然自己與吳王關係多深厚，可是黃潛善背後同樣也有一層關係，單憑這點是不可能解決問題。
至於選擇讀書取士的道路，倒不是因為一時興起、腦袋發熱才說出的話。
他很清楚宋朝是一個尊文輕武的朝代，在整個宋朝僅僅只發生過一例官家處死文臣的事件，可見士大夫集團在宋朝的舉足輕重。
他記得曾經讀過一些歷史課外讀物，在南宋時期發生過一件極為體現文臣地位的案例，那就是著名文臣虞允文面對宋軍士氣低落、不敢出戰之際，以收宋軍將領為義子之名，鼓勵宋軍將領出動出擊。可見，在宋朝如果能沾上士大夫的背景，是一件多麼榮幸的事情。
與其一直被動下去，還不如發奮自強。雖然讀書取士的週期時間比較長，但好歹是一條路是能夠預見的，前世都曾一舉考上名牌大學，如今回到古代自然也應該有信心成功。
秦允明與張師爺走了一段，在路口便分路告辭了。
次日一早，小郡王昨天睡得太飽，今日精神旺盛，還不來得及用過早膳就匆匆跑到秦允明的閱微草堂，將秦允明從被窩裡揪了起來。秦允明雖然有些不情願，可是發現小郡王絲毫不避諱什麼，真把自己當兄弟來看待，心中又有幾分高興，於是就打起精神也起床了。
一起吃過早膳，小郡王又耍賴皮多吃了兩顆荷包蛋，並且還口口聲聲的答應今後三天之內不再吃雞蛋了。秦允明自然拿小郡王沒辦法，只能由著這小胖子的意思去。
早膳過後，小郡王興致勃勃想要再去湖仙書社玩耍。
秦允明也很願意帶小郡王去湖仙書社。可偏偏這時，那些跟著小郡王一同來錢塘縣的那些王府侍衛，卻跑來提醒小郡王該返回杭州了，以免吳王知道小郡王在外面貪玩會怪罪下來。
一聽到父王的名號，小郡王臉色頓時變了，支支吾吾好一陣，狡辯的說自己不過是去書社逛逛，不算是貪玩。
秦允明看得出來，這些王府侍衛都是擔心回去晚上自己會受到責罰，所以才急著催促小郡王早些返回。當然也可能是吳王早有交代，所以不敢怠慢。不過他同樣覺得小郡王長久留在錢塘縣不是辦法，自己總不能每天都陪小郡王遊戲吧！
於是，他安慰了小郡王幾句，說等過一段時間清閒了，小郡王可以再來錢塘縣遊玩，不急於這一兩天的時間嘛。
小郡王只好一臉鬱悶，準備收拾一下便返滬杭州。
臨別的時候，小郡王還有幾分不情願，一直嚷著讓秦允明跟著他一起去杭州城，在王府裡住宿幾天。一則是禮尚往來，二則還能陪同在杭州城游耍一番，此外上次秦允明王府之行並不完整，父王和自己還等著秦允明把《閱微草堂筆記》的故事講完呢。因此死活都一定要秦允明去杭州。
若秦允明沒有決心好好開始讀書，或許還真會跟著小郡王去一趟杭州。只是經過了老爹和二伯入獄之事，如今自己需要一段時間來從長計議，故而時間不算充裕。不過小郡王的盛情又不好推辭，最終他答應臘月初一定再去杭州拜會吳王。
小郡王無奈，只好再三叮囑秦允明一定要去杭州找自己玩，然後就告辭離去了。
秦府上下一眾人一直將小郡王送到錢塘縣城門口，直到小郡王一行人影消失之後，眾人才返回了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