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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6章 惺惺惜才 文 / 讀史書的狼

    第26章惺惺惜才

    卻說張師爺、陳教諭和李學正三人從秦府側門出了來,剛沒走兩步就看到幾個少年從秦府的院牆上跳下來。原來他們三人去找秦府麻煩的時候,有一些坊間愛熱鬧的子弟便跟來湊熱鬧,偷偷爬上秦府的院牆,將先前前堂上的狀況看得清清楚楚。

    那幾個少年落地後,這才看到三位老夫子,當即扮著鬼臉向三位老夫嘲弄了一番,然後一句話沒說,轉身便向著巷道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陳教諭對於這些少年全當沒看見,臉色不見任何波瀾。

    張師爺只是無奈的歎了一口,也不見大動靜。

    唯獨李學正心眼狹窄,他知道這些少年見了先前前堂上的對峙,一定會把這件事宣揚出去。他一開始倒覺得罷了,若是少年們把秦允明那大逆不道的話傳出去,少不得會讓秦允明吃一些苦頭。可是後來又想,現在秦允明在錢塘縣風頭正盛,這幾個少年若是將秦允明駁倒了他們的事情傳出去,那自己的顏面何存?

    當即,他一股怨氣憋不住,衝著那幾個少年背影怒斥了道:「這是哪家的野娃兒,有人生沒人教,光天化日的做這些偷雞摸狗的混事,再大一些那就是殺人放火的勾當了!」

    張師爺依然小心翼翼攙扶著陳教諭,憋了李學正一樣,不悅的道:「你與這幾個孩子較勁什麼,咱們的歲數加起來都能與他們的祖宗相提並論了。」

    李學正只好收斂了一番,可是沒走多遠,他心裡越想越氣,向陳教諭說道:「陳夫子,您在學裡資歷最深、德望最高,那秦允明的一番話您也是聽見的,如此忤逆的話,如何就這麼平白無故的算了?」

    陳教諭聽了這話,只是淡淡的哂了一哂,並沒有作答。

    張師爺瞪了李學正一眼,說道:「陳夫子自有分寸,倒是你讀了這些年的書,一點讀書人的修養都沒有。」

    李學正被張師爺這一訓斥,老臉漲紅了起來,無奈張師爺是頂頭上司、陳教諭又是資深的夫子,自己也不好冒犯他們兩人。不過他這人向來嘴巴不緊,唯諾著又冒出了一句:「陳夫子,該不會您的夫人與那秦少游的夫人是姊妹,所以便有心為秦允明開脫?」

    原來,這陳教諭的內人名叫徐文英,正是秦少游的內人徐文美的胞妹。因此陳、秦二人便是連襟關係,只不過他們年輕之際因為許多意見不同,所以時常交惡,每逢見面甚至還會有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

    聽得這話,陳教諭的臉色瞬間一變,瞥了李學正一眼,冷冷的哼了一聲,拄著枴杖便快步離去。

    張師爺見了,瞪著李學正怒道:「李夫子,你這是什麼說話?陳教諭若要是徇私,今日就不會跟著你我前來了,你豈敢這樣誹謗!」

    李學正心中一緊,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讀書人的脾氣又倔,再加上心中本來就有不服氣,於是一句道歉的話也沒說,一甩袍袖便從巷道岔口單獨走了。

    張師爺歎了一口氣,連忙又去追上陳教諭,好生的攙扶著,並安慰道:「陳夫子莫生氣,李夫子那脾氣學裡的人都知道,犯不著與這廝計較。」

    陳教諭緩緩吁了一口氣,他這把年紀的人了,能觸怒自己的事情已經不多,就算動怒了也是容易平息下來的。他在張師爺說話的這一瞬間,已經再次恢復了平和,枯瘦的臉上不彷彿結冰的死水。

    張師爺論職銜本來是陳教諭的上司,但是這師爺的位置原本就是陳教諭讓出來給他的。錢塘縣知縣相公陳文深,與陳教諭不僅同族,更是陳教諭的嫡系門生,本來這掌管縣學的師爺一職是一定讓陳教諭來擔當。可是陳教諭年歲已高,心中明鏡的很,知道自己理會不過來太多雜務,於是就推舉了張師爺來出任。

    正是因為這又恩又德的關係,張師爺對待陳教諭向來是恭敬如師長一般。

    張師爺陪著陳教諭走出了小巷,這時陳教諭忽然開口說了道:「張夫子,你如何看待秦允明這孩子?」

    張師爺猶豫了一陣,不知陳教諭為何有此一問,想了想之後應道:「是個才,但卻是一個歪才。畢竟還是一個孩子,書讀得不多,事故經歷得也不深,如何能懂得學問的深奧。」

    陳教育微微點了點頭,又問了道:「那你認為我為什麼不深究今天的事情呢?」

    張師爺怔了怔,今天正午他們三人在讀了秦允明的《論語》抄注之後,包括陳教諭在內都是很生氣的。不過他們來到秦府,經過一番當堂對辯之後,可見這秦允明是有自己的道理,儘管秦允明的道理有幾分強詞奪理。

    在張師爺看來,他聽了秦允明最後那一番忤逆之言後,雖然震驚,卻也不打算追究了。畢竟幾十歲的人了,被一個小孩子駁的啞口無言已經很沒面子了,若這件事再鬧大了出去,只怕會惹更多麻煩,索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是這麼認為的,原本以為陳教諭應該也是這麼考慮。不過現在陳教諭突然這麼問,很明顯陳教諭是另有打算了。一時斟酌不定,自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陳教諭呵呵的笑了笑,說道:「張夫子,你真是一個實誠的人。其實,今日老夫讀了秦允明的《論語》抄注之所以生氣,其一是因為這抄注確實有偏差粗俗的嫌疑,其二也是因為老夫聽說秦允明是秦少游的門生,料想他的《論語》教授是出自秦少游之手,因此想去奚落一番。」

    張師爺這才恍然,難怪往日雷打不動的陳教諭,今日會跟著他們一起來秦府訓問,竟然還是因為年輕時與秦少游結下的過節。想到這裡,他倒有了幾分好笑,陳教諭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是放不下過往的恩怨。

    陳教諭側目看了張師爺一眼,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張師爺驚了一下,連忙要開口辯解。

    陳教諭卻呵呵的又說道:「你可知,我們讀書人到達一種境界之後,最期望的便是能有幾個針鋒相對的對手。學問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要將學問推陳出新,就必須想方設法將學問做活過來。」

    張師爺吸了一口冷氣,疑惑道:「做活學問?」

    陳教諭道:「學問就好比是一汪死水,始終是禁止不動的。古今聖賢之所以能稱之為聖賢,那正是他們將這一汪死水變成了汪洋大海。如海之納百川也,言其包含廣也。」

    張師爺一怔,頓時豁然了起來,原本陳教諭所說的話,便是在暗示只有不斷吸取各種觀點,才能將死學問變成活學問,而真理也就暗含在其中。他現在明白了,陳教諭當年與秦少游雖然不和,但相互之間切磋,便是交換各自的觀點。

    他不禁自嘲的失笑了起來,連連說道:「今日得陳夫子指點,在下茅塞頓開呀。」

    陳教諭緩緩歎了一口氣,又道:「秦允明剛才在堂上的辯解,雖然有一些牽強,但無妨是一種標新立異的觀點。昔日孔聖人還拜少年項橐為師,儘管秦允明年幼,但學問是沒有年齡限制的。」

    張師爺連連歎道:「正是,正是。」

    陳教諭道:「張夫子恰才你也說了,秦允明是一個才,卻是一個歪才。這原本也是我心中所惦記的一事。秦允明少年奇才,不學自悟,這確實那能可貴。但玉不琢不成器,這樣的好苗子若不好好扶正,只怕就成了雜野之物了。」

    張師爺忙問道:「這麼說,陳夫子要收秦允明為學生?」

    陳教諭遲疑了一下,歎息道:「只怕我不中用了,像秦允明這樣的才,當由名師指點,方才能獨出一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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