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對簿堂上
秦允明說得是實話,二十一世紀的課本上「經史子集」都有教過得,不過也都是寥寥數篇而已。他剛才所說的已經是很謙虛了,否則但凡讀過一篇兩段的古籍都羅列出來,只怕這些老夫子都不曾全部讀過呢。
聽得李學正說自己朝秦暮楚、毫無定力,他卻忍不住失笑了起來。
李學正見秦允明發笑,氣得只吹鬍子,罵道:「豎子,你笑什麼,在我們面前你還有資格笑嗎?」
秦允明依然自顧自的笑著,卻說道:「李夫子這話未免有些強詞奪理了吧,笑本是善意,你若不讓晚生笑,難道讓晚生哭才高興嗎?」
李學正怒道:「你!」
秦允明卻又說:「恰才李夫子說晚生沒有定力,不適合讀書,這句話晚生可不敢苟同。如同李夫子所說,讀書人應一心一意讀完一本書籍方可再讀另一本,不過這只是對於要考取功名的學子而言。晚生仰仗家嚴的蔭庇,因而衣食無憂,暫時並無進取功名的打算,寓居在家閒暇之餘,仰慕聖賢之書,所以才隨意翻閱其中精銳之篇罷了。」
李學正聽得秦允明娓娓到來的解釋,同時見這不過十四、五歲少年從容不迫的氣度,心中又是驚訝又是惱怒。他四、五十歲的人了,豈能讓一個小毛孩子駁倒,當即又斥道:「你這黃口小兒,現在滿嘴雌黃之言,你這已經是對聖賢的大不敬了。」
秦允明微微一笑,道:「敢問李夫子,晚生又是如何對聖賢大不敬了。難道晚生不求功名利祿的讀聖賢書,便是對聖賢的大不敬了?」
李學正一愕然,頓時啞口無言了,心中更是驚歎不已,這小子詭辯多精呀!
這時,張師爺見李學正竟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辯得無言以對,立時冷冷哼了一聲,向首座上的秦老爺問了道:「秦官人,敢問府上西賓是哪一位,竟然教出這樣狡辯的小子。」
秦老爺原本見這幾個有學問的夫子張口閉口就罵自己兒子,心中很是不快。恰才又看到兒子與李學正對答如流,更是有了幾分得意。此時這張師爺來問,他只淡然並如實應了道:「不巧,府上從未聘請過西賓。」
聽了這話,三個夫子都乍然一驚,沒請過西賓來教習,一個少年怎麼可能識字讀書?更何況他們都是看過秦允明對《論語》的註釋,其中有一些註釋也算是中規中矩、切合道理,若真是沒有先生教導,自學通才到這等地步,那可是能傳為當世奇談的呀!
不過他們先前已經鬧了,此時自然不能罷休,而且秦允明對《論語》的註釋本來就有一些硬傷和偏誤,要是連這個黃口小兒都治不了,自己還如何去治理縣學千百學生?
張師爺略思片刻,冷聲笑了起來,向秦允明道:「難怪呢,你這小兒果然不學無術。既然未曾得人教誨,何德何能竟然妄自批注聖賢書?這難道還不是對聖賢的大不敬嗎?」
秦老爺一聽張師爺借自己的話來抨擊秦允明,一下子不安了起來,若是秦允明對答不上,那豈不是自己助害了?他沉著氣,倒也想看一看秦允明是否有這樣的機智。
秦允明依然微笑著,一副風流儒雅之態,向張師爺問道:「敢問夫子,你怎麼知道小子批注了聖賢書呢?」
張師爺哈哈嘲笑了起來,從一旁桌案上取來了一本小冊子,正是秦允明昔日抄寫《論語》然後又轉送給唐官人的墨寶,不過顯然這小冊子並非原本,僅僅是臨摹本而已。
他哼了一聲,說道:「前些日你不是贈給了唐官人一副墨寶嗎?上面便是抄寫的《論語》之句,每一句旁側都有批注之語,前前後後都是同一字跡,你還想不承認嗎?」
秦允明呵呵笑了起來,道:「即便如此,也不能以為這便是批注呀?」
張師爺怒道:「狡辯,如何不是?」
秦允明說道:「這本是晚生閒暇之餘練字所作,練字本來就需參照,晚生便以近日所讀《論語》來做參照。至於那每一句旁側的批注,只不過是晚生沒有參照《論語》,隨意所寫的練筆罷了,如何便成了批注了?」
張師爺見秦允明分明是狡辯,氣得不行,脫口道:「你這豎子,知錯不改反而強詞奪理。你所抄寫的論語旁側,難道沒有『批注』二字嗎?」
秦允明依然說道:「那『批注』二字正好包含了所有筆畫,晚生平日最喜練習的便是這兩個字,那日寫得興起,便在一旁寫了出來,這又能說明什麼呢?難道晚生練字,還必須有所規定哪些字能練,哪些字不能練嗎?」
張師爺氣得不行,怒喘著的叫囂道:「好你個豎子,現在竟然拿這般話來敷衍,你當老夫是三歲小孩嗎?你每一句旁側的批注,雖然有謬誤之處,卻也有幾分是正確釋義,練字豈有這樣的巧合?」
然而,他的話剛說到這裡,忽然又覺得有些不妥,自己這麼一說豈不就承認了秦允明所批注的《論語》是有正確的地方了?這樣一來,也間接推翻先前自己說秦允明不學無術的那番話了!
當即他惱怒不已,立刻又掩飾的說道:「哼,就連你那幾分正確的釋義,也都是用一些辱俗之言來描述,豈不是等同於斯文掃地嗎?」
秦允明對那些《論語》句子的批注確實都是用一些白話來概括,因為他可不知道如何用一些讀書人的文雅之言來解釋。
此時聽到張師這麼說,他微微沉思了片刻,很快又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道:「張夫子請息怒,先不說晚生究竟是不是斗膽為《論語》批注,縱然是了,張夫子說晚生用粗俗之言批注是斯文掃地之舉,此言晚生亦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