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請六(22)
屋內半晌沒有聲音,隨後林清瓷問:「桃源村發生這麼大的事,怎麼這麼久都沒人上報。」
林心怡道:「要怪就怪現任的桃源村村長張大元,他聽了李豐谷的話,把山用籬笆圍起,想用這個東西斂財。現在那裡香火不斷,人山人海,連離這幾十公里外的貢江市都有人慕名而來,這消息如果被上面知道了,他烏紗帽都難保,怎麼敢上報?」
屋內又是一片沉靜,良久,林清瓷淡淡道:「他倒是掙錢的好手,明天我會向上面請示,把山封了!」頓一頓,她繼道:「那張大元村長位子坐得太久啦,也該換換了!」
阿奇心想:「這女人聽口氣倒是蠻有氣派的,她要真把山封了,事情就更不好辦了。」又轉念一想:「不對,封山,怎麼不運走?那她這次來,是想留在這裡了?」
他凝神再聽,屋內卻寂靜下來,半天沒有動靜。阿奇心急如焚,驀地想到林心怡說過的話,心裡有了主意,返身向屋裡走,到了門前,直接推門進去。
徐子行正端端立在門後,突的房門大開,將他撞了一下,他心中大驚,將手伸向腰間,待平靜下來後,才發現阿奇站在門口。他訕訕一笑,偷偷把手往回原處。
阿奇裝作沒看見徐子行的動作,進門後叫道:「林老師,我……的書稿,你看到了嗎?!」
林心怡正坐在凳上,被推門而進的阿奇嚇了一跳,聽他這麼一問,有些奇怪,說「我沒看見什麼書稿?你寫的嗎?」
阿奇隨口諂道:「機器人的故事!」
林心怡迷惑的看看他,長長的睫毛不斷眨動,最後樸哧一笑,道:「小孩子寫什麼書?你這名字起這麼怪,有人看嗎?」
「怎麼沒人看,陳浩老師就看!」阿奇又開始胡諂。
「陳浩?」林心怡有些蒙。
「他會看這種書,你寫的不是童話麼?」
「什麼童話,是關於機器人和人體仿生學結構的概論!」阿奇特意把後幾個字念得重之又重。
「人體仿生學?」林清瓷問。除阿奇外的屋內三人臉上都現出一絲驚訝。
阿奇點點頭,一臉苦惱地道:「是關於機器人物理學和人體仿生學的,我花了很久都沒寫完,最近在計算一道題的時候有了問題,怎麼也做不出來!」
「什麼題?能看看嗎?」林清瓷聲音不大,聽者卻有幽幽出塵之感。
阿奇麻利地把挎包打開。取出本子和筆,趴半邊身子在桌子上奮筆疾書,呼呼呼呼地寫了長長一串公式,把本子交給她:「看,就是這道。」
林心怡接過本子,看著上面的字,愣了一愣,道:「你這……字,我認不出!」
林心怡湊到她身旁,看著阿奇的鬼畫桃符,輕笑一聲,摸摸他的頭道,道:「下次可要好好改改!」
阿奇滿臉通紅,強硬爭辯道:「沒事,我看得懂就行!」
林清瓷沒出聲。
阿奇看她用那雙深幽的眸子盯著自己,有點發毛,歎口氣道:「呃……我重新寫!」
他悶不作聲地在桌上又龍揮鳳舞一番,總算交出一篇勉強看得的文字。
林清瓷這次沒再挑剔,慢慢看起來。開始幾個公式,她跳著看,下面又是一排公式,她慢慢地看,後來公式越來越多,越來越複雜,她也越看越是仔細,幾乎每個步驟都花了好些時間來看,最後她微皺秀眉,問:「你的公式裡有最新的數倍聚理論,你在桃源村怎麼會知道的?」
林心怡聽到姐姐這種說法,訝道:「阿奇,你真的能寫這些東西!那你還補什麼課!」
阿奇忙解釋:「其實我只有物理好些,別的課一點都不行,真的!不騙你!!!」
他又對林清瓷解釋:「林姐,這是我從昨天從城裡郵寄回來的書。」
「你昨天買回來,一天就能把它學會?」林清瓷淡淡地問。
阿奇看事情不好,開始胡編亂造:「林姐,你不知道,我對物理可是非常有天賦。(這個話是陳浩說的)咳,這可是陳浩老師說的。如果我在早生幾年的話,愛恩斯秦算什麼,鈕噸也只能給我提鞋。」他怕林清瓷不信,就道:「我昨天看了書,今天已經想出了個新的論證方法了。」
林清瓷一面翻看阿奇的題目,一面聽他亂吹法螺,她也不作任何評價,及待阿奇說出最後一句時,螓首輕抬,道:「你有新方法?」
阿奇又趴在桌上亂畫一陣,寫出這道題的另一種解法。他故意把解法寫錯,只把其中的思路理順,寫完後,他道:「本來開始還正確,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在最後求解時有問題。」
林清瓷細心看著阿奇寫出的解法,皺眉道:「你這種算法是錯的,正確答應的應該是這樣。」她側身靠在桌上,拿只筆在上面粗略勾了幾下,交予阿奇,說:「這是你要的答案。」又道:「雖然你的答案有問題,但這種思路解題卻是別開歧路,與一般的方法大為不同,可以引申到很多地方上去。這真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那雙晶瑩剔透的眸子直視阿奇,像是要深入到他心中一樣。
阿奇這個倒是問心無愧,胸口一挺,道:「正是!」又想在美人面前賣弄一番,說:「其實我今天還想過幾種解法,就是沒有經過驗證。乾脆林姐你幫我看看。」他又在本子上寫出幾種解法來給林清瓷看。他這次有意賣弄,方法更是繁稱博引、複雜多變,奇思妙想層出不窮。如非考慮到林清瓷的接受能力,他是恨不能把腦袋中的幾百種解法一次性寫出來。林清瓷雖然性格冷漠恬淡,但在學術上卻是研精緻思,一絲不苟。對阿奇寫出的東西,開始時雖不甚理解,但總能找到關鍵的思路。而這些思路俱讓她覺得標新競異,獨樹一幟,因此看得更是仔細。而阿奇來這位面已有一段時日,從來沒與人進行過學術交流,現在與林清瓷一聊,大感有趣,也就專門花了些心思。他不時會以提問的方式扔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出給林清瓷,每每讓她思索半天才能回答,但林清瓷見識雖少,卻總能一針見血指到痛處,寥寥幾語,淡淡數聲,便把阿奇說不清、道不明的問題指出來,直讓阿奇心頭大爽,倒有些找到知音的感覺。兩人同坐在凳上,阿奇感覺自林清瓷身上傳來的微香熱氣,看看她白皙如雪的肌膚,心頭通通直跳,簡直樂不思蜀。而林清瓷全神貫注於阿奇所寫的解法思路之中,全然沒有注意到阿奇的神情。
林心怡先是給他們倒茶。
涼了。
又倒一次。
又涼了。
水已經換了好幾次,但兩人卻一口沒喝,只在研討學術問題。
時至晚上九點,林心怡見兩人渾然忘我的樣子,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有個完結,輕輕推林清瓷的!今晚就在我這兒休息!明天我帶你去後山看天兵。」
她猶豫一下,又對阿奇道:「阿奇,你不是今天有事麼?明天再來吧!」
阿奇目的還未達到,怎麼肯走,嗯啊一聲,屁股卻挨在凳上不肯挪,對林清瓷說:「林姐既然對物理這麼熟悉,能教我嗎?」
林清瓷看著他寫的東西,眼中波光流轉,默不作聲。良久,她似作出了決斷,說:「以你的才華,想要學這些東西,可找不到人教你。不過,你可以到我們的研究所來,我們也在做這方面的研究,對你會有一定的幫助。如果你願望,我會為你安排地方。」
阿奇眉開眼笑道:「真的?那好,謝謝林姐了!」
林清瓷點頭。阿奇見目的已經達到,不再多作停留,轉身對林心怡道:「林老師,天晚了,我先回去了!」
林心怡笑著向他擺擺手,阿奇走幾步了又回頭:「哎,我的本子。」
林清瓷道:「留下來,我看一下!」阿奇道:「好!」他與三人作別後,走出門去,待他走出二百來米後,林心怡忽得想起了什麼似的,追了上去。
「等等!阿奇!」
阿奇停下來回頭看。
林心怡拿了個蘋果給阿奇,這才說:「快些回去吧!」
阿奇拿著蘋果,有一口沒一口地啃著,他順著田埂慢慢地走,逐漸縮小為一個若有似無的黑點了。
「林副主任,您怎麼這麼快就讓他進研究所?」徐子行看著遠遠的阿奇的身影問,「他的背景我們都不清楚,要想進入我們所裡,可是要先查清背景的!」
林清瓷道:「他對物理的研究非常精深,我看了他後面的一些解答內容,正好能解決我們現在的問題。如果他不是沒有經過正規教育的話,怎麼也不會在這種地方呆著,這種人才,不能放在這裡浪費了。」
「真的?」徐子行有些吃驚,道:「可是他的背景……」
「那你還在這裡幹什麼?」林清瓷打斷他的話。
徐子行尷尬道:「明天我就去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