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傲瞧著柳夢綾背對自己,胸中怒氣漸騰。
他被人群推著走了老長一段,好容易才擠回原處,卻發現灰燼業已消失,林雅兒等人也不見了影蹤。他情知這些人都進了大廈,卻沒有馬上追入,反在外邊慢慢踱走,心內猶豫不決,不知怎麼辦才好?重新去找灰燼嗎?可看他剛才的動作,分明是要殺人滅口,找到了不是自投羅網?不去吧,他對自己有幾分份量心知肚明,清楚只有灰燼才是救回女兒的唯一希望,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只怕再也無法見到女兒了。彷徨不決之際,突見有士兵從大廳內出來,將一塊通緝告示板放在台階下。林傲擠開擁成一團的圍觀人群,上前一看,但見通緝之人相貌與灰燼一模一樣,胸中頓時涼了一半,想到灰燼既然已被通緝,之前的要脅便再無用處,救回女兒的希望也告落空了。不僅如此,若被他見到了通緝令,肯定會以為是自己去告的密,為了報復,不定還會專程找上門來殺自己洩恨。想到這兒,他另一半胸口也跟著涼了,尋思不如就此打住。
他找到停在廣場的卡迪車,開門坐進去,然而手在控制板上顫了許久,卻總是無法輸入回家的路徑。要救女兒的念頭彷彿一根割不斷的繩子始終在腦海盤縈迴繞,攪得他痛不堪言。也許……只要好生哀求,就會觸動那個人的善心,幫我將女兒救出!這個想法如同春生嫩芽,在他心頭慢慢滋生,最後長成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促使他踩下了油門。
灰燼曾讓他直接飛入324層的花園內,後來見空中戒備太嚴,才不得不作罷,但他卻由此得知了灰燼所住的公寓位置。
他駕車升到空中,只見幾十輛軍用磁浮在大廈四面來回巡遊,探照燈將空中照得毫髮可鑒,無奈之下,只好熄了燈,摸黑開車,利用飛迪車體型小巧的優勢,貼著牆面直線上升。遇到軍用磁浮車迎面飛來時,他便將車斜入大廈凹角內,在各陽台間的陰影中穿行。
本來夜間熄燈駕車無異於『自殺』行為,但他畢竟有十幾年駕車經驗,靠著附近大廈窗口的燈光,總算能在撞牆前避開。士兵們料想不到有人竟敢貼著大廈表面飛行,從未將探照燈投向那些陰暗角落,因而被他屢屢逃過。如此幾經周折,終於被他進入了304層的空中花園。他將車停在游泳池旁,落下車窗,呼吸花園中的清冽空氣,伸手在頭上一揩,滿頭滿臉冷汗,想到自己居然有膽突破軍方封鎖,心裡頗極詫異。
其實要說膽子,林傲並不算大,但十數年如一日的悔恨煎熬對其性格造成的影響非同小可。平常時候,或許他仍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出租車司機,可事情一旦與女兒有關,他的精神狀態就會出現異常波動,性格也趨於偏激固執,辦起事來更是瘋狂而無法揣度。近年來他心中痛苦愈盛,尋求發洩不得,利用自己開卡迪車的便利,連續作了幾次案。隨著作案次數的增多,他性格中的陰暗面得到了充足營養,極快的滋長起來。漸漸地,他的心態出現了變化。殺人目的由單純的發洩壓力、銷毀證據,過渡到了尋找刺激、追求快感上。之前的幾次作案,他對灰燼的解釋是為了救女兒籌錢,其實有幾次對方根本沒有反抗,他卻仍然將其殘忍殺害。此際他明知找到灰燼反而更危險,卻仍是冒死潛入,亦是受了這種追尋刺激心態的影響。
他在車內休息了一陣,待到呼息平穩後打開車燈,往左右一瞧,看到樹影間有火星一閃,便穿了過來,正遇到在花園抽煙的柳夢綾。林傲雖不知柳夢綾緣何深夜在花園中獨處,只是時下周圍無人,只好找她問話,卻不想她態度無禮,輕蔑之意顯現無遺。此刻正值林傲情緒異常時,柳夢綾的表現頓時激起了他滿腔惡意。
林傲瞧著眼前這個女人,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湧出一種衝動。
殺人的衝動!
他舔一舔唇,伸手去扳她肩,一邊笑道:「喂,小姐,你再想想。一定是記錯了罷。」
柳夢綾一直用眼角瞥著他,看他伸手抓來,縮肩退開幾步,冷冷道:「你做什麼?」跟著抽抽鼻子,皺眉又道:「一股酒味,離我遠些。」
林傲半聲不哼,手往身後摸去,不料摸了一手空。他怔怔神,方省起自己被灰燼制住後,有一段時間內神智混亂,在人群中擠了半天,竟不知何時把槍弄丟了。他歎口氣,突然暴怒起來,一掌摑向柳夢綾:「臭婊子,敢對男人這麼說話?你媽媽沒教過你作人要有禮貌啊!」
柳夢綾臉色陡寒,左手一格擋開他手掌,接著彎腰側身,重重一腳踢在林傲肚子上。林傲不諳格鬥,這一腳無法擋卸,頓時痛得彎下了腰,背弓成蝦米狀。他忍痛起身,沒頭沒腦兩拳蓋去。柳夢綾再不留手,左足先蹴他膝蓋,借力反蹬到他左腹,兩踢以後,餘勢未歇,足尖上行到林傲上半身時,左右分開,各踢出一腳。
柳夢綾本意是想防住他的雙拳,豈料腳尖踢到他右臂時,忽聽錚一聲響。她但聞聲音有異,左手倏出,刁住林傲手腕,一捏一震,右手從他袖子裡抽出一把軍用匕首出來。林傲腳下虛浮,登登退開幾步,一跤跌入花圃內,摔在玫瑰叢中,玫瑰的刺盡皆扎入後背『臀』部,只痛得他臉色慘白,冷汗長流。
柳夢綾偏偏頭,視線在刀身上打量了下,不屑地道:「『深紅突擊』的軍刀,你也配用麼?」刀在指間轉幾個花,翻了一面,隨意看了看上面的使用者簽名。旋踵之間,神情大變。臉上如同罩了一層寒霜般陰沉下來:「drimer!」她望一眼飛迪車,心有所悟,一步上前,拎起林傲領子,將他臉對著自己,叫道:「你是『出租車惡魔』,就是你殺了poco。」
林傲一凜,掙扎著道:「你說……什麼……我都聽不懂。poco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