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銀九殺五（19）
「什麼發現？」灰燼問道。
柳夢綾還憶當時情形，說道：「……我爸爸有許多愛好，收藏鐘錶僅是其中之一。以他的社會地位和財富，要完成任何目標都很容易，所以當他興起收藏念頭後，沒多久收藏室內就擺滿了各式鐘錶。有黃銅的、鎦金的、鍍銀的、鑲鑽的、嵌著寶石的、鈦合金的……老式的，古董的、另類的、最新款式的……古樸的、華麗的、厚重的、精巧細緻的……總共數目約千支左右，掛在牆上琳琅滿目。
「他有一個習慣，凡是放到收藏室內的鐘錶，一定要調到十二點時分。若找到了壞掉的電子錶，他寧願花上幾個小時，坐在收藏室內慢慢修復，也要將時間校準。我那時極喜歡跑到收藏室玩耍，經常很努力地爬到爸爸膝上，坐在他懷中含吮指頭，一面傻不愣登地看他修理鐘錶。偶爾他感覺累了，便會抱起我，在收藏室內散步，給我解釋那些表有什麼特點，是什麼日期、廠家製造的、在什麼場合下應戴什麼樣的表等等。他每解釋一塊表的特徵，我都會伸出小手，好奇地碰一下。日積月累下來，我對房間中的陳設異常敏感，連那塊表掛的位置偏了幾分都能查覺得出。那天，我同往日一樣，從後院門柵的一處破缺中進入，避開留守的警衛，來到收藏室內。裡面除了地上有幾大塊血漬外，擺設與兒時的記憶一模一樣。收藏室裡的鐘錶都價值不菲，傭人是不許進入的，而媽媽對這些收藏又不感興趣，那麼留下血跡的人便只有一個可能了。我蹲下去，輕撫著地面，只感覺胸口發脹，頭暈目眩，強忍了好一會，終於輕輕啜泣起來。哭了好久後，想站起來時，眼角微光一閃，卻見到修理桌下，一塊純金錶熠熠生輝。我拾起來，隨便檢查了下，只見上面的時間差6秒便到12點，不禁歎息一聲，想來爸爸正在修理手錶時，殺手突然出現，將他殺害，以至於他沒有完成最後的工作。我小心將表拔正，掛回印象中的位置，豁然之間，注意到牆上的鐘錶以血跡為分界線，左面鐘錶全部指向12點正，右邊的則全指向11點59分54秒。
「我心中一動，忙查看血跡右邊牆面掛著的一隻鉑金原子表，發現上面的時間顯示也是11點59分54秒。這種原子表是相當精密的儀表，要想讓它的顯示時間改變，就算使用專門的原子調製器，也需好幾小時才能完成。根據當年的新聞報道：『激進分子在半小時內突入柳家警備線內，殺掉了全部人口。』再說牆上的鐘錶有半數以上都停在11點59分54秒上，要想將近五百隻鐘錶拔到同一時刻，所花費的時間絕對不低於半小時。最關鍵的一點是：將表後拔6秒並無任何實際意義，殺手不可能在戰鬥中花費精力來做無聊的事，這只能是無意識中產生的結果。
「超常規的事實只能靠超常規的理論解釋。能造成如此詭異的情況，除了超能者而外別無他人。根據收藏室的鐘錶變化，我可斷定那個殺手的能力必然與時間有關，且根據只有血跡右邊的鐘錶才發生了變化這一情況，亦推斷出他的能力存在範圍界限。得出這一結論後，大學三年中，我一直不懈地尋找擁有此項特徵的超能者。期間我因出色的成績和管理才能，被推薦為班長，並與卡門認識。起初我只覺他為人雖然剛愎自傲，但對我卻還不錯。當他每天遣人送來一束花放在我課桌裡時，我才知道他是想追求。那時我一門心思想查清家中的慘案，根據沒有那些想法，但為照顧他情面，也不好太過拒絕。某次談話中，他提起曾去過柳家，說到自己因被人打，恨恨罵了一句，而後沒幾天柳家便滅了門。這時我才恍然過來，原來當年的那個男孩就是他。當時我們兩人的年齡都很小，長大後體型面貌全變了樣，因而再次見面時誰也不認識誰。在這之前，我從未將當年的那小男孩與柳家滅門事件聯繫在一起，這刻卻突然感覺兩者時間太過巧合。以我對卡門的瞭解，他若有實力，絕對是睚眥必報的那一類人。至於年齡問題，若是超能者的話，只要能力夠強，三歲小孩也能殺掉身強力壯的男子。有了這個想法後，我假意與他交往，結果讓人失望——他沒有任何異能，頂多體能較常人稍強一些。不過我也並非一無所獲，兩人交往過程中，我發現他的眾多惡劣品質，譬如經常無緣無故發怒，欺辱街頭流浪漢，做事剛愎自用，毫不理會旁人感受等等。我深感厭煩，查明他不是超能者後，馬上提出了分手。但他沒打算放過我，時常糾纏不清，我也無法真對他怎樣，事情就這麼拖了下來……今天你也看到他的表現了，想必深有體會。」
柳夢綾說完，端起酒杯，雙眸透過橘紅波光，癡癡望著牆壁，沉入往事之中。
灰燼繼續摺紙。
紙在他的手中折疊反搌，漸漸現出蜻蜓雛形……
「到了。」灰燼想。
他放下手，看看牆面的鍾：「九點了。」
柳夢綾「啊」的一聲，從緬憶中回過神，笑道：「哎，又在胡思亂想了，真對不住，耽誤你休息了。」
她舒展下身肢，從沙發上站起，走到門口，未了回眸一笑，揮手作別：「橡皮人先生，晚安。」
「電影室的兇手與收藏室的那個應該不是同一人，即使找到他，也不能為你爸爸報仇。這樣你還要追查下去嗎？」灰燼看她即將關上房門，突然開口。
柳夢綾詫異的回過頭，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想了想，她說：「超能者都是些基因突變的人，為維持純種人類的尊嚴，政府一直不肯公開承認他們的基本權利。超能者間只要沒有現實中的衝突，一般都會將對方視為同類，相互保持著某些聯繫。電影室的殺手也是超能者，說不定當年的那殺手與他有過聯繫。」
「就算找到了電影室殺手，審訊超能者是政府密警的工作，所得的資料也永遠不會對外。」灰燼說。
柳夢綾沉默一陣，輕聲說：「多謝你的擔心。我自有辦法。」她開門欲走，方始踏出一步，就聽灰燼平平淡淡地語調說：「manoam。」聲音不大不小，恰能讓她聽到。
「什麼manoam？」柳夢綾站住，長髮微揚。
灰燼平靜地說道：「不同的地方，對『超能力』的闡述也不同。有的直接就叫『超能力』，有的叫它為『隱魂靈』，也有的叫它『替身』。那個能將時間倒退6秒的『替身』，它的名字就叫『manoam』」
柳夢綾驟然轉過身，嘴唇淡無血色，顫聲說道：「你、你……知道他的名字？」
「我先告訴了你想知道的信息，以示誠意，現在輪到你告訴你隱瞞的信息了。這樣交換才能繼續。」灰燼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