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銀九殺五（13）
三具屍體靜靜貼在地面上。屍體面貌完整，其中兩具臉孔向上，神情都是一般無二的驚惶，憤怒，彷彿遇到了什麼極端可怖的事情一般。另一具頭朝門口，手亦指向門口，像是要掙扎著逃跑。三具屍體衣服上卻沒一點血肉，彷彿是被某種奇特的力量活生生嵌入水泥內……場面古怪而詭異。
「我……嘔！」一片不約而同的嘔吐聲從房間興起。
那幾名團住灰燼的學生齊刷刷後退，個個神色恫懼，臉上像見鬼一樣難看。
「媽的……嘔！」有個學生顫著聲說了句，猛然摀住嘴，推開身邊同伴，亡命般往外衝。馬上聽到幾人在門外痛叫：「別推……」「撞什麼，哎……」「東不拉你幹嗎？喂，你往那跑？那邊是廁所！」
另一個學生臉面發綠，也朝門口跑去。
門口處幾十個學生不知道裡面情況，都掙著往內擠，幾個人堆在門框那裡你推我攘，卻誰也擠不進來，看到他過來都叫：「丹弗，怎麼了？裡面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那學生一言不發，雙手去分人群，卻發現擠的人太多，根本分不開，突然眼淚鼻涕一起流出，舉起手上鐵管，拚命朝堵在門上的人打。被打的人怨氣滿腹，剛要罵，卻看到他眼中懍懍寒意，那還敢說話，抱頭淒淒慘慘躲閃，嘴裡痛叫連天。外面圍觀的人看到，生怕被他波及，無辜吃頓排頭，趕忙攘出一條路來。
「鐺琅！」那學生見有路可走，胡亂扔開鐵管，頭不回的撒腿跑了。他一走，門口的僵局被打破，剛才堵在那兒較勁的幾個學生嘴中痛叫，身體卻狠命往裡擠。這次一連沖了十幾人進去，等見到房中情景，齊齊一戰，鬧聲倏然消失。
「哇！」
「媽呀……我要回去……」
「嘔∼萊克，別動，讓我扶一下，我……嘔∼」
「……好，好，可我怎麼停不下來∼不對，不對，是你在抖啊，是你∼」
十幾個人蹲在陽光明艷的房間裡彎腰嘔吐，外面還有進不來的學生高聲叫喊，整個場面仿如才被火燎的馬蜂窩般鬧哄哄的。
灰燼站在原地冷眼旁觀，見房中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地板上，便拎起箱子，悄然離開。等他走出房外，才發現幾乎所有學生都堵在門口，其中不乏女生。剛才外面叫鬧的都是男生，這些顯然是湊熱鬧的。後面一個男生見了他，先愣一愣，接著叫道：「喂，他就是打……」話未說完，灰燼反掌切在他咽喉，這一下快准兼備。那男生悄無聲息地倒在一張躺椅上。他站在圈子最外圍，所有人又都在往裡伸脖子，加之環境太過嘈雜，竟沒一人察覺到身邊有人倒下。
灰燼便在人聲沸沸中，沉默地走向大廳。
「弗蘭克先生，發生了什麼事。」聽到聲音的杜美莎趕出門來，剛好與灰燼相撞。
「變態兇殺案。」灰燼經過她身邊。
杜美莎不敢置信：「什麼？」她還要再問，卻看到那個頭歪在一側，癱躺在椅上的學生，吃了一大驚，顧不上再和灰燼閒聊，急匆匆跑過去。
灰燼通過大廳，走到自己房間，正要拿鑰匙開門。
門突然開了，戴立威從裡面出來，見到灰燼，張嘴就笑：「弗蘭克先生，浴室我已經修好，下次你就不用去公共浴室了。」跟著眉毛像剪刀一樣倒立起來，側耳聽道：「花園那邊好吵，你才從那邊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死了，就在電影房那邊。」
戴立威吃驚地臉都變了形，失聲叫起來：「上帝，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不知道，人都在花園那邊。」灰燼說。
戴立威急道：「那我馬上去看看，再見了，弗蘭克先生。」拔腿就要走。
「等等。」灰燼說，「我的鑰匙有些問題，想和你換一把。」
戴立威有些茫然，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好。」他和灰燼換過鑰匙，快步向通往花園的側門走去。他走得很急，不小心撞到大廳的一張餐桌，打翻了還未收拾的咖啡杯。
戴立威低罵一句，撿起杯子放好，回見灰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聳聳肩：「倒霉，弗蘭克先生，你能幫我先看一下櫃檯麼，杜美莎不在這裡，櫃檯總要有人守。」
灰燼搖搖頭，關上門，把箱子擱到床下，坐在椅上沉思。
「……聽到有人被殺時，手在發抖，心跳也在劇烈跳動，和普通人反應一樣。
「但他一出門就知道我才從花園方向過來……」
他站起來，又在房中踱了一轉，很快檢查完房間。
他又坐回椅上，摸著下巴。事情開始複雜了。不管他是不是政府的人，都該有所提防。他躺到床頭，撥打了個視頻電話號碼，順手拿起枕頭蓋住螢幕，這樣對方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對方。電話響了半分鐘，沒人接，灰燼又拔了另一個號碼，這回馬上就有人接起。
一個甜潤女聲說：「您好，這裡是司法律師克萊頓·斯萊恩辦公室。」
「我是馬歇爾，克萊頓先生在嗎？」
「對不起，馬歇爾先生，律師有事出去了。有什麼事您可以留言，我會幫你轉達。」
「不必，他多久會回來？」
「對不起，具體的時間我不知道。他走得時候忘了帶手機，如果你想和他單獨會面，可能親自來比較……」
「……」灰燼按下切斷鍵。
現在，一切都只有靠自己了，他默默地想。
從床下拖出箱子到陽台，取出架外形如同攝像機般的儀器，按了下底部按鈕，儀器內部伸出長長三角架，牢牢將儀器固定在地面。
灰燼轉了轉儀器，慢慢調試著，最後將儀器方向定在樓下的環形廣場西部。那邊，已經修築好了一佔地約千米的階梯狀平台。兩周以後，就是特拉克辯論的主演講台。
也是他告別塵寰的地方。
觀察一陣子後，灰燼把箱子內面的金屬板拆下，嵌成一個大小剛與儀器相符的長方形空盒，然後將將儀器放進空盒，粘在陽台牆頂，最後在箱子暗格處翻出一把刷子和一瓶塗料，用刷子蘸了些塗料，不厭其煩地在盒子表面刷著……那些塗料在空氣中發揮了作用，漸漸的與周圍環境相似起來，刷到最後一遍時，盒子顏色已經和牆體顏色一模一樣。從地板往上看，那裡和普通牆體沒什麼不同。
灰燼仔細觀察一陣，確定偽裝得完美無瑕後，將刷子和瓶子用火點燃。
兩樣東西很快化成了灰，被撒入空中。
什麼痕跡也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