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形勢急轉
這會兒的宗翰腦門上青筋暴起,望著帳下跪著的完顏婁室,恨不得上去一刀批了這廝,五千精騎讓這廝帶去,卻都丟在了遼陽府城外,只剩下他一個人屁股上插著一支箭跑了回來。
而且這次碰上的還是對方的騎兵,人數上一比一,愣是被對方將他的五千人全部給吃掉了!
但是宗翰卻又不能真的把他給怎麼樣,畢竟這個老傢伙連他的親兒子都一起丟到了哪兒,這會兒已經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於是強壓怒火說道:「婁室,你詳細說一下,你是為何被伏波軍擊敗的吧!」
完顏婁室面紅耳赤,這次他的臉算是丟大了,他這輩子還沒有這麼窩囊過呢!於是伏地滿臉慚色的答道:「末將無能!這次和伏波軍一戰全軍盡沒實在是罪該萬死!伏波軍兵馬遠超過宋軍的戰力,他們甚至組建了一支鐵浮屠,而且絲毫不按常理用兵,騎兵下馬用強弩作戰,而且在我軍衝陣的時候鐵浮屠突然出現,撞入我們兵陣之中,犬子活女當場陣亡,末將親帥其餘兵馬從其兩翼進行攻擊,他們卻不知用何妖術,同時釋放了成千上萬的火箭,將天空幾乎都映紅了,末將猝不及防之下,才吃了大虧,又被敵軍三面圍攻,以至於全軍盡沒!請副帥處罰!」
完顏宗翰聞聽眉頭緊皺,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聽說伏波軍會使用妖術了,而且如果按照婁室所說,自己看來真的要從新審視一下這個伏波軍了!居然連鐵浮屠都有了,看來自己還是小瞧了對手了!
今天這個消息對於他的大軍士氣來說實在是打擊太大了,自己還未能開到遼陽府,便被人家迎頭痛擊了一下,讓他手頭最精銳的兵馬損失了一大塊。啥時候他吃過這麼大的虧呀!宗翰鬱悶的要死,揮揮手讓人將婁室攙下去療傷,接著將銀術可叫來商議了起來。
銀術可是宗翰麾下的一員智將,當來到宗翰大帳之後,面色同樣也是不善,一副憂心忡忡地樣子。
「你來的正好,說說你的想法!這次我們出兵以來,你一直都沒有些悶悶不樂的!這又是為何?」宗翰一見到銀術可過來。於是立即對他問到。
銀術可看著宗翰有些氣急敗壞又有些擔心的神色,於是咳嗽了一聲,然後躬身對宗翰答道:「大帥真的想聽在下所想的嗎?」
宗翰不耐煩的抓著自己地胸毛擺手說道:「你有什麼就說什麼好了!我就不愛看你說話吞吞吐吐的!」
「那大帥可要先恕末將無罪才行!」銀術可還是接著給宗翰打預防針。
「你說吧!哪兒那麼多廢話!」宗翰轉身坐在一張熊皮毯子上,招手讓銀術可也坐下,隨手拿來一壺酒,倒了兩碗出來。
銀術可端著酒碗喝了一口道:「其實這次冬季出兵反攻遼東,本來就是我國的一個敗筆,甚至是一個昏招!」
宗翰聽了眉頭一跳。但是沒有說什麼,而是示意銀術可接著說。
「當初伏波軍攻入遼東的時候,我大金上下幾乎無人將此事當成回事,以至於連遭敗績,從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上來看。伏波軍絕非一般軍隊,至少可以說他們的精悍程度,絲毫不亞於我大金雄兵,而且他們還有很多我們聞所未聞的兵器。其凶悍程度,比起我們女真勇士絲毫不差!要不然的話,以他們地兵力,如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整個遼東全部控制在了他們手中,並連敗阿魯和斡本兩員大將又攻取了遼陽府如此重鎮呢?」銀術可這才將話題展開說道。
宗翰沒有出言反駁,仰脖將酒倒入了自己的嘴裡面,擦了一把鬍子上的殘酒。又倒了一碗出來。
「聖上之所以要我們從大宋會師,就是因為我們後方兩敗之後,失去了大批精銳,本來這件事是沒錯的!但是眼下令我們大軍反攻遼東,這件事就有些過於急躁了!
大帥請想!我們大金國新敗不久,現在國內士氣低落,人心惶惶,雖然我們和宗望軍回師這裡。但是我們兩軍也都是已經疲憊不堪。將士們尚未恢復過來,就立即發兵來攻伏波軍。士氣本來就不高!
再者現在正值嚴冬,我們又在大定府拖延多日,耽擱了不少時間,出兵便趕上了大雪,這一路行來,將士們走地是苦不堪言!士氣更是低落的厲害!
還有,遼陽府是我大金重鎮,以前又是遼國東京,城池堅固,當初我們打遼陽府的時候,便付出了多大的代價,現在又是深冬季節,我們即便和宗磐軍會師遼陽府下,又怎麼攻城呢?想當初宗干大人可是以十萬大軍,攻打蓋州,最終都落得一個全軍覆沒地下場,對方現在又是以逸待勞,在遼陽府這樣的堅城之中等著我們,我們現在卻糧秣物資均補給困難,到了遼陽府城外之後,只有忍饑受凍的份!
還有,據細作來報,遼陽府的伏波軍都是他們的精銳,雖說伏波軍主公徐毅現在沒有在遼東,但是他麾下第一大將楊再興卻親自坐鎮遼陽府,城中兵將又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遼陽府現在已經被他們經營成鐵桶一個了!不好打呀!」
宗翰聽完了銀術可的分析,既感到氣憤又覺得他說的似乎確實有道理,於是重重地將酒碗墩在了桌案上,悶聲說道:「如你所說的話,難道現在我們不去遼東不成?現在我已經和宗望鬧翻了,難不成要讓他看我笑話不成?還有,我不打遼陽府,還有宗磐要引軍來打!我豈能作壁上觀呢?」
「不是不打!但是這件事卻可以拖!我們已經出兵走到了這裡,不去遼陽府是不可能的了,但是聖上卻沒有說要我們多久打下遼陽府,我們可以用拖的辦法,先圍困遼陽府,待到開春之後再想辦法!」銀術可接著趕緊說道。
「拖?如何拖法?」宗翰的濃眉又跳了幾下,出聲問道。
「湯州!我們可以陳兵於湯州。策應宗磐大軍,威脅遼陽府西面,以糧草不足為由,待到開春之際再開赴遼陽府城下,同時相約宗磐大人,請他陳兵沈州,我們兩軍完全可以扼守住西北兩面,令伏波軍無法動作。假如宗望軍真的拿下了蓋州的話,我們共同進兵遼陽府,到時候遼陽府將會成為孤城一座,即便是圍而不攻,他們也撐不了多久!」銀術可指著地圖對宗翰說道。
宗翰看了看地圖,沉吟了半晌,又想了一下,最後歎息了一聲道:「你說的不錯。現在攻遼陽府,確實不是個好時候!細作傳回來地消息我也知道,遼陽府外地樹幾乎要被伏波軍給砍光了!我們即便真是開到遼陽府,攻城也不容易!冬季用兵確實不易呀!還是讓宗望先打下蓋州再說吧!我倒是想看看,宗望如何能打下蓋州城!」
宗翰的大軍在到了湯州之後。便停住不再朝遼陽府挺進,就地在湯州駐紮了下來,並派人給宗磐送信,請宗磐在沈州陳兵。形成掎角之勢,威脅遼陽府。
宗翰地信剛剛送出不久,便收到了宗望的來信,看罷宗望的信之後,宗翰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鬱悶,招來了銀術可,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宗望已經撤兵,回到了歸州了!」宗翰一見銀術可便立即對他說道。
「哦??宗望為何會忽然撤軍了呢?」銀術可頗有點感到意外。
「為什麼?他們也吃了大虧了唄!送信的人說宗望提兵走到了太平山的時候。被伏波軍伏擊,損失慘重,丟失了大批輜重糧秣,於是便掉頭跑了回去!看來你說地不錯,這伏波軍確實不容小覷呀!連宗望都跌了這麼大一個跟頭,現在被氣的躺下起不來了!」宗翰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的說道。
「那我們就更不能攻打遼陽府了!現在軍中不少將士都被凍傷了,還是暫且在這裡屯兵再說吧!」銀術可搖頭說道。
「是呀,不過我擔心會不好跟聖上解釋這個事情!」宗翰有點擔心吳乞買那邊不好交代。
「這就不用大帥您擔心了。這次舉兵攻打伏波軍。主帥其實是宗望,現在宗望主動回撤。又讓我們暫且不要攻打遼陽府,此事有宗望擔著,大帥何苦要擔這個心呢?」銀術可忽然笑道。
宗翰這才有些露出了笑意,覺得輕鬆了一些。
在遼陽府以北的沈州,宗磐也收到了完顏宗翰的消息,於是立即將兵馬也駐紮了下來,這次出兵,他沒有主動請纓,但是吳乞買是他老爹,阿魯兵敗跑回會寧府後,大病一場,又被吳乞買呵斥了一番,閒在了家中,到現在還沒有痊癒;斡本領兵去為阿魯找場子,卻再也沒回來,到現在還被關在遼陽府裡面,老爹已經快要被氣瘋了!
偌大一個金國,居然被一股大宋海賊欺負成了這樣,換成誰都會被氣傻的,居然選這麼個鬼天氣,讓自己領兵去打遼陽府,而經過兩次兵敗之後,即便是會寧府想短時間調集起一支大軍,也有點困難,他好一番搜羅,才弄來了五萬多兵馬,湊齊了糧秣輜重,離京朝遼陽府走來。
宗磐這次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上一次就是他力挺宗幹出兵去打蓋州,生怕功勞都被宗望給自己占完了,可是沒成想宗幹這麼沒用,居然被打了個全軍覆沒,吳乞買一怒之下,這次地爛攤子就丟給了他!
宗磐這次一點也不看好自己的這次出兵,他沒覺得自己本事比宗干或者是阿魯強到哪兒去,何況這次集結起來的兵將也沒有前兩次他們的兵將精銳,還在這樣的鬼天氣下出兵,鬼知道那幫該死地伏波軍,會不會連他也給抓去!
幸好他在出兵之前,派人遊說宗翰,請宗翰和他一起攻打遼陽府,宗翰答應了下來,要不然的話,他一個人帶兵去攻遼陽府。估計這次結果肯定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經過兩戰之後,大金再也沒人敢小看伏波軍了,宗磐就是在這樣忐忑不安的心情下,提兵出了會寧府,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又和前兩次一樣。被伏波軍在路上給陰了!
加上天降大雪,道路難行,所以宗磐這路軍出了會寧府,便一直都走的很慢,要說以前他們這些人都不是這麼膽小怕事地,這次不知道為何,許多人不願意參戰了,甚至出現有人詐死以逃脫出征的事情。
宗磐仔細想了這個事情。最終只能將這種情況歸結於現在大金已經立國了,以前一無所有地女真人們,現在被封了田地,開始有了享福的念頭,也就自然會產生一種顧慮。加上這段時間以來,潰兵們把伏波軍傳的神乎其神,更是加重了這些兵將們的顧慮,看著自己這路大軍的士氣實在是不高。宗磐更加有些忐忑不安了起來。
這些天他之所以壓著行軍的速度,就是一直都在等宗翰地消息,結果等來等去,卻等來了宗翰的大將完顏婁室所率地先鋒軍又被伏波軍給滅掉的消息,把宗磐立即嚇得在沈州不再前進了。
緊接著他便收到了宗翰的消息,請他陳兵沈州,不要輕易善動,和他的大軍形成掎角之勢。對遼陽府進行監視,現在這樣的鬼天氣,即便是到了遼陽府,恐怕也沒法打!
宗磐得信之後,更是下定決心,再也不朝前走了,連宗翰這個莽夫都被打怕了,那麼他為啥還要伸著脖子一個人衝到遼陽府去呢?這會兒自己過去鐵定還是討不得一點便宜!
遼東的形勢忽然間就這樣平靜了下來。弄得伏波軍將士們有點莫名其妙。憋足了勁要迎擊金軍,金軍卻紛紛都停住了腳步。不再過來了,弄得讓人覺得很不自在,有點有勁沒處使地感覺。
不但伏波軍上下鬧不明白,遠在會寧府地吳乞買也有點吃不住了!
「他們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都停了下來?」吳乞買坐在暖炕上,怒聲對垂首侍立在面前地斜也問道。
「陛下息怒!臣下想,他們定是有他們地為難之處,今年冬天似乎要比往年冷上不少,而且起兵之後,便遇上了大雪,令大軍寸步難行!臣下連連收到諸軍送來的消息,軍中將士們這段時間凍傷無數,戰力和士氣都下降很大!加上大軍路上消耗很大,糧秣供應時分困難,這個時候即便是到了遼陽府和蓋州城,恐怕也難以攻克那裡!
冬季用兵,本乃大忌,他們這麼做我想也有情可原!何況……」說到這裡,斜也忽然打住不說了。
「何況什麼?我們女真族自從立國以來,什麼時候怕過打仗?不就是冷了點嗎?難道這就是他們裹足不前的理由嗎?」吳乞買氣哼哼的說道。
「這個……請陛下息怒,微臣剛剛收到消息,宗望地東路軍前些日子在走到太平山的時候,遭到了伏波軍的伏擊,結果是損失慘重!宗望自己也險些遇難!而且損失的大多是軍中地本族精兵,輜重也損失慘重,宗望也當場吐血,險些喪命!連他麾下的大將完顏昌也在奇襲復州的路上,遭遇了伏波軍的頭領,一敗塗地,現在是生死不明!這樣的情況下,宗望不得不選擇暫避其鋒,退至了歸州休整!
而宗翰一路,也在遼陽府西面,遭到了伏波軍的伏擊,五千精銳先鋒軍全軍覆沒,只有完顏婁室帶傷逃回了湯州,兩路兵馬,均首創頗深,士氣更是低落!
如果還是強行前去攻打遼東的話,微臣怕會激起軍中將士們的不滿,何況現在我們大軍之中,契丹人和漢人數量著實不少,他們地戰力又很差!故此繼續進兵並不明智!
還有從他們從遼東反饋回來的消息說,遼陽府和蓋州等地,現在已經被伏波軍經營成了鐵桶一般,伏波軍堅壁清野,甚至將城外十里之內的所有樹木全部伐倒,拖入了城中,這樣的天氣,如果大軍真是到了城外,恐怕也不好攻克那些城池!
諸路軍的統帥都來信奏請聖上,將反攻遼東的時間押後一些。待到來年春天再行動手,讓大軍得以喘息一下!」斜也小心翼翼的對吳乞買說道。
他說的事情,其實吳乞買也都知道了,而且吳乞買還收到了宗望地親筆信,所以也不奇怪,他之所以會這麼著急反攻遼東,主要還是因為現在這個伏波軍已經成為他地心腹大患,以前還感覺像是如刺在背。現在簡直就感覺是如同在後心插了一把尖刀一般,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了他們大金國的命了。
大金國從立國到現在不過區區十多年時間,剛剛將大遼給滅掉,本以為可以一統天下了,可是現在卻被伏波軍在肚皮上給捅了一刀,難不成大金國就毀在他們手中不成?
雖然他很想一下就解決掉這個該死地伏波軍,但是眼下的情況他也明白,今年冬天實在是有點太冷了!而且他也收到了消息。高麗軍不但沒有能從背後攻入遼東,反倒在開州被伏波軍擊敗,連他們的統兵大將也身負重傷,險些丟了性命,而且他們連走海上偷襲蘇州關的水軍也被伏波軍的巨艦給撞了回去。這伏波軍也厲害地有點過頭了吧!
反正高麗人那邊看來也指望不上了,最終還是要靠他們自己,但是今年冬天,看來是解決不了問題了!
「唉!既然如此。那你說怎麼辦?」吳乞買想到這裡,實在是有些感到喪氣。
「以微臣之見,既然已經如此,倒不如讓諸路兵馬就地駐紮,既可以令將士們調息一段時間,又可以趁機囤積一些糧秣,以備開春之後大軍所用,眼下我們雖然不能攻打遼東。但是遼東的伏波軍同樣也無力再戰,倒不如暫時觀望一下,催大宋速速將賠償我們的錢物催收過來,以充軍資使用!」斜也趕緊答道。
「我現在擔心的是如此一來,恐怕伏波軍就在遼東站穩了腳跟,待到開春的時候恐怕會更難對付他們了!還有大宋之所以會同意和我們議和,並割地賠款,還不是因為前一陣子宗望他們打得緊。才無奈答應了我們的要求。經過一冬之後,我最怕的還是大宋也緩過來勁。從南面起兵攻打我們!如果那樣的話,我們就要陷入腹背受敵地境地了!」吳乞買一臉憂色的說道。
斜也心中也是一動,吳乞買到底還是老薑呀!想的問題確實是比自己這些人要遠一些,而且吳乞買的擔心也不無道理,這一個趙栩確實不太和以前他老子一樣,從各種跡象上來看,這個趙栩對於抗金的決心都很強,這一次之所以服軟,也是實在出於無奈才作出地讓步,如果真的照吳乞買所料的話,那麼還真是麻煩了!
「這個……這個微臣以為,可以調訛魯觀(金太祖六子完顏宗雋)鎮守燕京,統帶南方諸軍,徵召當地宋人從軍,繼續給大宋施壓,令其不敢妄動!然後待我們解決了遼東的伏波軍之後,再謀大宋不遲!」斜也想了一陣之後,提出了他地意見。
吳乞買想了一陣之後,歎息一聲,也只能答應了下來。
徐毅在蓋州正想出發到遼陽府去,卻連連收到楊再興發來的消息,被這些情報給弄得也有點糊塗,宗望、宗翰、宗磐這幫傢伙是在搞什麼?不是氣勢洶洶的要來攻打遼東嗎?怎麼剛被敲打了一下,就都縮回去不動彈了呢?
於是他立即找來諸將商議此事,最後的大家的意見基本上可以統一起來,那就是金人現在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放棄了冬季用兵的計劃,要等到春季到來之後,再發動對遼東的攻勢了!
這樣突然地變化,讓徐毅提到頭髮梢的勁頭頓時有些洩氣,不過反過來一想,這也是件好事,他們又可以憑空多出將近三個月的準備時間了!到時候他們便可以站的更穩一些,不見得就打不過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