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怡慶
怡慶的到來無疑令趙栩感到十分震驚,其實在所有人的心裡,對於怡慶的生還都早已不再保有任何幻想了,數年前怡慶因抗婚出走之後,雖然徽宗曾經下了很大的功夫去令人尋找,但是所有線索都到了一條船上就徹底斷掉了。
有人查出這條客舟曾經被海賊襲擊,以他們看來,怡慶很可能就落入海賊的手中了,茫茫大海之中又到哪兒去找她呢?
可是趙栩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怡慶突然在這個時候返回了汴梁城中,於是急忙起身,也顧不得什麼皇帝的身份了,撒腿就朝宮外跑去,後面跟了一幫內侍各個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怡慶本來和陳東也是一前一後離開大連港的,但是由於薛屠知道,山東一帶金兵十分猖獗,不放心她的安全,特意命人繞道揚州登岸,然後再朝北到汴梁,路上就耽擱了不少時日,以至於到現在才到了汴梁。
望著眼前久違了的汴梁城,怡慶心潮起伏,此時的汴梁比起她離開的時候,早已沒有了當年的那種繁華,經歷了一次圍城之戰後,汴梁城的人也都被打醒了,原來這裡並非是一個安穩的城池,這裡已經不足以讓他們繼續歌舞昇平下去了,於是許多人在金人退去之後,開始離開了這個城市,朝著南方遷去,因為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金人又會打到汴梁城下,到時候汴梁城還能不能再擋住金兵,一些人沒有這個信心了。
加上汴梁城白多萬人,基本上是一座純消耗的城市,從上一次汴梁被圍開始,汴河漕運便出現了斷絕,城中便開始缺糧。雖然金人退走之後,汴河漕運又得以恢復,但是各地的民變讓現在運入汴梁城的糧食至少比以前少了六成,雖然汴梁城還沒有出現餓殍遍地的現象,但是在城外卻早已是有饑民伏屍道邊了,而且經過金兵的洗劫之後,汴梁城方圓數十里之內的百姓幾乎被殺了個精光,要不是路上還有三三兩兩地行人的話。真的要以為走到了一片不毛之地了呢!
但是進汴梁城的時候,怡慶還是遇上了一些麻煩,畢竟現在是戰時,汴梁城各個城門都是戒備森嚴,禁軍在經過了上一次金兵圍城之後,城中的禁軍重新進行了一次整編,交給了姚平中進行統帶,而不得不承認姚平中在練兵方面還是很有一套的。起碼這些禁軍看起來比以前要彪悍不少,當看到怡慶的車仗之後,守門的禁軍立即攔住了去路,要搜查車輛。
這些禁軍身上還是帶著一些兵痞地作風,看到怡慶車輛四周跟了十幾個年輕女子。有些傢伙少不了想要毛手毛腳一番,結果是被怡慶下車,一人抽了一個大嘴巴子,禁軍怎麼受得了這個氣呀。於是呼啦一下圍住了怡慶和她的隨從,伏波軍的人可不吃他們的那一套,當場這些女衛便抽出了寶劍。
「你們想要造反不成?我看你們肯定是金兵的探子,來人呀!給我全部抓起來!」一個軍官叫嚷著要讓手下當兵的動手。
「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看看本宮是誰?居然敢在本宮面前撒野?」怡慶冷笑一聲,拿出了一個金牌,在那個軍官眼前晃了一下。
這個軍官看了這個金牌,當場冷汗便冒了出來。這種金牌只有皇家的人才能佩戴,作為守衛京畿地軍官,他這個眼界還是有的,於是當場便軟了下來,趕緊連踢帶打的將手下趕到了一旁,趕緊過來賠罪。
怡慶也懶得給他說明自己的身份,隨便報了幾個人名出來,並令他立即閃到一旁。這個軍官一聽。怡慶說的都是一些皇家地人,於是不敢多問。屁也沒放,便請怡慶進了城門。
怡慶領著手下的人進了汴梁城之後,先將帶來的這些人安頓在客棧之中,然後才只帶了兩個最貼心的女衛直奔皇宮,現在趙栩已經登基當了皇上,肯定是住在皇城裡面,濟王府肯定是不會再住了,到了皇宮之後,怡慶這才亮明瞭身份,這些內侍們怎麼能沒聽說過她呢!於是一溜小跑地便找趙栩報信去了。
當趙栩迎出皇宮的時候,怡慶早就在宮門哪兒等的不耐煩了,正在對守門的侍衛發脾氣,當看到了一身紅袍的趙栩跑出來之後,怡慶眼圈突然紅了起來,眼淚唰的一下,便流了下來。
這也難怪,這麼多年了,趙栩還是她見到的第一個親人,能不激動嗎?
趙栩定睛一看,這才確定眼前的果真就是失散數年地妹子,激動的聲音都有點發顫,上前幾步,一把拉住了怡慶的手,驚道:「怡慶!果真是你,我的天呀!你這些年到底跑到了哪兒去了呀!」
怡慶含著眼淚對趙栩施禮道:「怡慶參見聖上!」
趙栩高興的覺得心跳都加速了,自己這麼多兄弟姐妹之中,能和他說得來的也只有怡慶這一個人了,本來他早就死了心,覺得這輩子都見不到怡慶了,今天相見之後,趙栩也激動的難以自己,趕緊拉住怡慶道:「不要多禮,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快到裡面說話吧!」趙栩這才發現四周的人都在看著他們,於是想到這裡畢竟不是說話地地方,趕緊將怡慶朝宮中讓。
有皇帝開口,怡慶帶來地這兩個女衛自然也就沒有人再敢阻攔,於是一行人這才進了皇宮之中。
當趙栩和怡慶落座之後,趙栩想到怡慶出走了這麼久,一直沒有一點音訊,肯定是有一些隱情的,於是便將殿中地宦官宮娥們都給攆了出去,這才開口問道:「怡慶!你也是太任性了!雖然我也知道你不滿父皇為你安排的婚事,但是你這麼一走了之,可不知道讓多少人擔心呀!為了找你,我還親自跑過一趟杭州,差點就讓我覺得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快給我說說,這些年你受苦了嗎?」
趙栩上下打量著怡慶,看到怡慶現在身材比以前圓潤了許多。倒也不似受苦的樣子,而且身上的稚氣已脫,倒是有一種成熟少婦的風韻,心中暗自驚奇,以他的眼光來看,怡慶早已成為了人婦了!只是不知道是哪個混蛋有這樣的運氣,居然娶了自己地妹妹!
怡慶早就想好了托詞,只說自己離開了汴梁之後。便逃到了福建,隱姓埋名遇上了一個如意郎君,已經嫁給了他,這些年過的很好,沒有受苦。
趙栩聽了之後,搖頭苦笑道:「皇妹真是膽子不小呀!如果讓父皇知道的話,還不知道要如何處置你還有你那夫君呢!那你給我說說,我這個妹夫到底是何人。居然能讓我這眼高於頂的妹子看上,想必他定也不是凡人!現在朝中是哥哥做主,倒也不妨封他一個官做,我派人將他接過來,妹子你也不用再回去了。以後還是住在汴梁吧!」
怡慶微笑道:「多謝七哥了!我那夫君是個閒雲野鶴之人,從未想過要當官的,妹妹謝過七哥了!」
不知怎麼,聽怡慶這麼一說。趙栩忽然想起了徐毅,於是搖頭笑道:「怎麼又一個不願當官的呀!」
怡慶一聽問道:「難道這個世上還有許多人不願當官的嗎?」
趙栩笑道:「我倒是也遇上了一位有本事的人,但是無論我如何勸他,他都不肯出仕,連我給他地賜官也給拒絕了!難不成你的這位夫君也和他一樣嗎?」
這麼一打岔,趙栩反倒忘了問怡慶的夫君到底叫什麼了,但是他這麼一說,怡慶倒是抿嘴笑了起來。這不正是說的她的徐郎嗎?
兩個人將話題扯到了父皇徽宗身上,對於徽宗,怡慶還是很有感情的,不管他如何昏庸,但在怡慶身上,他還是傾注了不少的父愛的,一說到父皇地遭遇,怡慶不由得潸然淚下。
「七哥。現在你當上了皇上。萬萬不能再如父皇一般那樣做了,現如今大宋在金兵的鐵蹄下山河破碎。父皇和大哥他們還在金人手中受苦,七哥你可要快快重振大宋軍威,盡快收復失地,恢復江山,迎回父皇他們呀!」怡慶含淚對趙栩說道。
本來趙栩看到怡慶還是滿心歡喜,但是聽到怡慶催他盡快迎回父皇趙佶和趙桓他們,心裡面咯登一下,覺得彷彿跟堵住了一般,他這段時間最不想聽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說這句話,什麼迎回二帝之類的,他們回來了,那自己怎麼辦呢?
但是趙栩也知道,怡慶這是在站在為人子女的角度上說話地,所以也不是很介意,畢竟兩個人的感情一直很好,這麼多年不見,倒不會因為怡慶這一句話就不高興,於是哀歎了一聲道:「怡慶說的不錯,但是眼下大宋積重難返,一下就讓大宋的軍隊強大起來,又豈是一朝一夕地事情呀!大宋立國之後,一直都是重文輕武,這點想必你也知道,大宋的軍隊積弱已久,和金軍交戰可以說是連戰連敗,而且號令不一,各自為戰,雖然為兄也想盡快擊退金軍,但是眼下國庫空虛,外有金軍犯境,內有反賊作亂,到處都要派兵鎮撫,難呀!
為兄登基以來,雖然整日殫精竭慮的重整朝綱,可是許多地方官員,因為我的身份的緣故,對我的聖旨陽奉陰違,大有割據一方的架勢,令七哥我一時間無法調集足夠的兵馬,擊退金兵,父皇他們七哥一定會迎回來地,只是眼下還沒有這個能力罷了!
現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爭得一些時間,待我先穩固了後方之後,方有能力北伐,收復失地!只要給我一年的時間,七哥定能穩住國內的局勢,到時候定會親率大軍北伐,將金人趕出咱們大宋的疆土!」
趙栩說這些話的時候,倒是都出於實情,至於迎回二帝,那就有點違心了!
聽了趙栩的話之後,怡慶擦著眼淚說道:「我知道七哥的難處,這也怪父皇這些年來,揮霍無度,豢養了一幫奸臣在身邊。將大宋搞得民不聊生,要不然怎麼會被金人如此欺凌呢?只是金人怎麼可能給七哥你這麼長時間,來重整河山呢?」
趙栩這才告訴怡慶道:「此事眼下剛好有一個轉機,金人前幾天派來了使臣,要和我們議和,雙方暫時休兵罷戰,為兄也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暫時和金人停戰。讓大宋得以喘息一下,待到為兄整治了國內,穩定了後方地局勢之後,自會馬上發兵,和金人決一死戰,定將他們趕出大宋去!」
怡慶聞聽之後,心中猛然一緊,雖然她是一個女子。但是平日裡也一直在關注大宋地局勢,而且這次她還親自和徐毅一起到了遼東,看到了伏波軍在遼東和金人血戰的場景,對於局勢還是有一定地瞭解地!
「七哥難道現在要和金人議和?對金人停止用兵不成?」怡慶立即便急了起來。
趙栩奇怪的看了看突然激動起來的怡慶,但是並沒有意識到她為何會這麼激動。而是接著說道:「是呀!金人東路軍的金兀朮剛剛攻破了濟南府,張叔夜和關勝敗出濟南府,京東路無兵可調,如果金兀朮長驅直入的話。很快就又有可能到了汴梁城下,現如今只能答應一些金人的條件,暫時讓兩國休兵一段時間,也好讓七哥騰出手整頓一下江山!」
怡慶當即便站了起來,嘴唇哆嗦著,臉色煞白,指著趙栩怒道:「七哥!你怎麼能這麼做呢?我雖為一介女流,但也知道此時金人佔我疆土。殺我臣民,擄我財物,還劫去我們父兄,你怎麼能和他們議和?
還有,天下人都知道伏波軍正為了大宋在遼東和金人拼的你死我活,多少將士死於陣前,他們是為了什麼?你一旦和金人議和停戰,金人定會抽出大軍前往遼東圍攻伏波軍。以伏波軍的兵力。他們怎麼可能擋得住如此多地金兵圍攻呢?你這簡直就是要逼他們走入絕境!
伏波軍為什麼要冒死攻入金國腹地?他們不正是為了幫您和大宋百姓嗎?他們不求名不求利,甚至連官也不求。卻在遼東拋頭顱灑熱血,而你這麼做,和出賣他們又有什麼不同呢?他們剛剛經過連番苦戰,現在將士們疲憊不堪,正急需休整,你這麼做,等於是險他們於死地呀!」
趙栩被怡慶這一通指責弄得有些張口結舌,這個事情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是在大宋和伏波軍之間,他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大宋的利益,至於伏波軍來說,他認為,大不了伏波軍頂不住退出遼東也就罷了,沒有想到今天怡慶聞聽了這個消息之後居然反應如此之激烈,居然會立即怒斥自己的背信棄義,於是愣愣的看著怡慶。
過了一陣趙栩才訕訕的說道:「怡慶你為何如此激動?七哥這麼做也是為了大宋著想呀!你又何必為此如此震怒呢?今日你我兄妹相見,還是不要再說這個事情了,如果大家知道了你回來的消息,恐怕都會很高興的!」
怡慶幾乎無法克制自己地情緒,依舊怒視著趙栩道:「我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七哥恐怕怎麼也想不到吧!那個徐毅,就正是你妹妹的夫君!他現在就在遼東,你這麼做豈不等於要將他逼上絕路嗎?」
趙栩的下巴一下就掉到了地上,當場就傻了眼了。
半晌之後,才指著怡慶說道:「你……徐毅……你們……你們居然……你居然嫁給了徐毅?原來劫去你的海賊就是他呀!該死!真是該死!他居然敢逼你嫁給他!這廝罪不可恕!」他從震驚之中恢復過來之後,說著說著,倒是先怒了起來。
原來趙栩以為徐毅就是當年那個在海上劫去怡慶的海賊,逼迫怡慶嫁給了他了,現在定是派怡慶前來對他討要好處了,要不然當初為何徐毅會和他結交呢?
怡慶冷笑了一聲道:「七哥大可不必這麼看待我地徐郎,他絕沒有你想的那麼齷齪,當初我確實是被海賊所擄,但是正是我家徐郎平了那股海賊,才將我救出了虎狼之窩,要不然恐怕怡慶早已命喪黃泉了!」
「哦!」趙栩這才知道有點誤會徐毅了,於是苦笑道:「我說我怎麼那麼巧,就偏偏在杭州碰到了他呢!原來這個傢伙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呀!」
怡慶立即說道:「你又誤會了。當初徐郎在杭州碰到你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我地身份,哪兒會知道你是個王爺呢?那件事不過是個湊巧而已,我之所以知道徐郎認識了你,還是後來看到了他身上你的那塊腰牌,才知道他見過了你,徐郎雖然身為海賊,卻時刻沒有忘記報效國家。他寧願冒著危險,千里迢迢的遠征安南,北上討伐倭國,都不願意和朝廷為敵,現在更是為了大宋,冒死前去攻打金國,既不求名,也不求官。可你呢?我地七哥?卻在這個時候,出賣了他和他手下那麼多的將士,你對得起他嗎?」
趙栩被怡慶這通話給臊得簡直無地自容,這件事他確實做得對不起徐毅,只是他一直以為自己才是大義。而徐毅的伏波軍怎麼說也都是一支義軍,他們的生死在大宋面前,可以說是微不足道,可是當他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不由得躊躇了起來,半晌都不知道該怎麼和怡慶說什麼了。
怡慶看趙栩不說話,於是再次說道:「七哥!我再問你,你難道真的要和金人議和嗎?難道你就真地忍心看著我的徐郎還有他手下的將士血灑遼東嗎?」
趙栩被問得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只好尷尬地說道:「怡慶你消消氣,此事七哥確實也是無奈之舉呀!七哥並非是要故意背棄伏波軍,而是眼下我也沒有其它辦法,才出此下策!」
怡慶對趙栩的這個回答十分失望。於是起身說道:「既然這樣,那怡慶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就此告辭,七哥繼續做你的太平皇帝好了!」
趙栩趕緊攔住她道:「你看,好不容易你我兄妹剛剛相見,怎麼能說走就走呢?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你還是在這裡盤桓兩日,待我考慮一下。再說如何?」
怡慶雖然惱怒趙栩和金人議和。但是看他對自己還是一再忍讓,並答應重新考慮這個事情。終於還是答應了下來,但是她也提出一個要求,就是她此次回來,不要讓太多人知道了,她不想見那些所為的皇姑親戚們。
趙栩想了一下,覺得怡慶現在這個身份,對於皇家來說,讓人知道了地話,確實不怎麼光彩,雖然徐毅地伏波軍現在是名聲大噪,但是他畢竟是一個海賊出身的,怡慶又身為公主,保不準會被士人所恥笑,於是便點頭答應了下來,傳令下去,今日知道此事地人,任何人不得將怡慶公主回來的消息擅自傳出去,否則的話定斬不饒。
怡慶這才在汴梁落腳了下來,將她這些年的生活情況告訴了趙栩,趙栩一聽徐毅居然娶了四個老婆,於是拍著桌子大叫,要找徐毅算賬,怡慶貴為公主,豈能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呢?
怡慶說道:「這事也不能怪我家徐郎,在我認識徐郎之前,他已經有了三個妻子了,而且她們也對我很好,此事不提也罷!」
趙栩想想,現在生米都煮成了熟飯,總不能讓徐毅再把其他仨老婆給休了吧!於是也就不再此事上過多糾纏了。
於是趙栩又問起了徐毅的發家史,這個事情怡慶因為有徐毅地囑咐,所以只是有選擇的告訴了趙栩一些,有關伏波軍核心的事情,卻沒有告訴趙栩什麼。
兩個人聊了很久,直到有內侍前來通報,說吳敏求見,趙栩才將怡慶安置下去休息,在養心殿召見了吳敏。
「啟奏陛下,臣等已經和金人達成了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