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三十三章出手
孫玨想得很好,從李家借五千兩銀子,三千兩同歡喜樓的老鴇子私了,剩下兩千兩打點順天府衙門同九門提督衙門,看是否能撤銷控訴。
不過,李鼐手頭並沒有那麼多銀子。
之前程家送來的九千兩,李鼐聽了兒子的話,打著請安的名義,往雍親王府送了一次孝敬。名義上是孝敬四福晉的,以為李鼐有個堂妹嫁到四福晉舅舅家,兩家算是攀上遠親。
李鼐原是不肯的,被李誠正經勸說了一番。不為別的,就為四阿哥同三阿哥一般,都是年長皇子,保不齊真是老天不開眼,登上儲位也說不準。
畢竟,如今三阿哥的處境很微妙。
不能約束門人,除了編書,沒有其他功績,除非皇上堅持立長,要不然三阿哥的希望不大。
如此一來,皇位就要落在四阿哥同十四阿哥兩個人中。
他們同母所出,四阿哥又是個實幹王爺,至今為止,除了當年為「太子黨」之外,並沒有摻合到奪嫡中去。
即便沒有登上皇位,四阿哥一個輔政親王是跑不掉的。
李家破費些,養好關係,總是沒有壞處。
李誠同程夢顯一樣,都發現曹顒這些年的同四阿哥不算親近,但是也從未疏遠。只是他還年幼,見識有限,比不得程夢顯見多識廣。所以,他還以為曹顒性子保守,膽小怕事,對於奪嫡的皇子阿哥避而遠之。
不說別的,就是曹顒早年進京,太子同阿哥都拉攏曹家之事,李誠都聽說過。
除了往雍親王府的孝敬,剩下的銀子李誠同大管家商議後,使人帶往江南購買香料。
聽說十四阿哥最為疼愛的外室吳氏,最愛弄香。李家對這位大將軍王,自然更捨得花銀子。
「玉樹,為何要私了?私了的的話,就是捏著鼻子認下這個罪過。若是如玉樹所說,是你同僚同程夢顯聯手欺詐了你九千兩銀子,正應該弄個水落石出,還你的清白才對。」李鼐心裡,擔心的小舅子名聲受損。
孫玨就算愚鈍些,也沒有糊塗到家,自是曉得手中沒有夏蟬的身契,就算咬出沈青同程夢顯也不過是使得影響擴大,
見李鼐轉移話題,孫玨不當他是好意,皺眉道:「姐夫怎麼這般囉嗦,要是有別的法子,我也不會求到姐夫跟前。」
李鼐被他一句話堵住,相勸的話也不說,揉了揉眉心道:「前幾個月跑官,我這邊銀子用的差不多,如今賬上有些,也不過兩千兩銀子。」
孫玨倒是並不懷疑他所說,畢竟上次湊銀子時,就是李家這邊沒有,才向曹家開口的。
到了此時,孫玨真是再也清高不起來。
他沒有什麼好人緣,孫家族人多是清貧,能夠幫上他的少。
「姐夫,還請幫我一把吧。要是鬧出來,有好事的御史彈劾,不知道生出多少事端。」孫玨權衡輕重,終是張狂不起來,低聲懇求道。
李鼐心中,曹、李、孫三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孫玨又是他親小舅子,這個忙不得不幫。
「玉樹,你不要著急,先將這兩千兩銀子拿過去使。明日我幫你張羅。」李鼐說道。
孫玨聞言,放下心來,想著這半日苦楚,起身對李鼐拱手道:「姐夫,小弟甚愧,使姐夫費心了。」
李鼐見他如此,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擺擺手,道:「玉樹再說就外道了,我心裡當你同二弟一樣的。」
孫玨帶著感激,帶著銀子離去。
李誠聞之,臉色氣得鐵青,不曉得為何父親要攔這個爛事兒……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孫玨次日安排管家往九門提督衙門送銀封、往歡喜樓尋老鴇,迷迷糊糊到兵部衙門,他就聽到震驚的一個消息。南城巡城御史顧納,上折子彈劾孫玨**納娼之事。
按照大清律,職官**,最好的處分也是革職查辦。
孫玨只覺得五雷轟頂,已經木了。
迷迷糊糊到了中午,就有九門提督的差異,到兵部衙門傳喚孫玨。
孫家的管家也跟著過來,哭喪著臉,湊到孫玨身邊,低聲回道:「大爺,小的已經遞出去兩個三百兩,卻是衙門裡一句准話都沒有。歡喜樓那邊的老鴇說了,這不是三千兩銀子能擺平的,不肯私了,要不然的話,怕往後別人了爺,壞了規矩……」
孫玨繃著臉聽著,只覺得周圍同僚的目光像針扎一樣,刺得他生疼。
他也不知如何到了九門提督,如何見識那老鴇子聲色俱佳地講述花費了心血養成的青倌人被人拐帶之事……
如今的九門提督,就是這幾年頗得聖心的隆科多。
像這種官員納妓為妾者,京官中並不少見,只是前提是消了妓籍。隆科多官場沉浮多年,一雙眼睛不能說火眼晶晶,也差不多。
只看了一遍,他就曉得這案子不對。
孫玨雖只是五品官,到底是官宦世家長大的,臉面還是要的。再說,既然是青樓的清倌人,青樓中龜公、老鴇多少人盯著,如何能說被拐帶就拐帶走了?
只是那個顧納,是九阿哥的門人,前兩年從六部轉到五城督察院。
顧納來這一出,為得什麼?算計孫家背後的曹家?
九阿哥同曹顒雖有些嫌隙,但是這幾年也相安無事。
隆科多只覺得迷霧重重,一時之間,也沒想好從何處著手。就留下案宗,令老鴇同孫玨都回去,要改日再審。
直至出了九門提督,孫玨的心裡還掙扎,要不要實話實說。
他是被人設計了,他冤枉。
不過,沈青在熱河陛見,要是供出他來,沈青按照規矩就要回京協查。如此一來,京城醜事就要傳到熱河,要是傳到御前,那孫家的體面就要讓他毀了。
孫玨只覺得嘴巴裡腥鹹,心中的憤怒已經無比附加……
他卻是忘了,他是五品司官,罪名沒有落實前,九門提督衙門也不能給他定罪。這個罪,還是要稟告到御前,等皇帝示下,該怎麼查。
昌平,曹家莊子。
曹顒將孫穎之事,告之李氏同兆佳氏。李氏這邊愕然,實沒想到看著知禮數的侄女婿,為何成為這般模樣。
兆佳氏已經坐不住,起身咒罵道:「這千刀萬剮的混賬,竟然敢這般對待大妞,我就早說,他不是個好大,裝模作樣,上不得檯面。不行,大妞不能平白受著委屈,我要去孫家,非要出了這口惡氣不成?」
李氏見她點火就著,忙拉住她的胳膊,道:「急什麼急,就算想要回城,還隔著幾十里。這都啥時候了,就是今兒出莊子,到了京城外,也該關城門了。」
兆佳氏掏出帕子,一邊抹眼淚,一邊道:「都是我這當母親的沒用,竟是眼看著女兒被人打。養了女兒十幾年,誰捨得動一個指頭。黑了心的王羔子,他算是什麼阿物,竟然敢向大妞動手?」越說越氣,說到最後,已經開始喘了起來。
李氏見狀,擔心不已,道:「如今大妞已經接回家,也不差這半日。二嬸先消消氣,孫姑爺又跑不了,別氣壞了身子,倒叫孩子們跟著操心。」
兆佳氏雖氣得不行,但是已經是下晌,確實來不及回城,也只能再留一日。
曹顒原還想留在這邊住到月末,但是李氏、兆佳氏不放心曹穎,就吩咐人連夜收拾,次日眾人一起回城裡。
曹家東府,曹穎守在兒子身前。
將養了幾日,孫禮已經能起身,只是因傷了肺腑,還咳得厲害。他不肯在炕上躺著,坐起身子,從母親手中接過藥碗,一口喝了。
曹穎忙捻起一顆蜜餞,送到兒子嘴邊。
孫禮無奈的皺皺眉,還是乖乖地張開嘴。
蜜餞甜得有些發苦,孫禮看了看曹穎,低聲道:「母親,要不然,咱們回杭州?在祖父母身邊過活……母親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曹穎聽了,道:「禮兒不想留在京城麼?禮兒不是也想進官,像四舅舅那樣金榜題名麼?」
孫禮低下頭,輕聲道:「母親是不是捨不得離開姨母同舅舅們?」
曹穎長吁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是,是捨不得。沒有他們庇護,母親怕是要膽小。母親被你父親打怕了,心裡雖恨他,但是也沒膽子見他,只想躲得遠遠的,兩下裡清淨。」
孫禮的臉色露出哀傷之色,帶著幾分懇求道:「母親……若是母親想要留在舅舅家,也帶著兒子吧?要是舅舅家不樂意,咱們就出去住,兒子一定用功讀書,賺為前程,好生孝順母親。」
聽著他這麼懂事的話,曹穎只覺得心中酸澀不已,一把將兒子摟在懷裡,哽咽著說道:「這說的是什麼混話?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娘離開你可活不了。」
經過這番變故,孫禮從沒掉一滴眼淚,現下卻像稚子一般,嗚嗚大哭起來。
曹穎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兒子哭碎了,都是自己的不是,讓兒子跟著擔驚受怕,這回又吃了這般委屈。
她正自責得緊,就有人挑了門簾進來。
是兆佳氏疾步進來,看著外孫子病怏怏的,顧不得心疼,扯過曹穎,巴掌就落到曹穎身上:「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完蛋孩子啊,但凡有些剛性,能落得今兒這般下場……」
她雖瞪著眼睛,口氣惡狠狠的,但是眼睛紅腫的跟爛桃子一般,嗓子沙啞得緊,嘴邊已經是一溜火泡。
巴掌落到曹穎身上,曹穎卻絲毫不覺得疼,眼睛已經濕了,低下頭不吱聲。
兆佳氏連打了幾巴掌,直覺得手心生疼。孫禮見狀,原想上前攔著,卻是見這一巴掌比一巴掌輕,慢慢又退到一邊。
兆佳氏已是打不下去,一把摟住女兒,眼淚簌簌落下。
「都是女兒不孝,讓母親擔心了……」曹穎忍了眼淚,輕聲說道。
兆佳氏哽咽著說道:「放心,有母親在,定不讓你白白受委屈……」
母女二人,正訴衷腸,就是原本跟著兆佳氏過來的李氏也在簾外止了腳步,不願進來打擾。
就見曹頫神色古怪的進了院子,見了李氏,忙止住腳步,躬身道:「伯娘。」
李氏點點頭,看著他穿著外出的大衣裳,道:「這是才打外頭回來?怎麼滿臉通紅,是吃酒了?」
曹頫忙道:「沒有,是……孫家又有人來了……禮兒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