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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七百九十八章 立秋 文 / 雁九

    第七百九十章立秋

    曹顒到清朝十幾年,抄家的事聽過多遭,親眼所見的卻是有數。

    七月中,他真真見識到了「妻女入官」是什麼意思。正月裡涉及到的「復立太子」案,涉案男子或斬或流外,婦孺盡數交內務府。

    按照規矩,罪臣家屬不准進紫禁城等要低,只能在宮外苦差行走。婦女執苦役,待嫁女兒配給管領內貧困無妻著,十三歲以下女孩,三歲以下男孩交由內務府管領養育成人後當差。

    堂堂的侍郎府邸,轉眼間煙消雲散。

    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淳郡王府這邊弘曙滿心歡喜。

    因為,朱家婦孺女眷沒有交到內務府手中,而是由御筆親批,平均分賞給弘曙與恆親王府長子弘昇。

    如此一來,就算沒有正式冊封親王世子與郡王長子,康熙跟前已經默認了他們的身份。

    一下子多了幾十口人,弘曙院子裡哪放得下?孝敬嫡母兩個丫頭,孝敬生母兩個僕婦,送給弟弟兩個小廝。

    就連初瑜回趟娘家,也獲贈了兩個小丫頭,是朱都納的兩個外孫女,姐姐九歲,叫雲英,妹妹七歲,叫彩英。

    到底是官宦人家出來的,規規矩矩的,看著可人疼。

    初瑜的意思,是想讓喜彩調理調理這兩個丫頭,而後放在天祐與恆生身邊侍候。烏恩同小核桃都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兒子身邊總要有幾個丫頭跟著。

    曹顒聽了,道:「這點的年紀,哪裡是能侍候人的?」

    再說,他也不想兒子們生在丫鬟堆裡,染著胭脂味。現下孩子們小,沒什麼。按照曹顒的想法,等到天祐、恆生十歲後,就將他們遷到前院住。

    曹顒想起紫晶的身份,對初瑜道:「別在紫晶跟前提她們兩個的出身。」

    紫晶當年也是罪臣家眷,同這兩個孩子的經歷差不多。

    初瑜點頭道:「不勞額駙吩咐,我自曉得。要不然的話,就直接領到葵院了。」

    雲英與彩英兩個,最後還是沒有去葵院,而是跟在天慧身邊侍候。說是侍候,不過是添兩個玩伴罷了。

    曹家本不缺下人,曹寅父子兩個也頗為敬佩朱氏父子的風骨,自不會折辱他的子孫。

    因這兩個女奴的到來,曹顒心中頗為觸動。要是歷史沒有改變,曹家、李家也少不得抄家籍沒的下場。

    如此一來,繼續置辦祭田的想法越來越明確。

    他祖父母的墳塋地在豐潤,附近的土地都在曹氏宗族名下。要不高價收購曹氏族人手中的土地;要麼就要遷墳,另置墳塋地。兩種方案,二選一。

    曹顒不願跟那邊族人牽扯太多,人情最是麻煩。他原以為父親不會同意遷墳,沒想到曹寅竟然同意了。

    瞧他的意思,不僅想要將父母墳塋遷過來,還打算給自己修墓。

    為了這個,曹寅專門請了個風水師傅,在昌平與海澱兩處擇地,最後選定了海澱一塊好地,也算是上風上水。

    這遷墳之事,不僅涉及到長房,還有二房。因為曹荃死後,也葬在豐潤,曹璽墳塋旁邊。所以,曹寅使人將二房諸人叫來商議。

    兆佳氏沒有說什麼,只說聽兒子們的;曹頌兄弟幾個都是贊成遷墳的。若是將祖父與父親墳塋遷到京郊,往後拜祭也便宜。

    按照曹寅之意,是想要親自去趟豐潤。道路迢迢,曹顒怎麼忍心老父奔波?

    他將手頭的差事料理完畢,想著要不要替父親跑趟豐潤,沒想到貴客上門,那就是延遲進京數月的曹家七老太爺。

    七老太爺輩分雖高,實際上同曹寅差不多大。

    只是在村野鄉間,日子過得滋潤,看著富態得很。倒是曹寅,早年勞心費力,坐下病根,看著比真是年齡老上許多。

    曹顒得了消息,回到家中時,曹頌已經帶著兩個弟弟給七老太爺請過安。

    看到曹顒穿著補服,儀表堂堂的模樣,七老太爺笑瞇瞇地打量了他幾眼,道:「這是顒哥兒?十幾年沒見,還真有些不敢認了。那年老太君入土,還是個半大孩子。」

    對於豐潤那邊的族人長輩,曹顒有印象的,就是這個七老太爺。曉得是父親經常念叨的人,他這邊也多了幾分尊敬。

    七老太爺上京,還是為了曹頎的親事。若是沒有皇太后的孝期,曹頎的親事早已辦完。

    李氏與初瑜這幾個月,也物色了幾個女孩兒,但是都沒有替曹頎拿主意的意思。

    七老太爺活了大半輩子,也是人精,到曹府半日,便已經察覺出不同來。曹寅與李氏恭敬是恭敬,卻多了疏離。侄孫輩的孩子們,都是客氣有禮。

    待孩子們下去,只剩下曹寅時,七老太爺不禁皺眉,道:「事情都張羅大半年,他嬸子沒給相看相看?就算不是親侄兒,念在他宗子的身份,你們也不該這麼怠慢!」

    曹寅聞言,道:「就是顧念著頎哥兒是宗子,選的是宗婦,我們才不好多說什麼。凡事還請七老太爺做主,小輩們心裡才放心。」

    七老太爺聞言,神色稍稍緩和,道:「你放在心裡就好。雖說你們江寧這支同豐潤嫡宗關係疏遠了些,也是老一輩的恩怨。頎哥兒如今在京城當差,你這本家叔叔也就不照拂些。」

    曹寅道:「頎哥兒勤勉,辦事妥當,往後會有大出息的,七老太爺就放心吧。」

    「獨木不成林!」七老太爺笑著說道:「總要有兄弟幫襯才好。如今不僅顒哥兒出息了,幾個小的也看著不錯。這探花是誰家都能出的,還是祖宗保佑。」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看著曹寅道:「原以為你會回豐潤參加端午祭祖,卻是有事情耽擱了。照我看,今年臘月,讓幾個孩子回趟豐潤。都成家立業,總要在祠堂裡上柱香。」

    曹寅聞言,神色一僵,想要直言遷墳之事,又怕饒了老人家興致,便含糊應下。

    七老太爺進京當日,曹頎就過來,想要接老人家回他宅子安置。曹寅想著那邊沒有人主持中匱,老人家住著不便宜,就留他在曹府住下。

    家裡難得來族親,又是長輩,李氏與初瑜也都照看得妥當。

    只是這個七老太爺似乎極為重視血脈傳承,聽說恆生是養子,列入曹家名下,他還專程對曹顒教訓了一番。無非是混淆家族血統,名分可以有,但是不得列入族譜云云。

    曹顒聽了又好氣,又好笑,幸好父親已經斷了歸宗的心思,要不然往後不知有多少活祖宗打著親長的旗號,對自己家的家務指手畫腳。

    有個七老太爺坐鎮,曹頎的親事很快就定下來。

    對方是康熙五十四年撂牌子的秀女,原本是本家做主婚嫁的,因守母喪,今年才議婚。年齡十,老姓西林覺羅氏,曾祖父圖彥突官戶部郎中,父親現下任六部主事。有個堂叔,在內務府當差。

    她是家裡的嫡長女,品貌俱佳,為人處事也沒得挑。李氏同初瑜見過她,也是讚不絕口。

    只有曹顒,聽這新嫂子家裡的介紹,覺得頗為耳熟。待曉得了滿洲老姓,才算是對上號,曉得這新嫂子是出自鄂爾泰家族,按照輩分是鄂爾泰的侄女。

    七老太爺在京城逗留了半月,按照曹寅的意思,是想要留著老人家在京城過中秋。但是七老太爺惦記豐潤那邊,宗子不在,身為宗族長輩,操勞祭祖事宜也是分內之事。

    直至此時,曹寅再也瞞不住,只好說了打算遷墳塋地之事。

    七老太爺聞言,好懸沒背過氣去,指了曹寅顫顫悠悠道:「我沒聽真切,你再說一遍。」

    「七叔,侄兒已經甲子之年,少不得惦記惦記身後事。如今江寧這支都在京城,早日將墳塋地遷過來,也算是了了侄兒一樁心事。」曹寅低聲說道。

    七老太爺臉憋得通紅,半晌方歎了口氣,道:「你這是怨你二大伯?還是怨頎哥兒他爹?不管如何,做人也不能背棄祖宗啊!」

    「七叔想多了,一筆寫不出兩個曹字。就算不歸到嫡宗,難道就不是曹家人了麼?」曹寅說道。

    七老太爺已經蔫了,看著曹寅,心裡只有埋怨曹頎的父祖,早年不該將事情做得太絕。他原以為曹頎如今進京當差,曹寅這支也在京城,賣個順水人情給伯爵府。

    沒想到,如今人家不稀罕了。

    除了歎氣,七老太爺還能說什麼?

    曹顒這邊,已經往熱河遞了折子,請假回原籍遷墳,康熙已經准假兩個月。

    曹頎那邊,還不曉得曹顒去遷墳之事,等到七老太爺出京時,見曹顒穿著常服同去,才聽了緣由。

    他的心裡,亦是震驚不已。

    他還記得父親生前提過,江寧一支想要歸宗的心切,他父親遲遲不鬆口,不是不近人情,而是想要將這個人情留給兒子。

    等到曹頎當上家主,江寧曹家就開始發達,先有抬旗,隨後有賜婚。曹寅父子,甚受器重。

    曹頎當時在孝中,沒興致錦上添花,只做旁觀。進京這幾年,見曹寅父子不提宗族之事,他也不好先說什麼。

    沒想到,等來等去,是這樣的結果。

    前往豐潤遷墳的,除了曹顒,還有曹頌。身為二房長子,這也是他職責所在。原本曹項同曹頫兩個也張羅著來,只是一個剛進翰林院,一個還要安排刻版印刷之事,所以曹顒就沒帶他們。

    豐潤到京城兩百餘里,快馬走驛站不過兩三日功夫。就是照看到七老太爺的馬車,放緩了行程,出京五日後,曹顒一行也到了豐潤。

    遷墳的日子是在京城就選好的,月初三,就在曹顒他們到豐潤的第三日。

    不曉得是不是遷墳太敏感,曹氏族人望向曹顒兄弟的目光都帶了探究。曹顒沒有放在心上,曹頌被瞅得不自在,私下裡跟曹顒抱怨了幾遭,明明是來遷墳的,怎麼像是當賊的?

    這次要遷出的墳,除了曹璽與老太君的、曹荃的、曹寅髮妻顧氏的,還有幾位老姨奶奶的墳。

    其中除了曹荃的棺木還沒有朽掉外,其他的棺木都殘破不堪。

    曹顒這邊,哪裡會想到從京城帶棺材過來。豐潤不過是個縣城,棺材鋪裡的壽材質量有限。還是七老太爺出面,將族中早年預備的兩口壽材給曹顒使。

    曹顒這邊,少不得再三謝過。

    七老太爺看著曹顒,擺擺手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再客氣,老頭子我就要惱了。」

    同這位叔公接觸了這些日子,曹顒已經瞧出老爺子是個明白人。江寧這支遷墳塋到京城,算是絕了歸宗的心思。不過,畢竟還沒出五服,親戚間還能走動。

    「頎哥兒雖比你長幾歲,行事卻有些刻板,不知變通。這又是在宮裡當差,保不齊哪日就得罪了貴人。能照看的地方,儘管照看些,畢竟是一個祖宗的子孫。」七老太爺絮絮叨叨說道。

    「族兄官聲頗佳,七叔公不必掛心。」曹顒說道。

    因曹顒還惦記著中秋節前回到京城,所以沒有在豐潤多耽擱,初三移墳後,初四就起身進京。

    回的時候,趕上一場秋雨,耽擱了兩日,月十二才到京城。

    棺木骸骨都停在海澱一個寺院中,等中秋後擇吉日下葬。

    月的京城,如同一灘死水似的,冷清許多。平素最為活躍的十四阿哥,也被傳召到御前,行圍去了。

    曹顒心中,暗暗奇怪。

    按理來說,准格爾已經佔了**,朝廷也該開始張羅出兵才對,為何到月了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大清銀行已經開辦了一個多月,看著十六阿哥的樣子,是一切順利得很。

    關於營葬之事,曹寅專程請人挑日子。道是月裡,閏月裡都沒有好日子,要到九月才有吉日。

    曹寅也不著急,如今他全部心思都放在墓地的營建上。他還給自己留了位置,就在父母墓穴的左側。一個墓坑裡,點了三個穴。原本夫妻是應合葬的,顧氏在前,李氏在後。曹寅的意思,不要太折騰去了的人。他故去後如是,李氏故去後亦如是。

    曹顒聽父親跟交代遺言似的,只覺得心驚。他還在休假中,就沒有去衙門當差,每日裡陪著父親在海澱墳塋地這邊轉悠。

    有時候懶得回城,就歇在海澱園子這邊。

    到了月末,墓地的幾個主要墓穴已經修建完畢,曹寅站在墓地中,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裡不知做如何想,

    父親生前念念不忘歸宗,自己卻為了減少兒子的束縛,自立門戶。等到了地下,怕是老爺子還要惱他。

    曹家在預備營葬的白喜事,淳王府那邊迎來了紅喜事。

    七阿哥已經從熱河回來,五格格封了郡主,指給了溫都氏保進之,婚期定在九月。

    七福晉身子本來就不好,受不得大悲大喜。好好的消息,反而成了催病的緣由。想著女兒終於不用去蒙古吃沙子,她是歡喜不已;又想著就這點兒嫡親的骨血,就要成為別人家的媳婦,如何能叫人放心。

    等初瑜得到消息,回娘家探疾時,七福晉已經纏綿病榻好幾日,滿臉病容。

    看得初瑜難過不已,端了藥碗規勸道:「曉得額娘捨不得五妹妹出嫁,五妹妹心裡指定也不放心額娘。額娘還是早日好起來,省得五妹妹惦記。」

    七福晉慈愛地看了初瑜一眼,道:「要是她能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不操那個心。她打小的刁鑽性子,只愛粘著二格格,待別人都冷清。往後你能看顧的,就多照看些。」

    初瑜坐在床前,拿著調羹,親手喂七福晉吃了藥,又拿了蜜餞給她,才道:「這些還用額娘交代,女兒自然曉得。」

    七福晉拍了拍初瑜的手,道:「去瞧瞧你妹妹吧。自打二格格出門子,她性子越發不愛與人說話,孤拐得很。就是我這裡,她也兩日沒來了。」

    初瑜扶著七福晉躺好,才起身往五格格的院子去。五格格的性子,她是曉得的,但是再怎麼樣也不該忘了孝順之道。

    如今七福晉病著,五格格正該床前侍疾才是,如何還能耍小脾氣?

    見初瑜來了,五格格神色淡淡的,眼圈帶了紅腫,

    見她如此,初瑜責備的話也說不出口,拉著她的手坐下,道:「整日裡悶在這小院子裡,膩歪不膩歪?只當是松活筋骨,也當多走走。額娘那邊,可是惦記著你。」

    五格格聽了,低下頭,半晌方道:「大姐姐,額娘這些年在府裡是不是過得很苦?」

    初瑜聞言,心下一怔,道:「什麼叫苦不苦的?這是哪裡聽的混話?阿瑪性子,五妹妹是曉得的。阿瑪同額娘不能說是恩恩愛愛,也算相敬如賓。」

    五格格已經挺不住,轉過頭去,道:「相敬如賓,就是夫妻之道麼?」說話間,眼淚簌簌落下。

    初瑜不明白她因何感傷至此,拿著帕子,替她試了淚,道:「五妹妹這是怕了?還以為妹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倒怕起嫁人了。」

    五格格扶著初瑜的肩膀,哽咽著說道:「大姐姐,我想二姐姐了。」

    初瑜摸了摸她的頭髮,道:「二妹向來也最疼你,曉得你指到京中,她也會歡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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