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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七百七十九章 慈孝 文 / 雁九

    第七百七十九章慈孝

    休養數日,在除夕這日,曹寅還是起身,主持家中祭祀之禮。

    病了這一場,他的陰鬱之色消減許多,看著神容清奇,看著有些道骨仙風之感。

    或許是熄了歸宗的心思,或是留了保全嫡宗家族之念,曹寅對於這次祭祀,格外重視。

    在祭祀之前,將子侄孫兒們召集在一起,當著眾人之面,重新書寫族譜。開頭一句,是「嘗思水流千里,發於一源,木高千尋,基於一本。況人生在世,各有根由,余曹氏豈獨不然」。

    這一支盛京始遷祖的位置上,添了曹錫遠的名字,而後曹振彥,分房祖的名字,則是添的曹璽。至此,江寧曹家,斷了歸宗的心思,自稱一脈傳承。

    接下來,曹寅又把長房、二房眾人名字都位列其上。

    天祐、恆生等人尚小,不知道祖父用意,只曉得他神色嚴肅地揮筆,都乖乖侍立了不敢打岔。曹頌與曹項兄弟都大了,自是明白伯父要換新族譜。

    老族譜一收,江寧曹家這房就真單成了一支,不受本家族法約束。

    其實,正經的分宗,要有族長的許可,族宗長輩的見證,還要有請鄰里朋親做中人。只是曹家這支,多年就被拒於本家之外,實際上早已單成一支,不受本家約束。如今這般,不過是補全個儀式。

    曹顒見狀,暗暗鬆了口氣。

    要是父親真動了歸宗的心思,一心歸宗,曹顒也為難。那樣的話,就要出來的宗子族兄壓在他頭上,他必須敬之如父兄,要不然品行就要受到苛責。

    上輩子看《紅樓夢》時,他就覺得奇怪。既然曹家是金陵世家,分了十來房傳承,那麼怎麼倒台那麼快,切再無翻身之力。要說這紅樓是曹雪芹的家族縮影,那曹家其他族人都哪裡去了?但凡有個伸把手的,也不會讓曹雪芹過著「舉家食粥」的日子。

    貧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說的就是此事。

    豐潤本家與曹府歷年的人情往來,曹顒都看過了。除了那個七老太爺,還有早年去江寧依附的子侄輩,其他人同曹家都淡薄的很。

    曹顒看了屋子中眾人一眼,這就是他的血親,是他費勁心思想要保護的人。其他人,與自己何干?

    父系族親,與母系族親,曹顒都親近不起來。

    換上新族譜,開始繁瑣的祭祀之禮。天祐與恆生兩個今年還是頭一次行全禮,兄弟兩個穿著新衣,按照祖父之前教導的規矩,有模有樣。

    為了太后薨逝之事,李氏消沉了大半月,但是今兒是除夕日,闔家團圓的日子,她也得顧惜家人。

    置辦了幾桌席面,倒是過了個和樂年。只是在就坐時,發生點小意外。

    除了帶媳婦、女兒來,兆佳氏身邊還帶了綠菊。綠菊是正經娶的二房,不比尋常婢妾,但是也沒有資格與初瑜、靜惠等妯娌同坐。

    兆佳氏這邊看來,綠菊身邊可比憐秋、惜秋強多了。既然綠菊不能坐,那兩位也沒有資格入座才是。

    因這個緣故,她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少不得喚過初瑜,嘀咕幾句。

    初瑜笑著聽了,沒有理睬她,只是笑著跟婆婆請示,再擺一桌,請封姨娘與錢姨娘過來。這個臘月,因為國喪之事,也使得兩位姨娘有所操勞。

    李氏這邊,自是贊幾句媳婦想得周全。兆佳氏臉上還有些不自在,初瑜笑著說道:「二太太,還得請您示下,用不用請東府兩位姨娘過來?」

    兆佳氏聽了,忙搖頭道:「大冷天,別折騰她們了。」

    於是,裡屋就另置了一桌,由封姨娘、錢姨娘與綠菊坐了。

    兆佳氏也被岔開話,同李氏絮叨起其他家常。

    靜惠尚未顯懷,但是怕她累著,也早早地讓她坐了。她看著堂嫂應付婆婆的樣子,低著頭,淡淡地笑了笑。

    綠菊早年沒嫁曹項時,侍候過兆佳氏參加過家宴,今年自己有了座,絲毫不覺欣喜。依照她本意,原是想留在東府,同寶蝶與翡翠兩位姨娘一到吃團圓飯的。

    因她早年是兆佳氏的貼身丫鬟,寶蝶待她原本極為客氣疏離。綠菊心裡雖願意與她親近,但是礙於兆佳氏,也是中規中矩。只是私下裡,待她尊敬幾分,送這邊的禮,也多是費了些心思的。

    一來二去的,寶蝶也曉得她的苦心,婆媳二人也算有了默契。

    外屋這邊,曹寅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兩個侄兒的應試的。他倒是沒有讓侄子們打保證書,但是也將醜話說在前頭。讓他們熄了靠家族餘蔭出仕的心思,全心攻書。

    倘若這一科榜上有名,那萬事大吉;否則的話,他會請嚴師回來,將侄子們禁足苦讀三年等待下一科。

    曹項與曹頫兄弟兩個聽了,只能俯首稱是。這兄弟兩個被伯父說的,都心裡有了負擔。曹項想的是,如今已經有了妻兒,還要靠家裡月例銀子生活。

    這次去洛陽,雖最後得了些外財,但是他沒有全部留在自己手中。將其中一些銀兩,交給曹頌入了公賬,補他去年謀官所耗費。

    這筆銀子,曹頌本不收,要弟弟留作私房,省得這麼大人了手緊。曹項卻是死活給了,出去見識得多了,越發覺得家人可貴。

    他出京之前,是懷著怨憤之心的。

    因身份之別,打小受的各種磨難與白眼,都不能忘。但是在生死關上走了一遭後,他的心境已經開闊許多。

    回憶起小時候,父親在世之時,似乎對他這庶出之子,還格外憐惜過一段日子。長房親長,也沒有因自己是婢妾所出,就冷眼相待。

    除了嫡母不待見,上面的兄長曹頌與故去的曹碩,待自己甚為照拂;弟弟曹頫性子有些驕縱,但是在自己面前也是手足義氣。

    不知是長大了,還是眼界寬了,曹項心中的怨憤淡了許多,就剩下那抹痕跡,看不著嫡母的時候都不會想起。

    即便他心中還抱著分家之念,但是也曉得,手足就是手足,血親就是血親。不管他往後碌碌無為,還是平步青雲,都是曹家子。

    其他的銀錢,曹項又收拾出百兩,交給了堂兄曹顒。

    雖不能帶嬌嬌回京,但是身為男兒,一諾千金。曹項既答應受了嬌嬌祖母的托付,不會對嬌嬌放手不管。但是他能力有限,只能懇請堂兄幫著斡旋。

    曹顒平素最討厭多事,這個時候卻沒有說什麼。那百兩,三百兩打點了河南巡撫衙門監獄,剩下的五百兩,也留在河南府,交代下去,等將來賊首家眷官賣時,做嬌嬌的贖買之資。

    河南府的時動靜鬧的雖大,但是以曹顒與蔣堅的分析,朝廷顧惜顏面,處置起來,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淡化這件事的影響。

    要不然,宣揚開了,引得其他地方的漢人有樣樣,那朝廷如何能放心?

    滿漢之防,在今上眼中,才是重中之重。

    這兩筆銀子一去,剩下的銀錢就有數,總有坐吃山空之時。

    曹頫心裡也沒底,卻不是為了銀錢,而是怕自己考不好,使得大伯失望。

    他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大伯,四哥功課向來是好的,侄兒於股之道上,只是平平。要是侄兒名落孫山,可否跟著大伯習課業?不是侄兒偷懶,換做詩書,侄兒都不怕的;這股章,卻像是生生將人逼成呆子似的,侄兒有些不慣。」

    他平日心高氣傲,眼下能說出這番話,委實不容易。

    曹寅笑著點點頭,道:「你能知曉自身優劣,大善。我雖希望你們順利通過會試,博個正經出身,但是也沒指望你一科中的。你十六就中了舉人,這已經強出別人許多。明春這科不過是下場熟悉熟悉,而後用心攻讀,也能摸索出方向,不至於盲人摸像一般。」

    曹頫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訕訕道:「雖僥倖考上了舉人,名次卻是靠後得緊。換做是四哥,就算不能博個解元回來,也定會是名列於前。」說到這裡,他遲疑片刻,低聲道:「大伯,聽說有人科舉半輩子,都躍不了龍門。侄兒不怕自己丟臉,只是不願讓大伯失望。」

    曹寅見最小的侄兒也長大成人,心裡歎然,正色道:「頫兒,我雖盼著你們春闈高中,卻不是為了什麼光耀門楣那一套。我不是腐儒,不會教導你們說什麼『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而是世俗功利,士農工商中,只有士為人尊敬認可,工商被視為賤民,農民生計艱難。都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大伯只是希望有生之年,看著你們兄弟都能自立自強,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不求你們聞達天下,只盼著你們能平安康泰。」

    他第一次當著子侄說這些,連著曹頌在內,眾人都起身垂手聽了。

    天祐、恆生幾個小的,見叔叔們都站起來,雖還懵懂,但是也都跟著起身。

    曹寅說完,對侄子們擺擺手,道:「你們都坐吧。」而後又看著幾個小的道:「方纔那些話,你們未必懂,不過要記得,當好好讀書,長大後才不會有後悔那日。」

    幾個小的,恭恭敬敬地應了。

    曹顒在旁,看著父親交代侄兒孫輩,只覺得他的精神頭比生病前還足。

    到了晚年,最怕的,就是孤寂與無所事事吧?父親現下要擬族規,還要抓侄兒、孫兒的教育大業,往後的日子,看來有得忙了……

    正月初一,曹項與曹頫兄弟就到海澱園子,閉門讀書去了。畢竟春闈在二月,要是他們忙完正月裡的人情應酬,就要耽擱大半月的功夫。

    初三,曹顒又跟著父親,到宮裡舉哀。初六,因腳疾的緣故,康熙起身往湯泉休養。

    康熙五十七年,似乎在一片平和中拉開序幕。

    曹顒這邊,聽著十六阿哥那邊傳來的各種卦。例如什麼十四阿哥親訪雍親王府,德妃娘娘也傳召了四阿哥幾次。再有,就是九阿哥似乎摒棄前嫌,與十四阿哥重歸舊好。

    曹顒這邊,才不相信九阿哥是大度之人。

    都是利益所指罷了,沒有永恆的仇人,也沒有永恆的盟友。

    原本還以為因阿哥之死,九阿哥的人生軌跡,也會發生變化,沒想到折騰一番,他還是要跟那個注定要倒霉的十四阿哥攪和在一塊。

    這似乎驗證了一點,貪心是原罪。

    想到此處,曹顒只覺得好笑,自己好像有點閒操心了。

    初這日,正好無事,曹顒與十六阿哥結伴前往十三阿哥府。

    自太后薨逝,十三阿哥已經攜帶家眷,從湯泉行宮回來。

    十三阿哥情緒不高,但是有十六阿哥慣會耍寶,也使得他愁容舒展。說話間,十三阿哥望向曹顒的眼神,就有些複雜。

    曹顒心裡頗為自責,但是也不能實話跟他說,他的前程指望不上康熙,全指望在四阿哥身上。

    畢竟十三阿哥與四阿哥更親厚,誰曉得這兄弟兩個是不是知話不談。要是這個意思傳到四阿哥耳中,曹顒之前對四阿哥那邊的恭敬,就都成了「有心之舉」。

    因此,曹顒只能泛泛道:「十三爺且寬心,寶劍鋒從磨礪出,蒼鷹,總有一飛沖天之時。」

    十三阿哥聞言,臉上只有苦笑,怕是也沒聽進去幾分。

    少年的傲氣,青年的幹勁,都被康熙的冷淡給磨沒了,他如今只剩下中年人的迷惘。

    所求不可得,退居其次,仍是不可,他已經失去魄力與膽量。

    送走曹顒與十六阿哥後,他在書房坐了好久,直到十三福晉親自相請,他才跟著妻子回內宅。

    十三福晉向來和氣,在丈夫面前,多是一副笑面,現下卻難掩憤憤之態,拉著丈夫的手,半晌說不出話。

    十三阿哥心中一稟,道:「是在宮裡收到責難了?娘娘傳你何事?」

    今兒十三福晉受德妃娘娘的傳召,進宮去了。

    十三福晉紅了眼圈,低著頭,道:「原看德妃娘娘是慈愛的,待爺也視如己出,現下才曉得偏心就是偏心。」

    「何事?」十三阿哥神色未變,再次問道。

    「是惦記上方太醫了,同我說能不能讓方太醫到十四弟身邊當差。」十三福晉回道。

    十三阿哥緘默了一會兒,才道:「你如何回的?」

    十三福晉臉上添了幾分譏色,道:「方太醫是皇阿瑪御口欽定,指到爺這邊的,要是離開,也得有皇阿瑪的旨意,我哪敢壞了規矩……都是親生兒子,四哥去年病入膏肓,也不見她過問兩句;十四弟習武,身體最是康健,倒讓她未雨綢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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