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回朝
皇帝親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班師回朝,這可是幾十年難得一見的盛事。京城百姓又豈會白白地錯過這等盛況,早早地便攜兒帶女出城等候,直把城門到十里亭之間的這段路的兩旁給擠了個裡三層、外三層,水洩不通。
溫家的軟轎抵達十里亭,便有內侍官接引著進亭面聖。上台階的時候,溫婉偷偷地想抬眼看看皇帝長什麼模樣,卻被柳氏察覺意圖,連忙按了她的頭回去。溫婉鬱鬱地想,不看就不看,反正八成是中年猥瑣大叔一枚,也沒什麼好看的。當即乖乖地低下頭,跟著走,跟著行禮,然後跟著站到一旁聽皇帝與老太君敘話。說的大抵上都是溫家鎮守邊關,勞苦功高之類的話,還將溫媛喚上前去,煲獎她陪伴公主有功。說來說去都是官話、客套話,聽得溫婉直打哈欠。
回朝的班師過了午時才到,溫婉站的腳都麻了。跟在隊伍的最末迎出去,然後又跟在隊末將人迎回。這期間眼前黑壓壓的一片人山人海,溫婉的個子又比不得成人,就算趁亂抬頭,也只看到一個個大後背。班師抵達之前,她還有幸在亭子裡站著,抵達之後,她們母女倆就被擠到亭外了,與一群大臣們站在一塊。豎起耳朵,隱約可以聽到亭子裡的說話聲,卻是聽不太清楚,溫婉只能百無聊賴地看著自己的腳尖發呆,一分一秒地捱著時間,等待可以回家的時候。
一開始,並沒有在意,是在一次打完哈欠後才驀然發現,有穿著黑色戰靴的腳在面前不時地走過來又走過去。溫婉本以為是不停地有將士去亭裡面聖賜酒之類的,但是盯著看了一陣,卻發現似乎是同一雙靴子,而且來回的頻率越來越頻繁,隱約中透顯出主人的焦躁來。
溫婉正遲疑著要不要抬頭偷看一下,卻見那靴子在她面前停了下來,隨即「叭嗒」一聲,一個龍眼大的玉墜子掉在了地上。「掉東西了?」溫婉奇了奇。心中正覺得這一串的事情無比詭異,忽聽得身前有個昂然的聲音高聲說道:「你們誰的東西掉了?」
此言一出,在溫婉身週一小片範圍內引起了一股小騷動。溫婉從來沒見過那玉綴子,自然知曉不是自己的,所以便一動也沒動。那雙戰靴等了半晌,不見有人去拾,不由有些不耐煩了,忿忿地跺了兩下腳,直接說道:「溫婉,你的東西掉了!」
突然被叫到自己的名字,溫婉怔了下,下意識地抬起頭,卻只見面前立了一位氣宇軒昂的白袍小將。腰勒白玉帶,足蹬戰靴,還佩著一柄金光閃閃的長劍,威風凜凜之中又不失富貴之氣。溫婉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少年睥睨了她一眼,然後輕哼了一聲,昂首闊步地走了。
溫婉一頭霧水,盯著那人離去的背影呆怔了半晌,才醒過神來:那傢伙是,蘇政雅?!隨即將之前發生的一連串事情連貫起來想了想,想通順了,卻不由地有些哭笑不得。蹲下身,拾起那個玉綴子,掏出手絹擦了擦,重新收了起來。心想這傢伙還真是一點都沒變,以前是送金送銀送書局,現在連喊她抬頭也要丟塊玉,真當自己是散財童子啊!
君臣在十里亭飲罷接風酒,便並駕齊驅轉回皇城。老太君、老夫人,王氏夫人以及陳氏夫人都一併進宮去了,溫婉母女則先行回了家。皇帝又在宮裡設了接風宴,宴請功臣,溫家的一干人等直到半夜才回轉家門,溫婉母女倆便也一直不睡等著傳喚。
柳氏牽著溫婉的手來到前堂,在門外等待的時候,便聽得裡面傳來一陣陣爽朗的笑聲,間雜著溫媛的嬌聲細語,好不熱鬧。等了半晌,才有丫環出來領了她們進去。
溫明瑞年過花甲,卻仍然身體康健、神采奕奕。他將溫媛摟在膝前,一面與老太君說著話,氣質儒雅卻又不失大將之風。相較之下,坐在他身旁的長子溫朝陽則略顯得草莽了些。溫朝陽四方臉,面色黝黑,眼角的皺紋如刀雕般深刻,笑聲卻很洪亮,很爽朗,很有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氣。
「婉兒拜見祖父大人,伯父大人。」溫婉在柳氏的帶領下,到兩位長輩面前各磕了三個響頭。
溫朝陽搶先拉了溫婉起來,攬到身邊,哈哈笑著說道:「這就是我那被稱為神童的侄女兒嘍,真了不起!我得好好瞧瞧!你大伯父我在邊關的時候,就聽聞過婉兒的威名了!不得了啊,考上國學第一個女娃娃,真給我們老溫家長臉!」溫朝陽說到興頭上,一邊豎起大拇指誇讚,一邊忍不住用巴掌拍起溫婉的後背來。溫朝陽是長年行軍,馳騁沙場的大將軍,一巴掌不分輕重地拍上來,拍得溫婉向前一衝,差點跌倒。
溫向東連忙起身將女兒攬了回來,心疼地摸摸溫婉後背被拍的地方,怨懟地對溫朝陽說道:「大哥,你輕點!」
溫明瑞見狀,也責怪說道:「婉兒小姑娘家身骨子薄,你下手怎的也沒個輕重?」
溫朝陽訕訕笑了笑,向溫向東道了聲歉,隨即又說道:「就算是小姑娘,也要好好地鍛煉身體。身體不好,什麼事都做不成。咱們婉兒是將來的女學士,朝中的股肱之臣,沒有一個強壯的身體怎麼行?就這麼辦吧,從明天開始,你就跟著大伯父練功,把身體練得棒棒的!對了,媛兒也一起來!」
「我才不去呢!要是把手臂練得跟大伯父一樣粗,會嫁不出去的!」溫媛朝著溫朝陽皺起鼻子,吐吐舌頭,然後埋頭撲入溫明瑞懷中,撒起嬌來。一家人都被逗笑了,溫明瑞也輕撫著溫媛的背,寵溺地說道:「媛兒還是跟以前一樣,是我們家的開心果。不過女兒家還是要有女兒家的樣子,朝陽你不要收徒收上癮了,連兩個乖侄女都不放過,我可不許的!」
溫朝陽笑著說:「我也只是提個意見罷了!對了,你們今天有沒有瞧見我的徒弟?」隨即,他便興沖沖地、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騎著棗紅色馬,走在隊伍最前面的那一個。」
「沒瞧見。」溫媛嬌聲說道。「那麼多人,大伯父又不早說,我們怎麼會注意到?」
「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很顯眼的。」溫朝陽不死心地加以說明,又回頭問溫婉說道。「婉兒,你瞧見了沒?」
溫婉搖搖頭:「沒有看見。」
「唉!那真可惜了!」溫朝陽長長地歎出一口氣,說道。「那小子今天一大早就起來挑劍,挑馬,連衣服都要挑,弄得一身光鮮照人的,結果還是誰也沒注意到。哈哈,那個臭小子!我明天就嘲他去!」溫朝陽說著說著,自己也覺得好笑起來。
溫明瑞也捋鬚跟著笑了幾聲,說道:「你那小徒弟是挺有意思的。對了,當初攻打大谷關,他想出個智取的計策。還說若是成功,他不要任何獎賞,只希望我們不要反對他和婉兒的婚事。」
聽到這裡,溫婉的臉色就僵住了。蘇政雅這幼稚的小屁孩,居然越級蹭到她祖父和大伯父那裡,告御狀去?!
溫朝陽笑著說道:「是啊,我徒弟可是個好孩子,父親和我都答應他啦!」他一說完,便察覺家裡人的臉色都變了。他縱然再遲鈍,也知道有異況,不由怔怔地問道:「怎、怎麼了?」
溫婉回頭看看溫向東,溫向東遲疑了會,溫筱便搶先說道:「婉兒已經與我們熙兒定了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