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左手是暴力右手是愛情
所以你們真的不要以為一個普通步兵班的就居然直接可以來做特種兵,甚至還能在裡面出類拔萃,基本上是沒有這個可能性的。什麼叫肺活量?你每天早晚跑的10000米負重武裝越野是在做什麼?這種行軍不是坐慣了汽車、裝甲車和步兵戰車,沒有經過大運動量體能基礎訓練的步兵受得了的。
還有什麼?就是你們在小說裡面經常看見的螞蟥。這個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因為它們都會貪婪地在你的身上吸食你的血液直到把你吸成一具乾屍。對付它們我當時沒有後來也沒有太有效的方法,就是拿刀子割掉它們還在外面的身體,然後等它們慢慢死掉自己掉出來,或者是拿煙頭燙。如果你能在林子裡面生存下來,我告訴你有一半是因為你還不該死-除了這個解釋沒有什麼別的了,這就是命。不過我們狗頭基地那個緯度這個東西還不是特別多的,再南邊的熱帶叢林就很猖獗了-我後來的體會就留在以後講。
總之一句話,這種原始的叢林就不是你們人類該來的地方。
又扯遠了,你知道當時我最關鍵的感受是什麼?
渴。
脫水嚴重。
主要是出汗嚴重,造成的脫水。
你身體外面是潮濕的,不代表你的身體裡面也是潮濕的。身體裡面的各個內臟都跟火燒一樣嚴重,雖然你的身上在流汗,但是你都不知道這個汗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你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身體裡面的水分在一點一點流失,好像生命在一點一點地離開你一樣。
你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嗎?
恐懼。
死亡的恐懼。
我必須大量補充水分,不然我一定會撐不住的。
我是後來才學會怎麼在林子裡面取水和找水的,但是當時完全是一種本能,還有僥倖的成分。
因為在我恐懼的時候,我聽見了流水的聲音。
嘩啦啦清澈無比的聲音。
嘩啦啦生命流動的聲音。
我一下子興奮起來,好像腳腕子也不疼了,我就趕緊往那個方向走。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將近黃昏,我估計當時我大概走了有10公里左右的山路吧?我記得我慢得像老牛心裡急得不行不行的。在地圖上是有一條河的,但是我不知道居然距離我這麼近-我說過了地圖不是行家畫的。這不僅是我可以找到重要的地形參照物,更關鍵的是我可以得到水分的補充。
生命的補充。
我撥開眼前的枝蔓。我看見了一條河流。
嘩啦啦不算大的河流,嘩啦啦清澈的河流。水流過河床的鵝卵石流向遠方匯入群山匯入大自然。我撐著自己的枴杖,快步走了過去,然後枴杖和開山刀一丟,當然右手的蘭花是沒有丟的,一下子跪了下來把自己的臉和肩膀徹底地扔進河裡。
清涼的河水覆蓋了我的腦袋和肩膀。那種感覺真的難以形容,我大口地喝著不喘氣地喝著。一直到自己必須呼吸自己不得不呼吸我必須呼吸,我才嘩地一下把自己的頭抬起來甩出一片水花。然後內臟就舒服了,徹底舒服了,我的臉上身上都是清澈的水,嘴唇濕漉漉的感覺真好。
然後我仰天高喊:"啊-"
聲音被亞熱帶叢林的低氣壓和悶熱吃掉了,顯得發悶。
那已經不再是人類的叫聲,而是鼓動自己的胸腔竭力發出的最原始的叫聲,動物的叫聲,因為我首先要像一個動物一樣生存!在這種狗日的"叢林流浪"科目裡面生存!並且找到自己該走的路並且走回去,才能說得上是個士兵!是個中國士兵!是個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偵察兵!
最後你才能說自己還是個人類。
然後我就聽見有什麼在回應我:"嗷嗚-"
那種聲音還很近,好像就在我的身邊!我腦子一激靈,然後一下子從狂喜當中清醒過來,左手一把抓住了我丟在一邊的開山刀。然後我就看見河流裡面就在我的身邊有一個什麼東西的倒影。
它也在伸著脖子叫,叫完了繼續喝水,根本不理會我。我這個時候才用眼角的餘光看見在我右側不到1米的地方,一個灰色的身軀灰色的毛四條瘦削的腿瘦削的身子瘦削的尾巴耷拉著,一點也不精神一點也不慓悍。
但是我知道是什麼。
我的腦子一下子就蒙了,就那麼左手拿著開山刀右手拿著蘭花,就那麼跪著,就那麼看著它喝水一動也不敢動。它喝得心滿意足了抬起頭用舌頭舔舔自己的鼻子,然後準備轉頭回林子。然後它就看見了我。
灰色的瘦削的長臉上兩隻黑黑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灰色的瘦削的長臉上兩隻黑黑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四隻眼睛就那麼看著。
誰都不動。
因為,都蒙了。
很多年前,在一片大山裡面。
一個18歲不到的中國士兵,和一匹瘦瘦的大灰狼就這麼看著對方。
好像兩個許久不見的老友重逢一樣都在驚訝著,腦子都停止了轉動,都不知道怎麼辦是好,那個瞬間很短,但是在我的記憶裡和一萬年那麼長。
好像是故事,但是我告訴你們:
這是真的。
很多年後,我在動物園再次看見了狼這個東西。籠子裡面的狼暴躁地來回穿梭著,好像很兇猛。但是我一看它油光水滑的灰毛和肥壯的身軀就知道,你現在把它丟回林子裡面幾天就能給餓死。
跟人長得胖了一樣,狼長得胖一樣跑不動。
很多年前,那匹瘦削的一看就是在林子裡面的跑路和捕食高手的大灰狼,就那麼愣愣地看著我。
我也愣愣地看著它。
我們都傻眼了。
因為距離不到1米這麼遠,我們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聲,在眼睛裡面也能看見對方的影子。人類的智慧畢竟是比較發達的,所以我最先反應過來,我在思考對付它的方法。畢竟我不是那種自以為是其實狗屁不是的大城市裡面的大學生了,被錘了這麼久還是這麼厲害的錘,再膽子小的兵也多少有點勇氣和膽識了。
後來我知道我們部隊的兵單身在林子裡面訓練的時候遇見狼我不是第一次,但是這麼近的我絕對是第一次。
我肯定不能主動攻擊,跟這種動物相比我絕對不是徒手格鬥的對手。就是拿著個開山刀也不是對手,還不如拿一把匕首呢-就是我們俗稱的攮子,老偵察兵都知道,寒光閃閃,短小精悍,鋒利無比,南疆保衛戰的時候我們軍區的偵察大隊還往上面塗了毒液見血封喉-是不是違反什麼日內瓦公約我就不知道了,我說了這是小說,你們不能把這作為什麼證據,要這樣的話小說就沒有法子寫了-和攮子相比,開山刀太笨重了,我的胳膊一掄出去砍它要是沒有砍中,這狼絕對是要一躍而上攻擊我的要害的,是脖子是頭還是胸口我就很難說了,要看它平時的習慣和當時的心情了-如果是一把攮子,我的反應速度還是有點子自信的,回手就是一下絕對能給還在空中的它個厲害嘗嘗,然後看情況對峙,反正不能那麼簡單就死;但是開山刀就不一樣了啊!我沒有可能把這麼長的大砍刀在那麼短的瞬間抽回來給它一下,刀只有一面有刃,我不可能保證回手絕對是能夠把刃那邊對準它而且能割到它,它的皮肯定也是千錘百煉出來的,不是那麼容易割破的,頂多是把它頂一下然後再次激怒它接著上來襲擊我,那種情況下開山刀還不是一根棍子嗎?還不如棍子好使-更關鍵的是如果我一砍未中,絕對是來不及抽手回來的!不可能有這個速度的!
那我怎麼辦?
我感覺到恐懼真的開始升騰在心裡,然後在全身蔓延。我的身子都發麻了,後脖頸子一陣一陣發涼。它就那麼看著我,然後喉嚨裡有一種奇怪的聲音在低沉地吼。我知道它在警告我。然後它開始轉向我,開始後退幾步,前腿立後腿弓,整個就是一個標準的我們跑特種障礙的時候剛剛爬過低樁鐵絲網準備魚躍過齊胸火牆的姿勢。
它一定跳得比我高比我遠,撲得比我狠比我快比我准。
不然它就不叫狼了。
它一定會在空中張開它的血盆大口,露出真正的狼牙準確咬向我的喉嚨,然後那銳利無比的白牙會咬斷我的喉嚨,我的血會一下子冒出來,甚至是噴出來,那牙也堅決不鬆開,在我的肉裡越咬越深直到我連腿都不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