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莽莽蒼蒼的大山如巨龍般探進海去,天開海岳,氣勢磅礡,山頂蜿蜒起伏的長城宛如龍脊,角樓,望樓,雉堞齊全的榆關就如那頂生雙角的龍頭,瞪目嗔舌一般。
燕州游擊將軍張允平揚鞭前指,一句句厲聲喝道:「兄弟們--到家了--拿出精氣神出來--讓狼牙騎逐北軍瞧瞧--大破契丹胡狗的凱旋之師!
飛馳的鐵騎爆出一片轟然的叫好聲。
秋陽下的榆關城頭,逐北右營指揮使耿精忠用千里鏡?望,但見榆關東面煙塵漫起,刀槍閃亮,馬蹄轟鳴處,大群鐵騎排成鋒矢陣如床子弩上的鐵矛射了過來。
雖有哨騎來報,來的是李燕州,張寧遠的燕州鐵騎,耿精忠瞧著不對勁。
馬速未減,還是作戰用的鋒矢陣!
「石山,城頭上丟給你,用強弩壓住陣腳!」耿精忠吼了一嗓子。
耿精忠提著一把長柄斧形狀的新陌刀匆匆下了城頭,邊走邊大聲傳令,「陌刀步陣,城門外結陣,護住進關的百姓!」
弩手長槍手列在陣前,陣中是陌刀手,排在陣後的是弓手,五百人的方陣平日裡訓練有素,剛剛列完陣。
燕州鐵騎馬上就要接近弩矢的射程範圍內,馬速未減,直接射了過來,道路旁幾個獵戶躲避不及,將獵物扔在地上側翻出去,被一陣捲起的煙塵遮擋,傳來幾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放!」耿精忠聽到慘叫聲怒不可遏,揚聲喝令!
「咻!」一輪羽箭如蒼鷹張開雙翅飛到半空中的高點,折返疾飛向下,落在燕州鐵騎馬前不遠的地方。
鋒矢陣矛尖的鐵騎校尉張簡水一激靈,吹響刺耳的骨笛,緊勒馬韁,胯下戰馬發出長長的嘶鳴,人立而起,竟然在高速奔馳中停了下來。
馬蹄聲如夏日的驟雨,說停就停,一片煙塵飄過,現出了靜立如山的燕州鐵騎。
「他奶奶個熊,剛剛成軍的逐北軍就如此囂張,他們在血裡泡過幾回?」陣中傳來游騎將軍張允平惱怒的吼聲。
「鐵騎兄弟,在海津鎮狼牙騎就羞辱了我們一回,這會兒一群步卒也敢用羽箭招呼,我們去掂量掂量他們。」朱威尖細銳利的聲音跟著響應。
「朱威,率你那一旅去練練,讓他們認識一下,燕州鐵騎的戰力,百戰精銳的風采!」張允平的話音未落,朱威那旅鐵騎似風般斜斜潑出。
瞧著從側翼潑出的燕州鐵騎,耿精忠心裡發緊,燕州鐵騎強橫囂張,不聽招呼,沒有規矩,今日不見點血是不行了。
逐北軍與州鐵騎的對話,就是步與騎的粗獷對撞。
風從耳邊呼呼刮過,朱威輕鬆地舔了一下嘴唇,率鐵騎繞了個圈,呼嘯著側擊而來。
大唐邊軍戰術,輕騎騷擾。
方陣側翼,閃出十幾名步弓手,張弓就射。
那羽箭似乎長了眼睛,嘶嘶地劃破空氣,咬在朱威的右胸的皮甲上,一股子鑽心的疼痛湧上他的頭,轉目四顧,已有幾騎閃避不及,中箭伏在馬上。
步弓對騎弓,還是神射手。
一員身著明光鎧的紅臉悍將,拖著柄巨大的斧頭越眾而出,聲如霹靂!
「再來擾陣,射馬!」
朱威心裡打了個顫,繞陣騷擾,目的是藉機動性擾亂邊軍,人家方陣根本未變向,只集中全軍的神射手,要是射馬……忍著疼痛率鐵騎掉頭回去。
「張游擊,咬不動。」朱威減緩馬速,垂頭歎氣道。
「沒事,下去裹傷,逐北軍果然有些道道。」張允平收起驕橫之心,擰著眉思索道。
「張游擊,拼著折損些人馬,也要把面子找回來。」鐵騎校尉張簡水催馬上前,咬牙道。
「糊塗,我們到山海是來找面子?」張允平馬鞭一甩,策馬到了陣前,大聲讚道:「紅臉戰將,膽識不俗,報個名來?」
「逐北右營指揮使,致果校尉耿精忠,燕州鐵騎要進城,需牽馬步行,我們列隊想迎。」這麼個彪形大漢,嗓門兒倒是厚亮。
騎陣中的張簡水年輕氣盛,忍不住罵道:「媽的,鐵騎縱橫幽燕遼東,就沒有牽馬步行的事,拼著受傷,也要衝衝陣,折了他們的銳氣!」
鐵騎聽得明白,群情洶湧,「嘩!」然一聲,扭轉馬頭,向兩翼緩馳,抽刀取弓的叫罵不停。
兩翼完全散開,燕州鐵騎只待張允平馬鞭揮下。
還叫幽燕的戰力第一的鐵騎下馬步行,怎麼也嚥不下這口氣,張允平臉青如鐵,緊盯著耿精忠,想從言行看出他的內心是否膽怯,突然喝令:「鐵騎慢慢壓上去!」
燕州鐵騎排成稀疏的陣形,緩緩策馬向前,鐵騎沉默的臉上透出百戰餘生的悍氣,似座大山壓向方陣。
耿精忠面對著壓過來的燕州鐵騎,退了?
一直未轉身,一步一步向後倒退,快入陣時猛地喝道:「弓弩手準備!」
方陣中弓手整齊將弓拉至半圓,箭頭向下!
很多事的發生都是偶然的因素,雙方本有染過血的梁子,這會兒誰也不肯退讓一步,意氣之爭就要釀成一場戰事。
箭在弦上之際。
榆關城內馬蹄聲響,一桿鐵血蒼狼旗辦捲出了城門,身後約百騎狼牙似風般捲出城門
戰旗後,為首的騎將發出一聲炸雷般的暴喝:「二哥別來無恙!」
陣前的張允平定睛一瞧,正是姿容俊美的張允皋,「三弟!」失聲喊了出來,接著揚鞭暴喝:「止!」
燕州鐵騎似被瞬間凍住般停了下來,幽州楊志誠逐帥,一家子骨肉離散,就是天性涼薄的人也不由唏噓感歎。
張允平正待縱馬上前,卻聽到張允皋大聲問道:「耿致果,為何要與燕州鐵騎列陣相鬥?」
雖在陣中,上下之禮不可廢,耿精忠橫臂擊胸,聽得一聲脆響,「燕州鐵騎縱馬踐踏行人,屬下要他們牽馬步行進城,因此發生爭執!」
看著前面道路上四處散落的山貨野味,張允皋鐵青著臉,策馬到了張允平近前冷冷喝問:「張游擊,你就將燕州鐵騎帶成這付樣子?」
騎在馬上的張允平噎得話都說不出來,好半天才悶聲悶氣反駁:「燕州鐵騎家眷被逐出平州,孤懸塞外,將士離心,軍紀約束得鬆了些,換你來帶,怎麼辦?」
原來是這樣,燕州鐵騎被逐出塞外後,軍心不穩,以前武威郡王治軍嚴苛,現在李燕州,張寧遠換了種想法,讓軍紀鬆些,驕縱鐵騎……
「要進城,牽馬步行!軍紀第二條,不得擾民!」張允皋從張允平身邊緩馳過去,對著燕州鐵騎大聲呵斥。
在幽州弄了幾大車金銀出來不說,張允皋率狼牙騎在幽州掀了個天翻地覆,又佔據了山海,他在燕州鐵騎的威望遠比張允平高。
何況他的悍勇在幽州成名已久。
「三弟,我們剛從邊境大勝而回,牽馬步行不妥吧?」張允平跟在他身後小聲道。
「山海有山海的規矩,不要以為大勝而回就張狂,犯了軍紀,一樣受罰,燕州鐵騎,還記得在海津鎮嗎,敗在游騎將軍李賢齊率的狼牙騎手下,轉眼就忘了這事?」張允皋大聲喝問震懾住了燕州鐵騎。
「下馬!」張允皋聲如雷霆。
燕州鐵騎似農夫鐮下的稻子,整齊地翻身下馬,牽馬列隊緩行。
看來張家要想接掌山海的軍權,還得著落在允皋身上,張允平眼睛裡閃出一絲狡黠莫測的光,也如鐵騎一般,牽馬步行進城。
燕州鐵騎並未在城中安置,被張允皋帶到山海港對面的訓練大營安置,鐵騎離城駐紮,一可整肅軍紀,二可防止擾民。
夜色深深,晚風帶來海的潮濕清新,潮聲隱隱,似乎迴盪著洶湧的暗流。
大營新建的軍衙,偏廳裡明燭高懸,張允皋設宴,款待一幫子鐵騎軍校。
狼牙騎幾位校尉作陪,與鐵騎軍校把酒言歡,暢敘些兄弟之情,述說些征戰沙場的慘烈,嚷嚷著喝酒猜拳,好不熱鬧。
大夥兒喝得五六分醉的時候,晚宴就結束了,逐北軍約定俗成的規矩,喝酒不可喝得酩酊大醉,免得遇襲有變時拿不起刀弓。
似乎未盡興,張允平眉頭微皺,故意歎道:「三弟,可惜簡至不在,我們張家幾個叔侄敘會話。」
屁股一抬,離開官帽椅,張允皋起身,笑道:「那我們書房敘會話。」
書房除了寬大的紫榆七抽書桌外,還有兩排簡潔流暢的櫸木圈椅茶几。
藉著明亮的燭光,張允平瞧著精緻舒適的傢俱,眼前一亮,張簡群,張簡水反覆摩挲著光滑自然的扶手,嘖嘖稱奇
一個鐵條般高瘦的少年進來,提著一壺剛開的水,為眾人沏了上品的綠茶。
「三弟,賢齊是不是托詞不想見我們?」張允平粗礪的臉上擠出刀刻般的笑容。
接掌山海軍權,張允平想先探探三弟的口氣,他是個爽直的人,沒有那麼多心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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