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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定河故道,左衙駐紮的營地南邊五里的地。
陳鎮揚臂止住狼牙騎的追擊,一路圍獵追殺,從海津鎮潰逃出來的水軍成了驚弓之鳥,在死亡的威脅下,充分發揮潛能,沿著無定河故道狂奔,路上實在跑不動的,跪地求降,被周武的後隊收容,跑了三十里,僅剩百多名赤手空拳的水軍逃進了左衙大營。
百多名水軍平日沒有這樣沒命地長跑訓練,第二日必定肌肉酸痛,拉不得弓,舉不起刀,給無定河故道左衙大營多添了百多張嘴不說,反而證實了海津鎮的失陷,給左衙大營帶來更大的恐慌。
陳鎮率狼牙騎奔襲海津鎮,謹遵李賢齊軍令,敵有備則騷擾游擊,敵無備擊潰就走,絕不戀戰守城,充分發揮狼牙騎的機動性。
殺散駐紮海津鎮城北軍營的左衙水軍後,陳鎮率狼牙騎圍獵一般,不緊不慢在後驅趕,將潰逃的水軍趕往無定河故道,陳行泰見了潰軍,知曉老巢被襲,必然進退失據,李、張二位校尉覓得戰機,三部狼牙騎在無定河故道施行狼群戰術,三隻野狼,你咬一口,我咬一口,拖住陳行泰,這是原定的計劃。
戰場情勢瞬息萬變,戰機稍縱即逝,狼牙騎見左衙前營與中軍相距太遠,多是步卒,只能結陣緩緩來援,李賢齊冒險進擊,竟然連番得手。
天邊燃起了大片色彩鮮艷的火燒雲,變化萬千,紅彤彤,金燦燦,忽而變成了一個顏料盤,五顏六色。
傍晚的霞光照在無定河故道,地獄般的戰場蒼涼淒美,猶如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蘆葦如長箭般的葉桿伸向藍天,被踐踏得只有零星綠色的草地,屍首成堆倒伏在一起,流出的鮮血已凝結成了暗紫色,故道四處散落的鎧甲、頭盔,橫刀、長槍,亮錚錚的金屬面反射出瑰麗的色彩,故道中央,一桿狼牙槍驕傲地插在一名左衙校尉的屍身上,紋絲不動,天空有大群的禿鷲呱呱叫著盤旋,忽起忽落,享受著血肉美餐。
南邊潮濕的風帶著濃濃的血腥氣迎面撲來,一個名叫李甲三的十歲大孩子,個子高瘦,像根鐵條,驚呼一聲,從屍體身下找出一把百煉橫刀,凝神一看,刀鋒一股寒氣逼來。
那具屍體動了一下,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兄弟們快來,這兒還有一個活口!」李甲三提著橫刀,大聲嚷嚷。
少兒營一群打掃戰場的孩子嘩地圍了上來。
這名身著明光鎧的旅帥,鎧甲被狼牙棒砸得凹陷變形,半邊身子血肉模糊。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這名軍士身高體闊,身手不弱,被人一棒從後面砸倒,可惜!」
「戰場上寧死勿逃,死戰不退,還可以拉幾個墊背的,像這種逃卒,不過是懦夫罷了。」
「呸,該死的懦夫。」
「呸,膽小鬼!」
還是手提橫刀的李甲三膽大,「李振威有令,輕傷者可救,重傷者讓他少受一點痛苦。我們剝下他的鎧甲,看看他的傷勢。」
孩子們動起手來,先取下精鐵盔,解開山紋腹甲,膝裙,吊腿,再費力地解開胸前兩大片明晃晃橢圓形的甲板,右肩的虎頭披膊已變了形,肩背處血肉露出骨頭白生生的斷茬。
「甲三,看這傷勢不輕不重,怎麼辦?」幾個孩子問提橫刀的李甲三。
李甲三直直地盯著那名旅帥的眼睛,看他眼神呆滯,帶著死寂般的灰色。
將橫刀對準他的心臟,李甲三一刀插了下去,抽刀而出,鮮血咕咕地似泉水般冒了出來,他的雙腳沒有旁邊挪動,就泡在血泉之中。
彎腰下去,李甲三蘸了一手溫熱的鮮血,抹在臉上,眼神裡滿是狂熱的崇拜,還帶著幾分童音朗聲道:「少兒營都是紅巾兒,學學李振威,輪流上來一人一刀,練練膽。」
「好,一人一刀,殺了後再去打掃戰場!」
「打掃戰場一個活口都不留,拿來殺人練膽!」
少兒營的孩子狂熱地叫嚷起來,十歲大的孤兒李甲三驕傲地挺直了精瘦的身子,在霞光裡宛如一根刺向蒼穹的狼牙槍。
暮色沉沉,無定河故道戰場,少兒營三五成群,仔細打掃著戰場。
李甲三歡呼一聲:「那是李振威的狼牙槍!某認得。」身邊的少兒營抬頭望去,視線中除了那桿突兀傲立的狼牙槍,還看見一名哨騎在暮色中從南邊疾馳而來。
那名哨騎一直未減速,幾騎迎上去,盤問幾句就放了行,哨騎被帶到了李賢齊跟前,勒馬急停,就在馬上稟報:「越騎校尉陳鎮,奔襲海津鎮,擒獲陳行泰家小三十多口,擊潰水營軍士,殺敵約二百,俘虜二百六十五人,陳校尉已知曉狼牙騎大勝的消息,在南邊五里處游弋警戒,待命出擊,請李、張二位校尉示下。」
「狼牙騎俱是騎軍,傳令多布哨騎,加強警戒,今夜派小股騎軍,或虛或實,反覆騷擾,狼牙騎人不卸甲,馬不離鞍,輪番休息,左衙敢出營迎戰,火筒骨笛為號,聚眾圍殲。」李賢齊沉聲下令。
狼牙騎參軍劉?拱手稟道:「可調百騎左衙越騎過去,長夜無眠,可效楚漢垓下之戰,四面楚歌攻心。」
李賢齊讚道:「好計策,參軍之言深得孫子兵法之上兵伐謀,攻心為上的精髓。」
左衙大營,中軍帳側,陳行泰幽幽醒來,有氣無力問道:「戰況如何?」屠雄上前稟道:「中軍潰敗,海津鎮已失,你的家小被血狼堡擒獲。」
胸口如遭大錘重擊,陳行泰喉頭甜甜的,忙用白綢巾捂嘴,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展開白綢巾一看,赤紅殷艷好大一口。
屠雄委婉道:「眼下殘兵敗卒困於無定河故道,莫若議和,接受血狼堡提出的條件,陳寧遠派人向楊節帥請罪,是受費家父子挑撥,與雄武軍狼牙騎發生誤會,即可保全家小,也可忍辱圖存……」
後營指揮使封成帶著幾位校尉闖了進來,見陳行泰醒來,略略拱手:「陳忠武,狼牙營欺人太甚,連童子都派到了戰場,我們昨夜偷襲雖敗,實力猶存,某與幾位校尉商議,派人連夜摸出大營,探出狼牙營宿營之地,拂曉時,某帶百名陌刀手偷營,陷入混戰後,敵軍如來救援,陳寧遠,屠校尉率軍將他們圍住,想來全勝不易,擊潰不難。」
陳行泰覺得胸悶透不過氣來,翻身側臥,眉宇間仍有重重憂色,顯然他未被封成的話打動,以步制騎,最好的結局不過是擊潰,狼牙騎用童子打掃戰場會不會是誘我出戰,一舉將左衙吞掉,莫若以議和之名拖他幾日,楊節帥必然知曉……
封成見陳行泰沉吟不決,大為失望,譏諷道:「陳寧遠誤信費家父子,貪圖土血狼堡的財富,妄動刀兵,一敗再敗,丟了兵馬,楊節帥能饒了你?」
「封致果,理他一個行將就木的死人作甚,我們走。」一個粗悍的校尉嚷道。
屠雄上前道:「戰而後議,不結城下之盟,封致果,某支持你,派人召來盧綸等,一塊商議商議。」
幾位軍校一陣風似地出了營帳,只留下陳行泰孤零零的躺在榻上,如頭重傷後奄奄一息的黑熊,喉嚨一甜,陳行泰手上的白綢巾一慢,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灑在地上殷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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