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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驛雖無天下第一驛,褒城驛泛舟垂釣的池沼,卻有一岸桃花春水的美景。
桃花驛為河北道一等驛,水陸兼辦,配備有驛船三艘,驛馬六十匹,驛夫二十人,駐有驛卒百名。
唐朝驛站包括水驛、陸驛和水陸兼辦三種,三十里一站,驛傳合一,有基層政權的作用。
桃花驛丞周原,平常笑咪咪跟彌勒佛似的,這幾日悶悶不樂,失去往日的笑容,幾名驛吏見上官心情不佳,有的躲到公事房埋頭處理公文,有的借口出門處理防狼的事,盡量不與周驛丞照面。
周驛丞從流外九等吏一步步熬到從九品的流內官,其中的艱辛苦澀不足與外人道,被調派到桃花驛後,更是小心侍候過往的官吏,察言觀色,阿諛奉承,討得路過的一位將軍歡心,被他舉薦為從九品的桃花驛丞。
後院都兵馬使楊志誠在幽州殺將逐帥,靠山失了勢,桃花驛又居於水陸要道,周驛丞的前程岌岌可危。
誰料想桃花塢野狼成災,商旅、驛傳全走水路,本地的士紳富戶紛紛遷居,昨日周驛丞被請到張府,吃了一驚,昔日雄心勃勃的費堡主一臉黯然,對野狼成災長吁短歎,還是一家老小的性命要緊,將塢堡田產等全部轉給了李賢齊。
費橫與周驛丞互道珍重,連送行宴都未舉辦,言道明日舉家將遷往登州。
故人離去,周驛丞有些狐兔之悲,這幾年與費橫關係密切,官府的河灘荒地都是經他的手低價售給費橫,當中的貓膩污濁只有二人知曉。
野狼成災,原本是個肥缺的桃花驛丞也無人問津,周原被困在桃花驛,進退不得,狼災不除,不但陞遷調離無望,還有可能問罪斬首。
找個門路,重金賄賂上官,調離桃花驛?河北藩鎮殺將逐帥,沿習成性,連節帥都如履薄冰,朝不保夕,一個九品驛丞做得了多久?何況周原捨不得耗盡心力貪污的銀子。
周驛丞沿著遊廊慢步,腦中忽地有了疑問,幽州將門的公子明知道野狼成災,為何還往火坑裡跳?購堡置產,那得多少銀子,他背後的幽州將門……周驛丞感覺眼前豁然開朗,望著院中群芳爭艷,蜂蝶蹁躚,心結初開。
「劉隊正,挑幾騎驛卒,與某一同親往血狼堡巡查。」周驛丞快步來到公事房,吩咐道。
田野麥苗青青,越靠近血狼堡,蹂躪倒伏的麥苗越來越多,野狼肆虐成災的痕跡很嚴重。
星星點點的野花漫過馬蹄,隨行的劉隊正揚鞭指著左前方,「周驛丞,你瞧無定河故道。」
遠遠望去,怕有上千人在故道河堤上忙忙碌碌,勸農桑,修水利是地方官的大事,周驛丞竟茫然不知,詢問左右,隨行的隊正驛卒盡皆搖頭。
「不要驚動他們,瞧瞧去。」周驛丞下了馬,帶著幾名驛卒躡手躡腳走過去,離河堤的不遠,周驛丞蹲下來仔細觀察。
一隊堡丁正從故道掘沙運土,將河堤加寬,靠近河堤的荒地被堆成緩坡,一隊農夫正在翻土施肥,農家肥和草木灰的臭味隨風四散。
周驛丞捏著鼻子直起身,一臉興奮,連聲催促手下驛卒,「快,快去血狼堡探個究竟。」
堡牆上的紅巾兒遠遠瞧見十幾騎飛馳而來,楊射虎急忙下令:「閉堡門,收吊橋。」
獵人堡丁俱在故道河堤,塢堡空虛,出不得一點差錯,「小心戒備。」他的聲音有點顫抖,張弓搭箭,拉成半圓。
劉隊正一馬當先,冷不防一箭射來,一縮脖子,頭盔上的紅櫻被射落在地。
「來騎通名,否則利箭無情。」楊射虎喝道。
平日溫吞水一般的劉隊正也動了怒:「瞎了你的狗眼,桃花驛周驛丞駕到,快出堡門迎接。」
「咻!」「咻!」又是幾箭飛來,插在劉隊正馬前,箭羽兀自顫動不停。
「退出一箭之地,待通傳血狼堡堡主後,方可放行。」楊射虎毫無懼色,威風凜凜喝道。
劉隊正抬頭望見猙獰可怖的青銅狼頭,不由怯了幾分,正在猶豫,後面的周驛丞大聲喚道:「劉隊正不可造次,退回來等堡丁通傳。」
半響後,吊橋放下,堡門大開,一隊紅巾兒縱馬呼嘯而出,分列左右,氣勢逼人,隊尾的耿精忠,李賢齊並騎而立,耿精忠在馬上拱手道:「不知周驛丞大駕光臨,恕罪,恕罪。」
周驛丞被氣勢所懾,顫聲應道:「桃花塢野狼肆虐,商旅斷絕,特來與血狼堡堡主商議。」
耿精忠大笑:「好說,好說,周驛丞請。」
周驛丞和驛卒們在紅巾兒的護送下進了血狼堡,四下打量,更覺心驚,甕城裡還帶著焚燒的痕跡和斑斑污血。
血狼堡,聚義堂。
周驛丞滿臉堆笑,「聽聞血狼堡為狼群圍攻,情勢險急,周原本想來救,可有心無力,還望二位見諒。」
「那裡,那裡,多虧周驛丞提供的弩弓箭矢,助了獵狼隊一臂之力,驅狼除害的功勞,少不得為周驛丞添上一筆。」耿精忠話語誠懇。
一聽耿精忠發自肺腑的感激之言,周驛丞的心定了下來,似掉進了蜜罐,得意!故道整修河堤,怕這狼害已除掉了吧?自己有先見之明,招募獵狼隊,提供弓弩箭矢,一份功勞少不了。
周驛丞故意歎口氣,「唉,狼害未除,千萬小心,血狼堡卻忙著整修河堤,一個不慎,狼群圍攻,連屍骨都收不回來。」
耿精忠與李賢齊面面相覷,狼害盡除的事已無法遮掩。
李賢齊出言解釋:「前幾日,無定河故道的野狼已被血狼堡剿殺大部,剩下的驅趕得遠遠地,桃花塢暫時無憂。」
周驛丞一臉狐疑,責怪道:「耿校尉,史公子,難道你們不信官府,既然除掉了野狼,為何不獻狼求取賞金?」
耿精忠苦笑:「實不相瞞,血狼堡丟了二百多條人命,將野狼誘進翁城,用火燒之,皮毛血肉無存,只剩一些野狼的骸骨,刀劈槍刺倒有一兩千匹,皮毛也不完整。」
難怪翁城有兵火焚燒的痕跡,周驛丞急問:「那些野狼骸骨可在?」
耿精忠答:「堆在一處,掩埋在血狼堡外。」。
周驛丞躊躇片刻,還是覺得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人倒有幾分幹練之才,「挖出來瞧瞧。」
血狼堡西邊。
大夥兒都用白疊布巾掩住口鼻,幾名紅巾兒掘開一個大坑,只見白骨森森,堆積如山,楊擒熊隨手拾起幾個狼頭骨,遞給周驛丞查驗。
周驛丞興奮地接過狼頭骨,渾然不覺腐肉的臭味,連聲讚道:「太好了,太好了,耿、楊二位校尉建此奇功,本官即刻飛報幽州,為你們請功。」
看到紅巾兒立刻就要掩埋,周驛丞慌忙攔阻,「全挖出來,灑上生石灰,送往桃花塢。」
既是報功的證據,也是白花花的銀子,周驛丞四下瞅瞅,靠近李賢齊:「堡主,耿校尉,可否找個僻靜之地說話。」
三人回到聚義堂,屏退左右,周驛丞壓低嗓子,「史公子,耿校尉,那堆狼骨,一可作為報功的憑據,二可領獵狼賞金。」
耿精忠初聞一喜,旋即搖頭:「不妥,不妥,連狼骨都攏不全,怎領得獵狼賞金?」
「現在士紳富戶大多遷走,僅剩兩家毛皮作坊,獵狼賞金的事由某說了算。」周驛丞面露得意之色
兩家毛皮作坊暗中被血狼堡掌控,李賢齊暗覺好笑,「周驛丞,我等將野狼骸骨交上去,能領多少賞金你說了算,血狼堡還可拼接幾付野狼完整的骨架,號召桃花塢鄉民給獵狼遇害的壯士立塊碑,碑上應有周驛丞、耿精忠、楊亮等幾位的事跡,」
周驛丞倒是察看過幾次桃花塢防禦野狼的措施,遠遠地瞧了一眼被打死的野狼,能被鄉民樹碑立傳,流芳後世,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李賢齊肅然正色,大聲道:「周驛丞居中籌劃,提供獵狼的弓弩箭矢,奮不顧身,領著驛卒壯丁晝夜巡視桃花塢,數次擊退狼群,護得桃花塢安寧,後代子孫須牢記於心。」
名也要,不過利更加實在。周驛丞微笑道:「歷年滾存的賞金共有一萬四千三百多貫,你們刀劈火燒,怕有四五千隻,一併領出來,某有一幫手下要安撫,還有那兩家毛皮作坊需要打點,驛站佔六成,血狼堡佔四成。耿校尉、公子意下如何?」
血狼堡獵狼丟了兩百多條性命,孤兒寡婦也該多給點撫恤銀子,耿精忠憤憤不平,正待開口被李賢齊拉住。
李賢齊微笑點頭:「周驛丞,就按你說的辦,明日血狼堡用披紅掛綵,將野狼骸骨毛皮送到桃花塢,召集鄉民刻碑立傳。」
看耿精忠岔岔不平的樣子,那及堡主明白事理,周驛丞冷哼一聲,要是本官不答應,你們一貫錢都拿不到。
第二日,耿精忠率領百名殺狼有功的獵人堡丁,披紅掛綵,將狼骨皮毛裝了七八車,大張旗鼓,浩浩蕩蕩拉到桃花塢。
驛卒們一早就四處張貼告示,鳴鑼宣講,桃花塢鄉民聞訊聚集起來,前往迎接獵狼的英雄,熱鬧非凡。
一番點驗後,耿精忠在簿冊上簽字畫押,周驛丞將六千貫飛錢交給耿精忠。
耿精忠按李賢齊的吩咐,為鄉民講述獵人如何結陣殺狼,堡丁如何以身誘狼……說到獵狼死難的勇士時熱淚盈眶,圍觀的鄉民唏噓感歎,說到狼群中計,被甕城困住,熱水火油傾盆而下,人群歡聲如雷,掌聲經久不息。
鄉民見了堆積如山的狼骨,還有耿精忠活靈活現的故事,桃花塢野狼成災的流言不攻自破。
那兩個皮毛作坊非要兩千貫,周驛丞費了好多唇舌,減了三百貫,分了兩千貫給手下,周驛丞懷揣五千貫飛錢,躲在簽押房,取出精緻厚實的飛錢,就著暗暗的光線,蘸著口水反覆點了幾遍,揣在胸口,摸了摸,這才喜孜孜地提筆,書寫報捷的公文。
「太和五年三月十一,桃花驛丞周原組織壯丁,招募獵人……」周驛丞正運筆如飛,聽到一名驛吏在門外高聲奏報:「周驛丞,快出來迎接上官。喜事連連。步步高陞吶!」
周驛丞擱下筆,撫了撫胸,慢慢推門而出,「何事可喜?那位高昇?」
驛吏高聲道:「幽州節帥府王虞候透了個消息,桃花塢設為五百人的軍鎮,鎮將為賦閒在家,殺狼建功的原盧龍軍禦侮校尉耿精忠,鎮副就是你老人家,桃花驛丞周原。」
陞官發財,周原先是大喜,後又頹然坐下,笑瞇瞇的胖臉立刻由晴轉陰,愁!剛從頂頭上司耿精忠手上污了好幾千貫銀錢,如何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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