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那塊地如何
這天是范銘到任市易務的第整整十五天,隨著市易務的事務逐漸熟稔,他也開始忙了起來,當然,最忙的不是處理市易務的事務,而是忙著應對四面八方走門子的人。
說起來這還是由市易務的一項事務而起,按照規定,市易務要召集在應天府諸行的行鋪的牙人充當衙門易務的行人和牙人,要說外面的人不知道這其中隱含的利益的話,衙門中的吏員卻是再清楚不過了,於是這召集行人、牙人一事就像是一塊暴露在空氣中的蜂蜜,吸引著四面八方嗅到了氣味的『螞蟻』。
光是應付這些走門子的人都讓范銘有些頭疼,最關鍵的是裡面還有不少通判大人的關係,他一時也不好真的去確認,只能是通通讓老張給擋了下來。
唯一讓他有些小樂的是,對面的老許似乎並不比他輕鬆多少,來來往往的人幾乎就沒有停過,也不知道這老小子是怎麼應付過去的。
端起書案的茶盞細細的抿了一口,抬頭瞄見老張從外面走了進來,便笑著問道:「老張,這外面的人都應付過去了吧。」
「應對過去了,只是……有個商賈說是您的老家人,我不敢自作主張,所以……」
「我的老家人?」范銘凝了凝眉,夠得上關係的老家人還真沒有多少,是誰會在這個當口來衙門找他,「去請他進來。」
「是,職級。」
不一片刻的功夫,老張領著一個商客裝扮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再看清楚來人的面目時,范銘不由的眼睛一亮,來人不是別人,卻是上次同王稼軒一起到家中的族叔王融安。
「范職級,叨擾了!」
「王叔,你可折殺我了。」一見王融安如此,范銘趕忙起身,將他迎了進來,轉頭對老張道:「去將那日買的紫筍香拿出來,給貴客上茶。」
「誒!」老張點頭退了出去,心中卻是有些犯嘀咕,這位看上去也不像是職級的老家人,這些天范職級何曾對人如此客氣過,這茶職級自己都捨不得喝上兩次,雖是心裡如此想著,手上的動作卻是不慢,將茶泡好放在了二人的面前之後,識趣的退了出去。
「王叔,你啥時候來的,也不告知我一聲,也好讓我為你設宴接風啊。」對王融安的突然到來範銘還是覺得頗有些驚喜,按說他調任市易務之後還沒怎麼跟楚丘縣方面的人聯繫,王融安卻已經找上門來,不由有些出乎他的意外。
「呵呵,這次也是剛從汴京回來,就聽說你升職了,王融安笑了笑沒有答話,逕自從袖口中拿出了一封紅包,放到了范銘的面前,「前番沒來得及恭賀陞遷之喜,這是一點小意思。」
「王叔,你這是……」范銘遲疑了片刻,有些摸不清王融安的來意,要說雖然跟王家的關係還算親密,但跟他這族叔卻還是畢竟隔著那麼一層,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不去家裡而直接來衙門這恐怕……依他猜想的,王融安所為之事就是當初商定的布帛買賣之事,只不過如今范銘的地位和當初截然不同,仗持著市易務的便利,這事情就比當初要好辦得許多。
「只是一點心意,這也是楚丘表兄的意思。」王融安呵呵一笑,接著說道,「你榮任市易務職級,這可是咱楚丘百年難得一見的好事,按理來說當是表兄要親自來一趟,不過時下有俗務纏身,因此也就由我來代替了。」
「王叔您說的哪兒話,范銘今日能僥倖進的府衙,憑借的也是當初楚丘縣衙的積累,王叔的恩情怎麼也不敢忘的,就是再騰達也脫不去楚丘的鄉籍不是?「范銘真誠的笑了,說心裡話,他對楚丘縣還是非常有感情的,儘管是僅僅幾年的時間,但卻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獲得認同感的日子,也正是在楚丘縣城的日子,讓他完全將自己融入了這個世界當中。
「那就好,那就好。」到這一刻,王融安才真正的放下了心中的顧慮,他也算是南來北往老跑商的了,見過不少的大場面,但也明白這官商之間的一些行事原則,即便是范銘同自家關係不錯,但這官商的身份在哪兒擺在,當初范銘只不過是一清貧學子,有道是人心易變,誰知道如今這范銘又如何。
「王叔,楚丘縣如今可還安生?」
「好得很,自通了商路以來,咱們楚丘的買賣好做多了。」一提到生意,王融安臉上的笑容便開了,和范銘說起了如今楚丘的變化,那段時日他跑宋州、陳州以來,楚丘閉塞多年的商路又重新煥發了青春,越來越多的商幫選擇楚丘為主要商道,隨之而來的各方面民生都繁榮了起來。
說到末了,王融安彷彿想起什麼來,對范銘道:「對了,王知縣明年就要會汴京了。」
「什麼,王大人要回汴京了?」
「是啊,王大人的三年任期滿了,這些年在楚丘頗有功績,也就積功升調了。」
聞言默然,算算時間,從到楚丘縣衙當差起到如今也是差不多將近三年了,也是朝廷官員的輪差之時,只是想不到時間會過得如此之快,讓范銘心裡不由有些唏噓。
接下來兩人又隨意的話著了些家常,王融安似乎也絲毫沒有提起布帛買賣的事,范銘卻還是忍不住心裡犯嘀咕這王融安來到底所謂何事,同時也在心裡為自己劃了個界線,只要他的要求不超過底線他還是要答應下來,怎麼說王家對他也算是有情意在的,漸漸地范銘有些耐不住,試探著問道:「王叔,這次來可是有何事要我辦?」
王融安一愣,隨即又點了道:「還真有件事要來求你。」
再續了番家常之後,王融安開始正式表明了來意,果然不出范銘所料,王融安「你可知我此次來所謂何事?」
范銘笑了笑,「當是為布帛買賣一事,可對?」
王融安搖了搖頭,「非也,衙門不談私事,我知道規矩的,此次來是為了另外一事,是為了表兄之托,稼軒之事?」
范銘不由一驚,「稼軒怎麼了?」
「呵呵,沒甚大事。」王融安擺了擺手,「這小子老嚷嚷著要出來隨你來應天府做事,聽說你調任市易務之後更是鬧不可止,表兄拿他沒辦法,只好厚著臉皮來求一求你,隨便給個差事給他做,只要跟著你便成。」
「看您說的,我同稼軒同窗之誼,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麼,只要稼軒願意來,我還求之不得呢,怎麼說也算是自己人不是。」范銘故作嚴肅的正了正身形,「王叔只管要稼軒來便可,吏員我沒辦法,牙人、作手還是沒問題的。」
「當個牙人就好。」見范銘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王融安臉上的笑容發自真心的露了出來,雖說原先就知道范銘是個重情意的人,但畢竟所處的位置不一樣,這人也就容易變,這一刻是終於放下心來。
「稼軒現在何處?」
「他此刻就在西城的太和樓裡,就等著我的回信呢,這孩子。」
范銘呵呵一笑,站起身來道:「那我待會兒散衙之後便去尋他,王叔你先回去如何,晚上我再為你們兩接風洗塵。」
王融安也識趣的站了起來,抱拳告辭,范銘相送到門口之處,臨出門之前,他驀然想起一件事來,「王叔,我給王叔指條發財的路如何?」
「什麼路?」
「應天府城外有個隋堤柳煙,可知道?」
「知道。多年了廢堤了,聽我父親說當年這碼頭可是熱鬧得很那!」王融安點了點頭,不知道范銘的用意,「莫不是漕運要重開隋堤碼頭了?」
范銘沉吟片刻,「正是這隋堤,不過卻不關漕運的事,而是關我市易務的事。」
「哦,這是什麼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