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醉翁之意
「若是怕了……現在退出還來得及!」萬職級臉上的笑容愈發濃烈了起來,只是看著的人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
這一切范銘都看在眼中,雖然還不是很清楚他們到底所議何事,但這脈絡卻逐漸的清晰了起來,市易務新立,目的就是為了打壓壟斷,這應天府的商界就要重新洗牌,就肯定是要借用這些吏員的關係和權力,這也就是為什麼如今坐在這裡的幾乎囊括了所有市、商、稅曹司的吏員。
而吏員們也要生活,要養家,光靠那點微薄的不可能支撐如今光鮮亮麗的生活,理所當然的也要在權力範圍之內撈點好處,可謂互惠互利,至於市易務中這萬職級為何選中了自己,范銘卻還沒有想明白。
「咳咳……」那吏員被萬職級的眼光掃到,頓時心中一悸,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連解釋:「我只是說萬事還是要小心為上。」
萬職級點了點頭,再掃了一眼下面眾人,見眾人再無異議,便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吃些酒菜墊墊肚子,今晚再一醉方休,據說今晚太和樓的花魁『小飛燕』琴操姑娘將會一展身姿,好眼福啊,諸位!」
「琴操姑娘!」
一說到女人,氣氛頓時就輕鬆了不少。唐宋以來,男女交際,多為狎妓,文士邀寵孌女,已經在當時成為一種流行的風尚。提到女人就不得不說起詞來,承平百年,士大夫耽於玩樂,官府酒宴公務時,由官妓陪侍,斟酒,唱曲,這就需要新曲新詞,供官妓在歌宴舞榭上娛賓遣興。
可以說,詞這一體裁為士大夫所好,由俚俗一變為高雅,發展到頂峰,成為北宋文學的標誌,也與妓女們與士子文人們的唱和及傳播是有很大關聯的。鄭振鐸在《插圖本中國文學史》中指出,「詞乃是文人學士的最喜用之文體,詞乃是與文人學士相依傍的歌妓舞女的最愛唱的歌曲。」
同時,妓女的詩詞也深為當時狎妓的文人所傾倒,乃為相互傳唱,流傳很廣。而一般良家女子之詩詞反倒很少流傳。恐怕這與妓女的思想較少束縛、接觸文人名士既多且廣不無關係。
趙宋承李唐遺風,公務聚餐、友人歡宴,皆有歌妓舞女助興,盛況不減。所以,達官貴人之家,都蓄養家姬,或由官府教坊或由專業人士進行訓練,只為酬酢賓客時娛賓遣興之用,即一般文士亦會量力置妓,用以清歌妙舞、宴集歡娛。此所謂「紅妝侑酒,侍奉有度」也。而這些歌妓的專業水平,也不是那些在「勾欄瓦捨」裡進行大眾表演者所能比擬的,可以說她們是專家級水平了。
即便是沒有自家蓄養歌兒舞女,士大夫們的正常公務之中也是離不開妓女的。按照律令官員們不可出入民間妓院,但好在宋政府給他們準備了官妓,也就是營妓。蘇軾有一首《菩薩蠻》就寫的是當時杭州習俗:新任郡守陳襄到任,營妓(官妓)出境而迎的情景,「繡簾高卷傾城出,燈前瀲灩橫波綠。皓齒發清歌,清辭入翠娥。」
像此時范銘一眾吏員號稱名義上的公務聚餐當然也少不得要隨大流一番,只見萬職級對著外面招了招手,當即引來的一個體態豐腴的徐娘,只見那徐娘滿面笑容的跑到萬職級的身旁,「大人,召喚奴家有何吩咐?」
「上酒菜。」萬職級又頓了頓,道:「另外,將那一水的江南小娘給叫上來。」
「是,大人!」徐娘樂顛顛的又跑了出去,不一會兒的功夫,一陣清新的絲絃聲響起,隨之飄飄而來一眾十數位曼妙的煙歌女子,個個都是姿態萬千的上等貨,就連范銘這等見過了大世面的人都不由的心中暗歎這太和樓不愧為應天府頂級的酒樓,這要放在後世就是一個天上人間那!
「來來來,姑娘們,好生服侍諸位大人吃酒,可別墮了咱太和樓的名聲。」徐娘一邊移著碎步,一邊用那眼波掃著這在座眾人的臉色,對這批小娘的素質她還是十分有自信的,要知道這可是經過東京教坊司大家親自訓練出來的,光是她們身上的衣著的就花了不下數百貫的銀錢,看到在座眾人眼中流露出的那不可抑制的**,徐娘臉上的笑意愈發的弄濃了,「如煙,快到萬大人的身旁來,紫月,你到李大人這兒來。」
在徐娘熟練的安置之下,在座的吏員人人身旁都都陪伴了一兩個小娘,范銘也不例外,不過唯一有些區別的是安排在他身旁的這個妓家看上去有些拘謹與生澀,只見身旁的萬職級對他使了個男人間的眼色,湊過來放低了聲音道:「老弟,這可是我特意為你挑的,真正的清倌人,就連到酒樓中都是第一次,方由教坊司送來不久,聽說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不精通,能不能……哪個,咳咳,就看你的本事了!」
范銘苦笑著搖了搖頭,想不到原先臆想中的公務聚會或者商行大會變成了享樂大會,看來這古來的『公私不分家』一說還真是事實啊!
遲疑片刻,范銘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萬兄,這不會誤了正事吧……」
「放心吧,眼下還早,也不是談事的時候,先吃飽喝足了,玩夠了自然會有人來找咱們,你就好生享用吧!」萬職級拍了拍范銘的肩膀,逕自轉身同其他吏員舉杯相邀去了。
望著一眾吏員的『放浪形骸』,范銘也不好故作清高,獨樹一幟,這時勾欄酒肆作為人際交往的重要場所,范銘原沒這心思,只是既然到了這樣的場子他也不能太死板。特別是看到與平常要死不活模樣,而如今卻生龍活虎的老林押司,范銘更是心中搖頭,也只得借打量本間花廳的擺設來打發時間。
這是本間酒樓中最大地一間花廳,房間裡本就點著三爐香,再加上一群鶯鶯燕燕妓家身上地香粉味道,整個房內簡直就是脂香四溢,還好房間裡面擺放著六個大冰盆子,否則真要熱的沒法子呆人了。
此刻他身邊坐著的這個妓家與他年齡差相仿,能被萬職級交口稱讚的,這妓家的容貌自然是不錯地,身子也頗為勻稱,只是那略顯生澀的表情或許讓來此的客人不滿,不過這卻剛好符了范銘的意,或許也這也跟范銘心中還是的那絲潔癖有關係,清倌人到底是比其他妓家要來得乾淨。
「官人請酒!」,妓家避過范銘的手捧著酒盞送到了他嘴邊,整個身子也隨著捧酒的動作偎進了范銘的懷裡,不過那略微僵直的身子卻暴露了她此刻還有些緊張。
范銘溫柔的將她從自己懷中扶正,笑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妾名阮阮。」
「阮阮?好名字」,范銘順手接過阮阮的手的酒盞一飲而盡,又想起了當初在宿州,如今在汴梁的唐安安,她也算得上他在這個時代的唯一一個紅顏知己,也不知如今的狀況怎樣,將來到汴京少不得要去見她一面。
「聽說你還是第一次?」
一聽范銘問到這個,阮阮的眼眸中不自覺的掠過一絲悲傷,其中卻又包含一些憤然與不屈,雖然一瞬即逝,但這女子心中的傷痛卻還是被范銘看敏感的抓到,每個妓家都有一份自己淒慘的身世,對這些可憐的女人范銘除了憐憫之外,更多的是同情。
不過阮阮看起來是心地堅強之人,那股悲傷很快又消失不見,回復到那笑顏盈盈的姿態,以教坊司中調教的姿態捧著酒盞的手順勢就纏上了男人的脖子,「阮阮初入塵世,體驗不足,請公子憐惜。」。
眼瞅著范銘又要伸手來接酒盞,妓家當即嬌嗔不依,她這身上一搖愈發的緊貼著范銘身上分不開了。那神態倒是愈發的媚了起來。
范銘依舊是笑著將阮阮用柔勁扶正,「你且別亂動,稍會兒還有正事,陪我說說話就行了。」
「官人可是嫌棄奴家服侍不好?」
「不是,沒你的事。」范銘笑了笑,坐直了身子,「我問你,聽說你還精通詩詞歌賦,莫非這教坊司除了教導你們樂舞之外,還教詩詞歌賦?」
阮阮彷彿也感覺到范銘毫無玩戲之心,也便不再弄嬌,點頭道:「是的,官人,不過主要還是樂舞之道,不過這詩詞歌賦卻是奴家出身前在家中學的。」
「哦。「范銘又重新打量了阮阮一番,驀然發現阮阮在那一層淡妝之下的嬌美容顏竟然還帶著一絲隱約的書卷氣,范銘不由對阮阮的身世起了興趣,「跟我說說你的事好嗎?」
阮阮搖了搖頭,那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奴家一介賤身,儘是些污糟事,怕是污了官人的耳朵。」」無妨,就當聽書,你且說來聽聽。「或許是范銘那清澈的笑容是讓她最終放下了心中的防衛,阮阮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哀怨了起來,「若是公子不怕污了耳朵,阮阮就說給公子聽聽。」
范銘笑著點了點頭,默默的望著她,等待著這女子輕啟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