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四大商行
「這位官人，可是來赴宴的？」門前小廝笑吟吟的望著范銘問道。
范銘一奇，「你如何得知？」
「今日是四大商行行首聚會，現已經將太和樓包下來了，官人一看這份架勢就是衙門中當差的公人，大人這份軒昂的氣度他人學都學不來。」
「你倒是會說話！」范銘開懷一笑，不得不承認有時候聽聽人拍馬屁還是挺心情舒暢的，從懷中掏出一串通寶丟到這小廝的懷中，「這是賞你的！」
「謝大人！」這小廝忙不迭的將這通寶塞入懷中，樂得開了花，今兒可真遇到好豪爽客了。
「我問你，今天這四大商行行首聚會是怎麼回事？」
「大人，小的只知道今日是陳家做東，趙、錢、蔡三家合辦的宴席，請的是各行各業的商賈大家，以及像您這般的各位大人。」
「嗯！」范銘點了點頭，知道也從這小廝的口中再也問不出什麼，便擺了擺手道：「萬職級可在裡面？」
「萬職級早已在雅間等候多時，大人請隨我來。」
范銘一甩衣袖，「前頭帶路。」
「誒，官人裡面請！」
由小廝帶著進入酒樓大門，經過一道長廊，眼前日漸開闊，原來這太和樓不僅僅是內部裝飾雍容華貴，而且隱隱有園林庭院化的景象。使人一邁入就會感到心曠神怡。這種迥異於富麗堂皇的皇家園林，帶有簡、疏、雅、野特徵的住家式宅園酒樓，有如進入某家皇族親王的私家園林一般。
范銘不由想起《東京夢華錄》其中有專門介紹道：必有廳院，廊廡掩映，排列小閣子，吊窗花竹，各垂簾幕。進入後堂一股絲絃管樂聲裊裊而來，先前在宿州時聽樂平介紹酒樓中有往往有不少此類賣藝人在各酒樓中吹簫、彈阮、歌唱、散耍，此叫作趕趁，常有市民在生活無著的情況下，就選擇了去酒樓趕趁這條路。
一路向裡，身旁的小廝不斷慇勤的給范銘介紹著自家酒樓的各種好處，其中說的最多的無非是自家酒樓的幾大花牌了，這花牌一說他倒是不陌生，先前在宿州時，各酒樓中就各自養著許多小娘，不時的舉行堂會，稱作『點花牌』，也就是傳說中的選花魁。
一到晚上便集中數百名濃裝艷抹的妓家，聚坐約百餘步之長的主廊上，以待酒客的呼喚……這些妓家未必全是從事皮肉行當的，她們的作用主要是使酒樓的氣氛更加活躍，酒客則瀟灑悠閒，各取所需：飲了，亮盞邀當壚美人共話；醉了，醺醺地在花團錦簇中品嚐秀色……優美的園林環境，加之周到細膩的服務，無不透露出超前的繁榮景象。讓一眾文人趨之若鶩，後世更是有人以敏銳的嗅覺捕捉到了這窈窕連亙、娛情生色的勝況，創作出酒樓體裁的話本《鬧樊樓多情周勝仙》，情節離奇，愛情灼熱，使人更進一步感受到宋代城市酒樓所特有的波瀾不驚、月白風清的優美意境。
與其說是酒樓，倒不如說是有如後世的夜總會，不要說如他這般身份的市井小民，相信即使那些居止第宅匹於帝宮的高官巨賈也不能抗拒吧！
「范老弟，你可算來了。」
一進入庭院主堂，只見一名高瘦的文士裝扮的熟悉面孔從裡面迎了出來，沖的方向正是自己的方向，范銘一時有些恍然，這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但卻又想不起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見過，正當范銘努力在頭腦中搜尋之時，那人已經是親熱的挽起了范銘的手，「老弟，在衙門裡聞名許久了，一直沒得機會，這次咱哥兩可得好生聚聚。」
范銘這才醒悟過來，這人就是這次的主客萬職級，也不知他又是如何認識自己的，笑道，「萬職級，你這是唱得那一出啊？」
「在外不需稱官職，我年歲稍長你幾歲，你叫我萬老哥就是了。」萬職級滿面堆笑的對范銘說道，「范老弟，今日可是陳家行首特意囑咐老哥我要將你邀出來，你可要給老哥我幾分薄面啊！」
「這……」沒等范銘反應，他便由萬職級拖著進了庭院之中，范銘不由搖頭，對這種自來熟的人還真是沒什麼好辦法。
再看這後堂大廳中，此時這裡已經是歌舞昇平，香煙裊裊了，對於類似的情形他在後世看過許多，也經歷過許多，所謂的官商勾結是免不了的了，雖然心知肚明，但范銘還是要裝出一副疑惑的神情，問道:「萬兄，此次相邀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萬職級嘴角浮現出一抹促狹的笑容，「范老弟，難道沒事就沒邀你出來玩樂玩樂麼？」
「呵呵，萬兄這是說的哪兒話，小弟只是有些惶恐罷了！」
「哈哈，來來，我來為你引薦幾位同僚。」萬職級說著話便將范銘引到了其中一間清靜雅致的小隔間中，此時裡面隱約已經坐了不少的人，更有不少的熟悉面孔，范銘定睛一瞧，卻是使院中的幾個同僚，大部分是他各曹司的老吏員，其中也有幾個是從下面調任下來的新吏員，總共十來人，幾乎包括了使院所有的曹司。且這些人彷彿都有一個共性，都是屬於按管商市財賦方面的曹司吏員，這也不難猜出這次四大商行聚會的目的，無非是想要重新建立一套關係和套取一些信息，而他們這些吏員當然則是為了錢，在衙門裡混的誰還能真的指望那點俸祿麼?
范銘頓時恍然，這次或許只是借同僚公務聚餐的一次官商勾結的聯誼罷了。
讓范銘意外的是老林押司竟然也在其中，不過一想也不奇怪，老林押司在衙門廝混了這麼多年，要是連這點關係都沒有那豈不是白混了？
進入內間，眾人的目光隨即就集中到了他們兩的身上，萬職級隨即唱了個諾，「諸位，看看誰來了。」
范銘也大方了抱拳道：「諸位，市易務范銘，有禮了。」
一見到范銘進來，老林押司臉上那本來笑吟吟的表情瞬間凝固了起來，「你……你怎麼也來了？」
范銘感覺有些好笑，但卻也不敢表露出來，抬了抬手，「林押司，好巧啊！」
萬職級彷彿也感覺到了兩人間的尷尬，忙打圓場道：「老林，范老弟乃是下開拆司出身，你倆情屬同僚同案，這情誼可不一般那，今後少不得要多走動走動，來來，先坐，先坐！」
「那是，那……是！」老林押司有些尷尬的回應了兩聲，很快就回復了平常的神色，到底是在府衙混了幾十年的老衙門，有了台階便就順勢下坡，再說本就也沒什麼深仇大恨，能重新緩和關係是最好不過的了，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范職級，請了！」
「請！」
兩人笑顏相對，這小隔間中的氣氛頓時歡快了起來，其他的吏員也相應的一同前來打招呼，這也讓范銘進一步認識了不少各曹司的同僚。
和開始想的一樣，這些吏員不是出自財賦司，就是出自常平案之類的商市財賦方面的曹司，想來這萬職級應當是在吏員們中最有手段的老資歷，因此也作為代表以便同外界的商賈溝通之用，畢竟吏員行事也不能太過張揚。
不過這又讓他有些疑惑，此番四大商行聚首想必定是為了市易務新成立之事，也不知道這萬職級是個什麼來頭，又憑什麼能夠成為這把持這兩者之間的紐帶。而他又憑什麼認定自己能夠進入他們的這個利益小團體。
難道就僅僅因為他這次偶然間進市易務的緣故？
沒等他想出結果來，萬職級的聲音響了起來，「除了范老弟，諸位都是老坐衙了，規矩我也就不再複述，待會兒行會上大伙不需多言，只需盡情享用便可，其他看我臉色行事。」
「省得的。」坐在范銘邊上的一員常平案手分大著嗓門答道：「都是老人了，這有啥不明白的，范老弟也是從下面調上來的，想必也不是第一次是吧！「說著這吏員超范銘眨了眨眼，范銘只得略有些尷尬的衝著他笑了笑，事實上他連怎麼回事都沒弄清楚，不過有一點他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這次宴會不單純。
醉翁之意不在酒！
誰能還真的是吃飯而來？
再加上這四大商行行會一事，若是真那麼單純的還真有鬼了！
不過范銘倒是不擔心這其中會有什麼陷阱，有這麼多吏員在這兒，相信他們也不是傻子。待會兒只要靜觀其變就是了，相信到最後總能看出點門道來。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只聽萬職級道：「話雖如此，但此次畢竟是咱們使院難得的大動靜，若是不小心從事，不要說往後的日子不好過，怕是在座這脖子上的那玩意都保不住。」
「嘶……」下面頓時接連響起了幾聲抽氣生，「萬職級，沒那麼嚴重吧！」
「這可說不定，上面鬥得厲害，下面就能跟著安生？」萬職級冷顏一笑，「沒見這些年上頭多少品階之上的大人都折了麼，咱們什麼身份，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那這次……」屬六案的一個吏員臉上顯現出一絲為難的神色，看這神情明顯是有些遲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