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咱家的罪過
安排好了莫寶明休息,房中就剩下娘倆及張婉兒三人,見兒子的神色有些疲憊,唐張氏一臉的慈愛,「聽香雪丫頭說你現在又是唸書又是當差的,晚上一熬就熬到三更半,老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張婉兒依舊還是言辭短少,跟著唐張氏的話眼睜睜的望著范銘,也是一臉的關心。
范銘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口,「這沒啥,比起當初做活的時候輕鬆多了。」
「這那行,你那身子也不是鐵打的。」范秦氏知道兒子的脾性,生來倔強,什麼事都自個扛著,心疼道:「打今兒晚上起,我讓婉兒每天晚上給你燉點童子雞湯,給你補補腦醒醒神。」
聽到童子雞范銘腦中突然浮現起一個笑話來,在有一次接待老外的時候,就上了童子雞這道菜,老外問這道菜叫什麼,旁邊的翻譯一本正經的解釋道這是還沒有性生活的雞,那老外臉上古怪的表情差點沒讓周圍的人笑噴了,「娘,這童子雞可不好找吧,你還得挨個檢查它是不是真的童子。」
張婉兒噗嗤一笑,范秦氏橫了他一眼,也終究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瞎說什麼,讀書人得有讀書人的樣子。」
范銘哈哈一笑,望著張婉兒嬉笑開懷以及范秦氏寬慰的笑容,他這一刻滿足了,這才真像個家的樣子,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夠比得上閤家歡樂的。
又說了幾句閒話,唐張氏的臉色變得多了幾份沉重,先是探身透過窗子看了看花廳外面後,這才坐了下來,「五郎,那天我和莫家娘子一起去城外的廣濟寺求了日子,這婚期也定了下來了,就在下下個月的初八。」。
看老娘一臉的嚴肅,范銘點了點頭,「娘,這個我都知道了,怎麼了?」。
「這可是你第一次成親,可得好好合計合計,可不能馬虎了,」唐張氏看了看張婉兒後扭頭過來道:「論說你這年紀也不小了,自然是越早越好。但這事趕的實在糟心。你莫家娘子畢竟還沒嫁過來,她的錢咱不能用,我尋思著是不是去跟你陳叔借點,應應急。」。
自打兒子進縣學以來,范秦氏在村裡也就揚眉吐氣了,如今更是搬進了城裡,徹底脫離了那種窮困的生活,然而眼下兒子就要大婚,這卻讓他犯了難,在自己手中的除了這兩年來幫兒子存下的幾貫錢其他再也沒有了來源,在城裡娶親這點錢是遠遠不夠的,雖說這媳婦有錢,但這畢竟是老范家娶親,不論是在面子上還是心裡上她都過不去。
對於范秦氏的心情他很是理解,畢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兩年的時間,范銘還能不明白范秦氏的想法?其實他們的想法也跟中國千百萬莊戶人一樣,兒子娶親這是一輩子的大事,也是撐起自家門面的機會,很多時候寧可自己吃點虧也不能失了面子,尤其是當莫寶明將一車車的嫁妝送了進來的時候這種心情也更就強烈了。
范銘本來想著的事這件事不讓范秦氏操心,但若是直接說不讓她操心怕是就更加傷了她的心了,倒不如就依照范秦氏所說找陳良去借,做做樣子,到時候再還給他就是了,也好讓范秦氏了了這個心願,明白了原因後范銘心裡也就有了應對的法子,不過為了不讓范秦氏擔心,他現下也就沒多說什麼,點頭應下了,「不就是娶個親嗎,娘說怎麼地就怎麼地,我聽你的!」
范秦氏聞言如釋重負的長出了口氣,「你現在在衙門裡當差。論說應該在城裡辦體面些,但咱家這家底……哎,也怪我們做老的沒用。委屈你了」。
「娘,看你說到哪兒去了。」范秦氏說這話時不好受,但聽在范銘耳朵裡就更心酸。為了沖淡氣氛讓老娘不至於再傷感自責,范銘刻意笑著道:「你也不看你兒子如今好歹也是衙門裡的公人,你在別人面前說自家寒酸,別人還當你是在顯擺呢!」。
范銘這番話說得輕快,范秦氏聽得也舒心,從前她從來不敢想兒子能有這麼大的成就,如今還能重新回到衙門當差了,這可比他爹當年要強上許多了。
「錢的事我來想辦法,若真的少了我便去同陳叔借。」,范銘拍了拍范秦氏的手示意她別擔心,隨著又想起件事兒來,順手把懷裡那張五貫錢的交鈔掏了出來,「別熬煎操心,都有我呢!這是錢是今天收的,娘你先拿著」。
「五貫!」,范秦氏借交鈔的手猛然一抖,「五郎,這不是從莫家娘子哪兒來的吧,咱可不能拿太多了。」。
「衙門裡發的,您就放心的收著吧」,范銘把交鈔塞進范秦氏手裡,笑著道:「今後我每月的俸錢留兩貫給家中平日開支,剩下的都交由娘你存著,平日裡有個度支的也方便。」
范秦氏將錢仔細的瞧了瞧,又轉身交給了張婉兒,「婉兒,你好生給五郎收著,將來這家還得由你來管著點。」
「嗯!」張婉兒低低的應了聲,小心的將交鈔折了折,從懷中掏出一個絹布包來,將交鈔包好重新放了進去,這溫順的身姿讓范銘的心為之一動。
說完正事,范秦氏頓時輕鬆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頗是欣慰,驀然間又想起什麼事來,「對了,五郎,這次大婚是你的大事,也是咱們老范家的大事,家裡少不得要她們幫著拾掇些,你明兒抽個時間把你兩個姐姐接來,咱家落難,也難為她們了。」
范銘一怔,他還真忘了有這麼一茬了,前番范秦氏也跟他提過這回事,一直忙著也就忘了,說來他連這兩個姐姐住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更別說現狀了,想起當年自家的情形不由問道:「娘,當年咱家落難,也牽連到姐姐夫家了?」
范秦氏歎了一口氣,「你不記得了,你兩個姐夫家在楚丘本還算殷實,尤其是你三姐夫家,當年也算得上是楚丘一方豪紳,自打咱家落難,也連累了他家,在清河的時候我還托人悄悄打聽過,如今落得連個祖屋都沒剩下,是咱家拖累了他啊!」
范銘心裡五味雜陳,這人世間的事就是這樣,看似毫無章法,其實當中隱含著許許多多的聯繫,恐怕這也是人生下來所要承擔的責任與義務,「娘,放心吧,這兩天我專門抽個假去找找。」
「這就好,咱老范家欠人太多了。」范秦氏一邊感慨一邊嘴裡念叨著,「你大姐長你十一歲,嫁的時候你還不懂事,那時候你爹也還沒當上縣尉,咱家過得也清苦,嫁了你姐夫也是個厚道人,守著家中幾十畝地日子倒也過得不錯,當初以為虧待了你大姐,沒想到咱家這一落魄,反倒是靠著你大姐家賣了一半的田畝撐過來的。」
范秦氏這些話觸動了范銘心中的某一根弦,「那三姐呢。」
「你不記得了?」范秦氏的眼中充滿著慈祥,「你三姐最是疼你了,跟你年歲相差也不大,有什麼事就都護著你,我記得出嫁的時候還哭得淚涔涔的呢!」
范銘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存在於另外一個世界的記憶他又怎麼能夠知道的。
范秦氏絲毫沒有注意到范銘的異常,自顧說道:「當初你三姐嫁的時候咱家風光,你爹爹特意給你三姐挑了戶好人家,就是城南頭的陸家,想當初這陸家在楚丘縣可是數一數二的大戶,祖上有陰德,積下般產業,原想說給你三姐個好生活,誰想到……」
說到這裡范秦氏忍不住眼淚又湧了出來,這些年的起起伏伏,連帶著一家人生活不順,潛藏的情感在瞬間噴發了出來,范銘也只能是在一旁跟著安慰不已,同時心中也決定了要幫幫這兩個有血緣關係卻沒有感情聯繫的姐姐。
這晚范銘沒去書房,吃完飯陪著說話。說完話後范秦氏更親自把他臥房中書案上的書都給撿撿抱走了,「這麼些天了,可不能天天熬。好歹養養,歇一天讀一天也好。」。
聽著這熟悉的話,范銘又想起了去年剛剛到村學的時候。那時候范秦氏看他熬夜練字時說地也是這樣的話,轉眼一年過去了,再聽到同樣的話語,心中那股子潤潤地溫暖真是沒法兒用語言形容。
至於莫寶明,范銘絲毫提不起興趣去理他,但礙於莫惜容的面子,還是好好的宴請了他一番,特地將家中二度蒸餾過的酒拿了出來,直接將莫寶明灌得不省人事,這下范銘倒是樂得將他送回了客房。
大婚在期,在縣衙中的前景彷彿也看到了曙光,在加上喝了酒,這天晚上范銘少有的睡了一個踏踏實實地覺,這一覺可謂是穿越以來最痛快的一個覺了,期間還做了一個無比暢快的夢,在夢中范銘彷彿看到了前方萬丈光芒,無比光輝的前程在等著他。
即便到天明的時候,他唇角的那抹笑意依然沒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