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非常手段
這些吏員中有幾個是曾今跟范銘一起共事過的,當初他還沒有正式入職衙門的時候曾今被調來料理學田的事,那陣子范銘做事踏實,待人有禮,相貌也好,說實話他們對范銘頗有好感。
但隨著范銘『知縣派』的身份曝光,他們也就在自己的心裡同范銘劃清了界限,開玩笑,卜縣丞要整治人的手段他們就算沒親眼見過,也聽過不少,開始都以為這小子必定在衙門裡待不長久。
事情果然也如同他們所料,不出幾天這小子就自動請辭,謝主簿也順其自然的拿掉了他在衙門中的臨時差事。
誰知道這一個月的時間,事情陡然間發生了改變,王知縣突然發威,並且雙管齊下,這楚丘彷彿突然間變了天一般,這范銘也跟水漲船高,不但堂而皇之的進了衙門,而且還在知縣身邊當差,憬然一狐假虎威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一眾吏員有些難以適應,這衙門還可以這麼混的麼。
隨後就出了謝沛南被刁難的事兒,尤其是當范銘讓那僚屬傳話給謝主簿說謝沛南德行有問題之後,整個衙門院兒都被震動了!挑釁,這簡直就是**裸的挑釁,還沒見著那個新來的吏員敢這樣做的?
他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又把這些老縣衙放在哪兒?這次要不殺殺他的囂張氣焰,且不說以後的日子如何,就是眼前這口氣也嚥不下?
縣衙裡本就是個論資排輩很嚴重地地方,一個新人的驟然冒起本就使人不舒服,更何況他所站地立場還跟吏員們迥然不同。這謝沛南雖然不咋地,但怎麼說也是謝主簿的遠房侄子,眾吏員們不看僧面看佛面,在情感上也是自然傾向於他的。
這新晉膽敢如此不通事故,這憤怒讓這一眾文吏同仇敵了起來,當下眾人紛紛開言,鼓動本就有些氣不過的謝沛南去討個說法。
結果,謝沛南沒有得到想像中的支持,謝主簿反倒是直接讓他按范銘說的辦,甚至在脾性不好的卜縣丞面前發牢騷時,不縣丞更是大罵他不知進退。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直讓眾吏員們莫名所以,雖然不敢直接找卜縣丞問原因,但問問謝主簿總該是沒什麼問題吧?然而當好事者真個跑去問時,除了對著謝主簿的黑臉碰了一鼻子灰之外,竟是什麼都沒打聽著。
至此,心底要吐血的謝沛南固然只能是遵命而為,眾吏員們也狠狠受了一回刺激,他們也都不是笨人,刺激過後也都意識到范銘遠沒有自己當初想像的那麼簡單,而這件事情背後也必有內幕,只是有了這兩次的教訓之後,卻是再沒一個人跑去觸卜縣丞的霉頭了。
隨後,事情更進一步升級,范銘竟然在今天跟是得寸進尺,讓謝沛南加量,這不是逼要人命麼。至此,眾文吏們已經是徹底看明白了,這個范銘已經分明是借這事兒在立威啊。但這一次跟第一次不同的是,眾文吏們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只是嘴上雖然是沉默了,但心裡的疑惑卻是越來越深,越來越大,而為什麼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卜縣丞竟然退讓了,這到底發生了什麼?范銘到底是倚仗什麼,竟然就敢在入職之初如此強勢?
正是這兩天接連發生的事情與深深的疑惑讓眾吏員們徹底改變了對范銘固有的印象,「他要是像對待謝沛南對待自己又將如何?」,捫心自問到這個問題時,眾吏員們其實已在不自知之間對范銘多了幾分忌憚。
這幾條因素加起來,也就有了昨天中午范銘來時的冷清,除了劉押司外,不久前還在一起共事的眾吏員們竟無一個上前打招呼的。
眾吏員目送范銘說笑著走出衙門大門,扭頭張望之間交換個眼色,可惜大家從對方眼中看到的除了疑惑還是忌憚。
范銘目光掃過這群吏員,腳下卻是絲毫沒有停下來,他明白只要他一日是跟著王知縣,那這群在卜縣丞手下混飯吃的人就不會跟他太過親近,索性不如讓他們忌憚也好,只要立下了足,還怕以後沒機會麼。
……就在一眾吏員散衙之後,東院公事廳中還敞亮著窗戶,謝沛南將手中的文捲往桌上狠狠一摔,大步走了出去,他走的方向正是謝主簿的公事房。
一推開門,正要發牢騷,發現卜縣丞也在房間內,這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見他一頭毛毛躁躁的謝主簿不由皺了皺眉頭,吹了吹手中茶碗中的茶葉末,「怎麼這麼沒規矩,這麼些年了,沒一點長進。」
「叔,這廝實在是欺人太甚了。」謝沛南有些氣不過。
謝主簿沒有答他的話,只是自顧問道:「昨天讓你打聽的事有消息了麼?」
謝沛南偷眼往卜縣丞的方向瞟了一眼,點了點頭,「都打聽了,這范銘果真是和你猜的一般,是前些年才搬到清河鄉的,而且家中只一個老娘同一個小嫂子。」
謝主簿點了點頭,對他擺了擺手,「你先出去,我同卜大人說會兒話。」
「叔,那我這邊……」
「按他說的做。」
「叔……」謝沛南忍不住叫了起來,這刻的樣子像極了沒受了大委屈的孩子。謝沛南實在是有些氣迷心了,也不管卜縣丞在面前,顧不得一點禮節,「他都騎到我頭上來了,再這麼下去怕就是就連您都不放在眼裡了。」
一邊罵著一邊口裡嘟噥,「我就不明白了,叔你在擔心什麼呢,不就是一縣學學子呢,就算是有知縣在後面撐著,大不了直接弄了他又能怎地。」
「閉嘴!」見他越說越沒邊,謝主簿忍不住呵斥了下去,又望了一眼謝沛南一臉頹廢的模樣,一股氣頓時又消了下去,放低了聲量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你且忍耐下,我自有法子治他。」
聽謝主簿這麼一說,謝沛南心中頓時好過不少,點了點頭,退了出去,順帶著將門掩了起來。
等謝沛南一出去,卜縣丞立馬站了起來,在房中來回的踱著步子,最終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想不到這小子還真是范山宜的餘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相對於卜縣丞的焦躁,謝主簿的臉色依舊是如同往常一般冷靜,「早就應該猜想到了,不過如今知道得也不晚。」
「要不咱們現在就直接……」卜縣丞的目光閃爍著,手上做了橫切的姿勢,示意要斬決後患。
謝主簿想了想,搖了搖頭,「為時太早,你沒見那日這王知縣是借用馬步廂軍麼,聽口信說那都指揮還是禁軍裝扮,鬧不清虛實,實不宜輕舉妄動啊!」
「那該如何是好?」
謝主簿沉吟半晌,驀然抬頭道:「我記得這范家不是還有兩個出嫁的女兒麼?」
「你是說……」卜縣丞眼中精光一閃。
「只需讓人去查查便好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提早知會老刀一聲,若是實在不行也只好行非常手段了……」
……回到家中之後,范銘剛一進院子,就看到院子裡停了一輛馬車,當下腳步就加快了幾分,一推開二進院門,見到除了香雪之外,果然還有兩個生人站在正廳門口,看裝扮倒像是下人,范秦氏同張婉兒卻是不見,「丫頭,這是誰來了?」。
「這是宋州老爺哪兒送來給小姐的嫁妝,足足幾大車呢。」香雪滿臉的興奮,小臉紅撲撲的,上前來接過范銘手中的家什,一邊幫著撫平了范銘團衫後面的一個褶皺。
「這麼快,都誰來了。」幾天前婦人同他說過去城外的廣濟寺去求好了大婚的日子,就在兩個月之後,婦人迫不及待的派人去了宋州送信,想不到這麼快就到了。
香雪盈盈一笑,「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說不定你認識呢。」
看這丫頭搞怪,范銘也心情也大好,跨步走入正廳,一個熟悉的面孔正同自己老娘說著話,這人不是別人,就是上次在莫家見到的大舅子莫寶明,范銘心下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說實話這莫寶明給他的印象不是太好,上次在莫家那飛揚跋扈的嘴臉讓他很是不舒服。
回頭輕聲問香雪道:「夫人呢?」
香雪小心的朝裡面望了一眼,附在范銘耳旁輕聲道:「還在鋪子裡忙呢,這位莫家老爺要咱家的香布,咱家存量不夠,夫人正要將別家預定好的貨給盤下來。」
范銘皺了皺眉頭,看來這莫寶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來了。
他正門外思量要不要進去之際,范秦氏眼中餘光就瞄到到了他,招了招手,「五郎,快進來,有貴客來了,你可不能怠慢了。」
范銘也不好在磨嘰下去,哈哈一笑,抱拳上前道:「貴客,貴客啊!」
「妹婿,你可算回來了!我妹妹的眼光果然不錯。」
莫寶明的熱情讓范銘有些適應不過來,明知道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卻也不能冷板著臉,只能是打著哈哈,「旅途勞頓,還是先安排大哥到客房歇息如何?」
見范銘沒有跟他客套的意思,莫寶明落了個尷尬,從懷中掏出一封書函來,「呵呵,也罷,這是父親給你的信,讓我特意交到你手上的,我正好也順便來楚丘看看各行的行情。」
「有勞了!」范銘接過信函,拆開信來細細閱覽了起來,信中說的內容大概就有兩個,一個是有關大婚之事,意思不能親身前來,也就讓莫寶明以大舅哥的身份全權代理,第二個事情就是來楚丘設立商號,以便看將來能不能往應天府發展。
從信中的語氣看來莫家老爺子對他這個毛腳女婿還算滿意,再加上經過上次的那番考驗,也萌發了往北擴展的商路的想法,要經略到應天府,這楚丘縣必定就是前哨站,而他的作用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