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你被拋棄了
「為什麼每次到了關鍵時刻，總有妹子來搗蛋呢……」
高競迷迷糊糊地想著。
星辰流動，原本凝固的空間也翻攪起來，無可阻擋的傾軋之力原本正四面湧來，還帶著類似龍焰般的焚灼高溫，那是安歌麗妲血紅聖光的特性。可隨著這星辰之流的捲湧，力量頓時一偏。
有那麼片刻的時間，高競的感知、意識混亂了。
他原本伸手抱住了帕德梅拉的腰肢，已經將扭到了身後，可在這半秒之內，他的這個動作，卻像是並沒有變成現實，僅僅只是在腦子裡想過。
而周圍傾軋之下的焚滅之力，卻像是找到了宣洩的潰堤缺口，驟然從高競身邊退開，盡數碾壓在了帕德梅拉身上。
喀喇喇……
他甚至聽到了肉綻骨裂的聲響，就在依舊擋在他前方的帕德梅拉身上爆起，恍惚間還能看到血肉橫飛的景象。
可沒等感知浸透到心底，引燃情緒時，怪異的混亂感消失了，帕德梅拉依舊完好無損地站著。安歌麗妲的這一招攻擊，就這麼被帕德梅拉消解了。
帕德梅拉緩緩轉頭，臉色煞白，勉強地扯開嘴角笑了笑。
「我好像……干了傻事？」
她也意識到了，自己似乎妨礙了高競。
「難得這麼辛苦地主動幹點什麼，你可別怪我。」
說完這話，帕德梅拉兩眼一閉，身體就軟了下去，高競趕緊扶住她，就在同時，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卻湧入了心靈，讓他幾乎暈厥了過去。
「星劍客……時光回溯！？」
安歌麗妲略帶意外的聲音響起。
「不死身帕德梅拉，居然是這樣，呵呵！有本事擋住我的這一擊，果然不錯，不過……也就只是這樣了，現在，一起死吧！」
血紅聖光再度暴起，力量的洪流又襲了過來。
「這個笨蛋……」
高競穩住自己搖曳的心神，感應到自己幽能之網中那一個明亮節點黯淡下來，心中淒然。帕德梅拉的靈魂之體，估計已經碎裂了，如果不是之前被他灌入了幽能之力，這個懶洋洋的妹子，靈魂已經徹底湮滅。現在雖然還被自己的力量拉扯住，可一時半會是沒辦法恢復過來了，甚至有可能一直沉睡不醒。
這也怪他自己，帕德梅拉一直沒適應自己的腦蟲身份，高競也就沒把她當作羅妮來看，有什麼想法都沒顧得上給她傳個心語，剛才是等到她撲上來了，才來得及丟過去一個意念，然後就被她拉入到了時光回溯裡。
眼見那令人窒息的空間禁錮即將又傾軋而下，高競深呼吸，帕德梅拉的衝動並不是毫無價值，這一次的壓力已經比前一次小了很多，安歌麗妲的力量終究耗損太多，這一招感覺還是她壓搾了所有力量才勉強發出的，見她肩頭黑煙明顯在升騰，就能知道，她連壓制住那靈魂牽扯的力量都快維持不住。
主宰之心升起，意識轟然散開，每一點都跟一個聖堂連接起來，而其中的一點直接轉為龍魄，跟埃希莉絲連接了起來。
一聲低沉的龍鳴響起，埃希莉絲手中的巨劍再度舉起，橘黃光焰轟然噴射而出。
卡洛斯坦龍焰擊，這就是高競醞釀已久的一招。埃希莉絲能用出這一招，完全是靠著和他龍魄的連接，這也就是說，高競其實也可以用出這一招。
當埃希莉絲有能用出這一招的跡象時，高競就很是不服，怎麼她能用自己反而不能用了。所以在路上也一直在琢磨，雖然沒有實際演練，卻已經把握到了關鍵。
之前一直沒用出這一招，是因為當高競以龍魄催動卡洛斯坦之吼時，卡洛斯坦之吼的歸屬就會被他搶了過來，這算是壓箱底的絕招。但現在對陣安歌麗妲，已經顧不了這麼點婆婆媽媽的事情，等打敗了安歌麗妲，再去想怎麼還給埃希莉絲吧。
由高競用出的這一招，不僅更緊密地凝聚了聖堂們的力量，還因為龍魄是直接催發，比埃希莉絲藉著他的龍魄催發更少了靈魂傳遞的損耗。
另外……
橘黃光焰噴發出去的同時，高競手中的龍錘之力還在嗡嗡劇烈振鳴著，那是卡洛斯坦的龍魄印記在呼應，讓這橘黃光焰的去勢更加猛烈。
血紅和橘黃撞擊，天地再度混沌，無音無色。
似乎過去了極為漫長的時間，當高競掙扎著爬起來的時候，身上已經蓋了一層積雪，感應著埃希莉絲和聖堂們都已經脫力昏迷，而身下的帕德梅拉呼吸也還算平穩，他終於鬆了口氣。
朝前邁出一步，嘩啦啦聲中，高競的龍魄甲寸寸崩裂，化作飛灰，背後的羽翼更是只剩下了光禿禿的翼根。
可身體卻沒什麼事，龍錘之力正流動著熾亮的銀芒，像是從卡洛斯坦龍魄印記裡流出的一股力量罩住了他，若非如此，他估計也爬不起來了。
爬出了這座又深了一截的大坑，一步步穩穩朝前走去，就見前方的高丘幾乎已經被轟平了，蒸盈霧氣正冉冉飄升，還帶著一股細細的黑煙，在原本該是高丘頂部的地方，一座類似傾斜的小小火山坑赫然顯目，一個模糊的身影，帶著一抹火紅，正嵌在坑裡。
辛苦地邁步過去，揮散了霧氣，黑煙，接著鼻子就被一股焦糊味道裹住，和坑裡那個身影相距只有兩三米，高競停住了。
「咳咳……卑劣無恥的渣滓！我還沒有失敗！我只是……噗……」
血薔薇四肢扭曲地嵌在泥土裡，臉上毫無血色。她的一身戰甲也已經盡數碎裂，就連內層的褻衣都沒留住幾塊，像是碎紙片一般胡亂貼在身體上，將她那高挑窈窕的身軀顯露無遺。可這景象卻一點也沒辦法引發他人的慾念，暴露在外的肌膚焦黑一片，左胸那高挺胸脯已經不見了一半，一個焦炭充塞其中的大洞替代了那美好的弧線，嗶波的油脂燃燒聲還清晰可聞，令人郁嘔的肉香味正飄散而起。
看到高競走上前來，她狠狠地說著，卻又止不住地噴出一口黑血，看起來她的內臟都被焦灼得接近碳化。
「沒錯，你只是被我以眾欺寡，連施詭計，毫無榮耀地打敗了，可你終究是……敗了。」
高競抬起龍錘之力，劍尖輕輕觸在安歌麗妲左胸那個焦炭大洞上，她居然對那地方還有知覺，身軀不由自主地扭動了一下，眼瞳也渙散了，可她卻緊緊咬著牙關，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準確地說，安歌麗妲，不是被他打敗的，而是被噬魂之觸打敗的。
還有隱隱一層血紅聖光在壓制著她肩頭那股黑煙，那是她在抵禦來自煉獄，拖曳自己靈魂的力量，就是因為這樣，高競的龍焰擊才能撕碎她的攻擊，將她擊倒。可即使身軀遭受如此重創，她也要護住自己的靈魂，由此看得出，她對自己靈魂的在意，遠遠超過自己的**。
「赫爾不再護佑你了嗎？為什麼那麼害怕面對本心的拷問？」
高競像是疑惑，卻又像是諷刺。
「你永遠不懂什麼是靈魂……」
安歌麗妲冷冷說著。
「動手吧，殺了我，讓我在神國詛咒著你！」
血薔薇眼瞳裡的怒火卻依舊沒有熄滅，反而越燒越旺，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落到這樣的下場，特別是他手上那柄帶著煉獄之力的短劍，為什麼偏偏就在自己本心剛剛出了小小破綻的時候，就在自己身上劃出了傷口，讓自己被煉獄的墮落之力給沾染上了。
「殺了你？就讓你這麼乾淨利落地去見赫爾？」
高競的心思轉變了，噬魂之觸能對安歌麗妲起效，那就意味著她本心開始搖曳，不敢面對本心拷問。如果現在就殺了她，那麼她的靈魂反而能直升神國，這對她來說可是一種解脫。還不如讓她繼續受煎熬的好，時機合適的話，甚至可以把她按下煉獄。托姆加林達能有她的陪伴，對自己的怨氣，想必也會減輕很多。
只是……
安歌麗妲，本心如鋼，怎麼會也開始動搖了呢？
忽然想到了什麼，高競像是隨口說起一般的輕鬆。
「你對尼亥爾德王，沒有價值了，是吧。」
這一問，比剛才的劍尖似乎還有力，安歌麗妲的身軀猛然一抖，將大片燒灼成飛灰的肌膚抖落下來，身體頓時露出斑駁的粉紅肉層，看起來煞是猙獰。
「有件事情非常奇怪，我，格雷-弗塔根，為王國立下汗馬功勞，還引發了銀白神跡，兩度封爵，可國王陛下，卻從來沒有召見過我，知道是為什麼嗎？」
高競似乎也想通了，一臉的篤定淡然。
「因為我身上連通著神意，如同你一樣，如同奧蕾薩和陛下他自己一樣。他要做的事情，是神意人為的偉業。所以他不願意在其他人身上看到另外的神意，他不再需要其他的神意者。秤也好，劍也好，他都不想再要。所以你……安歌麗妲，他本心所想的，是讓你這柄劍，就此在雪原折斷，讓赫爾不再由你傳遞什麼神意。」
「而你呢，原本一直以為，赫爾、尼亥爾德王，從來都是兩位一體，陛下的意志，就代表著神意，而你所感受到的神意，也跟陛下相通。可是，你現在發現，這兩個聲音不再一致了，甚至來自赫爾的神意，也開始模糊不清，這讓你恐慌，非常的恐慌……」
「所以……你才會停步不前，才會猶豫不決，才會感覺到害怕，對自己的安全那麼在意，現在，又擔心起自己的靈魂，不敢面對拷問，深怕由此墜入煉獄，對嗎？」
高競一連串的輕語，讓安歌麗妲的身軀顫抖得更加猛烈。
「你說得沒錯，小傢伙，可你卻料錯了一點，就算我本心瓦解，要去的也不是煉獄！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本心還有一點掛在哪裡。」
安歌麗妲忽然低低笑了起來，那是絕望的笑，卻也是解脫的笑，當她接到王太子的魔法燃訊時，就已經隱約有所感覺，只是沒想到，事情會來得這樣快。
「你再不動手，只要我恢復一點點力氣，你就沒什麼好下場了哦。」
儘管成了跕板上的魚肉，可安歌麗妲的氣勢依舊凌厲逼人。
「對啊，你提醒我了。」
高競一點也不羞慚地回應道，劍尖挪到了那個焦炭大洞的下方，那該是乳峰的位置，稍稍用力，喀喇一聲脆響，表面已經被碳化的皮膚碎裂開，劍尖透進了應該已經烤熟的肉脂裡。
安歌麗妲深呼吸，胸膛朝上一送，讓劍尖透得更深，只要高競手腕向下一壓，她的心臟就會碎裂。在這主位面裡，除非有帕德梅拉那種雙魂體，可以回溯時間的不死身，否則這一劍下去，十九級的最強者也會靈體分離。
看著安歌麗妲眼瞳深處那一絲不甘，高競搖頭，將龍錘之力抽了回來。
「就這麼送你上神國？然後你就可以從這種本心紛亂的糾結裡解脫出來？想得真美……」
高競用劍身拍了拍安歌麗妲那冒著黑煙的肩頭。
「死亡對你不是最終的裁決，你就慢慢跟煉獄拔河吧，再說了，我也不是正主，有權對你做出宣判的人是奧蕾薩。」
他權衡了利弊，感覺現在真沒必要殺了安歌麗妲，一來是她的心態已經有所變化，不再是尼亥爾德王的劍，對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應該不會有什麼阻礙。二來也正如他嘴上所說那樣，就這麼殺了她，反而是幫她解脫了。至於安歌麗妲的報復，看她幾乎被燒焦了的傷勢，靈魂也因為壓制噬魂之觸而虛弱不已，沒個一年半載，恐怕是恢復不過來。
半年前，他只是被安歌麗妲隨手一擊就能差點拍死，可現在，靠著眾人聯手，再加上亂七八糟的輔助，他已經能擊敗她，再過個半年，他堅信自己有單人正面擊垮她的能力。
時間，是站在他這邊的，所以他根本不害怕。
說到奧蕾薩，這名字就像是個信號，天空中猛然傳來一聲清喝：「住手！」
高競聳肩，他已經有所感應，不殺安歌麗妲的第三個原因，就是知道了她的到來。
金髮少女的身影飄落而下，看著眼前這一幕，她似乎難以置信，好半響都只呆呆立著，沒有言語。
「為什麼？」
最終她只問得出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