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紅衣聖武士
「莉雅祭司到了，跟我一起去見她。」
被奧蕾薩從被窩裡抓出來，高競迷迷糊糊地收拾好之後，跟著她朝營寨外走去。昨天又是一個無夢之眠，移植聖光矩陣耗費了他太多精神力，大半個白天加一個晚上也只恢復了不到一半。
腦袋被涼風一吹，意識清醒了不少，高競這才聽明白奧蕾薩在說什麼。
「她來了？那還不把她抓起來嚴刑拷……哦……審問？」
高競皺眉，奧蕾薩不至於還那麼頑固愚昧，認為那個女祭司跟陰謀無關吧？
「事情複雜了，來的不止是她……」
奧蕾薩正說著，兩人已經出了營寨大門，迎面就見到百來號人走來，金邊紫袍的服色在人群中很容易辨認，正是正義祭司莉雅，大祭司德爾瓦的弟子，以艾德雷公爵的私人顧問身份參加了荒山遠征軍。可她在半路上就停下了，以救治傷員為借口，並沒進入沉淪群山。
「帶了幫手嗎？薩裡安！」
高競皺眉，看莉雅祭司身後那些服色嚴整的傢伙，肯定有什麼來路，要將她拿下，估計得費上一番工夫。
他扯著嗓子招呼薩裡安，想要薩裡安召集白銀之手旗隊，不管是抓人還是殺人，他現在手下有人。
「旗長！」
薩裡安的聲音從一側傳來，高競一看，驚訝不已，薩裡安、勞爾等人已經帶著隊伍在營寨一側嚴陣以待了。
「是我召集了他們，總得做好準備。」
奧蕾薩解釋說，高競鬆了口氣，沒了9號樣本的侵蝕，奧蕾薩又重新找回了身為聖武士的果決以及身為旗隊長的冷靜。
「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看到奧蕾薩柳眉緊蹙，他很是不解。
「那些人……是紅衣聖武士。」
奧蕾薩輕咬著櫻唇，似乎在為某種可能而憂慮。
紅衣聖武士……
看著那群人披著的金色罩衣正中繡著一個劍錘相交的天枰標誌，高競這才發現他們跟普通聖武士的不同，那個標誌就是正義之神赫爾的神徽。紅衣聖武士不像其他聖武士，會有家紋、戰旗一類的身份標誌，赫爾的神徽就是他們的符號。
紅衣聖武士有兩類，一類以正義聖典為準則，監察聖武士自身的紀律，他們的「單位」是聖典裁判庭，簡稱聖庭，另一類負責守備王國的正義大神殿。基本上大家說的紅衣聖武士，都是指第一類，而高競的理解就是前世的紀檢委……
眼下莉雅祭司帶著紅衣聖武士來這裡，真如奧蕾薩所說，事情複雜了。
「先忍耐，我不認為紅衣聖武士會跟這樁陰謀有關。」
來人越來越近，一個像是首領的紅衣聖武士走在最前面，奧蕾薩這麼吩咐了高競一句，然後迎了上去。
「這事……可不光是你我能決定的。」
高競看看身後，營寨裡正有不少人湧了出來。兩個軍團荒山遠征，結果還真不知道是勝是敗，他們這些倖存者到底會得到怎樣的對待，每個人都在關心，答案想必就在這些從王國來的紅衣聖武士身上。
「聖庭紅衣聖武士努蒙德斯向奧蕾薩小姐致意……」
首領的面目漸漸清晰，是個三十歲出頭的青年，臉色沉肅，目光陰冷，開口還算客氣。
「聖庭巡閱長努蒙德斯爵士？早有聞名，遠道而來，辛苦了。」
奧蕾薩波瀾不驚地客套著。
努蒙德斯點頭，嘩啦一下展開卷軸，大聲念了起來。
「奉……聖庭之令，禁衛軍團、臨時軍團的所有聖武士，就地駐紮，等候王國聖庭下一步處置！」
卷軸還不止一個，他一個個地展開。
「傳……王**部之令，臨時軍團所有人員，就地駐紮，等候王國下一步處置。」
「轉達王國法師工會的建議，請各位法師在灰巖城休息。」
三道指令，出自三個不同系統，所以努蒙德斯用的詞都不一樣。他是聖庭紅衣，是第一道命令的直接傳達者，而第二道命令是軍部的，他只是轉達。第三道已經不是命令，而只是通知性質，甚至等於白說，因為法師老爺在聖武士變成亡靈的當天就各展神通作了鳥獸散，已經過了這麼多天，早就回了法師塔。法師工會也只是走走形式，顯示一下法師老爺還在服從王國號令，給王國一個面子而已。
紅衣聖武士能來得這麼快，自然也是先逃走的法師老爺傳回的消息，聖武士在沉淪群山裡的異變，估計整個王國已經無人不知。
法師老爺丟開不管，就說前兩道命令，意思就一個，呆在原地不准動！這讓高競立馬想起前世某個年代某類疫病肆虐的情景，從疫區來的人都要被隔離。現在麼，是先隔離在王國境外。
就這麼簡單嗎？
「巡閱長閣下，您身上其他的指令呢？您在擔心什麼？」
奧蕾薩冷冷地說著，語氣很是不善。
「不愧是我看中的媳婦……」
高競在心中豎起大拇指，奧蕾薩就是奧蕾薩，一下揭穿了這個努蒙德斯的小動作，就讓他們停在這裡吃白飯？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所謂的「處置」，命令也已經在那個努蒙德斯身上了吧。
要是換了高競，處置他們這支情況不明的敗軍，肯定也會學努蒙德斯一樣，先不著急宣佈具體的處置事項，而是將人穩住，把形勢掌控在自己手裡，接著才慢慢動手腳。
眼下努蒙德斯這麼做，意味著事情很不對勁，本該是將莉雅祭司抓出來，現在好像角色顛倒過來了，所以奧蕾薩要壓迫努蒙德斯吐露真實的來意。
高競剛這麼想，那個被奧蕾薩揭穿了底牌的努蒙德斯，臉色青一塊白一塊地就又掏出了幾個卷軸。現在營寨門口已經擠滿了人，他要當場否認沒其他命令，那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
「聖庭裁定，所有聖武士，撤銷一切與聖武士相關的權利和職務！接受祭司的神應檢驗！在此之前，擅離此地，格殺勿論！」
努蒙德斯展開卷軸，用高八度的聲音大喊著，一邊喊還一邊拿眼角餘光瞅奧蕾薩，這姿態很明顯，你不是要我念嗎？我就念給你聽！從現在起，你、你們就不再是聖武士了！
聽到這道命令，奧蕾薩臉色發白，身體微微晃了一下。
在營寨圍觀的二百來號聖武士聽到這話，都像是被抽去了脊樑骨似的，盡數癱坐在地上。這些聖武士對自己失去聖光的狀況其實已經心裡有數，但他們心裡總還有一絲奢望，總想著王國或許還會拉他們一把，可現在等來的卻是祭司的神應檢驗。專屬於祭司的大型神術，可以確認他們是不是還擁有赫爾的聖光。
「別放棄……貝林……我不相信，赫爾會拋棄我們。」
人群裡，朗斯蘭咬著牙，拉住了身邊那個正朝腰間長劍摸去的聖武士，這個聖武士淚痕滿面，嘴裡念叨著什麼一切都完了。
看著黃金鳳凰臉色變了，營寨門口一堆聖武士又軟在地上，感覺到自己的言語充盈著力量，紅衣聖武士努蒙德斯得意地冷笑，接著又展開一個卷軸。
「軍部令！臨時軍團其他人等，在沒有通過祭司的邪異偵測前，如有擅離，格殺勿論！」
他一邊念著一邊朝人群望去，滿眼都是生殺予奪的狠意，看來他就是這座暫時還沒圍牆的監獄的典獄長。
「那麼……奧蕾薩小姐，還希望您能做個表率，先將聖武士徽章交出來。」
努蒙德斯得勢不饒人，手朝奧蕾薩攤去，這就是惱怒剛才奧蕾薩破壞他的計劃，明顯不給奧蕾薩面子了。
嗡嗡的低語聲響起，眾人都是一臉的憤慨，接著就有膽大的人喊了出來。
「奧蕾薩小姐沒有失去聖光！她是聖武士！真正的聖武士！」
「是她消滅了亡靈！是她拯救了所有人！」
「你們紅衣聖武士就只知道在英雄身上挑刺，跟亡靈邪異作戰的時候怎麼就見不到你們呢！」
「小人！專咬自己人的紅衣狗！」
罵聲很快就變成了一片討伐的聲浪，對這些倖存者來說，他們千辛萬苦深入荒山討伐亡靈。亡靈完蛋，軍團也覆滅，他們好不容易逃得生天，就算功勞在奧蕾薩身上，他們也都有苦勞。現在來了群紅衣聖武士，把他們當囚犯對待，心中那股怨氣頓時直衝雲霄。
奧蕾薩轉頭看過去，高競對她無奈地聳肩，早就說過，能不能忍耐住，這可不是他和她能決定的事。
「大家先安靜！由我來處理！」
奧蕾薩脆聲一出，喧鬧頓時停止了。
接著她又轉頭看向努蒙德斯，話語平靜。
「要祭司來作神應檢驗，是指的她嗎？」
她用下巴點了點遠處的莉雅祭司。
「莉雅祭司會作一些前期準備，同時她也會作一些邪異裁定的……」
努蒙德斯這麼說著。
「荒謬！」
奧蕾薩怒叱出聲，高競也在心中嗤笑，賊喊做賊？
奧蕾薩的震怒轉瞬即逝，她冷靜下來，點頭道：「聖庭和軍部的處置合乎正義，奧蕾薩遵從。」
不等人群喧鬧，奧蕾薩揮起了手，身後即將又掀起的聲浪頓時消匿，高競在一邊也波瀾不驚，自己這位未婚妻極有主見，不可能被這點小麻煩給束縛住。
「但是……我之前奉令剿滅邪異，任務還沒有完成。」
奧蕾薩舉手指向一直站在一邊靜靜看戲，嘴角卻翹著一絲得意弧度的莉雅祭司，言辭直透人心。
「正義祭司莉雅，犯下了勾結亡靈、玷污聖光、殺害七千聖武士以及三千王**人的滔天罪行！」
她雙眼已經飄起了金黃霧氣，顯示她不惜動武的決心。
「在把她捉拿歸案，追問出幕後主使之前，任何阻礙我都會搬開！要繳我的徽章，可以，等我完成任務之後！」
紅衣武士努蒙德斯被她攝住，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甚至他身後的十多位紅衣聖武士都被這股威壓逼得握住了劍柄，發出一陣淅瀝聲響。
這陣響動如同一個火引，高競揮手，白銀之手的士兵們也都凝神戒備，嘩啦啦的兵甲碰撞聲遠勝於紅衣聖武士，現場頓時處於劍拔弩張的緊張狀態。
「要換了我或者艾德雷公爵，肯定是先動手再說話……」
高競搖頭，奧蕾薩畢竟還是有些執著於所謂程序正義了。
努蒙德斯緩過神來，咬著牙低喝道：「奧蕾薩小姐……玩笑不是這麼開的，想留住自己的徽章，違抗聖庭的命令，不必找這樣的借口！當著我們紅衣聖武士的面，抓捕一位正義祭司，您這是自絕於赫爾！」
他話語放低了姿態，但意思卻更決絕：「如果您要學著以前遊歷修行那樣，隨心所欲地舉劍，請便！但這一次，紅衣聖武士的血會流在您的劍上，讓您的詩篇更加絢麗多彩！」
「紅衣聖武士！我們的律言是什麼！？」
他一聲喝，紅衣聖武士們也湧起了一股豪氣。
「紅衣在，正義在！」
一百來號紅衣聖武士緊握劍柄，昂然直視奧蕾薩。
奧蕾薩沒失去聖光的消息，紅衣聖武士應該有所瞭解。不管是奧蕾薩的身份，還是她的實力，這幫內務特工在她前面都只能自承是小人物，所以不得不以這樣的低姿態來對抗。
要換在以前，奧蕾薩肯定不會管你什麼紅衣白衣，誰擋她砍誰，砍完了再去領罪。可現在奧蕾薩穩重多了，用前世那個世界的話說，有些開始愛惜羽毛，做事總求完美。之前又剛剛經歷過沉淪群山的聖武士劫難，七千聖武士淪為墮魂，禁衛軍團覆滅，連大公爵都殞命，聖武士王國損失慘重，她做事更有顧忌。
剛才的威逼，不過是想讓努蒙德斯有個台階能退開，可沒想到這個努蒙德斯不知道是真跟祭司有勾結，還是功利心太盛，居然非要頂著奧蕾薩。或許他認為，只要能頂住奧蕾薩，就可以藉著黃金鳳凰的名聲，成就自己的美名吧。
奧蕾薩咬牙，在剎那間躊躇起來，可接著她的目光又清澈了，她的手伸向了腰間，奧蕾薩終究還是奧蕾薩，她忠誠於自己的本心。這個動作讓努蒙德斯又退了一步，喉結也聳動了一下，可他手上的青筋也鼓了起來，看樣子也抱定了寧可流血也不讓步的心思。
高競權衡了一下，剛才用幽視看，吉皮尤給努蒙德斯打出的評價是五級以上，七級以下，奧蕾薩雖然還沒恢復好，但對付他還是沒問題。而其他紅衣聖武士大多都是二三級的水準，白銀之手對付起來應該不算難。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這樣不好，除了不必要的傷亡之外，還有太多的後遺症。不管這批紅衣是不是跟祭司有勾結，沒必要把祭司和聖武士的漿糊擴大到紅衣聖武士身上。上位者要收拾起來很費腦筋，這樣就不得不丟出很多棋子才能作和局。他可不想自己，甚至奧蕾薩都被丟出去當犧牲品。
那麼，是到了丟出自己棋子的時候了……
奧蕾薩踏步向前，淡淡的金光已經在她身體周圍流轉，肩膀卻被人拍了一下，回過頭看去，少年正對她微笑。
「交給我吧，相信我……」
一幕模糊的場景在奧蕾薩心中掠過，她的心神微微一晃，金光散開，腳步也停了下來。
「格雷……」
她還有絲疑惑。
「主角可不是你哦……」
高競搖頭，奧蕾薩雖然不清楚他要搞什麼，卻乖乖地站開了，那一刻真有些像嫻熟溫良的小媳婦。
「我裁定，格雷·弗塔根就是邪異！」
莉雅祭司開始了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