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石堡保衛戰()
「快點！裝了一晚上還沒搞定，你們都是豬腦子嗎！」
小弗丁在後面呵斥著幾個慌得手腳不分的遊俠，他們正在組裝亡靈法師馬車上的那部弩炮。旗隊裡沒什麼工匠，遊俠們搞了一晚上才整了點眉目出來，眼見骷髏海已經湧到了石堡外，一個個急得都快從樓頂上跳下去了，根本用不著小弗丁來催。
睡醒了的高競上到樓頂，跟早已經站在這裡的薩裡安點了點頭，然後平靜地看著離石堡只有兩三里的骷髏海。
此刻視野裡，整個北面都已經被灰褐而沸騰的色彩掩住，就像是緩緩而堅決的岩漿，即將拍上石堡這座礁石。
傭兵們的呼吸都停止了，就呆呆地看著遮蔽大地的骷髏海在聳動流淌。
「旗長……我看……不止十萬吧？」
有人終於戳破了高競的「謊言」。
「十萬、百萬，有意義嗎？」
高競苦笑。
晨光散盡，骷髏海終於逼近了石堡，在護牆的位置擴散開，左右蔓延而下，將石堡重重包裹在內。
傭兵們面面相覷，連高競都跟薩裡安等人詫異地對視了一眼。
下面那些骷髏拿著的破爛武器已經能看得一清二楚，可它們卻沒有朝石堡發起攻擊，似乎還在行軍，綿綿不絕地擦過石堡。
骷髏相互摩擦撞擊的喀喇聲聽起來就像是瓢潑大雨一般，將天地間其他聲音盡數遮蔽，聽了個把小時，高競都覺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聾了，這時候聲音停止了。
「真聾了？」
高競一驚。
接著他鬆了口氣，是骷髏兵停步了。
十多萬骷髏兵在荒原上攤開，將石堡圍在正中，跟整片骷髏海比起來，石堡就像是一顆小石子。
它們還是沒有攻擊，停步之後，再無動作，齊刷刷地靜立在塔下，就跟高競最早發現它們那時的景像一樣。
「難道是……」
之前一直就沒怎麼想明白麥斯德和這支亡靈大軍之間的聯繫，現在這麼看起來，好像石堡並不是亡靈大軍的攻擊目標，反而有點像……誘餌？
目標看起來就是禁衛軍團，高競已經可以確定。
「傳令下去，都不准……」
高競正想吩咐大家不要輕舉妄動，能多拖延一點時間就算一點。
「發什麼楞呢！？射啊！」
在樓頂另一側，弩炮剛剛裝好，小弗丁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來！」
他推開遊俠，一把拉開了弩炮的發射桿。
「我……日！」
眼見小弗丁伸胳膊拉下發射桿，高競攔阻不及，一顆心如玻璃一般喀喇崩裂。傭兵們也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小弗丁那細胳膊堅決而有力的揮下。
粗大弩箭呼的一聲直射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投入塔下那片灰褐色的骷髏海中，啪啦一陣脆響，幾團灰白的煙塵綻開。
像是一顆石子投進了原本如鏡的水面，激起層層漣漪，正靜立著的骷髏們嘩啦啦轟然響動，嘶響嚎叫如潮水一般爆起。
「小弗丁！！！」
高競真想一腳將這個小「忠僕」踹下石堡。
「少爺？」
小弗丁一臉喜色的看向高競，那似乎是在等著少爺的嘉獎。
高競磨了磨牙，將一口氣硬生生吞了下去。
「繼續射！你停什麼！？」
高競氣苦地朝小弗丁咆哮道。
樓下已經響起一片雜聲，有如巨浪拍上礁石一般，骷髏們蜂擁而上，撞在了石堡主樓的石壁上。
在如此海量的敵人圍攻下，石堡唯一能夠依憑的就是主樓，破損的外牆已經沒了價值。
主樓的窗戶全被石頭堵住，大部分人集中在樓頂，一樓的大廳還放了一個什隊，主樓的大門沒有封死，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還得從這裡衝出去突圍。
湧過來的骷髏兵一部分在那道重新加固過的厚重木門上又砍又戳，自然半分也奈何不得，而大多數骷髏兵擠在樓下，又是跳腳又是嘶嚎，場面讓樓頂上的人頭皮發炸。
轟……
一塊大石砸了下去，將一片骷髏碾成一堆碎骨。
「哇哈哈……真爽……」
樓頂上，高競拍著手大笑，6點進化點數就這麼到手了。
他來這麼一下，傭兵們腦子裡繃得緊緊的弦也鬆開了，紛紛朝樓下丟起石頭，砸得樓下炸開一片片碎骨。
輕鬆寫意的時刻太過短暫，就在眾人以為這場保衛戰會這樣一直持續下去的時候，一蓬蓬箭雨如烏雲一般壓來，眾人忙不迭地舉起盾牌，沒盾牌的也躲到了角落裡，就聽到劈劈啪啪連綿不絕的響聲，樓頂瞬間被落下的箭矢給蓋住，悶哼聲不絕於耳，雖然沒人被射中要害，可還是有不少人腿腳胳膊遭了殃。
「這幫骨頭架子的腦殼裡還沾著點腦漿，不完全是空的……」
高競無奈地感歎著。
暴雨般的箭矢覆蓋之後，喀喇喀喇的骨頭搖晃聲就在耳邊響起。
啪啪……
高競彈出骨刃，將兩顆從牆緣外冒出來的骷髏頭掃成骨渣。
這時候他可沒空暇去理會進化點數的事，朝樓下一瞧，眼珠子差點瞪了出來。無數的骷髏正攀著釘在石壁縫隙上的箭矢向樓頂爬上來。
「好吧，修正一下，至少還留著一半的腦子。」
高競苦笑，原本他還想著在防守戰裡留點力氣，為突圍作準備。可現在看來，不全力以赴，骷髏海能直接一個浪頭把他拍扁在這塊小礁石上。
「費恩第三紀878年9月8日，上午，戰鬥剛剛開始……」
鬍子在一邊低聲自語著，像是在寫日記一般。
清晨，萬里無雲的天空被一層陰鬱霧氣遮蔽住，見不到金黃的晨光，只隱約看到朝陽蒼白的輪廓。
「旗長，您真的沒事嗎？」
一天一夜的廝殺快得像是一眨眼間，趁著又一波骷髏被殺退的空閒，樓頂上的薩裡安氣喘吁吁地問著高競。
此刻的高競輕甲裹身，雙眼的銀白光霧飄散在外，拉起一縷縷眩目的光暈。聽到薩裡安問他，意念轉動，猙獰如龍首的頭盔散去，露出了一張通紅的臉龐。
「還好，不過是些皮肉傷。」
一邊說著，高競一邊拔掉胸口和肩膀上的箭桿，這輕甲雖然防護力不錯，但畢竟只是基礎功能矩陣，並不比真正的鋼甲強過太多。已經有好幾枝箭貫穿了護甲，淺淺透入了皮肉。亂戰中也被骷髏的刀劍錘斧擊中過幾次，護甲已經多處開裂，裂縫裡正牽著幾縷銀白的細絲。這身類似幾丁質的護甲能夠自我修復，可需要消耗幽能，也就是高競的精神力。高競在這一天的戰鬥裡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再沒辦法修補完全。
「這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薩裡安恍如夢中，其他傭兵們也都是面面相覷，不敢相信他們居然在骷髏海的衝擊下硬生生扛住了一整天。
「咱們殺了多少骷髏？一千？兩千？」
鬍子一腳將一具骷髏頭已經被砸碎的骨頭架子踹下樓頂，片刻後發出了一陣嘩啦啦的脆響，樓下已經見不到一寸土地，碎骨鋪起了厚厚的一層，像是海浪沖擊礁石，留在礁石周圍的一圈泡沫。
「怕不止三千……」
勞爾嘶啞著嗓子說道，這一整天他沒怎麼砍骷髏兵，力氣全用在喉嚨上了。高競見他很有指揮天賦，乾脆讓他獨擋一面，負責主樓後側的防守。
「咱們……死傷如何？」
高競一邊揉著手臂一邊問，這一整天他對陣的都是低級骷髏兵，所以沒怎麼用上活化技能，但揮了一天的骨刃，雙臂已經酸麻不已。
「死了11個，重傷16個。」
牧師萊恩回答道。
「咱們居然也能以一敵百，哈哈……」
勞爾的話引起了傭兵們的共鳴，儘管累得狗喘不已，可都是一臉的興奮，開始互相打起賭來，看他們能繼續守上幾天。
「最多再有一天吧，援兵能及時趕到嗎？」
不敢打擊手下們的樂觀，薩裡安低聲問高競。
別看在戰術組織上，薩裡安不像勞爾那種人那麼機靈，但在大局的把握上，這個傭兵團的團長卻清醒得很。
單純只以死傷算，旗隊的損失並不算大。可骷髏兵的攻擊無窮無盡，最危險的時候，高競不得不將所有人都調到了樓頂，樓底的大門只留下一些傷員照看。而這些亡靈不知疲累，晚上照樣攻擊不停，高競他們不得不挑燈夜戰，一天一夜下來，所有人都累得接近脫力。
「那就得看我這個神之棄子，到底被神明嫌棄到什麼程度了。」
高競開著玩笑，心中也在盤算著。樓頂上他們還能堅持一個白天，實在不行就退到樓裡，學著前世志願軍鑽坑道一樣，一層層邊打邊退，這麼算起來，極限也就是兩天。那時候援兵還沒來，他就只能把還有力氣戰鬥的人組織起來突圍了。
「少爺……我的膀子都快斷了……」
一邊操作弩炮的小弗丁一身是汗，吐著舌頭，活像一頭快要溺斃了的狗。高競沉臉喝斥道：「繼續！你不是喜歡射嗎？」
小弗丁苦著臉，手臂一揮，一柄長矛呼地飆射而下，將樓下幾具骷髏兵串成了糖葫蘆。
「這傢伙……絕對是格雷少爺的喪門星！」
高競已經打算好了，這次的事情了結之後，就把這個傢伙丟回伯爵領地，可千萬不能再讓他跟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