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誰才是老大?()
收回骨刃,噁心欲嘔的感覺湧上高競的胸口,可不是他對殺人有什麼牴觸心理或者生理反應,而是骨刃透穿陶德的腦袋時,也帶著他的觸覺深入進去,這種感覺讓他很不好受,特別是穿透腦漿的部分,他的思緒幾番跳躍,居然飛到了《美國派》裡那張慘遭凌辱的披薩上。
進化核腦的提示音響起,挽救了他即將倒騰一空的胃袋。
「你從人類的意志殘片中獲得了5點進化點數。」
高競大喜,殺人也能有進化點數!?
他鬆了口長氣,這下就不必滿山遍野地去找怪殺了,殺人一樣有經驗。
這時候那十來個看客裡才有幾個人清醒了過來。
「陶……陶德,死了!?」
只是他們的反應未免也太遲鈍了點。
「小混蛋!敢用暗器殺人!」
接著他們的反應走上了歧路,可這想法對他們來說再也正常不過。格雷少爺是神之棄子,身無神力,長劍還在他的腰間,沒見他動過。陶德是個二級戰士,身懷戰神凱薩的神力,後者死在了前者的手上,唯一說得通的原因就是,格雷少爺用了見不得光的暗器。
「暗器」兩個字一出口,嘩啦啦一陣響動,這幾個傭兵抽劍舉盾擎弓,就要對高競動手,他們想必跟陶德的關係不錯,第一反應就是報仇。
「放肆!」
一聲冷喝響起,將這幾個人震住,其他還沉浸在陶德被殺中的人也驚醒了。
高競依舊端坐在馬上,雖然身材不高,可所有人都覺得,他像是在俯視著他們。
「我是旗隊的旗長,你們的上司!」
高競面無表情,說話的語氣卻充盈著自信,這讓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眾人難得一見的威嚴,那種他們在遠望那些大人物時才隱約能感覺到的威嚴,跟之前那個畏首畏尾,任人欺凌的可憐蟲少爺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巨大的反差將這種威嚴再次推高,讓那些準備動手的傭兵都呆住了,這幾個人垂落下手中的武器,不敢再對著他。
「你們好大的膽子!我殺得了陶德,難道還殺不了你們?」
陶德那兩眼圓睜,張嘴問天的屍體躺在地上,血泊還在他腦袋下不斷擴散。高競這一喝,讓那幾個傭兵更是心中一抖。
「你當了逃兵,還用暗器殺人,沒資格用旗長的名義發號施令!」
那個之前被陶德稱呼為「疤臉」的傭兵還在負隅頑抗,而他手中的短弩還對著高競。
「我是不是逃兵,論不到你來評判!」
高競一夾馬腹,將馬頭轉向了這個傭兵。
「至於什麼暗器……」
胯下戰馬一聲嘶鳴,猛然朝前一躍,瞬間就衝到了疤臉的馬前,黝黑的寒光瞬閃即逝,一蓬血光潑啦灑開,一顆人頭高高飛起。
單手駕馭著被馬刺激怒了的戰馬,人馬騰躍不定,這次高競沒有再收回骨刃,他隨手甩落一溜兒血珠,環視四周。
「就讓你們看看!」
骨刃高舉,高競警惕地注視著眾人的反應。他再次殺人可不是為了繼續立威,而是那個疤臉的弩近在咫尺,對他威脅太大,他不得不再次出手,而他的秘密武器骨刃,自然也就不得不馬上曝光。當然,3點進化點數也就順手笑納了。
黝黑的直刃像是一條時空裂縫,將光線和眾人的目光捲了進去,刃身上隱隱閃爍的銀白光澤如玉一般晶瑩。
沉重的呼吸聲和咕嘟的口水吞嚥聲此起彼伏,傭兵們呆若木雞。
高競意念轉動,骨刃瞬間消失,更是激起了一片嘶嘶的涼氣聲。
過了好半響,傭兵們才漸漸回過神來,他們面面相覷,目光中穿梭著複雜的情緒,而臉上更是什麼表情都有。
那個綽號叫鬍子的傭兵目光一直停在高競的手腕上,臉上似哭似笑,跟其他神色各異的傭兵們混在一起,讓高競有些搞不明白。
雖然不太明白傭兵的反應,可看上去像是對他低頭了,高競自然沒有傻到開口細問,疑問就只有裹在肚子裡。他只能繼續繃起面子,散發著他身為上司的「王霸之氣」。
「犯上作亂,罪該萬死!誰還有話說?」
拋開什麼神之棄子、可憐蟲少爺那部分,格雷少爺身為伯爵之子,正牌貴族,當場斬殺兩個對他意圖不軌的小小傭兵,沒人有權審判他。費恩世界的貴族和平民涇渭分明,地位懸殊,平民敢謀害貴族,下場很悲慘。在軍團裡跟階級軍法掛上鉤,身份的分野更是懸殊。
之前陶德之所以敢對格雷少爺打來罵去,是因為格雷少爺本就被貴族老爺們歧視,甚至他自己都不當自己是貴族,丟在這個傭兵團裡,誰也沒當他是真個的上司。現在換了高競,情況自然不一樣。
沒人敢接高競這話,甚至沒人敢去給陶德和疤臉收屍,取下兩人的武器裝備,牽走他們的馬,這兩人就這麼曝屍野外,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加入到亡靈大軍的行列中。
日頭高掛,正午時分,高競帶著小弗丁和那幫看起來還心神不寧的傭兵回到了石堡。藉著毒辣的日光,在一兩里外高競就已經將這座石堡看了個仔細,解決掉了兩個混蛋而振作起來的心緒頓時又沉了下去。
這哪是什麼堡壘,根本就是一座廢墟!
方方正正的堡壘主樓高二十來米,長有六七十米,寬也有三四十米,就跟前世的老舊筒子樓一般,只是沒有那麼多窗戶。主體雖然完好,但因為歲月太過久遠,迎風的一面破碎不堪,染著一層灰褐的土色,而背風的一面被枯籐綴滿。主樓上半部分開著若干狹窄的窗口,已經裂成若干或大或小、極不規整的窟窿。
主樓頂上依稀還能看出四個角樓的痕跡,那本該是整座石堡最關鍵的設施,眺望敵情、燃放烽火都得靠角樓,但現在已經成了四堆亂石。
主樓周圍是一圈石牆,嚴格說,是一圈石牆的遺址。不是色澤跟地面有模糊的不同,還真看不出這些或高或低的亂石是本該護住主樓,充當石堡第一道屏障的護牆,靠著護牆應該還有類似馬廄和倉庫一類的設施,可現在已經完全找不到了蹤跡。
等走得更近,高競看到了離石堡主樓七八十米遠的地方是一圈灌木帶,正好將整個石堡圍住,不用問就知道,這一定是石堡以前的壕溝。
「這得有多少年的歷史了?一千年?兩千年?」
如果這片丘陵起伏的荒原不是還有一些枯黃的植被,如果石堡外沒有那條通向東方的大道,高競還真以為自己到了樓蘭城。雖然建築風格完全迥異,但那種被歲月沉澱下來的凝重感卻是同一種旋律。
石堡外的大道通向王國西部山區的中心灰巖城,從地圖上看,這座石堡是王國在灰巖山區的邊境要塞、戰略要地,再往西就是層巒疊嶂的深山叢林。
按道理說,王國應該在這裡重點駐防,可更西的荒山人跡罕至,要穿越幾千里才能到達精靈的地盤。精靈蝸居在瀚海森林已經好幾百年,不再跟人類有太多接觸,根本用不著防備。
現在是跟亡靈作戰,誰也不認為亡靈會按正兒八經的戰爭法則來辦事,它們可不是為了侵佔領土而來的,所以格雷少爺的旗隊才會被擺到這裡來。與其說是守備,不如說是來站樁。放在高競前世的古代,那就是被發配來「戍邊」的。
這麼一座要塞,居然連名字也沒有,由此可以想見,王國對這地方根本就不上心。
靠近石堡的時候,兵刃撞擊的打鬥聲就傳了過來。
「哎呀……,都怪那該死的陶德,害得咱們連點渣滓戰功都沒得撈。」
直到這時,傭兵裡才有人說話,開口的還是跟陶德疤臉不怎麼對路的那個外鄉人鬍子。
高競皺眉,這是骷髏又打上門了?
「別擔心,旗長,有團長……哦,副旗長在,就算有一個旗隊的骷髏兵在,也不夠他砍的。」
鬍子把高競的憂色看在眼裡,卻作了錯誤的解讀。高競憂心的可不是這一群群遊魂似的骷髏。
跨過只剩下兩根石柱的大門,眾人策馬向主樓行去。拐過一堆亂石,就見主樓下,一群傭兵正跟骷髏打得熱火朝天。傭兵們沒什麼陣勢,一個個以單人形成的小戰場匯聚成了翻攪著血肉枯骨的漩渦。一個比陶德還要壯碩的大漢明顯是這個漩渦的中心,他披散著一頭棕髮,活像一隻人形獅子,手中正揮舞著雙手大劍,一蓬蓬灰褐的骨頭塵土在劍上不斷爆裂升騰,將其他人的小戰場擠得遠遠的。
薩裡安……
這個名字從格雷少爺的記憶裡跳了出來。
薩裡安就是傭兵團的團長,格雷少爺手下旗隊的副旗長,這個大漢在傭兵團裡有著崇高的威望,他其實才是整個旗隊的老大。
薩裡安不像陶德那麼憎惡格雷少爺,也沒有打罵過他,嚴格說,他根本就是把格雷少爺當成空氣,對陶德經常整治格雷少爺的行為不聞不問,這似乎顯露出他骨子裡比陶德還要蔑視格雷少爺。
「這傢伙……是道門檻。」
看著薩裡安揮動的大劍上隱隱閃爍的暗紅光芒,高競心中暗自警惕。格雷少爺的記憶告訴他,薩裡安是個三級戰士。
格雷少爺是神之棄子,對費恩世界的諸神無心瞭解,他知道的只是道聽途說的一些片段。但從這些片段裡,高競隱約能推斷出費恩世界的力量體系。
只要獲得了神恩,身具神力,這樣的人就是有別於凡人的強者。而衡量強者的力量大小,都是根據職業級別來判定的。職業級別越高,能使用的神術也就越高,自然力量也就越強。
在費恩世界,每十級是道坎,十級以下都屬於「精英」,十級職業能使用五級神術。十級到二十級是「英雄」,格雷少爺的父親和兄長都是這個級別,所以能冠上「大聖武士」的頭銜。
二十級以上是「傳奇」,這個層面就不是凡人能接觸得到的,甚至傳聞還有三十級以上的「神域」,那根本就是半神的飄渺存在了。
初看起來,薩裡安的等級很低,不過是三級戰士。但戰士是戰神凱薩的專屬職業,可以使用的神術少得可憐。他們更專注於**力量、格鬥技藝以及對武器和鎧甲的運用,而這些經驗跟神術等級無關,由此也導致他們的職業等級晉陞艱難,所以戰士的職業級別都普遍偏低。二級是大多數戰士終生的職業頂點,因為戰士特有的鬥氣,只有晉陞到三級才能具備。一旦掌握了鬥氣,戰士要提升等級就快得多了。
薩裡安大劍上的暗紅光芒,正是他的鬥氣顯露,二級戰士的陶德跟他比,差距真有如壯漢對幼童。
高競下意識地拿自己跟薩裡安比較,得出的結論讓他心中凜然。他要如之前威懾那些傭兵所說的那樣,成為名副其實的旗長,薩裡安就是道必須要跨越的門檻。
僅僅只是幾個轉念,薩裡安的戰鬥就已經接近了尾聲,他不僅看到了高競等人,似乎還注意到了眾人的異象,大劍揮舞得更加迅捷和猛烈。沒過一會,這群骷髏兵都散作了碎骨,幽綠的魂火也在煙塵中逐一消散。
「陶德死了,還有疤臉!?」
掄著那柄足有兩個手掌粗,快接近格雷少爺身高的大劍砍了好半天,連氣息都不見紊亂,可聽到這樣的消息,薩裡安卻抽了一大口涼氣,然後作起了深呼吸。
「格雷少爺,你不僅當了逃兵,還殺了兩位戰友,必須得給我一個交代。」
薩裡安看向高競,低沉的嗓音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混在凌厲的目光裡,壓迫感有如冷風,逕直吹上了高競的臉頰。
輕輕一聲低哼,高競看向高出他大半個頭的薩裡安,眼裡滿是輕蔑。
「交代?我需要對你作什麼交代?別忘了,我才是這裡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