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返璞歸真,虐死燃燈
眾妖王見了眼前情景,開始還不敢相信,待得聽見那巨大的奎牛身軀開口說話,那聲音無比熟悉,俱各喜出望外,寂靜了片刻,數十萬巫妖突然把手上兵刃高高舉起,齊聲歡呼,聲震穹蒼。明月狀若癡呆,立在原地愣了半天,突然喜極而泣,淚珠兒如同開了閘的洪水,嘩嘩的往下滴,臉上卻是帶著笑意。
那壁廂佛教門人則是個個瞠目結舌,其中又以燃燈為最,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口中喃喃念叨,也不知在說些什麼,連被屠巫劍撞飛出去的乾坤尺都忘了召回來。那些尋常佛兵本來正在追殺巫妖將士,大佔上風,這時均不由自主的停下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皆有懼色,有些心志不堅的已然暗暗踱步往後退卻。場內士氣頓時此消彼長。
奎牛說完那一句話,身軀又生了變化,龐大的身子急速縮小,不多時,變成一丈三尺高矮,復現了人身,懸在離地百丈之處,憑虛空而立。身上甲冑如昔,空著兩手,頂上有兩角之形,五官看得分明,和舊時一模一樣,只是以往常掛臉上的憊懶奸滑笑容半點不存,取而代之的一股教人膽顫心驚的戾氣和殺意,不是鄧坤是誰?
雖然心裡早就知道來的是誰,但鄧坤現出身形時,一眾佛兵包括三世佛等坐蓮台者都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只見鄧坤微微低頭,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芸芸眾生一般,目光在下方絞纏作一團的佛教門人和巫妖大軍處掃了一遍,諸佛兵和他眼光一觸,沒來由的都是心裡一顫。望見燃燈之時,鄧坤忽的瞳孔一縮,身上殺氣更盛,左腳微抬,當下往燃燈方向走來。
說也奇怪,他此刻離著燃燈距離少說也有百十里,這步子也不見邁得特別大,可是就這麼小小的一步,也不知是怎麼動作的,眨眼之間,已然到了燃燈跟前。兩人相距不過三尺,鄧坤負手而立,冷冷的看著燃燈,一語不發,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燃燈被他望著,額上冷汗簌簌而下,只覺手心滑膩膩的,心臟撲通撲通的亂跳一氣。眼前的鄧坤其實並未表露任何出手攻擊的意圖,而且打量他全身上下,也沒有發出什麼霞光瑞氣,若是只看外表,此時的鄧坤和全無法力的凡人毫無二致,但他光就這麼站在燃燈面前,卻教燃燈感覺到了一種壓力,一種連他在聖人面前都沒有感受過的壓力,讓他根本控制不住心裡的恐懼。
恐懼假如是來自兩者之間實力的差距,那也好說,但現下燃燈的感覺卻不盡然是如此,更多的是對於一種完全超越想像的未知事物的恐懼。燃燈驟然間生出一個荒誕的念頭,彷彿自己在鄧坤的面前和一隻螻蟻一樣,只要人家抬抬腳,就能教自己粉身碎骨。兩人就這麼互相看著,燃燈只覺心跳得越來越快,幾乎就要從腹腔中蹦了出來,漸漸的再也忍耐不住。
「燃燈啊燃燈,不可自亂陣腳!」燃燈暗罵自己一句,心道不可自己嚇自己,鄧坤能在太上老君的自爆中存活下來,還似是全無受損的出現在面前,雖然大出意料之外,不知道他就在剛才那短短的時間內,又得了什麼奇遇。但無論如何,就燃燈看來,鄧坤決計尚未證得混元——怎麼可能?他沒有證道之基鴻蒙紫氣,沒有斬卻三屍,沒有得到無上功德,憑何成聖?他只要未成聖,我就有一戰之力,何況我還新得了定海珠,怕他何來?——燃燈強迫自己往這個方向去想,好和心中莫名其妙的懼意抗衡,無奈這道理雖然想得通透,卻仍然不能讓恐懼減輕分毫,暗道不可再這樣下去,否則人家不用動手,自己就先敗陣了,當下怒吼一聲道:「小畜生!你就算僥倖能在老君手下存得性命,法力還能剩下幾分?居然還敢在貧僧面前出現,正是命中注定要死在貧僧手裡,來得正好!待貧僧親手送你上路。」
一聲吼過,稍稍宣洩了心頭的壓力,燃燈強自壯起膽氣,手一招,乾坤尺飛回手裡,法訣一扣,復又祭出,挾帶勁風,呼嘯著往鄧坤頂門打去。卻見鄧坤足不動,手不抬,任由燃燈施法祭寶,全無阻攔之意。兩人相距咫尺,乾坤尺又來得快,轉瞬已到面前,勢難閃躲,鄧坤卻仍然沒有動作,也不見使出靈寶抵禦。眾妖王皆大驚,紛紛出言提醒道:「小心!」
眼看乾坤尺就要打著,燃燈心下一鬆,呼了一口氣,心道:「原來他只是虛張聲勢,全無半點真實能耐。」這一念猶未轉過,下一秒,燃燈陡然驚呆,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個鴨蛋,嘴唇顫抖,全身上下登時戰慄起來。
原來那乾坤尺離鄧坤面門僅有數寸之時,鄧坤方才動彈,伸出右手一抓,他這動作似是隨隨便便,並不如何迅疾,以眾人眼力,他如何抬臂,如何握掌,都看得一清二楚,本來理應遠遠慢過乾坤尺的來襲之勢,卻偏生後發先至。這種時間、空間上的落差讓旁觀者都生出吐血之感,只覺得說不出的難受。一抓之下,乾坤尺已被握在手中,那足以開山劈岳的靈寶之力,居然抵不住一隻肉掌,被五指一扣,頓時靈光全無,形同凡物,半點掙扎不得。
這還不止,鄧坤把乾坤尺拿在手裡,更不停留,就在燃燈驚駭欲死的注視下,把左手也伸了出來,兩手各握住乾坤尺的兩端,猛一用力。只聽得「喀嚓」一聲,那三界有名的先天靈寶乾坤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掰成兩截。鄧坤面不改色,把兩截斷尺隨手一拋,依然冷冷的看著燃燈。
乾坤尺被毀,燃燈元神頓時也被重重一擊,「哇」的吐了一口鮮血,卻似渾然不覺,只呆呆的看向鄧坤,只因他這時真的是嚇傻了。先天靈寶不是說毀不得,但是這樣被毀,那是眾人連做夢的沒有想過的。彷彿那不是一件先天靈物,倒似是小孩子的木刀木槍之類的玩具。一時之間,個個如癡似啞,全場鴉雀無聲,只聞偶爾「嘶」的幾下倒抽涼氣的聲音,聽得格外的清楚,不論敵我都登時石化,心下俱泛起一個念頭:「這是真的嗎?」
過了半晌,燃燈突然嘶聲狂叫道:「潑妖,竟敢傷吾法寶性命?我誓殺你!」他受傷不輕,嘴角還有血跡未曾拭去,沾在白鬍子上花斑斑的紅白相間,早已沒有了過去佛祖的脫俗風采,此刻狀若瘋子,不顧一切的把手裡的定海珠砸來。
誰知那定海珠打來,鄧坤仍然是垂手而立,待得近前,又是伸手一抓。眾人不由得又發出「啊」「唔」之類難以置信的聲音。只見那定海珠竟爾又被他輕輕巧巧的抓在手裡。鄧坤平伸手掌,把定海珠捧在掌心,滴溜溜的,靈光流轉,鄧坤端詳良久,忽爾輕歎了一聲,低聲道:「一切事情,皆是因你而起,你說我該謝你,還是恨你?」默然片刻,把定海珠揣在懷裡,抬頭道:「燃燈!你我恩怨,今日一朝了斷!納命來罷。」聲如驚雷,周圍佛兵站得近的,頓覺耳膜刺痛,體內氣血翻湧,有些修為低下的忍不住口吐鮮血,立時受傷。鄧坤兩眼暴射怒火,身上殺氣湧動,踏步上前,一拳往燃燈搗去。
燃燈畢竟是個修為精深之輩,縱然適才發生的事情唬得他六神無主,但逃命的本能仍在,被鄧坤一喝,全身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見鄧坤揮拳來打。他又不是傻子,馬上明白此人不可敵,當下不敢再行爭持,驅動坐下蓮台,輕飄飄的往後退卻。
誰知一退之下,驚覺無論怎樣急速後退,鄧坤看似來勢緩慢的拳頭仍然如影隨形,而且還在逼近,就好像自己壓根沒有後退,只站著不動讓他打一般。大駭之下,彈指間連續變換七八次方向,上躥下跳,卻完全沒有作用。鄧坤把他妙到巔毫的騰挪之法完全視若無物,那一拳仍是毫無阻礙的打在了燃燈胸前。拳勁及體時,燃燈已知不好,沒奈何,只得全力調用座下蓮台先天之力,護定其身,佛教金身神通運使到了極致,金光大盛,欲要硬接這一拳。
豈料這一拳打實,「啵」的一聲,登時透體而過,那漫天徹地的金身佛光連稍微緩衝一下力道都辦不到。燃燈的慘叫聲中,鄧坤的右臂從他前胸插入,自後背而出,燃燈整個人掛在他手臂上。兩人的鼻尖相隔不過數寸,目光相對,燃燈清清楚楚的看得見鄧坤目光裡的沖天怒火,耳中聽見鄧坤一字字的道:「我這拳避開了你要害,正是要你不得速死。」
燃燈是玄仙之身,早脫了血肉之軀,因此雖然被一拳透體而過,重傷其身,卻不致命,但只覺全身法力飛速流失,手腳無力,再無抗拒之能。聞得鄧坤之語,燃燈真個是驚懼、憤怒、絕望、不甘、後悔種種交織,恨不得馬上死去。忽爾右臂劇疼,又是「喀嚓」一聲,燃燈不禁又是大聲慘呼,原來鄧坤伸出左手,把燃燈的右臂硬生生從身上扯了下來。那堅硬勝鐵的金身神通完全像是紙糊的一般。鄧坤手下不停,又把燃燈的右腳也卸了下來。眾佛聽見燃燈不住慘叫,撕心裂肺,個個面如土色,全身打擺子,像是自己感同身受。如來、普賢等人想要上前施救,卻覺兩腿像是灌了鉛似的,邁不動步子。
莫說他們,連諸大妖王和明月等人和鄧坤相識日久,也不曾見他如此暴戾,雖然擺弄的是燃燈,心中也不免浮現出幾分驚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