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討專制政体檄
(約1902年下半年)
起起起!我同胞諸君!起起起!我新中國之青年!
我輩實不可复生息于專制政体之下,我輩實不忍复生息于專制政体之下。專制政体
者,我輩之公敵也,大仇也!有專制則無我輩,有我輩則無專制。我不愿与之共立,我
宁愿与之偕亡!
使我數千年歷史以膿血充塞者誰乎?專制政体也。使我數万里土地為虎狼窟穴者誰
乎?專制政体也。使我數百兆人民向地獄過活者誰乎?專制政体也。我輩數千年前之祖
宗,初脫草昧,團体未結,智力未充,或不能不稍有借于專制。今日我輩已非孩童,無
所用人之顧复;我輩又非廢疾,無所用人之扶持;我輩更非癲狂,無所用人之監守;我
輩亦非犯罪,無所用人之鎖拘。專制政体之在今日,有百害于我而無一利!
我輩若猶T然恭然,与之并立于天地,上之無以對我祖宗,中之無以對我自己,下
之無以對我子孫。我輩今組織大軍,犧牲生命,誓翦滅此而后朝食。壯行何畏,師出有
名,爰聲其罪,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天之生人,權利平等。有目則同其視,有耳則同其听,有口則同其味,有肢則同其
動,有腦則同其思。今彼專制者必曰:某也貴,某也賤,某也當命令人,某也當受命于
人。是曰逆天理。其罪一也。
人之意志,各有自由。父不能強之于子,兄不能強之于弟。即以一身論,昨日不能
強之于今日,今日不能強之于明日。而彼專制者必曰:我之所欲,汝不可不欲之;我之
所惡,汝不可不惡之。有曰拂人性。其罪二也。
有治人者,有治于人者,此國法也。然我輩愿人人為治人者,同時又愿人人為治于
人者。今彼專制者必曰:惟我治汝,惟汝治于我。是曰藐國法。其罪三也。
一國之土地,一國人所共有也。無論何人,不得以私諸一己。而彼專制者必曰:普
天之下,莫非吾土。汝踐我之土地,汝食我之毛也。是曰盜公產。其罪四也。
私公產為己物,罪既重矣。然使其整頓之、增進之,使我所得稍償其所失,猶可言
也。乃彼專制者則曰:吾惟取盈而已,他無所問焉。是始亂之而終棄之也。其罪五也。
既不為我整頓矣、增進矣,使彼徒貪其各不落其實,猶可言也;乃彼專制者則今日
加一稅,明日抽一厘,溝壑之欲,無時已焉。是虎狼噬人之類也。其罪六也。
使彼一人一姓可以長此專制,則我輩雖不得自由,猶可以為奴隸以苟全性命,乃彼
一專制者立,則他專制者從而生心,彼此爭奪,驅我輩以膏其鋒鏑。是不徒視我輩為犬
馬,且視之為土芥也。其罪七也。
使同時而行專制者僅有一人,則猶幸其鞭長莫及,我輩猶得蘇息。乃彼專制者遍布
爪牙,自中央政府以至地方有司,其虎而冠者不下百數十万人。上層者制其下層者,下
層复制其更下層者,其層數之多不可思議。而我輩則下層中之最下層者也,重重壓抑,
更無复見天日之望!彼所謂阿鼻地獄之魔王也。其罪八也。
使彼雖壓制我于內,而有自外來侵者彼能為我驅除之,猶可言也。乃非惟不能,且
助他人以虐我,代他人以來壓我。其罪九也。
使彼其無道而甘心為真小人,則亦已矣。人人猶得知其惡,而有鋤之之一日。乃彼
專制者則顛倒是非,變亂黑白,妄上古經以文其罪,別造出一种奇怪之道德,奇怪之法
律,而因以教人曰:“汝服我者則為圣賢,助我者則為豪杰;反是則為亂賊,為匪人。”
逆天愚民,莫此為甚。是不徒縶縛我一身,是使我子子孫孫長沉苦海而不能救也。其罪
十也。
凡此諸端,不過略舉大概。若詳言之,則所謂罄南山之竹,書罪難窮;傾東海之波,
流惡難盡者也!
抑又聞之:天下惟無罪者,能討人之罪。彼專制政体之罪既若彼矣,然則我輩其無
罪矣乎?曰:無也。我輩之有罪,皆為彼專制政体所褂累者也。試剖辨之。或曰:我輩
無愛國心,罪也。然非我輩之罪也,專制政体使然也。孟子曰:“吾弟則愛之,秦人之
弟則不愛也。”是故吾國則愛之,他人之國則不愛焉矣。彼專制者既奪吾國以私諸己,
我輩不能自有而代彼愛之,何為也?不宁惟是,我雖欲愛之,而彼必不許我也。譬之有
美人于此,其為吾婦,則吾得而愛之。現為他人婦,而吾竊竊用其愛焉,彼不試我以利
刃,必揮我以老拳矣。
君試觀今日愛國之士,何一不遭專制者之按劍相視也。然則專制政体与愛國心不兩
立,我輩之無罪一也。
或曰:我輩無尚武精神,罪也。然非我輩之罪也,專制政体使然也。凡人自為斗者
必勇,代人斗者反是。斗其仇敵者必勇,斗其親愛者反是。彼專制者之養兵也,所以防
家賊也,日日為其一己之私謀,而驅我之父以斗其子,驅我之弟以斗其兄,苟稍有人心
者,誰不望風而卻走也!我數千年來之祖宗,所以以從軍為第一怨苦者,皆職此之由也。
然則專制政体与尚武精神不并容,我輩之無罪二也。
或曰:我非卑屈,罪也。然非我輩之罪也,專制政体使然也。凡人之性質,由于遺
傳者十而七八,由于教育者十而二三。我輩之祖宗,非自無始以來即有卑屈之性也,但
久居于專制之下,時或思自立,不旋踵而夷滅矣。于是將強立之种盡鋤去,而惟余卑屈
者,合于适种生存之例,而獨得傳其裔于后。……(下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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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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