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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積冤昭雪 唯才是舉


  那飄飄的長發在風中散成一張帆的樣子……風嘎然而止,自然界一下變得万籟俱寂,只有一個聲音充斥了劉后的雙耳,她無論如何不能阻止那聲音的入侵,“我死得好冤……”

  包公靜靜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回過神來,發現娘娘就在身旁,也不知有多長時間了,二人會意地一笑,便往回走去,可娘娘的眼中分明還有點點淚痕。
  到了房中,夫人說:“也不知娘娘這次去,會是什么結果,但愿一切都能逐愿。”包公說:“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何況這次她能回到京城,本身已是一樁上天安排的事情,這次去六合王府,相信也會有個好結果的。”娘娘也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包興帶一班人護著娘娘直往南清宮而去,一路上包興跑前跑后張羅,生怕有個閃失,盡管此時他并不知道老太太就是當今太后,可包公待他也是情同父子,所以格外盡力盡心。娘娘的轎子平平安安地到了南清宮的大門外,只見今天的門外多是繡轎,這是所有的王妃貴妃嬪妃和朝廷要員的夫人們前來賀壽。包興就讓人先在下邊等著,自己從馬上下來將馬韁交給隨行的人,拾階而上,到了宮門口一看,原來正是王布理在那里接迎來賓呢,就上前說:“王昆,小弟有禮了。”王布理見是包興也很高興,迎上前抱拳說:“包兄,來得好早啊,太夫人到了么?”包人答:“太夫人已來了,就在下面等候我的通報呢!”王布理就說聲:“請稍等片刻。”便轉身往里面快步走去。小會儿工夫,就見一位內輔模樣的中年漢子走來,向等候的人們說:“諸位老爺們,娘娘傳諭,大家來賀壽的心意娘娘領了,只是娘娘有些欠安,就請諸位先回。單請開封府的老太太進去,娘娘有話要講。”話音一落就見等候著的轎子紛紛离去,那內輔和包興見過以后,就請開封府來的轎子往里邊抬。
  包興讓轎夫們執穩了轎子,抬到王府的大門口,又有四名家人前邊引路,轎子隨后,內輔和王布理同包興走在后邊。到了二門,從里邊就走出四位公公,從轎夫手中接過轎子繼續往里走,那四個轎夫被帶去吃飯。包興也不能進入二門,就由王布理引著去書房喝茶聊天,王布理的三寸不爛之舌一刻不停的恭維著包興,直把個包興樂得合不攏嘴。
  娘娘的轎子過了三門,直到儀門才落下來。宁總管及几個太監走到轎子跟前,宁總管走上去掀起轎帘,口中說著:“給太夫人請安,娘娘在門外等候你呢,太夫人請。”那跟隨而來的丫環侍候娘娘下了轎,只見娘娘一張平和慈祥的臉孔,朝宁總管點一點頭,答了一聲“公公好!”便由宁總管引著往狄娘娘寢宮而去。
  狄娘娘穿一件合体的“壽”字大紅袍,身后站立著一位青年王爺,正是六合王爺,旁邊是太監和丫環侍立。狄娘娘遠遠地看見李娘娘,第一反映就是“這真是位有大家風范的老太太”,可近點才發覺這“老太太”并不“老”,相反卻有种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一時不能确定是哪時又是在何地見過,轉念一想,天下相似的人多著呢,這也是很平常的。
  李娘娘到了狄娘娘面前,就要參拜卻被狄娘娘給攔阻了,口中說:“免禮了,我們都是一樣大小的年紀,還這么多禮做什么?”李娘娘就輕聲地道了謝。然后兩位娘娘攜手入了座閒談起來。談話中,李娘娘的舉止言談和淵博見識很是令狄娘娘打心眼里喜歡。但狄娘娘心中的問號也越變越大,因為她越來越覺得這位包家大夫人有點眼熟,“是誰呢?”可她不一時想不起來,”也許是自己的一种錯覺吧!”狄娘娘又想。
  兩位娘娘談了些家常之事和耳聞的趣事,狄娘娘所談的盡是些高官要人的軼聞,李娘娘卻更多地講點風俗人情,話題一會儿就轉到了家庭上。狄娘娘說:“令郎包大人是位人人稱贊的年輕人,很有前途,老姐姐真是教子有方啊!”李娘娘連忙說:“哪里哪里,還是六合小王爺年輕有為,我儿還常在我面前提起他呢!”“過獎了,過獎!”狄娘娘也謙虛一番。
  話是越說越投机,狄娘娘自己也覺得奇怪,自己對眼前這位包老太太有种莫名的好感,只是她自己也說不清是什么原因。便對李娘娘說:“我兩人很是有緣,不如結為干姊妹如何?”李娘娘也說:“哪敢高攀呢!”狄娘娘卻執意說:“你就不必客气了,看得出老姐姐也是位實在人,我今年四十七歲,不知你的年庚。”李娘娘說:“四十四歲。”狄娘娘說:“如此說來,我該稱你為妹妹才對啊。不知今郎今年几何了?”這一下可把李娘娘問了個啞口無言,她沒想到狄娘娘會忽然問出這么個問題,心里想:“是啊,包公該是多大呢?二十五,三十,三十五?不知道,他一張黑漆漆的面孔,卻又沒有一條皺紋想來年齡不會太大,可又讓人看不出。”這樣想了一回卻沒有回答上來,臉倒是先緊張得紅了。狄娘娘也覺得奇怪。又覺得似乎有什么事情使這位“妹妹”欲言又止。
  看天气漸近正午,狄娘娘便傳話:“讓包府來的人吃飯后先回去,就說我要留他們老太太住上几天,一塊儿說說話,過几天我自然派人送回去。”李娘娘也不多說,只想道:“這也正合自己的心意。”
  早有宁總管張羅著讓包興等人去吃飯了,包興一桌上有宁總管和王布理作陪,從人們都到偏房里去吃。酒飯后已是未時,包興等人回去复命,宁總管帶人送至大門口。
  狄娘娘也陪了李娘娘進餐,席間不免又閒談一陣。這時又上來飯后茶,狄娘娘端了茶杯,放在唇邊輕拐一口,讓水在口中“咕咕”輕響著漱了口,又把水吐入一個大點的缽中。抬眼看李娘娘時,狄娘娘險些叫出聲來,只見“老太太”雙目微闔,嘴唇抿成一條紅紅的細線,頜微鼓出來,水發出有節律的“咕嚕”聲,隨后,“包老太太”又將嘴湊到缽口,緩緩吐入缽中,這一切分明就是狄娘娘熟悉的一個人。”李妃!”狄娘娘心中輕喊一聲,”李妃的漱口正是這個模樣,二十余年了,可她的這個動作卻一直深深印在狄娘娘心中。可狄娘娘卻也沒有顯出一絲惊异的神色來。畢竟,這只是自己看著像啊!
  可狄娘娘又細想一下,覺得這“包老太太”還是有許多“可疑之處,她的容貌和多年前已經故去的李妃太像了,以至那許多的舉手投足的細節都是一致無二,再聯想到當時問到她的儿子的年齡時她的語塞和面紅耳赤,難道……狄娘娘不敢想太多。只是在心中想反正她已住下,日后再慢慢打量和試探她也不遲。
  夜色一點一點地濃下來,王府已完全處在一片燈海之中。狄娘娘吩咐下人們備燈,要和“包老太太”游一游花園,下人們很快就將園中的燈籠點起來,狄、李二娘娘便信步在其中閒走起來。
  王爺的花園有几十畝大,營造了全國各地名胜的微縮景致,山、水、花、木佯樣齊全,樓、台、亭、榭無所不備。下人們也不是亦步亦趨地相跟著,而是一段距离一盞燈地立在那儿,這樣兩位娘娘就可以邊走邊看邊談些自家想說的話語。
  月光水般泄滿了整個世界,園中景物也由原來朦朧搖拽變得明朗起來,樓榭的影子散在花影的上邊,隱約間有風吹來。“疏影濃情枝頭月,”狄娘娘吟道。“層云浩風水中石,”“李娘娘脫口而出。”“是你么。”“是我。”“真的是你。”“是的,真的是我。”“我早應該看出就是你的。”“是的,你不應忘記我的。”“你不是死了嗎。”“不,我沒死,我在人世間流落多年,最終還是回來了。”“是的,你沒死,你的容顏,你的舉手投足,你乘興吟詩,都是你不曾改變的。”“是的,不會變的,即使地老,即使天荒,我不會變。”“你怎么會到這儿的,你不是包公的母親。”“是的,我不是,我是偶然遇上他的,是他給我這個和姐姐相見的机會。”“我該早想到你不是他的母親,你不知道他的歲齡,可是對自己的卻記得很清楚。”“姐姐,你該不會怪我一直沒有相認你吧。”“不會,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苦哀。”“姐姐,妹妹苦啊!”
  兩位互相歡喜了多半日的半老徐娘終于抱頭痛哭起來,誰相信多年前就以為已去世的一個會突然回到眼前呢。擦干淚水,狄娘娘說:“我們還是回房中說話吧,這儿不是說話的地方。”
  下人們將房中已布置很華貴,陳設是一色的粉紅加淡綠,如同二八少女的閨房般透著一絲醉人的馨香。屋中只剩兩個人對面而坐,狄娘娘靜靜地听李娘娘的傾述,當初的被害,全忠怎樣慷慨替死,又如何被送到陳州一住多年,如何在异地他鄉熬守著不盡的日月,又如何与包公相見并假認為母子,又怎么到得開封府虧了李氏心地善良祈露醫眼,及怎樣商量趁姐姐做壽之時前來相見以期能一伸若干年之前的冤屈。話語多次被淚水打斷,又哽咽著續上。狄娘娘的心也早被淚水和震惊折磨得不堪,說不出更多的言語了,于是,接著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
  狄娘娘知道這位“包老太太”定是李后無疑,可又一時接受不了這忽然間到來的事實,便說:“一切都只好讓我儿去辦,只是一時沒有能證明你身份的物證,也不是好辦的啊,我有光帝賜給的金丸可以證明身份。”說著李后從怀中掏出了那個布包,遞給狄娘娘。狄娘娘小心翼翼打開里邊一看,慌忙向李后正式見了禮,說:“臣妃多有冒犯,還請主后恕罪。”李后只是一個勁地說:“別行這么大的禮,我們還是以姐妹相稱好,以免得別人起疑心。”狄娘娘說:“臣妃明白,娘娘盡管寬心在這儿住下,相信用不了多久,事情總會水落石出。”“全賴姐姐幫忙了,李后說。狄娘娘又把李后所未知道的一些事情真相向她講了一遍,劉后郭槐用計換出太子,承御寇珠冒險搶出讓陳林送到南清宮,之后又補劉后亡子之缺成為東宮太子,誰知在一次游玩中無意看見身處寒宮的李后,便淚流滿面,這正是潛意識使然,卻被劉后發現便逼問寇珠,寇珠自殺,皇上听信劉后的讒言,才賜李后自殺……。李后听了狄娘娘的一番話早已哭成了個淚人,狄娘娘勸她:“太后不要太悲切,我定會想辦法讓你母子相認的。”李后只是一個勁地流淚。
  劉后臨睡時只覺得房中似乎有什么地方沒有堵嚴,有股風在屋中來回地亂躥,蜡燭也是忽明忽暗,朱紅色的屋內陳設閃著一种鮮血般的紅色,風聲在院子的上空打嗯哨,尖細地傳入人的耳朵,卻搔著人的心靈一陣一陣地發顫,劉后無來由地感到一陣心寒,便喊“小鶯”,一個女孩進來問:“太后有什么吩咐?”劉后說:“我今天有點不舒服,你就在房中呆著吧!”“是!”那女孩找個小凳儿在房門口坐了打盹儿,娘娘才慢慢進入夢鄉……
  遠遠有盞燈飄來,近了,是一盞大大的宮燈,月亮卻鑽到了。朵云彩后邊再也沒有出來,狂風打著尖銳的呼嘯從頭頂划過,風中夾雜著隱隱約約的人聲。听清了,那是一位打著燈籠的宮女,燈光只是紅紅的一點,許是因了風的強烈,那點紅色在黑暗的大背景下顯得那么飄浮,那么微弱,黑暗因了燈火的點綴愈發漆黑,燈火因了黑暗的映襯更加發紅。那宮女邁著飄忽卻又有節奏的蓮步走來,蒼白的臉上嵌了一雙本該是生動的雙眼,此刻卻只有幽怨哀愁蓄滿了一池秋水。那飄飄的長發在風中散成一張帆的樣子,衣服在風的扯動下發出“沙沙”聲。她步子不停地向劉后走來,她一手拎燈籠一手指向前方向劉后直直地走來,她口中念著:我死得好冤,我不該這樣死去”向劉后走來,她离劉后越來越近。劉后听清她話外音時,她已走到了劉后的跟前,劉后看清了,她不是別人正是多年以前触階而死的宮女寇珠。寇珠的額頭上的那個窟窿依然血肉模糊,失血過多的臉蒼白的底色上仍有淡淡的血痕,口中重复著那句不變的話語向劉后筆直地走了過來。風聲嘎然而上,自然界一下變得万籟俱寂,只有一個聲音充斥了劉后的雙耳,她無論如何不能阻止那個聲音的入侵,“我死得好冤,我不該這樣死去……”
  天還沒有放亮,狄娘娘就讓宁總管去朝上奏明皇上說狄娘娘偶然得了重病,想見皇上。宁總管自己也不知狄娘娘是什么想法,眼看她身子好好的卻讓自己去哄騙皇上,心中有不解的地方卻也不敢問,只好去了。
  到得朝上,宁總管想了個兩全齊美的辦法,奏道:“圣上,狄后娘娘讓為臣轉告圣上,偶然間得重病,甚為想念圣上。”這樣說一來話也傳到了,去不去是皇上自己的事,再一方面,又說的是狄娘娘讓轉告的,這就是說她病得不是多重。但皇上還是很尊狄娘娘的,听宁總管這樣說,也未來得及細細回味他話中話的意味就匆匆散朝准備去看望狄娘娘。這時又有人來報說劉后也病了,皇上只好先去近的那儿看一下。到了太后的門口見宮女小鶯仍在打瞌睡,也不惊動她,就直往皇太后的御榻之前,見太后似乎是做了什么惡夢,出了滿頭的大汗,面部也是很痛苦的表情,鳳被也被蹬得從榻上拖到了地下,皇上心中很是責怪這些侍候的宮女不盡職責,就要去為太后皇蓋被子。手剛拿住被子,正要往太后的身上蓋,忽然太后大喊一聲,手腳亂動,似乎在作著一番掙扎,嘴里又嚷:“寇宮人,放我一回罷。”便抽泣起來,皇上見這樣便想將太后從夢中喊醒過來,搖了几下,又喊了几聲,才見她緩緩睜開眼皮,似乎費力地辨認了半天才明白眼前是皇上,說:“有勞皇儿挂念了,哀家沒有什么大病,你盡管放心地去處理你的事務吧?”皇上見太后沒有什么大礙,就又往南清宮而去。
  一路匆忙地到了南清宮,皇上顧不上歇一口气就往狄娘娘的寢宮去了。剛到門外,六合王爺迎了出來,參見完畢皇上就急著詢問娘娘現在的情況,王爺見皇上真的很是著急,就寬慰地說:“娘娘只是晚上覺得病得厲害,白天已經好多了,皇上也不必著急。”皇上听六合王這樣說,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徑直走進房內,只見狄娘娘正側身躺在帷帳中,卻也沒有睡著,仁宗輕聲問:“皇娘的身体好點了嗎?”狄娘娘長舒了口气說:“現在已沒有什么要緊的了,陛下一大早就赶來,卻是讓你受苦了。”“皇娘鳳体無恙,我就放心了,正好我也有好長時間沒有來看皇娘了,今天上午可以陪陪皇娘。”“只是難為陛下了。”“皇娘說哪里話!”
  仁宗發現狄娘娘在言談中不住唉聲歎气,便問:“皇娘不知有什么事情想說,盡管講出來。”狄娘也就說:“我其實是有句話問一問陛下。”“皇娘盡管問。”“陛下,“孝”字是不是算天下至重至大的?”“當然算。”狄娘娘緊接著又問:“既然如此,若是有人身為人子卻不知道他母親的有無,算不算不孝?”“不孝!”仁宗答。“那么,身為人子且為君主卻又不知道他的母親到處飄泊居無定所的算不算不孝?”“算……”這兩次問話讓仁宗有點摸不著頭腦,他真有點不明白狄娘娘說這几句話是什么用意,所以回答得有些不夠干脆。“陛下,不知你是否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現在身在何地?”“這個,皇娘,此話又從何說起,我……”“陛下,那么現在臣妃來告訴你,你的生身母親十几年來在民間流落,一直過著慘慘淡淡的生活,你是否知道?”“這個,皇娘,你怎么一時想起這种話呢?”“是的,我說了陛下也不會相信,那么我現在讓你看樣東西。”說著,狄娘娘從身旁拿起一個黃色的布包來。仁宗不明白這是什么東西,所以也沒有立即去接,狄娘娘又說:“陛下不妨仔細看一下這里邊的東西,或許會相信臣妃的話。”
  仁宗听狄娘娘這個時候自稱“臣妃”,意識到這里邊的東西一定非同小可,所以就雙手接過,看時只見布上繡有一條金龍,心中一凜,想這里邊包的是什么緊要東西呢?便連忙一層一層解開,也不知共是多少層,只見里邊是一塊玉璽龍袱,上面還有先皇的親筆手跡,仁宗更是震惊,卻仍搞不清楚這是干什么用的,只是拿了一雙惊愕的眼睛看狄娘娘。
  此時,皇上卻听見自己的身后有人啜泣的聲音,回頭看時,見是從小就看護自己的老人陳林,更是覺得奇怪。皇上見陳林哭得越來越傷心,更是不得要領,便關切地向狄娘娘詢問這是怎么回事。狄娘娘見皇上這個樣子,知道他只是急于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而沒有一點惱怒的情緒就將事情講了一回,郭槐和劉后為獲得正宮的位置,合謀加害了李后,用狸貓偷換了太子,幸虧了金華宮承御寇珠同公公陳林兩位正義的好人相救,才把太子送出了皇宮免遭毒手,當時陳林就是用這塊包袱包裹了太子,送入南清宮,太子在這儿生活六年,才又入東宮承太子之位。只是太子在宮中見了打入寒宮的生母李后而心犀相通流淚,被劉后生疑,把承御寇珠處死,并賜李后死罪。這次又是兩位忠臣,小太監余忠和秦風相救。余忠替李后殉死,秦風冒險將李后送出皇宮又安置在陳州生活。后來秦鳳也因事由而自焚赴死,李后便顛沛流离鄉間過上了悲慘的生活,日子苦不堪言。多虧開封府包大人陳州放糧,得知李后冤情才把李后帶回京城。乘我作壽的机會又讓我知道了實情,這才告知陛下。”
  听狄后娘娘說完這么多話,仁宗瞠目結舌了許久才從娘娘的敘述中回味過來,复雜的心情難以言表,他一雙丹鳳目中淚珠滾落,口中說:“想不到我竟是如此不孝的人啊,這樣一來我還有什么臉面再在眾臣面前講成篇的仁義道德忠義禮孝!皇娘,我的母后現在在哪里,讓我見她一面,我要彌補我這么多年的罪過,我也要讓那些心怀鬼胎施展陰謀的人得到應得懲罰。”說話間就見從屏風后走出一位身穿一品服色的中年女人,只見她一雙淚眼已是哭得通紅,聲音更是凄凄慘慘,正是李后。
  仁宗一見這位婦人,只是愣怔,李后也知道不能讓皇上隨便就認她作母親,所以就把那粒能證明她身份的金丸取出,遞給仁宗。仁宗只一打眼就發現這丸和劉后手中那粒金丸是一模一樣的,所不同的地方就是這粒上面的字是“玉宸宮”字樣,下面是李娘娘的名字。仁宗知道眼前站立的這位就是狄娘娘剛才所說的自己的母親無疑,便雙膝跪倒,膝行几步扑入李后的怀中大哭起來,李后也雙手抱著仁宗的頭大哭起來。狄娘娘和陳林見這母子二人這樣激動也不便立刻就上來相勸,就雙雙在旁邊跪了,淚水也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下來。仁宗和李后抱頭痛哭了許久,才漸漸止住,彼此細細打量著對方,仁宗見李后的青絲中摻雜了几根白發,便說:“母后,這多年以來,你受苦了,都是孩儿不孝啊!”就又流出淚水來。這時狄娘娘和陳林忙上來相勸,讓他們母子不要哭坏了身子。
  狄娘娘見仁宗母子從悲痛中恢复過來,就上前謝罪,請求仁宗的原諒,仁宗卻是一個勁地向狄后道謝,稱若不是她的相助,自己一直會背著不孝之名活下去,還會認惡婦為母后,讓后人恥笑。
  仁宗又轉身拉著陳林的手說:“多虧你的忠義才有我的今日,如若不然,我的性命早就不在人世了,哪還會做得成天子,更不能為母正名了。”陳林已被仁宗的一席話激動得不能言語,只是流著淚要給仁宗下跪,仁宗卻是如何也不肯受,只是說:“今天應該道謝的是我,你的忠心可嘉啊!”陳林更是只有激動得熱淚盈眶,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到大伙都平靜下來,仁宗和狄后李后都入了座,李后說:“這次我們母子能得以相見是多虧了許多好心人的鼎力相助。若沒有寇珠、陳林、余忠、秦鳳的相肋,我是不能走出宮門的,陛下也就不會有今天;若沒有包大人的相助,我也不會再回到京城;若沒有狄娘娘的相助,我們不能得以這么快相見相認,而陛下若不是能去南清宮生活几年也不會再有登基的机緣。”仁宗連連點人稱是。
  仁宗說:“我這次回去,母親你就先在南清宮住。等我回去把事情都處理好,就來接你進宮,而所有曾救過幫過我們母子的恩人我們也不會忘記的。”然后就要起身走,卻被狄娘娘叫住。
  狄娘娘問:“陛下,你這次回去將怎樣處理郭槐和劉后。”“這個……,我也沒想好,一下子把他們殺了又恐怕有損于我們趙家名聲,如果是處理太輕了又不解我的心頭之恨。”“陛下,臣妃倒是有一個主意不知當講不當講。”“皇娘盡管講出來。”“陛下可以寫一封密信給開封府包公包大人,派郭槐去送,而信中說讓包大人把郭槐拿住審問,不是免了一番尷尬么?”這個主意很好,只是煩皇娘讓六合王爺給包大人送個信去說明一下事情的真相,說不定有助于案子的進程。”“是,陛下盡管放心。”
  一回到宮中,仁宗就開始起草書信,擬好詔書后,命令郭槐去開封府送沼宣讀。仁宗為了万無一失讓陳林同郭槐一塊儿去。郭槐做夢也不公想到多少年前的舊事會突然事發,還以為是包公陳州放糧有功,又鍘了克扣公糧、涂炭生靈的龐昱,皇上高興,對他加封喜獎呢。所以也沒多想什么,和陳林一塊儿前往開封府去了,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就是永別皇宮了。
  皇上派陳林郭槐走后,心緒也不是很好,所以也沒有往后宮里去,更沒有去給劉太后問安,若是往日,劉太后有點小病小恙,仁宗是一定會放下手中的政務前去噓寒問暖的,但這次他沒去,他怕自己一看見劉太后,心中的無名火就按捺不住,所以他去書房中一坐就是很久很久,小太監們不知是什么事,也不敢過問。
  自從李娘娘進入南清宮,包興帶人回來說狄娘娘留老太太去那儿多住几天,包公和夫人李氏就明白事情會有進展的。包公命令包興前去打听消息,這天包興來報說昨晚上劉娘娘和狄娘娘都有些欠安,皇上先去了仁壽宮看望劉太后沒有什么大礙后又去南清宮看望狄娘娘去了。包公說聲知道了,心中卻明白這是狄娘娘和李娘娘所定的計策,看來事也就是這一兩天便可見分曉了。他和夫人商量了一會這事,都心中欣喜,李娘娘不白受苦這么長時間。
  一會儿,包興來報說南清宮的人來求見,包公毫不遲疑地說:“請!”來人正是王布理,他給包公見了禮,就將六合王爺的書信遞上。包公知道這信中一定有什么大的事情,便連忙拆開細看,見信中是六合王爺告訴包公,圣上會派郭槐到他這儿來宣詔,讓包公就地把他捉了,然后審出多年以前的那場冤案。信中六合王爺還將事情的整個經過向包公做了細致的講述以防審訊中郭槐態度不老實時掌握尺度,誰知這其中的細節在以后來的審判中還真是起了作用。
  包公剛打發王布理走,就听見大門外有人高喊:“圣旨到,龍圖閣大學士兼理開封府臣包拯接旨:“包公忙整理衣裝出門去接,家人包樣飛跑進來說:“老爺,郭大人陳大人兩位大人前來宣讀圣旨了。”“知道了。”包公應了聲,就往外走去,只見郭槐和陳林兩個人正邁著大步而來,包公忙跪下,口稱:“吾皇万歲,万歲,万万歲!”就見郭槐展開了手中的圣旨。
  郭槐人已上了年紀,但由于從事的是內宮之職,且得劉后賞識,臉上連一條褶紋也沒有,白白淨淨的臉蛋長得胖胖乎乎,一身肥肉撐得長袍的下擺都支了起來,一口洁白的牙齒襯了鮮紅的嘴唇,再加上細柔的嗓音,給人一种慈祥如母的感覺,可誰又能想到他的心腸是比蛇蝎還狠毒的呢!郭槐運起一貫的聲音讀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太監……’聲音嘎然而止,郭槐糊涂了,怎么這圣旨中有了自己的名字,他不知道這下邊的內容會是什么,可他已隱隱意識到不會是什么好事在等著自己,他不便再向下念了,就把圣旨遞給陳林,陳林接過,清一清喉嚨念下去:“今有太監郭槐謀逆不端,奸心叵測。先皇乏嗣,不思永柞之忠誠;太后怀胎,遽遭興妖之暗算。怀抱龍袱,不遵鳳詔,寇宮人之志可達天;离卻北闕,竟赴南清,陳總管之忠堪貫日。因淚痕,生疑忌,將明朗朗初吐寶珠,立斃杖下。假詛咒,進讒言,把亢昂昂一點余忠,替死梁間。致令堂堂國母甘載沉冤,受盡了背井离鄉之苦。若非耿耿包卿一腔忠赤,焉得有還珠返壁之期。似此滅絕情理,理當嚴審細報,按詔交問,依法重辦,事關國典,理重君親,欽交開封府嚴加審訊。上命欽哉!望詔謝恩!”
  包公三呼“万歲”之后,站起來從陳林手中雙手捧了圣旨放好,吩咐手下人道:“拿下謀逆不端之徒郭槐!”郭槐那本來因听陳林所讀圣旨變得赤紅的面孔已嚇得成了蒼白,圓胖的腦袋上汗水涔涔,渾身篩糠般地抖動。
  這邊張龍趙虎上前將還在發抖的郭槐的官服和帽子除去,王朝上來綁了他的雙手。這時包公身旁又給了一個偏座,讓陳林坐下,自己返身升堂。王朝早將一個百八十多斤的郭槐拎到堂上,向上跪倒。包公一拍堂木,說:“大膽郭槐,你快把已往所干的見不得人的惡事從實招供上來,也免得身体受害。”
  郭槐卻只是在那儿耍賴說:“包大人,此話又從何說起,我打小進宮,對大宋王朝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鑒,今天怎么忽然間就又對我審訊開了,真不知你是想讓我說點什么故事給你听。”“郭槐你也太大膽了,公堂之上,還油嘴滑舌,快把廿年前你是怎么陷害李妃,又是怎樣用狸貓偷換太子一事交待清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若讓我們查明真相,你可是性命難保的了。”郭槐知道一定是那件事東窗事發了,可他也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一旦輕易承認了的話只有死路一條,而如果能硬撐一陣,依劉后在后宮的地位,說不定能救自己一命。他不知道李后是不是真的活著,若真是那樣,不知劉后現在是什么處境。他不知道包公到底了解多少事實的真相,但他相信,多支持一刻就是一刻。
  “包大人此話就沒有道理了,天下人都知道當初是因為李妃生下了妖怪,才惹得先皇惱怒而把她打入冷宮的.至于什么太子,在下听起來真的是無稽之談。”“郭槐,你是受人指使才于了那傷天害理的事情,本閣也是知道的,你又何必一味抵賴呢,只要你痛痛快快承認了并講明事情原委,我保你不死。”“包大人,不知你這么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什么話,我怎么越听越不是味儿呢?你是想讓我本來無辜的身軀去承受那莫須有的罪名,好讓你去立一功是嗎?我才不入你的圈套做你升官進爵的基石呢。”
  這時,坐在一旁的陳林再也忍耐不住了,說:“郭總管,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無辜的人,那么我問你,當初是誰讓寇珠抱著太子去用裙滌勒死后拋入金水橋下呢?”郭槐一震,他知道陳林可能就是當初參与營救太子的人之一,當初他也想到過寇珠一個人是沒有能力把太子藏起來的。現在唯一的答案就是,陳林當初也是寇珠的同伙人之一。但他也知道此時明白這些已有些晚了,可他還是不肯嘴軟,妄想劉后能救他一命。
  郭槐說:“唉呀陳總管,你怎么和別人串通一气盤問起咱家來了?想當年你我可都是一塊儿進御之人,又一同在后宮供職這么多年。劉后待你我也都不薄,太后娘娘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和別人一气都往太后身上潑髒水,陳總管,一旦讓太后知道你的所做所為,我想你會吃罪不起的吧?”陳林還沒有開口,卻已惱了包公。包人拍案而起,說:“大膽郭槐,你不招供是你的態度問題,本閣也不怎么怪罪你,可你竟以太后權勢來欺壓我,想你是孤假虎威慣了,我讓你嘗一嘗沒有太后在身邊的滋味。”轉而對手下人說:“來人,把郭槐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下邊人答應一聲,把郭槐拖出去掀翻在地就打了起來,只听得隨“啪啪”聲的起落,郭槐殺豬般的嚎叫聲傳了進來。想那郭槐打小淨身進宮作公公,不干一點力气活,不受日晒雨淋,每日只是周旋于太后和眾宮女太監之中養得一身好膘,哪里經得住這樣的暴打,几下下去就把白白嫩嫩的屁股打得皮開肉綻。打完后,郭槐又被拎了回來,拋在堂上,這回他是沒有跪的力气了,只是趴在那儿哼哼嘰嘰。
  包公問他:“郭槐,大板的滋味如何啊?”郭槐現在對包公已是恨得咬牙切齒了,他明白這次是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了,既使招了也是一死,還不如索性口硬到底,于是吼道:“啊呀,滋味不錯,真是不錯,包大人你若是不信的話,不妨也嘗試一下啊!”包公并不入他圈套,又不順他的話題說,問:“郭槐,其實我真的很同情你的,你為人賣命,可是主人家卻并不知你在受苦,反倒以為你去哪儿快活了。唉,可惜沒人來听你對她是多么忠心啊!”“包拯,你別激我,我知道你是想讓我入你的局子,拿我去皇上那儿邀功請賞,你別枉廢心机了。”包公又說:“郭槐你還是招認了吧!”“包大人,你并不上年紀也沒有到了分不清事物的程度,我已說得清楚,李妃是因生了妖孽才被先皇處治的,又跟我有什么關系,一個勁讓我承認,是不是想讓我承認那怪物是我所生?包大人我跟你說明白了,我們做太監的只會服侍皇上皇后及眾皇妃,卻不會像有的人那樣明明是有人生了妖怪的事實擺在那儿,卻非要再生出個是非來好向皇上去請賞。”
  陳林看郭槐越來越不像話,就說:“包大人,我看這樣問下去是不會有什么結果的,不妨我再來問他一句。”見包公點頭應允,陳林說:“郭總管,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不知你是否還記得寇承御一事?”寇承御……”郭槐裝著沉思了一會,茫然地說:“什么寇承御,我記不起來。”“就是太后逼間太子被她放在什么地方的承御寇珠。”“噢,我想起來了,陳總管,寇承御死時是你做的掌刑,又怎么問起我來了,莫非是連這也想讓我承認不成?”陳林看他嘴硬,不能有什么進展,索性直問:“那么我問你,當時劉后一個勁追問寇珠把大子放到了什么地方你又如何解釋?”“陳林,當初掌刑的人是你,通問寇珠的人是太后,今天你卻一個勁在這儿人模人樣的審問我,不知你憑的是什么?包大人不知情也就罷了,你把人家寇珠逼供不成暴打致死,還來這儿充公正,真是可笑。”包公見郭槐只是一味抵御,知道這樣下去不可能有什么結果,便只好命人將把郭槐暫時收監,改日再審問。讓陳林先回宮,把今天的經過向皇上复旨。
  次日,郭槐被提上公堂以后,仍舊如昨日一樣不肯招供,包公心中火起,知道他是在太后跟前日子久了有點目中無人,便想讓他再嘗點皮肉之苦。包公吩咐,把刑具拿上來,就見有衙役把一根細細的繩子帶上堂,包公一聲令下,公差把郭槐的兩手抬到頭頂之上并攏捆實,就吊在了堂外的門梁上,繩是极細的小繩卻很結實,而郭槐白嫩的手臂哪受得了這樣的勒著,一會儿功夫,繩子就沒入了肉中,郭槐胖胖的身子痛苦地扭曲著顫抖著,汗水順他光滑的面頰落到地上,形成一汪水泡,可當包公問他:“郭槐,你招還是不招?”“包拯,你殺了我吧,我沒有你想听的話。”說完這几句話已是气喘吁吁,他便緊閉了雙眼一言不發。
  包公遇到這樣刺頭也有點束手無策了,一臉無奈地坐在那儿,沒了主意。這時馬漢上來,在包公耳邊低語几句,就見包公微微領首,然后命令退堂。
  郭槐又被推入牢中關押,他的手臂如同斷了的一樣不能抬舉。這時,牢門忽然打開,見一人走了進來,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馬漢。馬漢對郭槐說:“郭公公,包大人讓給你去洗個澡。”郭槐可是很詫异,心想:“不知他們又有什么把戲要玩了。”可他也知道,現在自己是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气,只好任人擺布,只是幻想能有朝一日重見光明,一一報复讓自己吃盡苦頭的人。
  馬漢把郭槐帶到一間屋子,只見屋中地上有一個大大的木澡盆,盆中的水徐徐地冒著熱气。郭槐更是心中不知馬漢(包公)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正躊躇著不肯脫衣服,就听馬漢說了句:“來人,侍候郭公公洗澡!”就從外邊進來兩個獄卒。兩個二話不說,就去解郭槐的衣服,郭槐這時沒有抵抗的力气,所以兩人几下就把他的外衣脫了去,只剩內褲還穿在他的身上。兩個獄卒望馬漢一眼,馬漢說了句:給郭公徹底地洗一洗嘛!”兩人就又去脫郭槐的內褲,郭槐自從被淨身以后是從不肯讓人瞧自己的下身的,他不能忍受自己那丑陋不堪的樣子,尤其是和正常男人在一塊更是感覺不平衡,不知有多少次見皇上駕幸某宮就會在心中狠狠地罵個不停。今天,這場面是有損于郭槐多年以來在自己心中建立起的自尊的,所以他還是奮力掙扎了一陣,但他是徒勞的,片刻他就赤裸地站在當地。馬漢和兩個獄卒也呆住了,他們想不到所謂的公公會是這樣的,那扭曲的疤痕仿佛一張丑惡的嘴,哭訴著什么。這次倒是郭槐主動了起來,他說:“不是要給我洗澡嗎?來好好給我洗一下吧!”他就往澡盆中走了過去。此時馬漢等三人才回過神來,馬漢向其他兩個獄卒眨眨眼睛,兩人也往澡盆走去。郭槐剛進入澡盆就感覺一陣鑽心的痛,是哪儿?他一下子感覺不出來,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跳起來,然而現在卻是不能夠了,他的身子已被兩個獄卒按住一動也不能動。郭槐只覺得刺痛過后就是渾身燥熱,再以后就什么感覺都沒有了。獄卒往郭槐的渾身上下都淋了水,濺到了他的嘴里一點,他才知道這是鹽水,但他不明白下一步等待他的會是什么。
  馬漢看洗得差不多了就讓兩位獄卒將郭槐從盆中提了出來,依然光著身子就往外走,只見郭槐被打得慶開肉綻的庇股已是粉紅色。郭槐被拎到一間屋子門口,馬漢嘩啦打開一扇鐵門,兩個獄卒就把郭槐塞了進去。郭槐一下子不能适應里昏暗的光線,只听得有什么東西在里邊走動,好像數目還不少,接著就有什么東西向他走過來,毛乎乎的,個子還挺大,直用舌頭往他身上舔。終于,他适應了光線,原來里邊已提前關了十來只大綿羊,綿羊這東西最愛啃帶鹽的東西,如今見進來一個白條條的人,嚇得都擠到了一角,現在見這個人也沒有什么惡意,羊們就溜達過來。聞見有咸咸的鹽味,再一尋找是從這人身上發出的,几只羊就爭先恐后地前來舔食,這下郭槐可受不了。
  先是有羊把他的胸前背后挨個舔了個遍,就又開始往各個細微的地方蹭,羊舌頭的澀勁直讓郭槐不能自抑地想笑。漸漸他不能自禁了,也顧不上傷口的劇痛,大笑起來,滿地打著滾,手腳亂擺動著。這些羊知道他不會對它們有什么傷害,所以也很大膽,一個勁地追著遍地亂滾的他,舌頭在他的身上舔個沒完。郭槐的渾身虛肉此時每一個方寸都成了一處要害,而他此時的感覺又是异常的靈敏,無論哪一處被触動,他都會渾身顫栗,不知過了多久,他直笑得連气也快喘不過來了。他終于在羊都停止舔他很久以后才平靜下來,可此時又是渾身的劇痛襲來,他知道下次不一定又會有什么樣方式來對付自己呢。
  外邊的馬漢等人听得里邊安靜了下來,就進來把剛才把最后一點力气都快笑盡的郭槐拽了出去。馬漢問:“郭公公,包大人吩咐,只要你能痛痛快快招供了,會給你寬大處理的。”“嘿,你們別費盡心机地折磨我了,我什么都不會說,我也沒有什么可說的,不過剛才這個游戲不錯,如果有興趣不妨我們再來一次!”郭槐有气無力地說。
  包公也有些手足無措了,他想不出什么辦法讓郭槐開口,正沉思有人報公孫先生來了。包公一下子像有了救星似的。他在心中一直埋怨自己,怎么把公孫先生給忘了?只見公孫先生進來后,就問:“大人為什么煩惱啊?”包公說:“今日的事情不必說想來公孫先生也知道了?”公孫先生點頭:“略有耳聞。”“既然如此,事情的整個過程我也不必詳細講述了,只是那郭槐一味地繞彎子不肯招認。對他用刑吧,又怕還未得到答案就先把他禁不住風的性命先送到閻羅殿里去了。所以我想請先生想一個好的辦法,讓他只傷皮肉,卻不及筋骨,只讓他消受不了苦處,招供了罪狀。”公孫先生沉吟片刻,說:“大人給小人點時間,讓我想想。”“那就讓先生受累了。”
  回到自己的住處,公孫先生在桌面上舖張大紙,雙眼只是盯著那張大紙出神,只見他白啟的面龐微微地動著,似乎在說著什么,雙眼微闔,沉思良久。忽然,公孫先生的眼皮動了一下,接著舉筆的手就向紙伸了下去,左涂右畫,一會儿工夫,一張畫就完成了,還在心中為這個刑具起了個优雅的名子,公孫先生拿了那張大紙急急忙忙地向包公的住處而去。
  包公看著那張紙,笑容在他黑黑的面孔上突現,那上面所畫的東西模樣宛若一只熨斗,底面上滿布圓頭的釘子,旁邊還注明了大小尺寸。公孫先生解釋說:“這東西用鐵打成,臨行刑的時候用火燒紅,專往犯人渾身向多的地方烙,根本不會有害于筋骨,而皮肉卻是一點也不能幸免的,相信那郭槐皮肉再厚,嘴巴再硬也吃不消這一頓‘招待’的。”包公就問:“先生是否已把這東西起了名干呢?”公孫先生答:“起了一個名子,還請大人定奪。”“先生說出來看看。”“我給它命名叫‘杏花雨’,不知大人以為如何?”“杏花雨,杏花……,好名子,好名子,燙紅點點。”包公連連稱妙,“這么嚴酷的刑法,公孫先生卻能想得出這么雅致的名子,先生真是位奇才啊!”
  包公此時的心情是很急切的,他知道皇上那儿也在等他的消息,所以就立刻命人去照公孫先生的圖樣去打造刑具“杏花雨”。第二天一大早,“杏花雨”就打造完畢了,匠人前來复命,包公就讓他們把“杏花雨”帶上大堂,再傳話立刻提審郭槐。
  郭槐這兩天是把這一生的罪都受了,除宮割他有過痛苦,其余時候他几乎忘了疼痛是什么滋味,這几次折磨已是令他吃不消了。听見獄卒又來提他上堂,心中先發了毛了,心想說不定又有什么新的罪讓他去吃呢。
  到了大堂上,只見包公端坐在上邊,公孫先生在一側搭了便座,兩旁的衙役們是個個威風,人人雄武。包公緩緩地問:“郭槐,你想好了沒有,到底承不承認自己的罪狀,若只是一味延宕,那么對你是有害無益的。”郭槐知道包公和自己磨嘴皮這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邊,所以也就不答話,只是眼望別處,旁若無人。包公知道和他多說話也是白費唾沫,所以一聲令下,衙役中有人推上一個大火爐來,中間有一個有一根長把的東西,在里邊燒得已發了紅。郭槐知道這東西一定是沖他來的,所以渾身有种冷的感覺,臉也不由抽搐了一下。一切都瞞不過包公的眼睛,包公知道郭槐心中也是害怕了,就說:“郭槐,我再問一句,你當初是為什么要設計陷害李后,并用狸貓換了太子?原原本本講出來,也免得再吃皮肉之苦。”郭槐答:“包大人,老天作證,我實在沒有干過這些事,你讓我拿什么招認?再者說了,要真有這种事,哪會瞞得到今天,不定什么時候就已經被人識破了。所以我還是肯請大人細細追查到底是什么人在皇上面前進了我的讒言。想陷我于不忠不義之地,包大人一定要為我作主啊?”說到這儿,郭槐倒還真的擠出了兩滴渾濁的老淚來。
  看郭槐的滑稽表演,包公心中感覺很是好笑,且又是怒火中燒。他不能壓抑自己的那股無名火了,重重一拍堂木,說:“郭槐,我根本不必和你饒這么多口舌,如今你的罪狀是盡人皆知的了,誰想你還敢推諉責任,看來還是皮肉有點發緊。”說著就右手一揚,“來人,給他用刑!”左右上來几名衙役三下五除二就將郭槐扒了個精光,四個人把他按爬在地上,一個用布包了那“杏花雨”滯釘頭的面往他的背部放上去,只听得一片“滋滋”聲,皮肉都變得焦糊了,一股難聞的气味在大堂之上彌漫開來,眾人都以手掩鼻。郭槐早已抖作一團,開始還“嗷嗷”嚎叫呢,一會儿工夫就癱在那里只有出的气,沒有了進的气。包公知道他的這點傷不會要了他的性命,就命人推他放在獄神廟中。
  郭槐蘇醒過來已是很久以后,他不想動,于是就閉了眼睛躺在那儿。漸漸有了一點儿气,他想:“太后身体欠安也該好轉過來了,現在我在這儿已有三天,怎么也不見她的旨意傳來?難道真的是東窗事發了么?看來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不知這次還能不能活著出去呢。要是真的能活著出去,我——”。
  只听見有人在耳邊輕聲喊:“郭公子,郭公子,你醒過來了嗎?”郭槐慢慢地睜開眼,見是獄吏提了一個提籃,笑容滿面地站在他的身邊。就回答:“我醒來了,你什么事?”獄吏說:“郭公子,這几天你可是受苦了,看你這么英勇無畏的樣子,我相信你一定是冤枉的,貴人自有天助,說不定哪一天你就又輝煌騰達了。小人就敬佩你這种有英雄气概的人,所以也沒有什么可以孝敬大人的,這儿有小人從家中帶來的解痛藥和一籃子小人內人親手烹調的飯菜,大人先吃了,保養保養身体。”郭槐听他一個勁地順自己的心意說,又加上他好几天沒有見一點油水了,所以也就來了精神,把那籃中的酒菜一掃而光,又把那丸藥吃了。把空籃子遞給獄吏說:“今天受你一餐之助,日后我一定會記得你的好處的。”獄吏說:“大人大客气了,小人只是敬重大人的骨气才接濟大人點儿的,哪儿圖什么報答。”郭槐執拗地說:“不成,不成,我一定要報答你的這次相助。”說著話就感覺頭腦有點發沉,卻仍舊硬撐著和獄吏說話,問:“你有沒有听說這几天宮中有什么事情發生嗎?”獄吏想了會儿說:“事倒是有點,就是不怎么重要,听說這几天皇宮里鬧鬼。一個叫寇珠的承御多年以前死了,這段時間卻老在深更半夜在后宮闖來蕩去,說什么她‘死得冤枉,她不該那么早死去’,還听說她一個勁說自己不能投胎轉世是因為當今的太后,所以每晚上都去太后宮中作怪一番,把太后攪扰得病了好長一段時間,最近多虧了一位道長前去后宮驅鬼。那冤魂才從宮中逃了出來,卻又說要去找害了她性命的仇人算帳……”听到這儿,郭槐雖努力听著,卻也不能抵抗藥性的發作,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獄吏見郭槐睡著了,就清理東西悄悄地走了出去。
  郭槐雖然睡著了,可寇珠的影子一個勁地在他的腦海中縈繞,且獄吏所說的話也直在他的耳邊回響:“我死得好冤枉,我不該就這么死去……”聲音越來越近,似乎就在眼前。
  郭槐睜開一雙朦朧的睡眼,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只覺得一陣陣陰冷的風在廟中游蕩,外邊的風吹樹叫聲“沙沙”作響卻又夾雜了如同人聲的響動。有塵土落在紙窗上的“扑扑”聲,有人輕輕走路聲,有鐵鏈相碰的“叮昇”聲,隱隱約約中,夢中那一連串的哀號又在耳邊回響:我死得好冤枉,我不該就這么死去……
  獄神廟的門“匡啷”一聲開了,黑珽珽的廟里邊洒進几線朦朧的月光,廟里的所有東西都有了淡淡的輪廓,但仍是模模糊糊的樣子。就听見有一陣“沙沙”似乎是人走路聲和著一陣咿咿呀呀的奇怪聲響從遠而來,郭槐拿不准那是人的聲音還是什么其它東西的聲音。只見廟門那儿有人影晃動,一個白色的身影忽忽悠悠地飄了進來,還不停地啜泣著,像有什么不了的心事。郭愧不知這究竟是人是鬼,想要喊叫卻又喉嚨發緊出不來聲,只覺得汗毛也都緊了起來,頭皮發麻。終于郭槐費了老大的勁才說出一句:“你是什么人,為什么在這儿哭泣?”那悲切的哭泣聲停了下來,那人影歎口气說:“郭槐,想不到連你也不能認得我了,我不是別人,就是承御寇珠啊。只因為死得冤枉不能投胎轉世,甚至連閻羅殿都進不去,只能做一個游蕩各處的野鬼,更是受盡了各處鬼魂的欺凌。這几天,我已和太后去森羅殿上對質一番,可太后又說我死亡之事都是你一手策划,所以太后已被放回宮去了。又因為你和太后都有一紀的陽壽,而我又不能去幽冥中久留,所以冥王讓我來這儿請郭公公做個證明,我便可以投胎轉世去了。郭公公,你千万給我作證讓我不要在陽間久留了,況且你還有一紀陽壽可享,我也不會為難你的。”
  親眼目睹這傳說中才有的鬼魂,又听了她的一番敘述,郭槐早已是毛骨悚然,面無人色。又見這個人的模樣和寇珠真的是一樣,披散下來的頭發雖然蓋住了面孔,可那嗓音卻是不會錯的,他認為這人就是寇珠顯靈無疑,所以就斷斷續續地說:“寇宮人,我知道我當時是一時鬼迷心竅的,和尤婆計划用剝皮的狸貓換走太子,以期陷害李后,可誰知這卻牽連到了毫不知情的你。如今我去為你作證,好讓你投胎轉世,我既然還有一紀的陽壽,我一定會請得道高僧為你做法事三天超度你的亡靈。”听了郭槐的一席話,那女鬼哭得更是傷心,說:“郭公公,我能夠在你的超度下早日轉世,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的,只是一會儿到了閻王面前你一定要把當初的原委說個清楚,万不可有一句假,不然閻王會讓你立刻回到陽世的。”郭槐早已駭得心涼肉跳,連聲答:“是!”
  這時,就听見外面有鐵鏈叮昇的聲音,從門口蹦進兩個青面獠牙的小鬼,各自拉了郭槐和“寇珠”兩人就往外走去,口中喊著:“閻羅天子升殿,召郭槐和寇珠前去對質。”拉了二人轉了不知多遠曲里拐彎的路,終于在一處殿堂的外邊停了下來,郭槐的第一感覺就是這間羅殿有种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也不容他多想,兩個小鬼就把他們二人拖了進去,只見殿中黑暗慘談,外面還不時傳來冤魂野鬼的叩門窗的聲音和鬼哭狼嚎之聲。只見大堂上端座一位身材魁梧的高大身影,由于沒有光亮也看不清楚。听見小鬼喝聲:“還不跪下!”郭槐就乖乖地跪了下去,只听見上邊那個高大身影說話:“郭槐你和劉后所作的事情,冊籍中早已都有記錄,應當將你們墜入輪回,但念你陽壽未盡,今日只讓你把當初所做的一切事情從頭至尾細講一遍,我便放你回去。我們這儿也不能收留一個冤魂,好讓她前去投胎轉世。而你要所說的話和記錄中有一點出入,我就把你的陽壽一筆勾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郭槐心中早已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深恐一不小心就不能回陽了。便急忙細細地將當初劉后是如何和自己密謀,又是如何換了太子,及如何害李妃的事情從頭講了一遍。講述過程中,郭槐還努力把各個細節講得生動清楚,就怕有一處講錯。講完后,是一陣難耐的沉默,郭槐忽然轉念一想,那閻羅天子的記錄該不會是有錯的吧。
  正想著,就听那“閻羅天子”說:“郭槐,你所說的話可句句都是真的?”郭槐頓了一頓,說:“是真的。”“那你就在這上邊畫個押來!”郭槐拿過小鬼遞上的筆在供狀上畫了押。一切都做完后郭槐想,這下自己的牢獄之災看來也可以免除了,一出去一定要先向太后好好奏包拯一本,讓他吃不了兜著走。想到這些,郭槐的臉上就有了笑容,仿佛這几天受的苦都煙消云散了,他已看到了包公的下場,和他自己一樣,渾身皮開肉流,甚至,甚至是身首异處……
  他正想要高興之處,忽然听見一聲脆響,大殿之上燈火通明。正上方端坐的那個高大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包公,而兩旁林立的也跟本不是小鬼,那些衙役們都手提一個面具開怀大笑。那站立在一旁的女人卻根本不是什么寇珠的冤魂,而是一位素不相識的女人。郭愧知道他已中了包公所設的圈套,可是此時也就只有懊悔的份了。
  這時,包公命人把郭槐帶下去打入死牢嚴加看守,只等明天早朝時,把供詔上呈皇上,听候皇上的發落。
  早朝上,包公把供狀呈給皇上,皇上看后也不言語,將其它事情草草處理下就宣布散朝了。
  劉后自從那天早晨仁宗去看過她之后,就再沒見過仁宗的面。這几天劉后的身子仍是感覺不舒服,所以也很少過問后宮的事情,只是覺得几天來在身邊管事的人多是陳林,卻很少看見郭槐,向宮女們詢問,都說郭總管被皇上派往別處了,過几天回來,所以她也就不去想這事了。
  今天,一早劉后就感覺右眼皮不住地跳,越是想要不讓它跳,卻越是跳個不停。她正在暗自心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禍事要發生,忽然听人來報,皇上來看她了。仁宗進來后,見太后正在床沿坐著喝早茶,也不和她說什么話。太后卻問了句,“下早朝了嗎?”皇上吭了一聲就從怀中往外取東西。太后并不知仁宗在取什么,只是惦記在她手下干了多年的郭槐,所以就問:“不知陛下派郭槐去了什么地方?又干什么工作?”仁宗輕哼了一聲,說:“郭槐被我派到開封府去了。”劉后一听心中就有一絲不祥的征兆,追問:“那他什么時候回來?”“他不回來了,以后他永遠不會回到宮中了。”劉后更是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說:“他是因為什么事?”“你自己應該知道吧!太后娘娘。”仁宗的口气明顯是揶揄的,往常他是不這樣和太后說話的。劉后又問:“此話怎講,我……”“你自己看吧!”說著仁宗就把手中的那份郭槐供狀遞了過去。太后本來還想說些諸如“郭槐是我的老仆,不會有什么差錯,即使有也請皇上多多通融”之類的話,可一看那供狀中的內容,臉色就變了。她知道一切都不用說了。
  仁宗看劉后的臉色剛才還是略帶粉紅,此刻卻已是蒼白了,就也不多說什么,只是拿一雙威嚴的龍目盯了她的眼睛。劉后心里本就有鬼,怯懦的心理哪能受得了仁宗的逼視,只是輕喚一聲:“陛下……”皇上問:“如今,你還有什么好說的嗎?”可再看她時,她已緩緩地向床上癱了下去。
  仁宗也不去細看劉后到底怎么樣,只是喊宮女來把她安置到床上,讓人仔細看護,然后就回自己的書房去了。仁宗前腳剛跨進書房,后邊陳林就跟了進來,說:“皇上,劉后駕崩了。”仁宗冷冷地答:“知道了。”繼而又說:“先把劉后抬到偏殿中安放,仍按妃禮殯葬了。再著人將宮院打掃干淨,明天迎接我母后入宮。”陳林赶快去辦了。
  第二天升殿,仁宗把劉后的罪狀向大臣們敘過一遍,大臣們都是惊异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后宮之中還有這么大的事情。仁宗又傳令包公,讓他代批詔書頒行天下,匡正國典。
  仁宗又批了良辰吉日,戒齋沐浴,奠把祖廟,帶百官文武前往南清宮,恭迎太后李氏還宮。
  宮中自有三宮六院及各處偏妃列隊迎接太后民駕進宮,各府王妃也都前來駕禧。一切禮儀辦妥之后,皇上仁宗宣布對一切有功的人進行嘉獎,對包公李氏重加賞賜;狄娘娘功不可沒,也給以嘉賞;范宗華照顧太后有功,也給了縣令去做。
  仁宗又命令將郭槐從獄中提出,處“剮刑”,郭槐隨劉后多年作威福不想到老來落得死無全尸。尤婆已死,也不能幸免,被從墳中掘出戮尸。對因救太子和李后而喪命的承御寇珠,為她建祠堂名為“忠烈祠”,對秦風余忠在右邊建一祠堂,名為“雙義祠”。
  一段平和的日子在無意中一晃眼就是几個月,其間也沒有什么事情。
  這天早朝時,仁宗處理了几項各地基建、農事的奏本,正准備宣布退朝,就見從文官列中走出一位長須垂胸的老人。老人身穿一品文官官服,一張精干的臉上沒有一絲多余的肉,兩條壽眉更顯得削瘦。這是當朝老丞相王芑,老丞相說:“陛下,老臣還有本要奏。”“噢,老愛卿,你有什么事要奏啊?”仁宗對這些老臣是很敬重的,所以耐心地等他說話。老丞相說:“陛下,臣多年在陛下足下俸職,雖不能有什么過人作為,卻也深得陛下厚愛,給以厚祿深宅,老臣感激不盡。如今臣已是耄耋之年,力衰体弱,精力不足以再為陛下效勞,因此想向陛下請求,讓老臣回歸故里,以終天年。另外也可以將此職位留給年輕有為之士一展才能,望陛下思准老臣的請求。”
  仁宗點頭答應,王藝是先皇的老臣,一生為人耿直,為國也是鞠躬盡瘁,是位國人皆知的清官。仁宗說:“老愛卿,你為大宋江山立下不少的功勳,現在朕准你的請求,准你告老還鄉頤養天年,仍賞食全俸,賜你田地宅院。”王芑謝恩。
  轉天,仁宗又加封包公為丞相,負責一應政事。包公向仁宗奏明公孫策及張龍趙虎王朝馬漢等人的功勞。于是仁宗就又頒旨封公孫策為主薄,張龍等四人為六品帶刀校尉,但在開封府供職。又因太后的懿旨,封陳林為都堂,把太后在陳州曾居住的那座破窯改為廟宇以紀念那段歷史。
  包公自從升任丞相以后,日日以國事為重,除奸伐惡,秉公辦事,為多少人伸冤解屈,一時,天子腳下皆為樂土,歌舞升平,民生盈富,滿朝文武官員,沒有不為包公交口稱贊的。那原本對包公心存芥蒂的人也不好公開發表言論,奈何包公不得。
  再說包公在開封府呆得久了,也不免就想念故人,于是就想起了展昭,也不知他這么長時間是不是在遇杰村家中。想到展昭一身本領,如果能到自己的身旁那么許多事情就好辦多了,包公寫了一封給展昭的書信,又讓包興准備了一份厚禮,著一個得力的人前去常州府武進縣遇杰村請展昭展熊飛。
  這天,包公正和公孫先生、包興三人坐著閒聊些軼聞趣事,只見值班的都頭進來稟報說外面有兩個人稱冤要打官司。包公就問:“是兩個什么樣的人?”都頭答:“是兩位上了年紀的男女。”包公就命令擊鼓升堂。
  包公端坐大堂上面,只見帶上來的是兩個年過半百的男女,他們到了堂上那女的就跪倒口稱大老爺要為她作主,包公見她哭得悲切,就讓她詳細講述一下事情的經過。只听那個老婆子說她姓楊,嫁給一個姓黃的為妻,丈夫去世留有兩個女儿。長女金香,次女名叫玉香,這位被拉來的男人叫趙國盛。經人牽線老婆子楊氏將自己小女儿同趙國盛的儿子訂了親。哪知道娶親的人昨天娶走次女玉香后,大女儿金香也不見了,老婆子自從丈夫死后是同兩個女儿相依為命的,原來還打算將來兩個女婿能頂得上個儿子的作用,可如今女儿倒先丟了一個,于是火急如焚地到處找尋,卻不見人影。誰知就在老婆子傷心的時候,親家趙國盛又找上門來說她用丑陋的大女儿把俊俏的二女儿換了,于是兩人就爭吵開了。老婆子臨尾又說:“包大人,你是盡人皆知的青天大老爺,可一定要為我孤老婆子作主啊!我這后半生就靠我的兩個女儿了,如今一個失蹤,一個新嫁的女婿家又和我反目成仇,我今后還怎么活啊?包大人,要是找不回我的女儿,我也沒心思活在這個世上了……”
  老婆子一臉嘟嘟的肥肉,又加上八道深的皺紋,一件花花綠綠的衣裳,讓包公總覺著什么地方有點不大得勁。老婆子邊說還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伴著丰富的表情,話音一落就是嚎啕大哭起來。
  包公也說不出什么辦法來,只是問她:“你的大女儿是什么時候不見的,你怎么就斷定她一定是失蹤了呢?難道就沒有去其它什么地方的可能么?”
  “我是娶親的轎子走了老半天才發覺的,當時把我的小女儿一娶走,我心中只有空蕩蕩的感覺,所以也沒有注意大女儿什么時候不見。我發覺女儿不見已是很久時間以后了,我這女儿從小沒有出過門,慢說親戚,就是左鄰右舍家也不肯去串個門,我們雖然只是個庄戶人家,卻很守禮節的,我孫寡婦門前從沒有過一點是非,所以我知道女儿一定是失蹤了,就到處瞎找,說真的,女儿從不出門,所以我也是徒勞。恰好這時親家趙國盛來了,卻又指責我把小女儿換成大女儿,以大女儿取代了小女儿。大人你想,我一個婦道人家還要在這庄上住多少年呢,我能干那种事嗎?包大人一定要為我作主啊!”楊氏說到這儿,就又失聲哭了起來。
  包公看得心煩,就讓人先把她帶下去,傳趙國盛往跟前說話。趙國盛是位地地道道的市民模樣,不高不矮的身材,一身青布衣衫,扎一頂青道頭巾。飽含滄桑的一張臉上長滿了麻子,一綹黑黑的胡子气得亂抖,臉色也鐵青著,和楊氏生的气還沒有消了呢!
  趙國盛雙膝跪倒下去,口稱“包大人要為我作主。”包公就單刀直入地問:“趙國盛,楊氏剛才所說的話可都是事實?”“包大人,你听小人細說。小人和楊氏家訂親時親眼所見,她家大女儿金香長相极為丑陋,而二女儿玉香卻是相貌俊美,所以小人為儿子所訂的是楊氏的二女儿。可是由我們派去娶親的人走得匆忙,再加上新娘又是蒙著蓋頭的,所以一路上誰也沒有發覺娶來的是金香。等到拜完天地入了洞房,我儿子才苦著臉問我怎么娶了這么個丑媳婦回來,我也很納悶,去了一看,娶來的新媳婦原來是她家大女儿金香。于是一時气极就到她家評理,誰知她反倒賴我把她的女儿弄丟了,反又來欺負她一個寡婦。老爺,你想我為的是給儿子娶媳婦,又有什么原因去欺騙她一個婦道人家,這事還請大人作主調查清楚。”
  包公看他們二人說的各自有各自的道理,心中也就納悶,就讓趙國盛和楊氏先各自回家去,以后什么事候用得著會再傳他們前來提供證辭。
  然后包公又派人去查訪各處,向人們打听是否見過有怎么怎么樣的一個女孩,可是人出去了一天,晚上回來時個個垂頭喪气像泄了气的皮球。包公就和公孫先生商量了許久,也沒有個頭緒。二人正在探討這個事情時,听見院子里有一聲人喊:“誰!”就又沒了聲音,二人一惊,出來看時卻見有一個身影在偏房屋頂上一閃不見了。只見前來送茶的小僮倒在院子中央,此時王朝馬漢兩個值更的頭領也聞聲赶來,見那小僮是被人點了穴道,很是奇怪,因為他們根本沒有看見什么人影。
  王朝上前給小僮解了穴道,小僮說他走到院于中看見有個人倒挂在屋檐上向里邊張望的,所以就喝了一聲,誰知自己還沒怎么反應過來,就覺得一個人影朝自己直躥而來,然后就沒了知覺。眾人都很奇怪,難道這來人會和今天的案子有什么關系?可是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包公就吩咐大伙都回去休息,巡夜的人要警惕起來,然后就自己又去歇息了。
  第二天,天還沒有完全放晴,包公府邸的門便被人叩響了,看門人從里一看,見外邊站了一位气宇昂軒神采飛揚的人,正是展昭展熊飛。
  門人連忙迎進來,看展昭精神飽滿的樣子,就問:“展爺你辛苦了,這是從哪儿來呀?”展爺答:“我是云游四方的也沒有什么居處,只是這次走得离包大人這儿近了,就順道來看看。”門人又問一句:“是今早才到的嗎?”便幫展爺提東西,展爺也不推辭,把東西放進門人手中,說:“我是昨天夜里到的這儿,可想到天晚了來拜訪包大人恐怕不便,就先去旅店中住了一晚上,這不今早就來見大人了,大人一直都好吧?”展爺隨門人往里走,說著話就到了二門口,門人把展爺送到這儿就又有人接了進去,迎面就來了包興,包興緊走几步雙手握住展爺的手,很是高興,嘴里說:“展爺,你可想死我了,老爺也一直惦記著你呢,前几天剛派人去你的常州府武進縣遇杰村的家中請你來這儿供職還沒有回來,你就來了,真是來得好不如來得巧。”
  展爺又很高興,直說包興胖了高了也長成大人樣子了。展爺又問包興:“大人身体好吧?”包興說:“好,我們大人的身体是鋼打鐵鑄的,比一般練武的人還硬朗呢。”
  就在包興和展爺親切談話的時候卻見李才從里邊疾步走來,邊走邊喊:“不好了,不好了!”包興也不知他是說的什么事,所以就和展爺兩個人一塊迎過去,想問個究竟。可李才只是一個勁地重复一句話“不好了,不好了……”包興和展爺看李才這小子是急得語無倫次了,也問不出什么來,可看他急成這樣子,也一定是包大人那里出了什么事,就一同往包大人那里跑去。
  到包公房外,听里邊有公孫先生說話的聲音,所以也不等通報之類的禮節,他們就沖了進去。只見包公在床上好好地睡著覺,可夫人卻是神情憔悴的樣子,公孫先生也在為包公把著脈。包興先向夫人和展爺作了介紹,然后就問:“夫人,老爺怎么了?”夫人還沒有說話,眼圈卻先紅了,她斷斷續續地說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包公睡了一晚上也沒有什么事,到了雞叫二遍以后突然醒來說要喝茶,夫人就命外邊守更的李才去沏茶來,可誰知李才把水遞給包公后,包公端著茶杯并不喝水,卻只是兩眼盯著那只茶杯發愣,身体無休止地顫抖起來,夫人見他這樣,問他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他卻并不言語,只是一個勁發抖,以致水都洒了出來。夫人從未見過這种情況,只是一個勁地嚇得流淚,李才也是無法可施,就著急地為包公又是掐人中,又是捶痛地忙亂,可過了一會只听包公說了一聲:“好大的血腥气啊!”就倒了下去,雙眼緊閉,沒了知覺。可是此時的夫人和李才都沒有聞出來。倒是被包公的一句話嚇得渾身發冷。見包公已是不省人事,李才就忙把包公安頓睡好,一試鼻孔中有气,就忙去請公孫先生。
  公孫先生的醫道還是蠻精的,所以一般的病症也是難不倒他的。可是這次,他卻是無計可施了,兩只手的脈全診了,卻沒有一點异常的地方,甚至比一般人的還好。一張國字臉上沒有一絲其它表情,顯得平和安詳,鼻中的呼吸很是均勻,再加上全身柔軟像睡著了一樣,所以公孫先生這可真的是束手無策了。听夫人說了病前的一切表現,也是不得要領,就只好讓包興李才在這儿照顧包公,公孫策和展爺先退了出去。
  公孫先生一回到房中,就先寫了奏折,准備上朝之時,呈給皇上給包公告個病假。而展爺也覺得這事奇怪,想那像睡著了似的人怎么就沒有了知覺,可也為自己空有一身的本領在這個時候卻不能為包公出力而自責。
  公孫先生在上朝的時候把包公的病情向皇上做了稟奏,仁宗也很著急,就立刻拔兩名后宮的老御醫來全給包公看病,可是兩個御醫“望聞切”了很長時間,也不知道包公這得的是什么病。李太后听說包公得了這种怪病,也急忙讓陳林帶了位优秀的御醫來給包公診斷,卻也是毫無結果。一時間開封上下甚至包括京城的官紳市民跑江湖賣藝的人等都獻計獻策,有尋靈丹妙藥的,有求神占卜的,有獻偏方的,但包公的病就是沒有一點好轉,可也沒有一絲惡化,依舊昏睡不醒。
  夫人李氏每日里來回地忙碌卻又沒有什么能幫上忙的,人卻是瘦了不少,包興李才是不离包公左右,一會儿為包公敷毛巾,一會儿又為包公掖被子;公孫先生更是每日地號脈護理,以防有了三長兩短;其他人卻只有于著急的份,尤其是展爺,一來到這儿就碰上包公大病,也沒有能說上一句話,卻又幫不上什么忙,在這儿呆著很著急。
  這天展爺正在客房閒坐,听見外邊有嘈雜的嚷嚷聲,就出去看。見是兩位男女老人拉拉扯扯在那儿吵鬧,几位公差在那儿解勸,就上去詢問。才知道這兩人就是這几天听人說過的那兩位打官司的趙國盛和楊氏。
  展爺就上前去問個究竟,那楊氏兄展爺的長相和衣著不像一般人,還以為是官府中的什么人,所以就詳細地把事前因后果說了一遍。未了又說;“我的小女儿不見了,我的大女儿又被他們趙家娶回了家,可他們家不要我的大女儿作媳婦又不讓我領回家去,大人你說我老婆子該怎么辦?”話剛說完,那胖胖的臉上就沾滿了淚水。
  趙國盛也不甘示弱,上前說:“大人,我們當初訂親的時候,我訂的是她家小女儿,可她送上轎的卻是大女儿。我們雖然并不要她的大女儿做媳婦,可我們也是定了一百兩銀子做聘禮的。現在她既然要領回女儿去,就應該退回我的銀子才對。”“我女儿失蹤,又不是我自己弄丟的。我還認為是你們把我的玉香拐到哪儿去了呢!”老太婆也寸步不讓。展爺看他們吵得激烈,覺得心煩,就說:“包大人這几天有病在身,過几天等大人病好以后你們再來也不遲。”
  趙楊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楊氏說:“其實我是知道包大人在生病的。可今天是他趙國盛先去我家逼我交了銀子換女儿的,所以只好到大人堂上,以求一個公斷,既然包大人有病在身,那么我們就等大人痊愈以后再來請包大人作主。”趙國盛也點頭稱是道:“等大人病好再來打官司。”
  展爺到了房中,很是無聊,去探望了一回包公,還是那樣已是第三天。這時包興來說,前去展爺家中的家丁已回來了,說展爺家中都好,展忠老人還答應展爺一回去就告知讓他到開封府見包大人。他們沒想到展爺已到開封府多時了。展爺向包興細細詢問了一番趙國盛和楊氏的案子的經過,就決定自己去暗中查訪一下看能不能有助于案子的破獲。
  展爺說干就干,辭了夫人和公孫先生及几位義士就出了府門而去,不過臨走,他還說,每隔几日他就會回來看望包公一次。
  展爺出了開封府才想起自己也不知道該去哪儿尋找那老婆子丟失的小女儿玉香,所以就信步走了起來,不一會儿就到了一個不大的小鎮上。這小鎮面積雖不大,卻是熙來攘往的人很多,各种各樣的生意人占滿了街道的兩側,有賣肉的,賣菜的,賣米面的,也有做布匹生意的,也有擺貨攤的。展爺正信步閒走,看見那邊街旁有個小丫頭,約摸七八歲的樣子,背上插了根草柱,在等人來買。展爺奇怪,就走了過去,看那小女孩雖然衣衫襤褸,但模樣還是很清秀,從眼神可以看出這是個往日里聰明伶俐的女孩。展爺就問:“小姑娘,你的家在哪儿?”那小女孩仿佛沒有听到展爺的問話,只是一動不動跪在那儿。“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子?”那小姑娘仍是保持沉默,但這次她用雙眼睛看了展爺一眼,展爺更是感覺奇怪,可展爺又想弄個明白。
  “姑娘,你的父母在哪里?”這回那小姑娘的嘴唇動了一下,卻仍沒有說出話來,倒是向街的另一邊望了一眼。展爺會意地往那邊看去,只見那里跪了一位約三十歲的婦人,背上也插一根草柱。那婦人一身朴素的衣妝卻是洗得干干淨淨,姣好的面容上滿是憔悴的神色,雙眼低垂下去,一動不動,展爺就又往那邊走去。
  “這位大嫂,你家中是不是有什么苦處,為什么在這儿?”那婦人看展爺的裝束像是正直人,也就坦言相告。原來她是這附近的石庄人,丈夫石田牛因為得了一場大病臥床不起,全家的重擔就落到了她一個婦道人家的肩上。上有年邁七旬的婆母,下有八歲的女儿,再加上長日臥于病榻之上的丈夫,她披星戴月地在田間勞作,可一點微薄的收成別說全家的口糧,就連地主湯家的田租都交不夠。全家人每日只能以批谷和野菜渡命,前几天丈夫石田牛得了浮腫病,渾身上下腫得沒了人樣,她就又去石田牛的親戚好友家借錢想為丈夫治病,可人家看田牛這樣子,也就沒几個愿借的。在田牛前几天死了后連下葬的棺材還是從地主湯五家借錢買的。誰知石田牛的喪事剛辦完,湯五就來逼債了,說要是她家還不起債就讓她去湯家做工,她一想這也是個辦法,于是就去了。
  到了湯家,她才知道上當了,湯家是本地大戶,可湯五又是一個貪戀女色的東西。她到湯家當天晚上,湯五就進了她住的地方,強行求歡。她哀求湯五,放她一條生路,可湯五卻死活不依,強行占有了她,雖然此后湯五每天只給她很少的活去干,但她卻不是那种低賤的女子。一天趁湯家人不注意跑了出來,可回家后仍是無法養活婆母和女儿。今天就要到這儿的集市上來找個愿意雇保姆或是佣人的人家,不求錢的多少只要是好人家就行。女儿年齡小,可她卻無力撫養,只盼有個大戶人家把她帶去留做使喚丫頭。
  展爺听說后,一時很是气憤,就問這婦人:“你所說的湯五家在什么地方?”那婦人也不知道展爺問這話有什么意圖,就答:“在石庄全村里最大的宅院就是湯家。”展爺就從行囊中拿出一錠五兩的銀子,給那位婦人,說:“把這只銀子拿著快帶了孩子回去吧,回頭再找個合适的事養家。”可那婦人卻死活不要這么多錢,展爺也很詫异就問她:“你在缺錢,我暫時資助你一點有什么地方不合适嗎?”“這位公子,我家婆婆若是看見我無緣無故拿了這么多的銀子回去是會起疑心的,更何況我們又素不相識,我更不能要你這么多錢。”展爺又沒什么說的,就拿出二兩給她,把那錠五兩的收了起來,說:“這回總可以了吧,你赶快帶孩子回去吧!”那婦人就領了小孩子恩万謝地走了,左右圍著看熱鬧的人也都散去了。
  展爺卻站在原地沒動,因為他憑著自己敏銳的听力听見旁邊三個交頭接耳的人正在談論著什么。一個說:“那女人的模樣倒是蠻可人的嘛,我們可不能錯過這個好机會。”另一個說:“就你急色,依我看那個公子哥的身上說不定有不少錢呢。”第三個也說:“依我意見,咱們今天是一個也不能放過,先劫財再劫色,怎么樣?”三個人一時得意忘形,開怀大笑,仿佛財色都已到了他們手中一樣。展爺听得一清二楚,可旁邊的行人卻什么也沒有注意,展爺的耳朵是特意練過了的,所以百步以內的竊竊私語也能被他的耳朵听得真真切切。
  展爺見那三個人也不走開,只是在原地轉悠,便想這三人說不定是想先動手搶我的了,也好,這几天在開封府里也沒怎么鍛煉拳腳正好今天過過癮。展爺裝做渾然不知的樣子往鎮外走去,天已是快正午,出了鎮子展爺發現那三人正一溜小跑地追赶自己,一絲笑意在他的嘴角滑過。展爺故意忽快忽慢地行走,看那三人离得遠了就慢點走,看那三人离得近了,就再加快几步,看見前邊到了一處林子,展爺就放慢腳步走了進去,那三人看得清楚,所以也就跟了進來。展爺卻是一進入林子就縱身躍上了一棵二丈高的大樹,隱在茂密的葉子中間,那三人進來后卻發現目標不見了,便垂頭喪气地坐下休息。快正午的太陽炙晒加上一路赶得急,三人早已是汗流滿面了,一坐下就咒罵開了。
  一個說:“這人也真跑得快,轉眼就不見了蹤影,我們今天的財看來是發不了。”第二個就說:“這財發不發并不重要,反正今晚上那個娘們就是我們哥仨的了。”“唉,我說,剛才那小子看樣子不像一般人物,身上又帶那么多錢,別是比咱們還厲害的一個主儿,我們可就慘了。”第三個說。另倆人就都連說不可能,那小子一看就是個公子哥儿,不會有什么本事的,說不是也還是看上那娘們了呢。剛說到這儿,這兩人的頭上就都疼了一下,卻又不知是什么原因,用手摸時,頭上只有一片樹葉落在上邊的,這三人也不在意。
  長話短說,看看也快晚了,展爺和三人也玩了許久了,就把他們甩了到一個酒館吃喝一頓打听好路途直往石庄去了。
  石庄是個不大的庄子,也就百十戶人家,展爺在庄里走了一回,見庄西的一戶人家還亮著燈,里邊有人說話聲音,就過去細听,原來這正是白天那位婦人的家中。
  只听一位老婆婆的聲音,長吁短歎几聲說:“我就不信天底下會有這么好的事儿讓咱家給碰上,哪有人愿意白白拿這么多的銀子送人。”就听白天那位婦人的聲音,似乎還帶了些哭音;“母親,我說的都是真的,那位大爺是位好人。”“你看,還說我猜的不對呢,人家的錢能白白往你的衣兜里裝嗎?一定是你答應了人家什么事情,要不怎么才見一面就說人家是個好人了?”“母親,你怎么就不相信我的話呢,況且白天小妮也在跟著的……”“你別提小妮子,她八歲小孩懂得什么。”老婆婆的聲音很大,接著就傳出那婦人的哭泣聲。
  這時展爺忽然听見有陣腳步聲向這邊而來,就連忙藏在一截斷牆后邊。看見走來的正是白天的那三個人,踮手踞腳地往這儿走來,到了院門外,兩個人托起第三個,第三人輕輕地就上了牆,另兩個人隨后也上去卻匍匐在那里,站在上邊的一個就說了:“那位娘子,你白天拿了我好多銀子就躲在家中不出來了。你說讓我在村外等你,我白白等了一個時辰,你倒好,在家中閒坐呢,還不快來迎接我進家。”說著跳到院中,往房間里走去。
  展爺是何等的本領,那牆上的兩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展爺點了軟穴趴地那里不能動彈。展爺又一個大鵬展翅往院中的人飛去,到了他身后時,那人可能已沉浸在快樂的想象中根本沒有覺察出一點什么就束手被擒了。展爺把他的啞穴一點,在院中站住,听見屋內哭聲更大了,只是老婆婆的話音已沒有了。
  展爺說:“我是過往財神,今天路過這里見你家的生活困難給以資助,你家媳婦是個正直的婦人,你們自家也不必爭吵。我這儿再留下點銀子,你們可以謀點生計。至于這個惡棍,是我坐騎趴儿狗,今天沒有拴好讓你們受嚇了,我這就帶走。”說完把銀子又取出一大錠放在院子中央,就拴了手中的人縱身往院子外邊跳去。
  到了院外展爺看見林中有一座高大宅院,知道這必是湯五家無疑,就將三個無賴都運到湯宅里的偏僻處一刀一個結果了性命,就開始尋找湯五。可是找遍了這個偌大的宅院也沒有見到湯五的影子,展爺正暗自納悶听見有調笑聲從一處小屋中傳出,展爺奔過去細听,一個男人聲音:“夫人,你說的老爺去了布庄,可我卻分明見他去了小燕家。”只听一個也許有五十歲的女人說:“管他老不死的呢,他盡管去快活他的,我也只管找了你來快活,這叫兩邊扯平了,只是便宜了你一個臭小子。”就听那男人說:“是,是,夫人,依我張牛的條件是一輩子也不會有女人待我這么好的,還多虧夫人可怜。”說著就听見兩個人的淫聲流語傳出。展爺已是“扑”的一聲從窗子上一躍而進,把那一對男女嚇得魂儿都不知跑到哪儿去了。那老女人光著身子在那儿只是發抖,那年輕男人則縮做一團,連頭也不敢抬。展爺說:“你們兩人也不必怕,我并不傷害你們,你們只需告訴我湯五到哪儿去了。”那女人听展爺說不傷害他們就說:“他去村北的小燕家了,那個不要臉的老東西……”她可能是想到了自己所干的事情也不怎么樣,所以就沒有說出下面的話來,展爺也听不得他們說太多的話,指尖輕點這二人就癱在了那里。展爺直往村北去了。
  到了村北,見一戶人家雖沒有著燈,卻有個人站在院子中,展爺就靠近細听。那屋中也傳來男人的調笑聲和女人嬌滴滴的話音,展爺就出其不意地到了院中那人背后,一看卻是位老態龍鐘的老頭。那老頭見了展爺也沒有恐懼的表情,展爺就問:“你是這家的什么人,里邊又有誰在?”那老頭回答:“我是家中戶主,里邊是湯員外和我女儿小燕。”展爺把老人點了啞穴,放到一處地方,就往屋中而去。
  房中的湯五和小燕正在得意之處也沒感覺有人進來。展爺卻是手中寶劍一揚,就從湯五肥厚的臂部直往胸腔插去。那小燕正快活得不知東西南北,卻見湯五伏在那里不動了,一雙牛眼盯著她的面孔。她還以為這湯五老東西是忽然有什么不舒服,就推他几下見也沒反應,才知道是死了,嚇得剛要喊了聲來,早被展爺一劍結果了性命。
  展爺在那被子上擦了擦劍,折轉身走了出去。他快到白天那個小鎮的時候,忽然見有個黑影在前邊一閃,展爺是心細的人,所以就緊跟了上去,只見一個人匆匆忙忙地走著,像有什么事情。展爺尾隨那人走了不久,就見那人朝斜刺里一條小路走去,而那小路卻是通向一座小山。展爺心中有疑問,所以也就緊跟下去。不一會儿就來到一座寺廟外,只見那人卻不走正門,而是往左手的圍牆根而去,到了那儿那人就徑直從一個小門進去了。展爺一縱身上了圍牆,見里邊并不大,那人直往一處偏殿走去。不一會儿,那偏殿中卻傳出女人的聲音,展爺上去一看,看見屋中還有一位漂亮的姑娘,已坐在了一位道士的膝上。展爺心中暗罵,怎么今晚上這么倒霉,老看見這种事,正想走了完事,卻听那女的說:“雖然我們這次沒有讓趙國盛家抓住什么把柄,可是我姐頂替去了也不會有什么好的結果。那趙國盛是見過我的,他一定會去找我母親算帳。”那道士就說:“有岳母和他周旋,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差錯,而你姐和趙家儿子一旦生米成了熟飯,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二人一陣得意的笑聲。
  展爺心想,那楊氏每日還纏著趙國盛打官司呢,原來她是知道女儿在這儿的,想不到這次出來,偶爾還替包大人理清了這件事,正想進去拿住他們二人。卻听見那女的又說:“你說龐太師暗害包公,真的會給你師父那么多錢么?”“那是一定的,包公把龐太師的儿子鍘了,龐太師卻沒有一點整治包公的辦法,這次要是要了包公的性命,你別說一千兩,就是再多點他也不會介意的。”“只是不知道你師父的魔法是不是真的那么万無一失?”“那當然,我師父的這种魔法儿是特靈驗的,只要到了七日,保證包公一命嗚呼,可是別人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真是不可思議,那么個木頭人就能致人于死地,太可怕了。”“這就是你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了,所謂‘無毒不丈夫’,我們只等師傅領了賞銀回來,就偷了銀子遠走高飛,過我們的小日子去,豈不是好事一樁。”“可要是你的師傅發覺你偷了他的銀子,也用這种魔法來對付你,我不就得守寡了嗎?”“你以為我是那么愚笨的嗎?我師傅是不知道我的真實姓名和生辰八字的。”“你真的是個机靈鬼,比趙國盛那個儿子不知要強多少倍呢。”展爺听他們說出了這么重大的事情,也沒有心思抓他們,想他們先在這儿也不會一下子跑掉,倒是去救包大人要緊,方才听他們說七日就會要了包大人的命,今天天一亮就是六天了。
  展爺毫不費力就進了城直往太師府而去。到了太師府外,只見牆高壁滑,牆外的大樹也离牆有半文遠,棵棵筆直通天。展爺運起功夫,三躥兩躍就上了一株繁茂的大樹,向院中望去,只見院中巡邏的人有多個小隊,不時此起彼伏地互相呼應,有多處都挂了燈籠,將府里照得如同白晝;靠近府中的大殿后有一座高台,上邊隱約有人影,展爺知道,那做法的道士就該在那大台上了。
  展爺把包袱放在一個樹杈上,便施展輕功向高台方向掠去。展爺專揀离巡邏人遠點的屋頂和院牆走,一會儿就到了大殿的頂上,和高台只相距十來支遠。那台上有一位披發的道士背朝展爺這邊坐著,他面前點著一排燭光和三注香,案子上擺了些東西,展爺沒有看清都是些什么。展爺在大殿頂上運气握劍准備瞅准時机給老道致命的一擊,卻看見有一隊巡邏的家丁往這邊走來,便只好先伏在房脊后,等他們過去。
  忽然听見有一個人說了聲:“房上有人!”那些人就跑了起來,展爺心想,我這儿沒有一點聲響,他們怎么會發現我呢?卻又看見那些人都往別處跑去才松了口气。一會儿,又听見有人罵:“一只貓差點把我們嚇破了膽。”這伙人就遠去了。
  那道士在方才的喧鬧聲中卻并沒有動一下,依舊保持展爺第一眼看見他的姿勢,展爺知道今天的對手不是等閒之輩。
  展爺知道,現在要先出手必須是一招得手,否則呆會儿出龐府大院也不是件容易事。展爺運气在劍,以一种凌厲的手法如离了弦劍般向老道殺去,离老道越來越近,五丈、四丈……一丈……一尺,忽然那老道就勢一個翻滾,人就往對面的房子上飛去。展爺眼看近在咫尺的敵人要逃去就加了把力將劍往前擲去,卻見老道把道袍一甩,道袍卷著劍往旁邊飛去。展爺知道現在給老道喘息的机會,只會增加自己得手的難度,便把自己爬城用的鐵索拿在手中照老道的后心一抖,老道腳尖已落在了屋頂上,卻渾身上下震了一下,鐵索的虎爪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后心。展爺借老道的身体的重量又飛身向上躍去落在老道的前邊,老道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位武功比自己還胜一籌的年輕人,老道慘白的臉沒有一點活人的血色,嘴唇抖了抖,卻只說出一句“你——”,眼中一道精光瞬間散去,人緩緩向后倒去。
  展爺收了索又躍上高台,見那案上正中一個木頭上邊寫有小字,案上有股血腥的惡臭味。展爺撕了一塊圍桌布將小木人包好揣入怀中,正要离去忽听見有人高喊有刺客,便上了大殿頂上拎起自己的寶劍將老道的腦袋割了,就奔一處書房模樣的房子而去。
  龐吉正在書房中給儿子龐昱燒香,自從儿子被包公殺了以后,老賊每日想的就是替儿子報仇,可是包公卻有皇上仁宗撐腰,儿子的把柄又在人家手里,所以龐吉真是寢食不安卻又無計可施。這次听手下人介紹這位老道能施魔法儿殺人魂魄心中很是高興,立即著人請來厚待他,以期早日給儿子報仇要包公的性命。今天已是五天完了第六天到了,只需要再過了明天一天儿子的仇就報了。到那時,再想方設把老道的嘴堵了或者干脆設計除了他,任憑誰也不會把包公的死和他龐吉聯系到一起。
  龐吉得意的笑容在臉上顯現,龐福也看出了主人這几天心情明顯好了,便不時地獻點殷勤。龐吉快要進入夢鄉了,他仿佛看見儿子龐昱在朝著他笑了。忽然一陣喊聲傳了進來,他心頭一激凌,千万別是那邊有什么事,就往外跑想去看個究竟。剛一出門,一個圓圓的東西就直往龐吉的怀中飛來,他來不及躲閃就被砸了個跟頭,雙手卻把那東西牢牢地抱住了。坐起來細看手中那毛絨絨的東西,他不由得尿了一褲子,這東西不是別的正是老道的腦袋,血還沒有凝固呢。
  展爺卻早已趁混亂潛出太師府,取了自己包袱直往開封府而去。
  太師府中的慌亂直到天亮才安靜了下來,龐吉著人把高台撤了,又命人將老道的腦袋和身体縫到一塊埋葬了。心中卻更是難受,眼看儿子的仇就快報了,卻不知是什么人闖了進來,坏了他的大事。下人來報說法台上的小木頭人也不見了,龐吉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知道自己的噩運該來到了,他茫然地望了院子的一角出神。
  南俠展昭從太師府出來后就直奔開封府,到了開封府天已大亮,這也就是包公病倒的第六天。展爺見府內到處仍是忙碌奔走的人們,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是那樣凝,展爺知道包大人的病情一定還沒有好轉。這時正巧包興從里邊出來,見展爺回來了,就說:“不好了,昨晚上包大人的呼吸忽然變得微弱起來,皇上派來了多位名醫也不起作用,一晚上大伙都沒有睡覺。”
  公孫先生也和展打了個照面,展爺就說:“公孫先生你來一下,我有件東西讓你看。”公孫先生通紅的雙眼被展爺的話給刺激得又有了精神,包興也上前來看。展爺從怀中取出一個布包,解開來以后,卻現出一個木頭小人儿,公孫先生拿過去細看,見上邊的小字是包大人的名號和生辰。公孫先生感覺奇怪,就問:“展爺這小人儿是從哪儿來的?”展爺答:“是從龐吉府中取來的。”“這魘魔法啊!原來包大人病了這么多天都是龐吉那老賊在作怪。”公孫先生激動地說。“公孫先生說不錯,展某就是在他那儿的法台上取來的這個小木頭人儿。”“這么說展爺已破了他的妖法,那么我們老爺的病也就沒什么要緊的了。”“應該很快就好轉過來的。”展爺答道,包興高興得跳了起來。
  李才走來,老遠就喊:“老爺醒過來了,老爺醒過來了,說是和展爺一塊儿回來的,讓展爺進去說話,不知道展爺是不是真的回來了。”話說到這儿已看見展爺正在和公孫先生、包興三人說話,便嚷:“真是神了,老爺說展爺來了,展爺真的就來了。”眾人都很高興,公孫先生說:“看來這回老爺是大難之后必有后福了,展爺,你自從來到府中還沒有和大人見面呢,快去吧,咱們呆會再說話也不遲。”展爺就隨了李才往書房而去。
  包公正在書房中坐著喝茶吃點心,見展爺進來連忙讓座。展爺推讓一番坐下后就向包公道喜,包公說:“本閣多日以來就很想念展爺,所以著人前往遇杰村相請,不想展爺這么快就來了。”展爺就說自己是云游到這附近,听說包大人拜了相,便想順道來看看的。包公又說這次要不是多虧展爺相助,包某說不定就一命嗚呼了,今后展爺就不要再去各處云游了,只管在這里住下,也好有個照應。展爺客气一番,就答應了包公的要求。2O8包青天
  包公命人大擺酒席,一則想慶祝二則為展爺接風洗塵。席間,眾人都向包公慶賀,也向展爺敬酒,喝得熱火朝天。包公詢問展爺是怎么知道龐府中設台搞魔魔法的,展爺就把自己出開封府后遇兩母女和三惡棍及殺湯五,隨道士到了道觀的事說了一遍,尤其對那道士和女人的談話复述了一遍。听到這里包興喊了聲:“那女的不就是我們要找的楊氏的小女儿嗎?”展爺點頭說:“當時我正想進去把他們抓來,可是一听說大人的事,就先放了他們一馬。”然后又把如何進太師府,如何殺了老道包了小本人重复了一遍。直听得眾人忘了說話,展爺的話音落了好久才有人喝起彩來。
  包公就向展爺詢問去那道觀的路徑怎么走,派人前去捉拿二人歸案。包公又讓公孫先生寫本奏折,一來向皇上這几天的挂念謝恩,并銷去自己的假期;二來把太師龐吉的罪狀講述清楚,并把展爺帶回的木頭人作為證据呈上。
  眾人見包公病了這么多天,今天剛剛痊愈就又要辦公,怕他勞累就要告辭出去,包公對別人也不多留,只是留下了展爺說話。
  包公問展爺自從上次一別的情況,展爺又把自己行俠仗義的事跡闡述一遍。包公自然對展爺的所作所為甚是贊賞,就對展爺說有意去皇上面前替他奏本,討個封號來,展爺謝了包公美意,一切事情都由包公作主,兩個人又談了一會儿,展爺也就告辭出去,早有公孫先生四義士等人相互一塊儿閒聊。
  包公這几天雖然每天都是昏睡,但由于是受人暗算所以身心很是疲憊,所以展爺退去一會儿就進入了夢鄉,包興和李才一個也不敢遠离,去近前小心服侍。而外邊的諸位好漢雖然這几天也勞累得不輕,可今天相爺一好轉過來就都把困乏忘得無影無蹤了,再加上又是展爺來后的第一次暢敘,所以都興致很高,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大伙說到高興處就提議再次設酒為展爺接風,由于方才有包公在場,即使几個人都是豪爽性格也收斂了不少,這時包公在里邊睡覺,他們在這儿就可以盡興玩鬧一番了。說話間酒菜就上了桌,大伙排了座位,讓人去請了公孫先生,就換盞推杯地熱鬧開了。眾人都嚷著讓展爺講點他的傳奇故事,展爺也不推辭就選了几樁事情說給他們听,眾人听了都是羡慕的神色。但趙虎提議說既然展爺這么好的身手,該讓兄弟几個好好開開眼界才好,其他人也都附和。展爺就推辭說還是別讓他在朋友面前獻丑了,眾人不依不饒。展爺忽然臉色一斂,說:“那房上怎么有只老鼠?”說著用右手中的筷子往房梁一指。大伙抬頭看時,果然梁上有只小灰鼠在那里瞪著兩只小圓眼看大伙,卻沒有一點害怕要跑的樣子。大伙都在奇怪的時候,只見那老鼠忽然用尾巴吊著全身的重量在那儿蕩開了秋千,眾人更感覺奇怪了,卻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見展爺用筷子夾了兩片筍片向老鼠甩去,老鼠應聲跌了下來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了,上前細看只見那鼠頭正中有一片竹筍插了進去。趙虎奇怪地問展爺另一枚筍片哪儿去了,展爺讓他細看一下老鼠的尾巴,原來老鼠尾巴上有一枚豆子的一半留在上邊。這時眾人才明白老鼠之所以在那打秋千是展爺第一次甩筷子時用一枚豆子把它的尾巴釘在了梁上。此時,大伙對展爺的功夫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趙虎更一杯又一杯地敬展爺的酒,好像要在喝酒上同展爺一決雌雄似的。
  一會儿,包興進來,大伙便讓他也敬展爺一杯,包興敬了展爺之后說:“老爺派去捉小道士和楊家小女儿的人已回來了。現在已著人去傳趙國盛和楊氏,只等一會儿升堂斷案呢,大伙都欠點酒量,別一會儿誤了公事。”大伙也就适可而止,不再多飲了。
  大堂上肅穆森嚴,包公威嚴地坐在堂上,兩旁的眾衙役也都精神抖擻,包公兩旁坐了兩個人,左公孫策右展昭。包公傳小道士上來,一會就見差役把一個年齡約二十一、二的小道士帶了上來。只見那小道士生得模樣嫵媚,粉面紅唇,一雙眼睛左右地亂看,給人一种不是良家男儿的感覺。包公一拍堂木,問:“你叫什么名子,都干了什么快點交待明白。”那道士說:“小道法號談月,在這附近通真觀出家,師傅是邢吉,我二人每人修行念經,并沒有做出什么不法的事情來,所以也就沒有什么向老爺交待的。”
  “大膽,談月你拐帶人家女儿,藏在通真觀中難道也不是犯法的事情嗎?”衙役們喊出堂威來,把談月惊得只是一個勁地出汗,良久才說:“老爺饒命,我都交待。”原來這談月本是鄰近村里的人,只因自幼不務正業,游手好閒和人打架,誤傷了人,就逃了出來,不想碰上了通真觀的觀主邢吉。這邢吉也不是等閒之輩,每日白天行善作法,夜里就出去偷雞摸狗,甚至奸宿良家婦女,由于看這年輕人還算伶俐就收做徒弟,起名談月。這師徒倆到了一塊后更是狼狽為奸,干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都是相偕而行。自從老道邢吉被龐吉請了去作法,談月也跟了去,無意從楊氏門口經過几次,就看上了她家的小女儿玉香,玉香也喜歡談月風流倜儻,二人雖沒有說過几句話,可眉目傳情一來二往就熱乎了起來。
  一天,談月正和玉香幽會被楊氏撞見后一頓大罵,可听說談月能拿出不少的銀子就動了心,也把趙國盛家的一百兩銀子忘得九霄云外去了,而談月玉香便在楊氏的縱容下做著不干不淨的事情。后來听說趙家要娶親來了,他們才都有些慌亂,又是談月偷拿了老道邢吉的三百兩堵住楊氏的口,并說好娶親時以金香偷梁換柱替代了玉香,而談月把玉香帶回道觀藏起來。只等趙家儿子和丑陋的金香生米做成熟飯,他們也就不會有什么話可說的了。
  包公又問他的師傅是去做什么法事了。那小道談月說:“龐太師因為忌恨包——大人,”他口中的“黑子”差點脫口而去,“便請我師傅去使用叫做‘魘魔法’的一种道術取大人性命,對了,今天已是六天,到七日大人你的性命就不保了,你還不快派人去太師府阻止他們的行動!”談月裝做很著急的樣子,其實他心里也奇怪,包公怎么非但沒事,而且還顯得精神飽滿的樣子。
  包公也不搭理他的話茬,又命人帶玉香上堂。那玉香果然有几分姿色,包公問她知不知罪,她就跪在那里只是告饒,說這些事情都是他母親楊氏和道士談月策划的,包公鼻中輕哼一聲就命令將趙國盛和楊氏都傳上來。
  兩位老“親家”往上走的過程中還吵嚷了不停,從楊氏那潑辣的樣子和聲音,就知道她又在數落趙家的不是了。可是當他們走到堂上看見了談月和玉香,態度卻變得迥然不同了,趙國盛上前對包公說:“包大人這就是楊氏的小女儿,我給儿子訂的也就是她。”楊氏卻早把剛才的囂張气焰不知丟到哪儿去了,只是低著頭拿一雙老眼往兩邊亂瞟。
  包公問:“楊氏,你知罪嗎?”那楊氏渾身一震:“我……我……,大人我知罪。”她乖乖地跪在了地上。包公又問:“你的小女儿玉香和道士談月私下往來,你可知道?”楊氏瞟了包公一眼,說:“我……我不知道……”“胡說,”包公一聲斷喝,“你還每日給他們二人制造机會,且收了小道士談月的銀子,怎么又說不知道?”楊氏早已嚇得亂了方寸,又改口:“我知道。”“你既然知道此事,還一味包庇,罪加一等,你有什么話說么?”楊氏的頭低了下去:“沒有。”“你包庇他們的丑事也就罷了,在趙家娶親時又換上了大女儿金香,企圖蒙混過關,欺騙趙家,罪加一等,你有什么說的嗎?”“沒有。”她的身子几乎貼著地面了,聲音也很低。“你用大女儿替換二女儿也就罷了,卻又在趙國盛前來理論時,反咬一口,誣陷是他家弄丟了你的女儿,此話又怎么說?”楊氏只有沉默的份了。“既然你無話可說,那么罪加一等。”
  包公轉而對玉香說:“你作為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孩,本應恪守婦道,嚴于律己,卻水性楊花,敗坏社會風气,你可知罪?”玉香早已嚇得不能言語了。
  “道士談月,既已出家就該以出家人自好,卻好淫成性,勾引良家婦女,又帶回道觀奸宿姘居,委實可惡,玷污道家圣地,又造成不良影響,你可知罪?”“小道知罪。”談月的態度還是蠻誠懇的。
  包公當下宣告:“楊氏貪戀錢財,管教女儿不嚴,又同人合謀欺騙人家,發往教坊司為虔婆。將其家中錢財三百兩銀子,一百兩還給趙國盛,另付五十兩做趙家的精神損失費用,其余錢財由其女儿金香管理;玉香,本為黃花女子,卻不守婦道,貪財好淫,發為娼妓專以倚門賣俏為業;道士談月,敗坏道家風气,誘引良家婦女,定為充軍邊塞。”
  審判完畢,趙國盛上前來謝恩,包公說:“你回去替儿子再另擇一門親事,今后可千万不要專找漂亮的女孩,而要實實在在找個正當人家的女儿為婦。”趙國盛叩頭興高采烈地回家去了。
  又見一個奇丑的姑娘上來稟報。原來這就是楊氏的大女儿金香,因經此變故也對人世紅塵沒有多少興趣,請求包公賜她到一處庵廟出家為尼。包公略微思索,便命令將通真觀改名為通真庵,由金香在那里邊作個觀主。由于金香有其母的一百多兩的銀子,所以這通真庵中也不必再撥款給它。
  包公審理完這個案子就讓公孫先生把奏折都寫好,等待第二天上早朝稟明皇上。
  次日早朝,皇上升殿,文武百官三呼“万歲”后,仁宗一眼就看見了包公,心中很是喜歡,就讓包公上前說話。此時卻气惱了一個人正是龐吉,他見包公不但沒有一點不适的樣子,反而比原來還顯得精神飽滿,心中很是不舒服,气得直喘粗气。可想到包公既然已派人前去殺了邢吉,肯定也不會輕易地放過自己,所以心中又很擔心,不知今天會有什么樣的噩運降到自己的頭上。
  “包愛卿,你的身体完全好了么?”“謝陛下的關怀,臣的身体完全好了。”“噢,那是什么病讓你睡了那么多天呢?”皇上很想知道困扰了包公的是什么病。“這個……為臣也說不清,臣的命運這几天一直挂在別人的手上呢!”“噢,此話怎講?”仁宗更奇怪了。“陛下不妨先看看這個折子和此包中的東西,再問臣也不遲。”說著包公就把東西遞給了仁宗的殿前侍衛,侍衛雙手遞給仁宗。
  仁宗一看那奏折,臉色就沉了下來,好容易捺著心情看完奏折,又展開布包見是一個小木頭人,上面標有包公的名號和生辰且帶有一股刺鼻的血腥气。一股怒火就由心底而起,喝聲:“龐太師!”這一聲把龐太師嚇了一跳,也把眾文武大臣嚇了一跳,他們不知道仁宗這一聲暴喝是什么原因,可龐吉自己知道。
  龐吉連忙出列走上兩步雙膝跪倒,仁宗說道:“龐吉,你身為大宋皇室國戚卻原來是這么心胸狹窄的小人,怪不得包卿得了那么奇怪的病,原來是你在作怪。真是豈有此理!”說完就將包公的奏折擲到了龐吉的面前。龐吉見仁宗今天龍顏大怒,知道難逃一劫,捧拆一讀,才知自己所作所為已經都被包公了如指掌,便跪求仁宗寬恕他一次。
  仁家開始不怎么搭理他,見他哀求得久了就說:“你還是先向包卿求情吧,只有他原諒了你,朕才能免去你的重罪。”仁宗有心懲龐吉吧,他又是國戚,不罰他吧,又怕包公和眾臣心理不平衡,有所不滿,所以他把這個包袱擲給了包公,他明白包公了解龐吉和皇室的關系又不好讓他下不了台。
  包公心里也說,好個仁宗,我一心為國為民險些把命都丟在了龐吉老賊的手中,你卻不嚴加懲罰,而是將包袱丟給了我。可包公又知道,如果自己今天跟龐吉一心過不去雖然能暫時出了這口惡气,卻會讓眾大臣都知道他包公原來是個狹隘之人。所以包公就對仁宗說:“陛下,臣并不要如何嚴重懲罰龐太師,但太師總該在眾人面前給為臣個說法吧?”
  仁宗知道包公這是給自己台階下呢,也就順水推舟說:“包卿真是大量之人,我大宋王朝得你一人已是大幸啊!”又對龐吉說:“龐太師,包卿并不追究你的罪過,但你的所作所為已是過分,念你對朝有功,就罰你俸祿三年不發,另外你還要向包卿公開道歉,以釋前嫌,重歸于好。”龐吉心頭一喜,知道這已是最輕的處罰了,便硬著頭皮向包公賠了罪。這其實也是一個眾人都能夠接受的皆大歡喜的結局。
  包公每天上過早朝以后就忙著處理政事。這天包公又在閱讀下面給呈上來的奏事折子,有下人急急地來報說有皇上親派內輔前來宣讀圣旨,包公便連忙出去相迎。圣旨說包公治事嚴明,明斷是非,使民眾生活一派和平,天子腳下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對包公大加嘉獎。圣旨的末尾又宣包公進殿見駕,圣上在宮中召見。包公領旨謝恩后,心中卻猜不出皇上召他會有什么事情,所以就一刻也不敢耽誤,前往皇宮而去。
  仁宗見包公這么快就來見駕,心中很是高興,便對包公說:“包愛卿,那天在金殿上我也不好多說,可我知道你是容讓了龐太師不少的,我對你的為人處事很欣賞。在你突然得病的那几天里我也是心神不宁,如同針芒在背,派了多位御醫去給你看病。誰知最后卻是讓展昭義士幫了大忙。”包公听到這里忙向仁宗謝恩,并說:“是啊,如果不是展義士偶爾得知了我的病是源于太師府的法術,我的命現在早沒有了。”仁宗說:“我心中一直有件事想問一問包愛卿,不知你……”包公忙答:“陛下有什么事情盡管問,臣一定盡所知道的給陛下答复。”“其實也沒有什么難辦的,我就是想問問那位展義士現在在什么地方,我能不能見他一面?”“當然可以了,展義士現在就在我的府中。”“不知包愛卿是怎樣和展義士相識的?”包公略一思索,說:“細推起來,我和展義士的相識還是在我當年赴京赶考的途中。”“噢,是么?那其中一定有一段故事吧?不妨講給我听一听。”仁親听包公將話題拉到多年以前,也就來了興致。
  包公就把自己赴京赶考時途徑金龍寺,遇到惡僧的蓄意陷害,幸虧展爺路見不平出手相助,救了自己一次,這次前去陳州放糧,龐昱中途派刺客行刺,也是展爺及時出手幫助擒住了刺客;而對日前的展爺出開封府,為民除害及听得到了龐太師的陰謀只身闖入太師府破了妖法的事情講得尤其詳細。
  仁宗听見展爺如此武藝高強又人品出眾,便打心眼里喜歡,召見展爺的心思也就愈加迫切。仁宗問:“這展義士的武功如此厲害,那到底都有什么能耐?”包公說:“展義士的武功,說來有三絕:劍法、袖箭、輕功。他的劍法精湛,是江湖上鮮有人敵的劍手;他的袖箭百發百中。百步之內能取人性命;他的輕功更是了得,飛檐走壁如履平地。”“包卿你就明天帶了展義士上朝,讓我也見識見識。
  包公從皇宮一回來就讓人去請展爺。展爺這几天也沒有什么事情可做,只是每天和張趙等人切磋武藝,听見包公傳請,就赶快去見。
  包公命包興給展爺看了座上過茶,就問:“展爺在府上這几天還能習慣嗎?”“多謝大人的關照,我在這儿每天和眾位兄弟在一起,很是快活。”包公也知道張趙等人是粗人,喜歡熱鬧而展爺卻是有時候喜歡宁靜,所以就說:“展爺若是有什么不習慣的地方,盡管和我說。”“真的沒有什么,我在這儿過得很快活。”
  包公又說:“今天,圣上召我進宮,跟我說是想請你進宮去,明天你就和我一塊儿進去。”“可是,包大人,我展某只是慣于游蕩于江湖之上,對于什么皇室里的人卻從沒有見過,而且也不想接触,大人幫我搪塞一下,就免了這次吧。”“不行的,是皇上特意要讓你去的,我怎么敢欺騙皇上。再說,一旦進了皇宮,如果皇上看得高興,留你做個貼身護衛什么的職務,也是你更大程度上為民請命,嚴肅世風的一條捷徑呀。”展爺听包公這么說,也就答應明天一早和包公進朝。
  第二天,早朝時,眾大臣向仁宗三呼了万歲之后,仁宗就宣包公出列,問:“包愛卿,我要見的人請來沒有?”包公答:“展義士就在門外等待陛下的召見。”听包公說到這儿,仁宗就忙讓宣展昭進殿。
  展大俠今天是一身精當的裝束,到了殿上向仁宗請了安后就立在那儿,也不敢抬頭左右亂瞅。仁宗見展昭果然如包公所說的一樣威武,心里喜歡,便詳細詢問了展爺籍貫及其它一些問題,展爺都口齒伶俐清楚明晰地回答了,仁宗更是高興。仁宗問展爺:“我听包愛卿說你精通各种武功,能不能在朕和眾大臣的面前露上一手?”
  展爺走到殿下,早有皇上的禁衛上前遞過一把劍,展爺握在手,先是一招一鶴沖天,便盡展自己的能事。開始,展爺一招一式地慢慢舞來,到了后來,舞得興起,只見一片光閃的劍花在陽光下亂閃,卻看不清展爺的身形。其勾挑撥刺削砍劈刺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卻又一個也不含糊,直看得文武百官一陣又一陣地喝彩,包公在那儿看得心中也很高興,心想:“我以前也沒有見過展爺施展這么出神入化的劍術,當然,往日里也沒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展爺盡使看家之術。”展爺忽然將劍往外一挑,一招怀中抱月式收了動作,眾人還沒有從那嫻熟的表演中回過神來。仁宗第一個擊掌稱好,其余人也都鼓起掌來,只見展爺卻是面不改色,毫不气喘。
  仁宗說:“我還是第一次見這么精彩的劍術,展大俠真是讓朕開了眼。听包愛卿說你的袖箭也很厲害!”展爺說他可以在晚間打香火頭,而現在,可以圣上任意指出百步以內的物体。
  仁宗指著殿門處上方的一面旗幟,那上邊是一只虎圖。展爺卻問:“陛下是要哪只眼睛?”這可把仁宗和眾大臣問得愣了,那旗幟离這儿有四五十步遠,一般眼神的人在這儿連那虎的形廓也看得不是很清晰,展爺竟要專射它的眼睛,包公了替他捏了把汗。仁宗說:“就要右邊的。”話音未落,那邊的軍士已喝起彩來,一會儿旗幟呈了上來,袖箭飛釘在那虎的右眼上,可是仁宗和眾人都沒有看清展爺是怎樣射出的那一箭。
  仁宗回過神來又要展爺施展輕功給眾人看,展爺看見大殿外對面房上有兩點黑色,那是兩只燕子落在那歇腳。展爺說;“陛下,你和各位大人說會儿話,看我去拿那兩只燕下來。”仁宗剛點了點頭,展爺身影閃動,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出殿門,只見一襲白影在院中一閃,已落在房上,眾人也沒看見那兩點燕子有什么動作,展爺已回來了,仁宗和眾人沒來得及弄清怎么回事,展爺已站在原地說:“陛下,小人獻丑了。”讓仁宗看那兩只燕子,只見那兩雙小黑眼睛還滴溜溜轉呢。侍衛將燕子遞給仁宗時,仁宗一不小心兩只燕子從仁宗手中飛了出去,嘴里還發出一陣呢喃聲。
  眾人更是一陣熱烈的掌聲,他們清楚能捕住燕子已是不易,可兩只燕子竟毫毛未傷,更是難上加難。仁宗只是一個勁地稱贊說;“真是難得啊!這哪是人所能做到的,分明是朕的貓嘛。”相信其身手敏捷,于是以后,“御貓”的綽號也就叫了出去,這一叫不打緊,卻給展爺帶來了不少的麻煩,這些都是后話。
  仁宗由于看展昭的三樣武藝皆有過人之處,所以打心眼里喜歡,當下就頒旨,封展昭為御前四品帶刀護衛,仍在開封府供職。包公帶展昭謝了皇上的大恩。
  包公命人給展爺備下四品武職官服穿戴起來,更使展爺顯得威風凜凜儀表堂堂。公孫策及張龍趙虎王朝馬漢等人也都向展爺賀喜,包公吩咐府中仍是大擺了宴席以慶祝展爺的運气及報負有所實現。眾人都如過節般的暢怀痛飲,輪番向展爺敬酒。
  酒飯吃得差不多,包公對公孫策說;“你替我寫兩個折子,一為替展爺謝皇上的龍恩;二來近來皇上總提起想廣招天下賢才,此次科舉准備加試一科,你寫了我明天請皇上定奪。”公孫先生答應,也不敢在多喝酒,早早去置辦了。
  第二天,包公同展爺去謝皇恩,眾人見展爺今天穿了四品武服,愈顯得英俊瀟洒風流倜儻,心中贊歎不已,也都佩服包公有眼力,為國家物色這么一位棟梁之才。
  仁宗對包公的折子予以批准,命令發到內閣,立即抄寫在各個省份頒行告示民眾。
  包公更是在開封府每日里一心處理各种繁雜事務,展爺則在開封府中開始了他嶄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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