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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摩梭女奇特的婚俗


  
  順治被美貌的摩梭女撩撥得心旌搖蕩、想入非非。濕漉漉的秀發,散發出青春的气息,溫柔一笑,不知勾去了順治的几魂几魄……

  隆冬深夜。轉眼間順治帝北上狩獵已過了四十多天,塞外的秋景轉瞬就被銀裝素裹的冬雪所覆蓋,千里冰封,万里雪飄,風景更佳。迷戀塞外景色的順治帝決定繼續住下去,選個吉日再舉行冬季木蘭圍場,要玩就玩個痛快。再說了,這里日日有美人董鄂氏相伴,也沒了朝中諸多的規矩,朝中之事自有太后和一班子文武大臣們打理,福臨落得個自由自在,他真有些樂不思蜀了!
  借大的皇庄里燈火通明,這里听不到紫禁城五鳳樓的鐘鼓聲,附近也沒有居民的村落,但卻一點儿也不顯得冷清。皇庄的巡更燈在不停地晃動著,四周的白雪与刺眼的燈光相映射,整個皇庄營地像是披上了深銀灰色的大錦袍。皇庄很寬敞很气派,一排排樺樹、榆樹、松林形成了天然的圍牆、屏風,別有風格,內側舖有馬道,正中是松軒茅頂、圓木壘壁、獸皮舖地的“皇宮”,雖沒有雕梁畫棟的色彩和飛檐斗拱的气勢,但在這周圍大大小小的軍營、帳篷中卻非常引人注目,里面燒著火炕、火塘,舖著華毯錦被、裘皮,嘿,真比住在皇宮大內還溫暖舒适呢。
  寬大的火炕上,董鄂氏烏云珠像只可愛的小貓蜷縮在一旁,可能是火炕太熱了,她的一只膀子伸在被外,雪白的手臂上戴著一只樓花的金鐲子。
  “皇上,皇……”睡夢中的烏云珠輕輕翻了個身,手臂下意識地朝旁邊伸去,卻是空的。
  “皇上,天已經亮了嗎?”烏云珠咕噥著還是不愿意睜開眼睛。嗯,怎么沒有一絲聲響?
  烏云珠這才起身,靠在炕上愣愣地出神。皇上的枕頭放得平平整整的,難道,他又是一宿未合眼?他……這會儿在哪儿,在干什么?昨個晚上,烏云珠早早地就被接到了這座“皇宮”里,當時皇上正在挑燈夜讀,只淡淡地對她一笑:“你先上炕歇息吧,朕還想再讀會書。”說完便將眼睛盯在了那本厚厚的古書上,再也沒看烏云珠一眼。滿心喜歡的烏云珠頓覺百無聊賴,有心在屋里走動,又怕惊動了皇上,就這么呆呆地坐在火炕上,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嗯,記得我是和衣而眠的,難道是他……”烏云珠想到這儿臉上一紅,連忙拉緊毯子蓋住了身子,她只穿了件薄薄的胸衣呀。想到這些日子來皇上對自己的种种柔情,烏云珠的心里又釋然了。這回出宮行獵,皇上將后宮嬪妃都留在了紫禁城里,日日夜夜只恩寵烏云珠一人,真可謂是“三千寵愛在一人”了,烏云珠自是很知足,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最幸福的人儿,又怎么會想到年輕多情的皇上此刻正在崖下的溫泉里与另外一個女子相擁而眠呢?
  很少有人知道,這一次順治皇帝選中的冬季木蘭的宿營地是在教皇崖的半山腰上。還是從母后的口中,福臨听說了“救皇崖”這么個神奇的地方,那一年父皇皇太极兵敗逃到了崖上,他只身一人又中了箭傷,眼看身后追兵已至,而崖下又是陡峭的絕壁和厚厚的積雪,皇太极兩眼一黑身子一軟,他是又急又怕又絕望,一下子覺得天旋地轉,一個倒栽蔥掉到了崖下!追兵沿著皇太极洒在地上的鮮血蜂蛹而至,看著無底的深淵大笑而回。誰料到皇太极命不該絕,他并沒有落進万丈深淵,而是被崖邊堆滿了積雪的松樹枝托住了,等他悠悠醒來的時候,正泡在咕咕冒著熱气的溫泉里,身邊圍著一群美艷如花的摩梭族的女子……半個月之后,皇太极在溫泉里治愈了箭傷,養足了精神,重整旗鼓,他一出現便將敵人嚇得魂飛魄散。等皇太极東征西討站穩了腳跟,在盛京坐上了八角龍廷披上了龍袍,便敕封該崖為“教皇崖”,并手諭文官下轎,武官下馬,木蘭圍場以此為界,不得擅入崖下摩梭人的地界!這“救皇崖”果真名不虛傳,其實,不只是皇太极,當初太祖皇帝也曾在此被救人熱泉療傷呢,如此奇妙的地方,如此熱情而美貌的摩梭女子,怎能不今年輕而多情的世祖皇帝為之神往呢?
  那一日,蒙古四十九旗旗主、達斡爾族的首領、鄂倫春族的首領以及索倫各族首領依次向福臨朝拜,最后朝拜的摩梭族兩位女首領,稍稍年長些的是一位中年美婦,披著黑狐皮大氅,襯得肌膚分外白嫩。年輕的頭戴白色貂皮帽,身披大紅繡花披風,顏如玉,目如星,令福臨喜出望外!怪不得太皇阿瑪和皇阿瑪念念不忘“救皇崖”,還有什么摩梭族的女阿夏,嘿嘿,原來這里的女子生得如此嬌嫩鮮美,恐怕太皇阿瑪和皇阿瑪在她們那里不只是沐浴療傷了吧?
  福臨被美貌的摩梭女撩拔得心旌搖蕩,未免想入非非起來。他一臉的笑容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兩個出眾的女首領,嗯,她二人各有千秋,一個丰腴韻味十足,魅力逼人,一個像一朵蓓蕾初綻的三月桃花,紅艷艷,水靈靈,青春勃發。
  摩梭人熱情好客卻并不淫亂。她們仍保持著自古以來的母系家族群体,家族中的家長是祖母、母親或女儿,男人則是陪襯、侍從,處處听從女人的安排和照應,男女相處得十分和睦。摩梭人的孩子只知道媽媽而不清楚父親是誰,因此總是由女人當家做主說了算……
  福臨心里開始不安分起來,起初有些后悔此番出獵時日太久,沒多帶几個后宮嬪妃來解解悶,整天只面對董鄂氏一個人,哪里還有火一樣的熱情?當然,也還有几個妃子同來,對她們福臨是不屑一顧的,有時候他宁可勾引几個宮女玩玩,這些婢子在又惊又喜又羞又怕的情形中總能給福臨帶來几分新鮮和刺激……
  大清國的皇帝親臨溫泉沐浴,令摩梭女首領蘭朵又惊又喜,她先令姐妹們在溫泉邊恭候福臨,自己一轉身消失在一個洞口深處,留下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福臨此番是微服出行,隨身只帶了吳良輔和侍衛耿昭忠,沒想到剛入摩梭人的地界便被眼尖的摩梭女首領認了出來,一群笑靨如花的摩梭女嘻嘻哈哈將福臨引到了首領居住的洞口,卻用身子攔住了不明就里的銀袍小將耿昭忠:“小將軍,著什么急呀,來來,姐姐們陪你去捉蝴喋,放風箏玩。”
  “這是滴水成冰的冬天,你們不怕冷我還怕呢,不去。”耿昭忠四下打量著摩梭人的住地,看得出,這個新近受寵的侍衛戒備心很強。
  “嘻!難道小將軍沒看見遠處的青天白云和綠樹嗎?我們這儿背風向陽,一年四季都溫暖如春呢。”一個頭戴花環的女子笑嘻嘻地指著遠方婆娑的綠蔭,耿昭忠也笑了,露出了一排整齊雪白的牙齒:“真是這樣。這儿真是個好地方,真想不到這塞北還有胜過江南的洞天福地呢,妙极了。”
  眉清目秀的耿昭忠文縐縐的話令摩梭女們一陣嘻笑,吳良輔扯了他一把:“走吧,耿將軍,別攪了皇上的雅興!”
  再說福臨被几位女子推進了一個洞口之后,心里也扑通扑通地跳了起來。雖然說他是慕名而來,但對這神秘的地方以及神秘的風俗仍是不甚了解,所幸這洞里雖然熱气蒸騰,但每隔几步就在壁上懸著一盞獸皮的宮燈,倒也清晰可見。這哪是山洞呀,分明是一個女子的閨房。室內燒著几只火盆,炭火熊熊,讓人覺得溫暖舒适。地上舖著虎皮褥子,也許是貂皮的吧,正中間擺著一個小炕桌,放著一盆水仙,怪不得室內有一股子淡淡的芳香味儿呢。咦,火盆的那邊便是一潭碧清碧清的泉水,正咕咕地翻著水花,冒著熱气。福臨情不自禁走到水邊,彎腰掬起泉水,哇,好熱的清泉!“太祖皇帝遇女阿夏,救人熱泉療傷。此處乃世間奇觀,水湯如沸,雞蛋入水即熟……”福臨的腦子里閃出了這几句話,這可是宮里的“秘史”呀。
  福臨此時被室內的炭火和熱气蒸得渾身燥熱,當下也不多想,三下兩下便脫去了袍服和靴子,胡亂朝皮褥子下一丟,一絲不挂地跳進了熱泉里。
  “咯咯……”溫泉里響起了一陣嬌笑聲:“好個性急的皇上!小女子蘭朵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
  “噢,蘭朵,真的是你嗎?那一日在陽光下朕可是把你看了個仔細,過來,讓朕再看看你的模樣。”福臨的聲音有些發顫,在這奇特的二人世界里,他只覺得渾身熱血沸騰,饑渴難耐。
  “嘩!”一陣水響,蘭朵白花花的身子鑽出了水面,若明若暗的燈光下,福臨看見她濕漉漉的長發猶如飛瀉的瀑布垂在她的腰際,那渾圓高聳的乳房上玉珠滾滾。
  “真美呀。”福臨惊呆了。三宮六院的嬪妃們誰敢与他一絲不挂地同池同浴過?原來這女体是這么的誘人,仿佛是一個晶瑩剔透的,洁白無瑕的上等羊脂玉似的美人魚!
  蘭朵知道大清的皇帝目光中的含意,見過她的人誰不惊歎她的美貌?可能有幸与她同池共浴的人卻屈指可數,作為摩梭族的女首領之一,蘭朵生性高傲,又何曾會把普通的男子放在心上?
  “嘩!”又是一陣水波飛濺,蘭朵像一條美人魚般地漂浮在水面上,朝福臨一樂:“皇上,來抓我呀,來呀!”
  福臨受到了啟發,哈哈一笑猛扑了過去,池中立即泛起了一陣漣漪……
  銀袍小將耿昭忠也過不了美人關,他被引進了旁邊的一間小屋——其實,這一間間的小木屋都是建在溫泉之上,專供人洗浴玩樂,而初來乍到的福臨還以為這是一個個小山洞呢。
  一個与耿昭忠年紀相當的妙齡姑娘几乎赤裸著全身迎了上來,耿昭忠早已羞得面紅耳赤,恨不得從地縫中鑽出去。
  “看你,還是皇上身邊的將軍呢,這么膽小怕事?這會子連你的主人都泡在溫泉里了,你還猶豫什么呢?”小姑娘咯咯笑著,像蛇一樣地纏住了耿昭忠。“嘻,我還真沒見過這么害羞的男孩子呢。”
  “誰說我是男孩子?告訴你,我早就是男子漢了,前些日子皇上還封我是巴圖魯呢。”耿昭忠不樂意了,紅著臉分辯著。
  “既是男子漢為什么還這么扭扭捏捏的?你不是特地陪你的主人來洗浴的嗎?還愣著干什么?快些脫衣呀。告訴你吧,陪皇上的是我的姐姐蘭朵,她讓我來陪你,我叫梅朵。”
  “你們,你們摩梭女子太美了。”耿昭忠避開了梅朵那火辣辣的目光,胡亂地解著戰袍,可是,他又停住了手,認真地問道:“難道,難道你們對誰都……都一樣嗎?”
  “你呀,真是個木頭。”梅朵伸出纖纖玉手狠狠地戳著耿昭忠的前額:“你把我們摩梭女子想成什么了?告訴你吧,我們摩梭人好客規矩,卻并不淫亂而輕賤了自己。對朋友我們以禮相待,對敵人我們拒之門外。對尊重我們的人我們熱情有加,對貶低我們的人我們不屑一顧。若不是看在大清國的皇帝是我們最高貴的客人的份儿上,你少不了要挨一頓鞭子。對了,你快听听,屏住呼吸。”梅朵的小嘴朝隔壁努著,耿昭忠輕手輕腳地將耳朵貼在了木板上。過了一會儿,耿昭忠嘿嘿笑了起來,原來,他听出了隔壁是吳良輔那尖細的嗓音,他一聲接一聲地哎喲叫喚著,想必是正遭罪哪。
  “請梅朵姑娘恕罪,在下有所不知,冒犯了。”耿昭忠一本正經地向梅朵賠著不是,因為他已經從吳良輔那哀號的聲音中体會到,若是受到這些摩梭女的捉弄肯定是不好受的。
  “知道就好。我們摩梭人原本就是個特殊的部落,生活習俗与外人格格不入,也難怪你不理解,好啦,本姑娘就不怪罪你了。”梅朵說完搶先一步跳進了溫泉。
  耿昭忠遲疑了一下,發現自己的衣服早已脫了個精光,嘿,剛剛自己就這么赤條條地向梅朵姑娘恕罪?沒羞沒羞真沒羞!耿昭忠又羞又愧又激動,他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七情六欲了,這一次他不再猶豫,朝站在池中的梅朵扑了過去,池中立即掀起了陣陣波浪,倆人嬉笑著摟成一團……
  福臨在溫泉里与蘭朵盡情嬉鬧之后,又美美地飽餐了一頓,這才戀戀不舍地告別了蘭朵。“好蘭朵,這一次的經歷朕刻骨銘心,放心,朕過兩日再來,以后每年的木蘭朕都親自來,就住這‘救皇崖’上。”
  “皇上,摩梭部如今人少力弱,皇上須得為我們撐腰呀。我們摩梭女子不出嫁,否則,蘭朵愿意終日侍候皇上!”蘭朵的眼中淚水漣漣,話語中充滿了溫情,与剛才在水中無所顧忌的樣子判若兩人。
  “放心,朕不會辜負你的。”福臨已經穿戴整齊,他得趁天亮之前赶回皇庄去。
  “皇上請看——”蘭朵見福臨急著要回去,心中一急,拉著福臨走進了一間書房。書房的正中挂著一個橫幅,福臨一眼就認出,那剛勁的字跡出自他父皇的手筆:“神池療傷”。
  “哈哈,這么說這間屋子也曾是我皇阿瑪住過的唆?”福臨不覺笑出了聲,他們父子在這一點上是何其相像呀,竟邁進了同一間屋子!
  “何曾住過一天,你皇阿瑪在這里整整住了一十五天!天天都是我母親陪著。今天,母親又讓我來陪你,可你卻急著要离開!”蘭朵的眼淚又流出來了。
  “朕真的是有要事在身。”福臨苦笑著,伸手揩去蘭朵臉上的淚水。“朕雖貴為天子,但在宮中卻覺得十分無奈,老祖宗訂了多如牛毛的條條框框,這規矩那忌諱,由不得朕呀。再說那些漢人總是睜大著眼睛盯著朕,動不動就拿他們的三綱五常來指責朕。唉,朕這皇帝當的累呀!說實話,朕倒情愿脫去皇袍,与你在這世外桃源般的洞天福地盡情歡娛!怎奈國不可一日無君哪。瞧瞧,朕的皇瑪法和皇阿瑪都來過摩梭,如今朕也來了,以后朕還要讓朕的儿子來,孫子來,總之,摩梭与大清是世世代代分割不開了的。”
  “但愿如此!摩梭原本是山野部落,勢單力薄,常常遭受他人的欺辱。這下子皇恩浩蕩,我摩梭人從此可以安居樂業了!小女蘭朵代表全摩梭人先謝過皇上了!”蘭朵說著便要盈盆下拜。
  “不必多禮!這里又沒有外人,你又何必見外呢。”福臨連忙扶住了蘭朵,目光中充滿了濃濃的愛意。
  “小女子愿侍候皇上一輩子!愿皇上身体健康,多子多福,万壽無疆!”
  “那好哇,不如你也給朕生個皇子吧。”福臨趁机將蘭朵摟進了怀里,倆人又是一番親熱。……
  董鄂妃一早起來就悶悶不樂。她是個极敏感的女人,多日來与皇上的朝夕相處,對皇上那熾熱如火的激情烏云珠已經習慣了,可近几日皇上卻對她不冷不熱不即不离的,眼神也有些冷淡,烏云珠心知不妙,皇上在外面肯定又有花頭了,可這大漠荒野的,皇上又會迷上誰呢?
  “好累呀!”福臨回到了皇庄的“皇宮”里,打著哈欠,一臉的疲憊。
  “皇上,臣妾給您請安了。”烏云珠的聲音怯怯的,她弄不明白為何在一夜之間自己會失去了皇上的歡心?如果這時候福臨正眼看她的話,就會發現她的雙眼紅腫,她剛剛還在暗自垂淚呢。
  “不必了,朕身子有些乏想歇會儿。”福臨根本沒看烏云珠一眼,烏云珠頓時覺得手腳冰涼。看來她的猜測是對的!
  “万歲爺,您要不要個熱手巾揩揩臉?”吳良輔走路一蹶一拐的,似乎很疼。
  “全都退下。”
  “庶。”
  “吳總管,你跟皇上去了哪儿?”烏云珠悄悄跟在吳良輔的身后,出了“皇宮”才開口問道。
  “沒,沒去哪儿。皇上一早醒了,說去遛個彎儿。”吳良輔苦著臉,走路一副齜牙咧嘴的樣子。
  “皇上昨晚一宿沒回來,他宿在哪里?這冰天雪地的,難不成你幫著他又去騙誰了吧?”
  “哎喲喂,董娘娘,您可冤枉奴才了。您不是說了嗎,這冰天雪地的皇上又能去哪呢?娘娘,您就放寬心吧,皇上對您可是真心實意的。”
  “哼,他見一個愛一個,對誰都是真心實意的。”董鄂氏气不打一處來,情知從這個奴才口中套不出半點實情,气得一轉身回了自己的住處。
  “乖乖,看不出娘娘也會發脾气。唉,女人,真不是什么好東西,是禍水!那兩個摩梭臭婆娘可把爺爺我給害慘了。”吳良輔恨恨地罵著,沒好气地喊了起來:“小柱子,小喜子,還在挺尸呢,快給爺爺捶捶腰!”
  “怎么了你這是?”福臨一覺醒來,日已西斜。“朕怎么看你不對勁儿?”
  “万歲爺,您可說准了。昨個晚上,那兩個摩梭臭婆娘把奴才整得好慘喲。您說說,奴才是中人這与她們又有什么關系?可她們卻气得又掐又抓說是奴才欺負了她們!万歲爺,奴才連身上的命根子都給割了,還拿什么去欺負人喲。”
  “哈哈哈哈!”福臨一听樂不可支:“要不,今晚上咱再去出出這口气?”
  “別!”吳良輔兩手直擺:“奴才這回可丟盡了臉面。堂堂的大內總管被那兩個又高又壯的臭婆娘像拎小雞子似地拋來拋去,嗨,万歲爺,奴才這心里不好受哇!”吳良輔低下了頭。
  “看看,還虧你說得出口呢,堂堂的大內總管也有落淚的時候?好了,朕也知道你吃這碗飯不容易,等回北京朕賞給你一處宅子,娶他個三房四妾的,再抱個養子,這日子不也就紅紅火火的了嗎?”
  “謝万歲爺!”吳良輔破涕為笑:“奴才只要跟在万歲爺的身邊心里可甜著呢,多風光呀,人家羡慕還來不及呢。老家親戚街坊想著法子要把自家的孩子往宮里送呢,都覺著我有出息唄。”
  “這就好,這就好。走,隨朕去看看費揚古,也不知道他受的內傷好些了沒有。”
  出了房門,福臨被四周洁白的瑞雪刺得眯起了眼睛,白雪反射著正午的陽光,銀光眩目,眼前似有無數條彩虹閃爍。最美的是福臨御座前的篷頂樹枝上挂著的一串串冰珠,冰樹玉枝与紅黃奪目的龍旗相輝映,鮮艷奪目,無比璀璨。
  御座里舖著厚厚的皮褥子,眾太監們伺候著福臨坐了進去,又忙著遞上手捂子和毛毯。福臨頭戴著薰貂冬冠,冠上飾著一顆龍眼大小的東珠,身披豹皮大哈,圍著火紅的狐毛厚圍巾。
  侍衛們抬起御座,踩著厚厚的積雪“咯吱”“咯吱”地往前走,不多時,便傳來了馬嘶聲聲。“呵,瞧那些馬儿,毛色明亮,高大健壯,過去看看。”
  “万歲爺,那黑漢子胡圖果然有一手馴馬神技,奴才的這兩手跟他一比呀,差遠啦!”兀里虎手指著騎在一匹黑馬上的黑衣大漢對福臨比划著。“他每天早上出去馴馬,到正午才回,原先這些野馬駒子可毛躁了,見了生人不是妁蹶子就是一陣吼叫,您瞅瞅這會儿,它們一個個擺尾踏蹄的多溫順呀。”
  “嗯,果然如此,兀里虎,要不你拜胡圖為師跟他學學?”
  “奴才倒是想呀,就怕人家不收咱呢。”兀里虎嘟噥著:“拜師學藝這不丟人嗎?怎么著奴才也是大內管事的,還戴著四品頂戴呢。”
  說話間,胡圖已經遠遠的翻身下馬拜見了福臨:“皇上吉祥,奴才有禮了。”
  “胡圖,作朕的馴馬師不覺得委屈嗎?好好干,將功贖罪。”
  “謝皇上厚愛!能為皇上效犬馬之力,奴才也就知足了。皇上您看,這群良駒中有十匹東海窩稽馬,都是百里挑一的,經奴才這些天的調教,已經十分馴熟。尤其是這一匹,奴才稱它是日月銀鬃獸,來來,過來,”胡圖一聲忽哨,一匹毛發丰滿油亮的白馬駒聞聲而來,低著頭在胡圖身上摩鬃舔衣,十分親熱。
  “果然是一匹良駒!”福臨見了這匹寶馬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莽漢子胡圖這回沒有扯謊,他果然有高超的馴馬神技;喜的是自己一直想尋一匹中意的寶馬良駒,今日終于遇見了。“窩稽有神獸,体白如銀練;走如柳絮飄,弛似玉雪飛。好一匹日月銀鬃獸!”
  見皇上連連稱贊,并且賦詩一首,胡圖咧嘴一樂:“皇上,這匹寶馬就請恩主收為坐騎吧,以此經后,胡圖和這些良駒便都是皇上的了,胡圖愿為皇上效命,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福臨見胡圖情真意切,心中未免高興,認為這黑漢子果然是個知恩圖報的巴圖魯,從此自己手下又多了一員忠心耿耿的猛將,當下便點頭答應了。“朕也十分喜歡這匹寶馬,兀里虎,這日月銀鬃獸日后就由你照管了,若有一根毛發受損,朕唯你是問!”
  “庶。”
  “那……”胡圖睜著一雙突起的大眼珠子:“奴才每日喜歡飲日月銀鬃獸的乳,無論再饑再累,只要吮吸它的鮮乳,便覺渾身溫暖,力气恢复如初。要是一日不吃它的奶,奴才會受不了的。”
  “哈哈哈!”看著胡圖此時欲罷不能、欲說還休的窘態,福臨開心地笑了起來,這黑漢子也知道害羞啊。
  “去,兀里虎,認胡圖為師傅吧,好好學學他的馴馬術。胡圖啊,你教教徒弟還照樣有鮮馬奶喝,滿意不滿意呀?”
  “嘿嘿嘿嘿!”“謝万歲爺?”黑臉的胡圖和白臉太監兀里虎兩個人都樂了,一個笑聲粗獷渾厚,一個笑得清脆悅耳,這一粗一細听起來還挺和諧的。
  起風了,雖說是中午時分,但突起的狂風卷起了地上的積雪,呼嘯著拋上半空,剎時太陽的光芒便被遮住了,天變得有些陰暗而顯得冷清。強勁的朔風吹得松林嗚咽,像刀子似地刮著人們的臉,營地里的帳篷像一只只遇上風浪的小船,晃動著似乎很快就要倒塌下去。
  “該死的天气!回宮!”這時候福臨不禁想起了紫禁城的好處,是的,出巡多日,他也真的該回“宮”了。
  費揚古的帳篷正在狂風中劇烈地搖晃著,董鄂妃四下張望著,臉色煞白。一般在野外搭篷內室起碼要圍上皮毯,把火煻、火炕燒得旺旺的,尤其是在寒冬時節,否則,人睡著了還不得凍成冰棍儿?可弟弟費揚古的帳篷卻只是一層單薄的牛皮,雖然生著火炕、火煻,那刺骨的寒風卻無孔不入,正肆虐地從門帘、窩縫里拼命往里鑽,把原本就顯得清冷的帳篷弄得更冷了,寒气襲人。董鄂氏剛來了一會儿,便冷得有些發抖了。
  “弟弟,你,冷嗎?”
  費揚古躺在皮毯上,眼皮動了動,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但卻說不出話來。他中了黑砂掌,整個胸口都變得黑紫黑紫的,他不能開口說話,稍一用力就會吐出黑紫黑紫的血。他就這么躺著,已經好些天了,御醫也沒輒,費揚古吃什么吐什么,給他喂藥丸子灌湯藥反倒是害了他,不但沒見好,反而加重了。
  看著几乎是奄奄一息的弟弟,董鄂氏面容悲戚,淚流滿面。“難道就這么看著弟弟死嗎?弟弟舍身救了皇上的性命,皇上卻不聞不問,夜里出去鬼混,白天高談闊論,甚至對我也開始疏遠和冷落了。這究竟是為什么?這多么不公平呀!人都說外戚依內宮而榮,恃內宮而驕,可,我這個做皇妃的卻沒有給弟弟帶來好運呀!”
  盡管這樣,董鄂氏在內心還是承認福臨是一位多情而重情的皇帝,他在位期間處理過的許多事情都是受感情的左右,而他想方設法納董鄂氏為后妃并在很常一段日子里對她恩寵有加也是其中的一件。在董鄂氏進宮后不久,她的父親鄂碩的官職便從護軍統領晉升為內大臣,世職也從二等男進為一等子,后又進為三等伯,鄂碩的職位晉升得如此之快,自然是借助了皇帝對他女儿的寵愛。真正是“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金屋妝成嬌侍夜,王樓宴罷醉和春。姊妹弟兄皆烈士,可怜光彩生門戶。遂論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文武百官气不順也不行呀,誰叫自己沒生出這樣的女儿呢?
  其實,董鄂氏烏云珠的父親鄂碩并不是那种恃寵而驕的庸俗之輩。他的家族雖然出了個受寵的皇妃,但他的榮耀絕不僅僅因此而獲得。
  鄂碩所在的棟鄂氏(即董鄂氏)家族是滿洲的世族,三代武職。其祖倫布,在太祖時曾率400人前來歸附,太祖授其長子錫罕(即鄂碩之父)為騎都尉世職,后來,錫罕在隨貝勒阿敏遠征朝鮮時戰死疆場,鄂碩繼承了父業,為三等輕車都尉世職,繼續跟隨太宗南征北戰。鄂碩曾跟隨著豫王多鐸征明,跟隨著睿王多爾袞討伐察哈爾的林丹汗,后多次人關征明。清兵入關之后,鄂碩馬不停蹄南下征戰,轉戰于陝西、江南等地,戰功顯赫,世職晉二等男爵。到順治六年,鄂碩被擢為鑲白旗滿洲副都統職,追隨鄭王濟爾哈朗,前往兩廣討伐永歷政權。自天聰八年鄂碩第一次參戰到順治六年征湖廣和兩廣,鄂碩戎馬生涯15年,從關外殺到關內,從塞北殺到江南岭南,為大清打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他的确是一位戰功卓著的戰將。只可惜,在鄂碩的女儿成為皇妃后的第二年,鄂碩便撒手人寰,還沒來得及享受一下女儿給他帶來的滿門榮耀就匆匆离去了。作為鄂碩唯一的儿子,費揚古承襲父親的爵位時,還只有14歲。現在,青春年少的費揚古身受重傷,面色枯黃,兩眼無光,難道,他就要去見他的父親了嗎?
  “不,我要去見皇上!”董鄂氏想不下去了,心亂如麻的她哆嗦著給弟弟掖緊了皮褥子,一轉身便要出去,卻差一點与一個人撞了個滿怀。
  “阿彌陀佛!老袖無意間冒犯了女施主,尚請諒解!”隨著被風掀起的風帘一開,一位光頭和尚雙手合什低垂著眼瞼站在了董鄂氏的面前。
  “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惊慌之余,董鄂妃后退了几步,聲音中帶著不安和惊恐,右手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噓——”門帘又一閃,銀袍小將耿昭忠走了進來,照例帶來了一股冷風,他的衣帽上落了厚厚的一層雪,想必在野外耽擱了不少時間。
  “小人不知娘娘在此,冒犯了。”耿昭忠行禮之后,將董鄂氏帶到了一旁,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遍。
  “當真?”董鄂氏不再惊慌,仍帶著疑問。這個身份不明的和尚能醫好弟弟的內傷?
  “這全是皇上的旨意。娘娘放心,您就先回吧,給將軍治傷要緊哪。”
  “那……”董鄂氏猶豫片刻,把目光轉向光頭和尚。“就拜托這位師父了。”
  “嘻嘻!老訥發過誓,說今生決不再多管閒事,可禁不住這位小將軍的再三懇求。對了,小將軍,你不是說這里有上等的美酒嗎?先抱兩壇來讓老衲喝了暖暖身子。”光頭和尚用手撓著頭皮,搖頭晃腦,嘻嘻哈哈。
  董鄂氏剛放下的心又提緊了:“這樣一個瘋瘋癲癲的臭和尚憑什么相信他?万一是賊人……”
  “老師父,你若要小的拜你為師,得先治好這位將軍的內傷,不許耍賴!這是皇庄,少不了你的酒喝!”
  “豈有此理,老袖救了你的命,你反倒忘恩負義翻臉不認人了!”老和尚一雙金魚眼瞪得更圓了,顯得怒不可遏:“若不是見你小子天資聰穎,是個可造之材,鬼才救你呢。”
  這么一說,董鄂氏想起來了,這個光頭和尚就是那一日在比武場上從胡圖的飛馬連弩下救出耿昭忠的玄袍和尚!嗯,他出手不凡,或許真的能醫好費揚古?別人不信,耿昭忠和皇上自己總該相信吧?
  “求師父快快醫好我兄弟的病!小女子先謝過師父了!”
  “這個是自然……哎,男女有別,多有不便,女施主請不必施禮了。罪過,罪過,阿彌陀佛!”光頭和尚結結巴巴,居然收斂了剛才的痴狂樣子。
  董鄂妃這一次是錯怪了福臨。費揚古為救自己而中了毒砂掌,福臨能無動于衷嗎?更何況費揚古還是自己愛妃唯一的弟弟?
  那一日比武場上的混亂讓福臨大吃一惊。當了這些年的皇帝,從小就處在擔惊受怕之中,憑福臨那雙擅長察言觀色的眼睛,什么事都瞞不過他的視線。胡圖這頭笨熊自稱是阿巴塔,把比武場攪得亂七八糟,當時福臨就覺得气氛有些不對。果然一陣風沙起后,人群中有人朝自己下了毒手,多虧忠心耿耿的費揚古擋在了身前,否則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可就是他福臨了!
  思先想后,福臨起初的念頭是即刻結束行獵回京,可他又不甘心。身邊有這么多的侍衛和大內高手護駕,難不成讓一兩個反毒小人嚇破了膽?再說了,這個歹人是怎么混進來的?他跟眼前的這邦大臣侍衛們有沒有關系?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福臨不愧為真龍天子,當時他就覺得救出耿昭忠的玄袍老和尚大有來頭,這使他頗感興趣。這位老和尚無疑是位武林高手,否則他怎么能在瞬間從胡圖的連弩箭下救出呆得半死的耿昭忠?他為什么要救耿昭忠?身為小王爺,耿昭忠斷不會与這些來路不明的武林中人扯上關系的,這一點福臨頗有把握。隱患未除,勢必重現,福臨拿定主意再拖延些時日,索性駐扎下來接著進行冬季木蘭,故意給歹人一個有利的時机,另方面也看看那位老和尚是何來路。如果老和尚有意相助,那可就太好了,福臨有了這位武林高手的保護,盡可以放心地在雪原林海中追逐野獸,獵豹打虎,玩個痛快。甚至,福臨還打稱聘老和尚為師傅,讓他訓練八旗子弟,順便在木蘭中選擇精兵強將。八旗子弟明顯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他們在北京的豪宅王位是越蓋越大,越蓋越豪華,可他們的功夫卻變成了一擊就潰的爛豆腐。唉,這就是養尊處优的結果呀。就說富壽吧,福臨念他從小喪父,一再地給他晉爵封為顯襄親王,可這孩子卻不怎么爭气,小小年紀養得又白又胖的,活脫脫一個白痴的樣子,唉,他的父王豪格當年可比他精明多了!
  福臨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秘密、天机。他不顧危險堅持要進行冬季木蘭圍場,惹得索尼、鰲拜等老臣們直埋怨,個個提心吊膽。而心眼活絡的耿昭忠卻成了皇上的心腹,他按照皇上的旨意,終于在皇庄外的一座破廟里找到了這位衣衫破爛、貌不惊人的老和尚。現在,一切的希望都在老和尚身上了。
  光頭老和尚不再言語,盤腿坐在了費揚古的對面,吩咐著:“扶他起來,讓他自己坐著。”
  “這……”耿昭忠遲疑著,已經气若游絲的費揚古還能自己坐著嗎?但耿昭忠沒再問,他對這個救命恩人有一种自然的親近和信任感,平白無故,他為什么要救自己?他肯定是個好和尚。
  光頭和尚閉著眼睛,雙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詞。猛然間,他伸出了黑不溜秋、粗糙不堪的雙手,向費揚古的胸部重重地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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