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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匡胤嫁御妹


  趙匡胤在御花園游玩,看見一個宮妝美人在春明湖畔傷感落淚。匡胤認出是喪偶寡居的妹子,不由心中同情,便想給妹子撮合一個美滿婚姻。
  趙匡胤承受著精神上巨大壓力,忍痛斬了鄭恩,一連輟朝數日,在宮中陪著韓素梅說話,并引導她去朝見了杜太后。韓素梅的父親韓山,本是趙弘殷部下的一員軍校,后來作戰陣亡,韓素梅隨著寡母,一直住在洛陽軍營。童年時常和胤在一塊玩耍,也不斷到趙府中去。這都是二十多年以前的舊事。現在匡胤領她去見社太后,說起往事,社太后也還記得。現在儿子既當了皇帝,必然會有些妃、嬪、貴人、才人等不同等級的妾媵,這些太后都不好干涉。于是依例對韓素梅作了不少賞賜。韓素梅自得知鄭恩、韓龍的死訊后,內心十分不安。韓龍為人雖然庸俗,十足市儈,但是仍有可取的一面,他不忘親情,在韓素梅處于患難之時,加以援手,贍養韓素梅和祿儿達十年之久;聞听趙匡胤當了皇帝,又不辭勞苦,千里迢迢送韓素梅入京,雖說其中摻雜有個人私利之心,韓素梅依然感謝他。至于鄭恩,是個純真朴實的好人,在襄陽時,對韓素梅十分恭敬,對祿儿更是痛愛。現在他身居王位,卻由于韓素梅兄妹來京,鬧出事來,以致身首异處。韓素梅想起來,不能不有些內疚。因而趙匡胤領她在宮內游玩散心,她只能強為歡笑,精神總不能完全暢快。過了几日,便病倒了。
  匡胤急召太醫入宮診治。太醫道:“不過是內心憂傷郁結,外感風寒,而造成頭痛發熱,吃几劑散風舒肝之藥,靜養數日即可痊愈,沒什么大病。”
  匡胤听了,遂命韓素梅住在桃花宮靜養,自己上朝理事。
  匡胤自從登上皇位以來,他深知大宋政權初建,應先鞏固內部,然后才能掃蕩那些割据四方一隅,稱王稱帝的群雄,以完成周世宗統一全國的志愿。所以,他在整頓朝政,取得中央政權鞏固,文武百官擁戴之后,最關心的就是那些長期駐守于外地,統治一方的節度使的態度。他十分希望各地節度使都能擁護新朝,以免內亂。
  但是,實際情況,往往難以和主觀愿望相符。就在這時,派往潞州安撫昭義軍節度使李筠的使臣回來奏報說:“臣這次奉旨到潞州,李筠雖設宴歡迎,接受新朝任命,但宴會廳上,仍張挂有周世宗畫像,酒甜之后,李筠曾撫像痛哭,后被左右慕僚勸解,扶入內衙休息,幕僚解釋為李筠酒后失態所致,勸臣勿以為意。但是微臣于歸京之前,又听說北漢主劉鈞聞知李筠有不服大宋之意,也派了使臣去見李筠,扇動他造反。后被李筠之子節守節叩頭苦諫,才算暫時未有异動。望陛下不可不防。”
  太祖听后,十分憂慮,考慮良久,決定親寫手詔,對李筠再加以撫慰,并召李守節進京,任命為皇城使,以試李筠態度。
  散朝以后,匡胤心情煩悶,先到桃花宮中看了下韓素梅,只見她正在酣睡,不便打攪。因詢問宮女,知道韓素梅已經退燒、正常飲食了,方始放心。便起駕回中宮,与皇后杜麗蓉共進午餐。飯后,因為多吃了几杯酒,胸中悶熱,便帶了几個太監,到御花園內散心。
  不一時,到了園門,太祖命將鳳輦停在園門口,自己下車,帶了二三個小太監入園散心,其他人在園門等候。進入園內,果然景色不凡,不僅桃紅柳綠,在新柳枝上還有几只黃鸝在跳躍追逐,穿梭飛舞,煞是好看。驀地又傳來几聲鶯啼宛轉,悅人耳鼓,使人心神為之一振。匡胤心情大悅,站下來傾听了片刻,才迎著醉人春風,轉過桃林,經過几處小橋流水,來到一處假山之下,卻見那山頂有一座亭子,飛檐挑角,气勢雄偉。太祖便循著石階,往登山頂,在亭中坐下,覺得這里風勢更大,由于他正在覺得渾身燥熱,遇到這山頂涼風,十分舒服,便解下身上龍袍,去了冠冕,又穿內衣,而且索性連內衣的金帶也解了開來,赤著胸膛,接受那涼風吹拂,真覺得暢快無比。便倚著欄杆,鳥瞰園內旖旎風光。
  猛然,他看見春明湖畔的九曲橋上,有一個宮妝美人,正倚著欄杆看湖上鴛鴦戲水,久久不動,還不時拿出手帕拂臉,好像似在擦淚。太祖認出正是自己的妹子,不由心中頓時一呆。
  原來太祖有兩個胞妹,大妹早夭,剩下這個妹妹,出嫁給原吳國泰宁軍節度使米立誠之孫米福德,那米福德又不幸早逝,正當青春妙齡的少婦,便又做了寡婦。太祖可怜這妹子孤苦無依,便接回家居住。到后來太祖當了皇帝,也將她接入宮中,封為燕國長公主。
  他們兄妹感情甚好,太祖對她十分愛護,平時已經注意到妹子常常落落寡歡,臨風流淚、對月傷怀。太祖本是個睿智聰明的帝王,豈能摸不透妹子心事?因此,肚子里早已打算,再給妹子物色一個佳婿,以使其終身有靠,豈可讓她一輩子老終宮內。所以,今天又撞見妹子對水傷杯,心情也驟然沉重起來。忽然,他想起前几日在群臣賀壽的宴會上,那殿前副都點檢高怀德,也是強作歡笑,原因也是由于新近喪妻之故。這個高杯德之父高行周,原与自己的父親趙弘殷是結拜兄弟,二家有通家之好,且高怀德不僅武藝超群,而且胸有韜略,可謂文武全才、又是自家心腹將領。雖然年紀略大,也不過比自己在上數月,与妹子年齡相差并不算大。如能將他們配為一對,實在是十分理想的婚姻。盤算了一會,便站起身來,穿戴整齊,帶了太監,徑出園門,乘上鳳輦,去宁壽宮朝見母親杜太后。
  太祖見了母親,請安參拜已畢,杜太后道:“吾儿來此何事?”
  太祖道:“臣儿适才游逛御花園、又看見御妹在九曲橋上迎風落淚、臣儿以為近年來,自御妹回家,便一直精神憂郁,這是青春孀居之故,長此下去,必然會釀成大病。所以臣儿認為,應為她擇婿為佳。今有殿前副都點檢高怀德,新近喪偶,臣儿覺得与御妹匹配,正屬相當,不知母后以為如何?”
  杜太后沉吟道:“高怀德,不就是高行周的儿子嗎?”
  太祖道:“正是此人。”
  杜太后點頭道:“這人過去來過咱府內,我曾接見過,論人品,門第、才干,确是佳選,不過尚不知你妹子是否中意,且讓為娘詢問她的意見再說吧。”
  當下,母子又扯了一會閒話,太祖便告辭而去。
  當天晚上,杜太后召燕國長公主前來,征詢她的意見。這公主正在青春妙齡,卻不幸守寡,至今還依托兄長過日子,也覺得終久不是個了局,早已存有再嫁的想法,但是作為一個女儿,又不好主動向母親或哥哥提出,現在听說這事。她對那高怀德也早已聞其英名,何況現在高怀德三十余歲,已位极人臣。那里還能找到比這更合适的人?當下听母親說過,不由粉面通紅,低頭弄著衣帶,喃喃地道:“女儿只听母后和皇兄安排便了。”
  杜太后听了,喜了臉色,知道女儿已經同意。第二天,又把太祖召來,向他講過,讓太祖去征求男家意見。
  其實這所謂征求意見,完全是多余的,實際上就等于去通知公主要下嫁。因為古代帝王本身就有隨意指定婚姻的權力,還常常發生有下旨意把宮內宮女賜嫁給大臣的事情發生,大臣獲得皇帝賜婚一個宮女,都感到無比榮耀,無人敢于拒抗圣旨,何況是娶得公主呢?一時實現,立即身价十倍。成為皇親國戚。因而,娶得公主,一直是朝內青年大臣和貴族子弟所祈求的夢想。
  所以,太祖派了趙普和竇儀二位大臣到高府做媒,高怀德聞听之后,那有不應允之理,立即高興地應下這門親事。
  太祖得到趙普、竇儀的回報,立即發了几道圣旨,加封高怀德為附馬都尉,賜新第于興宁坊,又命令內務府准備嫁妝,通知欽天監選定黃道吉日成婚。這几道旨意一下,立刻哄動了東京全城,不僅僅是駙馬府第忙碌裝修新宅,准備新房,就是那文武百官,也在考慮打點些什么出眾賀禮,以巴結討好。所以東京城內各商店人來人往,采購物品的人,絡繹不絕。商人們為此也大念“阿彌陀佛,老天保佑發財!”
  飲天監擇定四月初三為公主下嫁吉期。早在喜期前三天,午門外便搭起了采樓,全城各商店、居民門外,家家懸燈結彩,以示慶祝。
  到了吉期那天,高怀德挽請苗訓、楚昭輔二人到府,代為招待百官,自己身穿大紅繡龍蟒袍,披紅挂彩,騎上一匹赤炭胭脂馬,在男方大媒竇儀陪同下,擺開全副儀仗,簇擁鳳輦,笙蕭齊奏,鑼鼓喧天,徑向宮內迎親。
  到近午門前下馬,女方媒人趙普已在宮門等候,陪同高怀德,在司儀官引導之下,進入甥館。所謂甥館,就是指女婿居住的地方,來源于《孟子》一書,書上說,堯把女儿許配給舜,舜去朝見堯,堯讓甥館于貳室。這里的館,是休息居住之意,貳室就是別室。由于孟子這樣講過,所以以后歷代皇帝嫁女時,都要布置一間偏殿作為招待女婿之所,稱之為甥館。又因此,古人便把岳父亦稱為舅,把女婿稱為甥的習俗。
  且說那高怀德和竇儀在趙普和司儀官陪同之下,進入甥館,太祖已坐在御座上等候。由于是天子賜婚,所以高怀德仍先行君臣之禮,參拜已畢,司儀官從龍桌上捧過賜婚詔書,怀德跪听之后,又复叩頭謝恩,然后立起身來,以家禮重新相見,怀德向太祖躬身一揖,太祖也立起欠身還了一揖,然后賜坐獻茶,君臣對話,太祖講了一通無非是今后結為親眷,更應為國效忠,矢志共同削平四方割据局面,統一中國的話。怀德只是點頭唯唯。
  不一時,古時已到,甥館殿外樂曲聲聲奏起,怀德起身,告辭太祖,出得甥館,只見太監、宮女夾道而立,直達內宮門外。怀德順著這條路,到內宮門外站住,宮門太監,立刻燃起鞭炮,辟拍聲中,宮門大開,只是一群宮女,簇擁著全副大紅吉服頭蒙紅巾的公主走了出來,怀德連忙趨前,躬身揖拜,鳳輦方始起行,怀德跟于輦后,直到出了宮門,到達午門之后,怀德方始上馬隨輦而行,前面儀仗開道,后邊則是香車百輛,分別載著陪嫁的宮女百名,以及公主的嫁妝。首尾足足排到有數里之長,沿著東京最繁華的街道繞行一圈后,才到興宁坊駙馬府。沿途百姓觀看儀仗的人山人海,到了輦車經過時,便都伏拜于地,不敢仰視。禁衛軍夾道五步一崗地進行護衛,隨替太監則不停地洒著御賜金錢。直到輦車走遠,百姓們才敢抬起頭來。搶撿金錢。由此可見皇家的富貴權勢。
  輦車到達興宁坊駙馬府,怀德搶先下馬,躬身于輦前,行揖見禮,司儀高呼:“請公主下輦。”宮女趨前扶下公主。怀德又复三揖,然后當先領路經入府門,登上大廳,在司儀安排下,公主東立,怀德西立,先行君臣之禮,然后雙方互換位置,行夫妻之禮,進行交拜。禮畢,在宮女引導之下,進入洞房,雙雙在錦墩上坐下,怀德輕輕挑開公主頭巾,只見公主端的生得美貌:
  粉面如花含露,朱唇一點紅絳,輕拂蛾眉翠煙長,裊娜腰肢難狀。秋波一轉,情深似海,魂消魄蕩。鳳冠霞被宮妝,好似嫦娥模樣。
  怀德見公主十分艷麗,不由心中大喜,那公主也偷眼看怀德,只見他:
  生就豹頭燕頜,一副虎背熊腰;七尺身軀多昂揚,銀盆白面福相。英气勃勃,胜似呂布,蓋過云長。沖鋒陷陣無人擋,不愧當朝名將。
  公主見他神采奕奕,十分威武,确實是難得的英雄模樣,心中也不由十分喜歡。不由嫣然一笑,含情脈脈向怀德送去一下秋波,低頭不語。
  奶娘指揮宮女,請一對新人入席,舉行合之宴,夫妻飲過交杯酒,移坐床上,奶娘帶著一只口袋,內裝芝麻、谷子、麥子等五谷雜糧种子,繞著錦帳,一把的撒到帳長,嘴里不停地唱著俚曲,這叫做撒帳禮,取其多子之意和民間習俗也沒有兩樣。撒畢,奶娘宣布禮成,請公主稍歇。怀德遂向公主作揖告辭,自出洞房,到前邊宴會大廳,酬謝百官。
  大廳之上,宴已備好,見怀德出來,百官紛紛站起致賀,怀德謝過,隨即陪同百官飲宴,并挨桌敬酒。大廳之外,管弦齊奏,一群歌女翩翩起舞,看得人眼花繚亂,這宴會一直到傍晚始散。
  怀德送罷客人,又特別謝了二位大媒,才轉回內宅,陪伴公主。他二人都是重婚,更加互相仰慕,所以也不像初婚時那么拘捉,很快地便感情融洽,如魚得水。
  不覺過了三朝,怀德偕同宮主雙雙進宮朝拜杜太后。太后對怀德加以勖勉了几句,傳旨在宮中設宴,款待女儿及女婿,太祖和皇后,以及晉王光義夫婦,均參加了這次家宴。
  席間,太祖對怀德道:“御弟新婚,朕決定賜假一月,不過近日來,有南唐主李景,及吳越王錢俶派了使臣來賀我朝建國和長春節,而南平、楚、閩、蜀等地僭偽,還沒反應,北方的北漢和遼,也在虎視耽耽。而且有些邊鎮節度,依然態度暖味,還恐會有變。有朝一日還得用兵。所以,御弟雖在家度假,也不可有所松懈,一旦相召,還須為國出力。”
  怀德道:“微臣省得。自當枕戈,隨時听候召喚。”太祖道:“這樣,朕便放心了。”
  當下歡敘至晚,怀德和公主方告辭回府。自此以后,怀德日日在家陪伴公主,歡度蜜月,不表。
  太祖自為御妹完婚以后,了卻一件心事。便把精力又集中于政事上來。
  這一日,忽報昭義軍節度使李筠,派了他的儿子李守節到京。匡胤听后,立即宣召李守節來見。
  不一時,李守節來到,跪拜于地。匡胤開玩笑對他說:“太子啊,你來這里干什么?”
  李守節听了以后,大惊失色,連忙又跪下,以頭触地說:“陛下為什么說這樣話,這定是有人進了离間的讒言,打算破坏陛下与臣父的關系。臣父實在并無二心。”
  匡胤微微一笑道:“你不必多辯。你父打算造反,你多次勸諫,他卻不听,這些事朕早已知道了。他讓你來京,不過是想借朕之手殺掉你,他起兵就更有理由了。對吧。”
  李守節慌忙道:“陛下所聞并不确實。北漢主劉鈞确實曾經派人給臣父送信,勸臣父与北漢聯合,一同起兵反宋。臣父并未跟著北漢跑。為了表明心跡臣父特地派臣前來說明,并把北漢送交的密信一并帶來,以呈御覽。”
  趙匡胤听了,顏色略有緩和,分付李守節起來,將書信呈上。
  匡胤展開一看,李筠所上奏章,無非是表明擁護大宋之意,決不受北漢的教唆等話。果然還附有一封北漢主劉鈞派人送給他的一件蜡丸書。
  匡胤看過,分付內侍將書信交秘閣入檔。然后對李守節道:“朕姑且相信你父親一次,你可以寫信告訴你父,早早打消异志。在朕未當天子之時,他可以隨便,現在朕既為天子,決不允許他有任何异動。至于你本人,可以安心在京供職,擔任皇城使,朕另外派人前往潞州去宣慰于他便了。”
  李守節連忙叩頭謝恩,口稱“遵旨”而退。
  李守節這番話,說的有真有假,李筠企圖聯絡北漢一同興兵伐宋,這是真的,李守節几次勸諫李筠不可輕舉妄動,也是真的。但李筠并本完全听李守節的話。這次派李守節來京,其目的有二,一是來探听來廷內部舉動,二是獻上北漢主劉鈞的蜡丸書,作為緩兵之計,使宋廷認為李筠可靠,而放松警惕。
  這些小計,如何能瞞得住趙匡胤這個英明皇帝,以及他手下的趙普、苗訓、楚昭輔這一班謀士。
  趙匡胤并沒有完全相信李守節的話,他一方面派出使臣去潞州,還派了密探,暗中到潞州探听李筠的一舉一動。
  這李筠是太原人,歷仕唐、晉、漢、周四朝,特別和周太祖郭威關系密切,所以郭威把他安排在潞州任節度使,以防御北漢。柴榮即位后,北漢劉崇興兵南下,李筠堅守潞州數月,使劉崇毫無辦法攻破。因而李筠受到柴榮的獎賞,加檢校大尉的榮譽官銜,一直鎮守潞州已十余年。
  趙匡胤建立宋朝政權后,頒發詔書,加封李筠為中書令。李筠本欲拒絕,起兵叛亂,被左右謀士和儿子李守節苦勸而上。敷衍了使臣一番,又派儿子李守節入京,表面效忠,暗中探听消息。
  不久,宋太祖趙匡胤又寫了親筆詔書,派使臣來宣慰。李筠反而把使臣軟禁,不讓返回汴京,又停了几日,李守節派人從汴京送來一信,內容說,目前汴京安定,宋太祖乃英明之主,原周臣都十分歸心,而因勸李□筠歸順宋朝,不可妄生异圖。
  李筠把這信遍示手下謀士和心腹武將,哈哈大笑說:“什么周室舊臣,都歸心于宋。我看不過是暫時屈服于趙匡胤的淫威罷了,我如要起事,兵臨汴京城下,還愁他們不來響應嗎?”
  于是不听李守節勸阻,一方面加緊操練兵馬,一方面派人与北漢聯絡。
  又過了几日,李守節突然從汴京返回潞州,未見李筠,說道:“父親在潞州一切行動,均已被宋主偵知,特准許我回來,最后一次勸戒大人,要克守臣節,儿在京了解一切,以目前潞州之兵,万万難于和宋朝禁軍爭鋒。所以,希望大人切勿用兵,送還朝廷來使,上表謝罪,實為上策。”
  李筠听后,拍案大怒道:“你還是我儿子嗎?為什么長別人志气,滅自家威風。過去趙匡胤把你留在汴京當人質,我尚懼怕三分,現在你已回來,我還怕什么?”
  叱退李守節,遂命手下謀士革寫聲討趙匡胤檄文。監軍周光遜不同意李筠造反。李筠命人將他逮捕,押送北漢,請求北漢出兵援助,共同奪取中原。同時,又派大將儋圭,領一支兵馬襲取澤州,以掃清南下門戶。
  那儋圭乃李筠部下的一員驍將,尤善騎術,能于一天之內,騎馬奔馬七百里。接到李筠命令后,便點起五百鐵騎,飛奔澤州而來。那澤州距离潞州不足二百華里,儋圭的騎兵,僅用了二個多時辰便已到達。澤州刺史張福,尚不知李筠叛亂消息,聞報儋圭領兵到來,忙出城相迎,正俗動向來此何事,早被儋圭揮起九環金背刀,一刀斬死,遂揮兵入城、占了城池,招降澤州兵馬,一面派人飛報李筠。
  李筠聞听得了澤州,心中大喜。只見部下謀士閻丘仲卿獻計說:“明公孤軍起事,風險頗大,雖然已經聯絡北漢兵馬,但是汴京兵馬精銳,仍然難与其正面交鋒。不如趁趙匡胤未作迎戰准備之時,迅速引兵越過太行山,經怀州、孟州渡過黃河,直取西京,控制虎牢關天險。以洛陽為后方根据地,然后東向爭天下,這是當年漢高祖劉邦与楚霸王項羽爭天下時所用的策略,最后終于滅掉兵力強大數倍的西楚霸王,主公如能效之,實為最上之計。”
  李筠笑道:“先生何其怕趙匡胤之甚也。如今形勢与昔年楚漢相爭完全不同,吾乃周朝老將,与世宗皇帝情同手足,禁軍諸將又都是我過去部下。听到我起兵的消息,必然紛紛響應,反戈一擊,何愁不能踏平東京,生擒趙匡胤。如只爭控制虎牢以西的地盤,与趙匡胤分而治之,又何日能恢复周室。”
  便不用閭丘仲卿之計,閭丘使卿歎息而去。
  又停了几日,忽報北漢主劉鈞已經起兵,前來援助李筠。李筠聞報,心中十分喜歡,便率領部下主要將領和謀士,帶一支兵馬,出城到北邊一百數十外里的太平驛遠迎。
  當他到達太平驛之后,便收拾行館,等后劉鈞到來。次日,劉鈞引兵到來。這李筠本是想与北漢聯合出兵南侵,并未有降順北漢的打算,但劉鈞既已稱皇帝,自己又要借重北漢兵,所以向北漢稱臣。因而見劉鈞到來,不得不拜伏于路邊,以盡禮節。劉鈞見了大喜,傳旨:“平身”。當即宣布封李筠為“西平王”,賜良馬三百匹。
  李筠迎劉鈞下輦,進入太平驛站為劉鈞臨時准備的行宮之中,略事休息吃飯之后,劉鈞便召集文武大臣及李筠等議事。命為李筠設座,坐于北漢宰相衛融之上。
  當下李筠道:“臣已派部將向南進占了澤州,今陛下大兵既到,臣愿為前部開路。路太行南下,直指汴京,望陛下大兵迅速后繼,趙匡胤必可滅也。”
  劉鈞這時見李筠向自己稱臣,便以為算是降順自己了,一切得听我的,便不再客气,說道:“西平王勇武可嘉,即為前部,必有种种惡戰,孤心不忍,當派一支兵馬協助,共同作為前部為宜。”
  李筠見劉鈞愿再加一部分兵馬加強自己實力,當然高興。便謙虛地說道:“臣受周室深恩,無可報答,如今起兵討伐逆賊趙匡胤,何敢愛惜生命,自當粉身碎骨,拼死力戰,誓平逆賊。”
  劉鈞听后,卻好大不高興。原來這北漢劉氏王朝,創立人劉崇本是后漢皇帝劉知遠的兄弟,劉承佑的叔父。因郭威滅漢建立周朝,劉崇才稱帝,与郭威對抗,兩家乃是世仇。如今劉約見李筠口口聲聲效忠周室,心中老大不高興。默然無語。反而對李筠起了猜疑之心。
  停了一會,劉鈞才宣布,派宣徽院使盧贊任李筠部監軍,并分兵三下,協同李筠為前部先鋒,南下開路。
  李筠見劉鈞竟派人監督自己,心中也十分不悅,又見北漢兵少,不由后悔,不該与北漢合作。但事已至此,也不好立即決裂,只好告謝。同了盧贊一同返回潞州。
  到了潞州,盧贊找李筠商議進兵計划,李筠只是不理他。時時借口与盧贊爭吵。盧贊無法,只好派人密報劉鈞,劉鈞又派宰相胡衛融來為他們和解。李筠不好再發作,只好令儿子李守節留守潞州。自己起兵三万,連北漢的三千人馬,与盧贊、衛融一同起身,揮兵南下伐宋。
  自從李派儋圭襲取了澤州,殺死刺史張福之后,早有張福舊部將領,派人暗地飛報汴京。
  匡胤聞報,急召眾大臣商議。趙普道:“國家新建,反賊必料我未能輕易出征。所以應迅速派兵,日夜兼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掩殺,敵必然不備,可一戰而胜。”
  匡胤很以為然。即派石守信為前部元帥,高怀德為副元帥,即日領兵平叛。
  這時,高怀德与公主燕爾新婚,還不到二十天,忽聞圣旨宣召,慌忙入朝,只見石守信已等候在那里。匡胤便向他們二人分付机宜,限今日點齊兵馬五万,明日五鼓集中出發平叛。
  于是高怀德會同石守信,即到軍營點兵選將,直忙到夜色昏黑,高怀德才回府。
  公主接著,聞听又要出征,不由化色滿面,因為近十余年來,戰事不斷,將軍出征,往往有數年不歸的。
  高怀德見狀,不由哈哈大笑,說道:“李筠不過是跳梁小丑,成不了气候,至于北漢彈丸之地,早已兵力衰竭。此次出征必然如摧枯拉朽,用不了一二個月,必奏凱歌,公主勿憂。”
  公主听后,才略略放心。當夜置酒為怀德餞行,夫妻共飲。次日五更,怀德便赶赴校場与石守信會合,點名檢驗馬步各軍已畢,便揮動大兵,直奔潞州大路而來。
  匡胤在他們走后,又下旨令駐守澶州的殿前都點檢、鎮宁軍節度使慕容延釗和彰德軍留后王全斌率本部兵馬,從東路進擊,配合石守信,高怀德殲敵。
  且說那石守信和高怀德,遵照太祖指示,日夜兼程,出了太行天井關,前邊便是高平大戰之處。石守信和高怀德舊地重游,不由感慨万端。
  石守信道:“此處再往北走,就是長平關了。地形險惡。如李筠据關堅守,倒恐怕不容攻取。”
  正說著,只見探馬來報,前邊不足十里,地名大會寨,有潞州兵駐守。石守信听了,便傳令安營。
  那大會寨上的潞州兵,共駐有五千人,卻是由李筠親自統領,他吹下大話,自以為是后周老將,禁衛諸軍將領,都是他的部下,一見到他,就會倒戈歸順,所以便自領兵馬開路。
  這日他听到宋兵來到,便被挂提刀上馬,領一彪兵馬出來搦戰。只見宋營中一聲炮響,石守信、高怀德二將齊出。
  李筠遠遠望見,勒馬高叫道:“石、高兩位將軍,你們為什么要甘心附逆,難道忘記世宗厚恩了嗎?現在本帥仗義起兵,天下響應,望二位將軍快快猛醒,隨本帥倒戈殺返汴京,立不世之功。”
  石守信罵道:“無知匹夫,你怎能事唐、亞二朝,反反复复賣主求榮,卻在這里談什么仗義,無恥之尤。眼下大宋受禪,奉天承運,你卻逆天行事,興兵作亂。快快下馬受縛,本將軍饒你一死,否則必定自取滅亡,悔之晚矣。”
  李筠大怒,揮刀直取石守信,石守信挺槍急架,二人殺在一處。二人相斗百十余合,不分胜敗,正殺得紛紛難解,忽然,李筠后隊兵馬大亂,一隊宋軍,從背后殺來。正是鎮宁軍節度使慕容延釗。一杆金背大刀,神山鬼沒,另一員戰將白袍銀甲,舞動銀槍,如片片黎花,正是趙匡胤的老相識董遵海,這次作為慕容延釗的副將一同出征。潞州兵遇著便死,碰著就亡,登時大亂。李筠吃了一惊,不敢戀戰,虛晃一刀,拍馬退走。那大會寨依山而立,道路窄狹,潞州兵爭著逃命入寨,竟擁擠得路為之塞。李筠退不得,只好帶了一部分殘兵,繞道退往長平關去了。
  宋軍乘机奪取了大會寨。石守信、高怀德,向慕容延釗致謝。
  慕容延釗道:“我与彰德軍留后王全斌將軍一同接到詔書,由東路出發,從北面包抄澤州,今日我起到此處,正遇交方交戰。王全斌則走的另一條路線,現在想來已該進兵到澤州了。二位將軍可派人出去聯絡。合兵一處,便于行動。”
  石守信道:“李筠退守長平關。應當先攻破此關,消滅李筠主力,然后再去取澤州才是。”
  慕容延釗、高怀德都同意,當下便寫下捷報,派信使飛馬回汴京報捷。一方面整頓軍馬,攻打長平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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