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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大軍征淮南


  柴榮御駕親征,南唐元帥劉彥貞自翊用兵可比韓信、諸葛亮,領兵拒抗,用些木雕彩繪怪獸來嚇唬周兵戰馬。誰知馬匹并不認識圖畫,劉彥貞兵敗如山倒,自身也被周兵隊踩為肉泥。
  南唐是五代十國的東南方的大國,本是唐朝時淮南節度楊行密割据的地盤,在唐末混亂中,被封為吳王,楊行密死后,他的儿子遂稱帝。但是由于軟弱無能,不久被宰相徐溫篡位。徐溫的儿子同樣無能,于是政權又落入徐溫的義子齊王徐知誥之手。這徐知誥即當了皇帝,便恢复本姓,改名李昇,自稱是唐高祖李淵的后代。所以又改國號為唐,史稱南唐。
  李昇死后,儿子李璟接位,擁有江南、江北三十多州的土地,后又占領建州,攻打楚國,所向無敵,稱霸江南。又通過海路与北契丹友善,遠交近攻,左右逢耗,南唐便成為除中原以外,十國中之最強者。加上南方气候适宜,物產丰富,占据优越的地理條件。倒也過得十分逍遙自在。
  李璟是一位十分才華的風流天才,寫得一手好同,所以他的周圍,結集著一批文人名士.比如昭義軍節度使、左仆射馮延巳,右仆射孫晟,以及徐鉉、徐鍇兄弟,都是當時文壇上執牛耳的人物。
  李璟是位优秀文學家,卻不是個好皇帝,在他左右還包圍著一批佞臣奸邪,他的寵臣馮延巳,馮延魯、陳覺、魏岑、查文微,被人稱作“五鬼”。這些人依靠皇帝的寵信,營私舞弊,魚肉百姓,強占有民田,橫行不法,弄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這一日,李璟正与几位侍臣,在皇宮內御花園飲酒,作詩填詞,好不熱鬧,只見大臣孫晟慌張進來稟報道:
  “啟稟万歲!北方周兵來犯,從正陽關架起浮橋,渡過淮河,包圍了壽州,已攻打十余日了,壽州節度使劉仁贍,派人宣奏章前來求救,請旨定奪。”
  李璟內心之中,最懼怕的就是周兵,一听周兵圍了壽州,吃了一惊,嚇得剛喝下的酒,又變成冷汗,從額頭上冒了出來,口中喃喃地說道:“這……這……”卻拿不出主意來。
  在坐的樞密副使魏岑立起道:“水來土掩,兵來將擋。臣保舉一人,必可殺退周兵。”
  李璟喜道:“卿家保舉何人?”
  魏岑道:“定遠軍節度使,現任京師神武軍統帥劉彥貞,世代將門出身,勇武絕倫,人稱‘劉一箭’,此人用兵比韓信,由他領兵,出援壽州,破敵必矣!”
  李璟听了大喜,說道:“就依卿所奏,速傳旨給劉彥貞,任命他為北面行營都部署,讓他領兵出援壽州,東退周兵。”
  孫晟道:“且道,微臣尚有事啟奏。”
  李璟道:“卿有何話?”
  孫晟奏道:“微臣以為,僅靠劉彥貞一支軍馬,尚不足与周兵抗拒,可再讓九江節度使皇甫暉,常州團練使姚鳳出兵,屯于定遠,与壽州成畸角之勢,以為策應。方可保得無慮。”
  魏岑乘机又啟奏道:“還應速召軍師宋齊丘回京,恢复官職,參贊机務,必然胜券在握,万無一失。”
  原來這宋齊丘,是南唐重要智囊,曾任中書令,由貪贓枉法,被免去官職,隱居于九華山,自號‘九華先生’,魏岑与他友善,所以趁机提出恢复他的官職。
  李璟見一連提出了几位武將文臣,覺得人才濟濟,好像周兵已退擊退似的,立即喜歡地說:“均依卿所奏。孫卿不去草詔,代朕傳旨。召集各將,抵御周兵。”
  孫晟領旨去訖,李璟又与魏岑等坐下狂飲。一邊,令宮中歌伎,配著音樂,手執檀板,宛轉歌唱李璟所作新詞:
  手卷珠帘上玉鉤,
  依前春恨恨鎖重樓。
  風里落花誰是主,
  思悠悠。
  青鳥不傳云外信,
  丁香空結雨中愁。
  回首綠波春色暮,
  接天流。

  与李璟這种醉生夢死的歡樂气氛恰恰相反,東都汴京里的柴榮,卻煩燥得焦急不安。自十一月初,柴榮派了李谷征淮南以來,至今已有一個多月了。只接到李谷兩次捷報,一是兵出正陽關,大軍架浮橋渡過了淮河,老將王彥超擊潰南唐軍二千于壽州城下,已將壽州包圍;二是先鋒白從遇在山口鎮擊潰唐兵千余。這都是小胜,算不得什么,而圍困壽州,拔掉這顆釘子,才算是大事。可是現在已近歲尾,攻打壽州已經月余,仍然拿不下來。這怎能不使柴榮心焦。
  “朕必須御駕親征!”
  柴榮想到這里,便拍案而起,徑入中宮,來見符皇后。符皇后這時已生有一子,取名宗訓,年已三歲有余,深受柴榮喜愛。
  柴榮進得宮來,那符皇后,正倚在床上,教儿子識字。看見柴榮進來,慌忙起身,就要下床拜見。
  柴榮一把將她按住,說道:“梓童身体欠安,不必起來,就在床上躺著說話吧。”
  說著,柴榮將宗訓抱在怀內,就坐在床側一座繡墩之上,對符皇后說:“李谷無能!出兵南征,連一座小小的壽州都打不下來,一個多月,興耗錢糧,如此下去,如何能統一天下。朕打算親征淮南,不知梓童以為如何?”
  這符皇后本是個女中豪杰,見識不凡,所以柴榮每有疑難之事,常找她商議。
  符皇后听了,縐了下眉頭,說道:“國家大事,賤妾不敢攔阻。但是作為君王,理應愛護臣下和百姓,目前年關將到,應体恤士卒,讓他們能過個安生年。再說臨近歲尾,李谷必然也要加強攻打壽州,戰況也許近日會有變。万歲不如等待年后,看淮南戰況如何,再作決定。同時,入冬以來,賤妾臥病,久而不愈,現身体略也好轉,也希望陛下能伴在身邊,在年關時,對妾也不無安慰。”
  說著,竟留下兩行眼淚來。
  柴榮歎口气說:“梓童言之有理,就緩几日說吧。”
  心中煩悶,出得中宮,往前殿批閱奏章。那知就在這時,忽有宮官來報,全國軍事的統帥、樞密使鄭仁誨病故。柴榮听后吃了一惊,立即命令太監,准備素服,朕將親赴鄭府吊唁。
  司禮太監也大吃一惊,跪奏道:“陛下,去不往,今日乃腊月二十三祭灶之日,俗稱小年,乃是喜日,万歲豈能親臨凶宅?”
  柴榮怒道:“君臣義重,豈能時日所限!”
  遂不听勸阻,安排了輕車素服,徑來鄭府吊喪。這一下,使鄭府老幼大出意外,齊跪伏門外接駕。柴榮入內,親瞻遺容,在靈前痛哭而去。
  這一來,京師大小官員,那個還不敢不來吊唁,鄭府一時門庭如市,一帶數天。
  安葬了鄭仁誨,便到年終了。
  新年正旦,柴榮登乾元殿,接受百官朝駕新年。這時卻有吳越國王錢俶,也派了使臣前來納貢賀年。柴榮便趁机親筆寫了一封書信給錢俶,讓他起兵,從南面出兵,夾擊南唐。
  到了正月初三,又傳來捷報,稱又于上窯擊敗唐兵千余。至于壽州,仍然無法攻克。
  柴榮看完此奏章,拍案大怒,說道:“要這种將領何用!”
  次日,即下詔書,宣布親征淮南。調向訓代理東京留守,端明殿學士王朴副之。又使命韓通為京師內外都巡檢,負責維護東京地方治安。點禁軍十五万,宰相范質隨駕,以張永德為馬步軍都指揮使,趙弘殷為副都指揮使。郭崇為右翼指揮使,曹英為左翼指揮使,趙匡胤為侍衛軍都指揮使,高怀亮、石守信、張光翰、趙彥徽、羅彥瑰、趙普、苗訓等一批戰將謀士,俱各隨征。只有鄭恩因病,暫留在京城養病,又留高怀德在京,擔任催糧官,待鄭恩好,二人一同押運草前往淮南,符彥卿、岳元福因年老不再隨征。大軍以李重進為先鋒,領兵一万開路。浩浩蕩蕩向淮南出發。并派信使,飛馬往淮南前線,通知李谷,御駕親征,不日便要到來了。
  不料這時,淮南戰場形勢卻有了變化。南唐的劉彥貞,終于結集了各路軍馬,水陸交進,來增援壽州,只見陸路上旗幡蔽空,淮水上戰艦云屯,逆游而上,确實威武壯觀。
  那李谷率兵圍困壽州,日夜督兵攻打,無奈那南唐守將劉仁贍,久經沙場,深通失法,愛護士卒百姓,軍紀嚴密,上下一心,加意防守,所以李谷圍城攻打,差不多兩個月了,想了种种辦法,仍然攻打不下,李谷不由焦急。
  這天,他得知劉彥貞大軍來援,水陸并進,連綿十里,已逼進壽州,心中不免膽怯。連忙召集眾將商議,他說道:“我軍不慣水戰,若南唐水師到來,拆去我們的浮橋,斷了我軍歸路,使我軍腹背受敵,就會陷入唐兵包圍,不如赶快退守正陽,方可無慮。”
  正在商議之間,柴榮所派信使已到,告知柴榮御駕親征的消息。
  李谷听了,更覺責任重大,如果天子引兵前來,深入淮河以南,万一被敵軍切斷歸路,我李谷豈不成了千古罪人?于是更堅定了后撤的決心,當下,他把自己的意思,又向眾將說了一下。
  事涉天子安全,關系重大,還有那個人敢冒然反對呢?于是,李谷當下急書奏章內容是:
  賊艦中流而進,弓箭炮火頑抗不能射及。如不守浮橋,則軍心難穩,因而,須退保浮橋。況且今賊艦日進,淮水日漲,陛下不宜親臨,万一糧道被斷,其危不測。愿陛下暫且駐于陳、穎二州。待李重進先鋒兵到,臣与他共同把守,則賊艦可以抵御,浮橋可以保護了。特此且奏,只要我軍歷兵秣馬,等待春去來,淮河水淺,敵軍也疲弊,那時出兵取敵,也未晚也。
  寫畢,立即派了差官,帶了奏章飛馬北上,奏報柴榮。
  世宗柴榮行至中途,遇上了李谷派來送奏章差官,柴榮閱看了李谷的奏章之后,臉色立即變得鐵青,狠狠地說:“腐儒誤朕大事!”
  擲表于地,立即寫了二道詔書,一給先鋒李重進,令他:“日夜兼程,渡過正陽關浮橋,在淮南開辟戰場,”一封給李谷,令他:“堅守壽州陣地,不得后退,等待援軍。”派人立即飛馬傳達詔書。
  世宗擔心,一旦李谷退兵,浮橋被損,以后作戰便產生麻煩了。在二道詔書發下之后,他也便催動大軍,隨后赶來。
  且說那先鋒李重進引兵一万前行,忽然后邊有信使飛馬奔來,向他傳達柴榮詔書。重進讀完詔書,不敢怠慢,揮軍加速前進,自己帶了三千騎兵搶先直奔下正陽關。
  可惜的是當世宗柴榮的信使和李重進騎兵部隊,前腳跟后腳地到正陽關時,李谷已燒毀了糧草輜重,從壽州城外,退到正陽關了。
  李谷拜了詔書,才知道自己犯了极大錯誤,但已無法挽回,只好在正陽關待罪,等待世宗到來,接受處分。
  李重進問及敵方形勢,李谷道:“賊將劉彥貞已越過壽州,駐于來遠鎮,卻不知何故,并未派兵拆毀淮河上的浮橋。現下浮橋完整無毀。”
  李重進听了,仰天大笑道:“天助我也!南朝竟然用這种飯桶為元帥。來日看我出兵,殺他個片甲不留。”
  李谷听了,也不由臉紅,暗自慚愧。當下,擺出酒席,為李重進接,并犒賞騎兵先頭部隊。
  次日,李重進部下步兵已到,略事休整,李重進便帶了自家一万人馬,浩浩蕩蕩走過浮橋,殺奔壽州。
  南唐元帥劉彥貞率領大軍,水陸并進,來援壽州。忽然探馬來報,包圍壽州的周軍,澆掉糧草,拋棄輜重,連夜逃往正陽關去了。
  劉彥貞听后,在馬上不由“哈哈”一陣大笑。
  部將武彥暉道:“元帥如何如此開心?”
  劉彥貞擦一下笑出的眼淚,得意洋洋地指著壽州道:“人言周兵糧良無敵,如今我的兵馬未到,他已逃得無影無蹤,如此虛名嚇人,安能不讓本帥好笑!”
  部將威帥朗道:“無帥用兵,如漢之韓信、彭越,威名遠揚,周兵聞風喪膽,他怎敢不逃!”
  隨軍的池州刺史張全約說道:“周兵退走,天賜良机,我軍應趁机奔正陽關,拆去淮河浮橋,然后据淮水而守。周軍不習水戰,必將無從施其技矣!”
  劉彥貞連連搖手道:“孺子之見,孺子之見,周軍沒有水師,如我軍拆去浮橋,兩軍隔水對峙,還如何能戰?”
  咸帥朗道:“那么,老師的意思是……?”
  劉彥貞說道:“周兵如往浮橋過來,我可催動戰船,從水上繞入敵后,占有領浮橋,關門打狗,彼若戰敗,奪路而走,我大軍可跨過浮橋,乘胜追擊。浮橋、浮橋,敵之絞索,我之坦途也!”
  正說話間,大軍已近壽州,壽州守將神仁贍見周兵已退,唐兵到來,便領了一支兵馬,出城來迎劉彥貞。
  雙方見禮既畢,劉彥貞一律不予采納,讓劉仁贍回城固守。自己親率領大軍,駐于壽州与正陽關之間的來遠鎮,靜待周兵前來決戰。
  劉仁贍見劉彥貞不采自己的意見,仰天長歎:“唐兵敗矣,江北淮南,還能是李氏天下乎!”
  自回壽州、修固城池工事,增加守卒,准備死守壽州。
  劉彥貞在來遠鎮外,沿河扎下營寨,命令在各營之外,密布拒馬,上裝利刃,并用鐵索連接起來。又命將用車載到前線和怪獸推來,原來卻是用木頭雕成,下裝四輪,不涂以五顏六色,張牙舞爪,十分凶惡。
  劉彥貞命將這些怪獸陳列于營外,笑對眾將道:“此名‘撼馬牌’。南人慣乘舟,北人慣乘馬,周兵馬隊沖來,我軍推‘撼馬牌’迎擊,其馬受惊必亂,破敵必矣。此乃三國時諸葛侯用以破孟獲之故智也。”
  說畢,洋洋得意,眾將各各表示欽佩。劉彥貞又搬出盛有鐵蒺藜的皮囊,撒在營等外的地上,以使敵兵隊無法通過。
  一切安排既畢,探馬來報:“周兵渡過浮橋來了。”
  劉彥貞即令整隊列陣迎敵。
  來者正是后周大將李重進,他見前有唐兵阻路,便勒住馬頭,布陣以待。
  兩軍對圓,周兵見那唐兵陣式怪异,几員戰將擁定元帥劉彥貞。
  劉彥貞把槍尖一揮,指著李重進道:“來將何名?”
  李重進道:“吾乃大周皇帝先鋒大將李重進是也,天兵到此,還不快快下馬受縛!”
  劉彥貞哈哈大笑道:“李重進!他已中了本帥緩兵之計,過了淮河,這里便是你葬身之地。”
  槍梢一指,喝道:“哪位將軍去為我拿下此人。”
  早有咸師朗大叫道:“末將愿往!”
  揮動手中大斧,躍馬出陣,直取李重進,二馬相交,一來一往,戰在一起,五十余合不分胜負。李重進見不能力取,撥馬便走,咸師朗急于立功,縱馬赶上,只見李重進猛一轉身,弓弦弦響處,“嗖”的一箭,朝咸師朗面門射去。咸師朗連忙把頭一歪,那箭卻正中肩窩,只听“啊呀”一聲,咸師朗翻身落馬。早有周兵吶喊一聲,把咸師朗活捉過來。
  劉彥貞見折了一將,心中大怒,親自縱馬出陣,來戰李重進,二人殺在一起,一個中原猛將,一個南國元戎,刀來槍去,戰有百十回合,不分胜負。
  正在殺得紛紛難解,只听一聲炮響,一彪軍馬從淮河上游沖出,如疾風過野,喊聲震天,直沖唐兵陣中,將唐兵攔腰截為兩斷。來者正是周軍左翼都指揮使曹英,已經引兵到來。
  江南士兵,連年安逸生活,很少征戰,如何能比得上久慣沙場的周兵,頓時陣勢大亂。更可笑的是那些木雕怪獸,劉彥貞原想以此惊嚇周兵馬匹,豈知那些木雕的死東西毫不起作用。大凡牛馬鹿獐之類食草動物,都有兩怕、一是怕食肉猛獸,是靠嗅覺來斷定危險,所以鹿糜,野羊之類,一嗅到虎豹气味,老遠之外便逃之夭夭;二是怕跳動的東西,如火焰之類,連虎狼也懼怕而不敢接近。這些木雕東西,是死物件,又無猛獸特有的气味,馬匹并不識圖畫,何懼它,從它跟前疾馳而過,毫不理睬。
  劉彥貞見自家兵馬大亂,不由心中一慌,略一分神,早被李重進一刀砍于馬下。
  周軍騎兵奔馳而來,馬蹄紛紛,早將劉彥貞踏為肉泥。
  唐兵見主帥陣亡,還那敢抵敵,立即全線潰退,真是兵敗如山倒,各自顧自己逃命去了。誰知方走不遠,周軍右翼都指揮郭崇也揮軍來到,截住南唐潰兵,大殺一陣,這一仗,直殺得唐兵失魂落膽,拋旗丟甲狼狽而逃,被殺者万余人,伏尸三十里,遺棄輜重軍器不計其數。所謂用兵比韓信的劉彥貞,就這樣一触即潰,身喪失沙場。
  只有池州刺史張全約率了一支殘兵,逃到壽州城下,劉仁贍開城接他入內,讓他擔任馬步軍左都指揮使,協且守城。
  屯兵定遠的南唐大將皇甫暉和姚鳳,因失去依靠,也只好放棄定遠,退保清流關去了。
  正月二十日,柴榮車駕到達正陽關,首先犒賞了這次大捷的官兵,下令讓李重進代替李谷任淮南行營都招付使,而免去李谷的職務,改任制壽州府事,負責新占有領區的行政事務,將功贖過。
  正陽關大捷,更堅定了柴榮席卷淮南的信心,讓他部隊在正陽關休整几日,然后重新出兵攻打壽州。
  趁這休整時間,他把李谷召來吩咐道:“前一段我軍攻打壽州,周圍農民因避兵亂,紛紛逃入壽州。前几日壽州解圍,農民們都回歸村落,如果听到我軍又至,必將重新入城,城中糧少,難免有饑餓而死者,朕心中實為不忍,卿家可分派專人,到四鄉撫慰百姓,令其各安本業,不必惊慌,并重申我軍紀律,無論將士,凡進村搶掠騷扰百姓者,一律斬立決。”
  李谷領令去訖。
  停了几日,柴榮便親領大軍,過了浮橋,直抵壽州城下,將壽州團團圍住,并把正陽關的浮橋遷到淝水流入淮河處的下蔡鎮,与壽州遙遙相對。發動了宋州、毫州、陳州、徐州等八個州的民夫數十万,晝夜不息地輪番攻打壽州。無奈這壽州守將劉仁贍,深通兵法能攻能守,部署了嚴密的防御,使周軍多次攻城受挫。不覺又是一個多月。未能奏效,柴榮心中十分憂臣。
  忽報,南唐水師船只約百艘,載水陸馬兵万余人,已到渦口當涂山下,有救援壽州模樣,柴榮聞報,忙召集眾將知謀士商議,退敵之策。
  只見苗訓道:“南唐兵馬并不是懼,所擔憂的乃是敵軍船只。如任其逆流而上,抵達壽州城下,對我軍攻城十分不利。所以必須遣將迎頭痛擊,消滅它于中途,才能使我軍常處于主動地位。”
  李谷也插言道:“苗先生之言甚是。那渦口地勢險要,乃是淮河上一處重要戰略据點,在消滅敵人之后,還應依當涂山就地修筑寨堡,控制水路,派兵駐守,才是一勞永逸之計。”
  柴榮听后,點頭道:“二卿之言俱皆有理,不知派何人領兵前去迎擊渦口敵軍為好?”
  當下趙匡胤開言道:“趙某愿擔此任。”
  柴榮大喜,說道:“御弟如能前往,朕便放心了。”
  當下議定,由趙匡胤領了高怀亮、董龍、董虎及兵馬一万,前往渦口阻擊唐兵。
  不數日,匡胤領兵來到了渦口,只見探馬來報,前面有唐兵營盤扎于當涂山下,依水為寨,大小戰船百余艘,在淮河之中,結為水寨,离此約十里左右了。
  趙匡胤即傳令在此安營,他便同了高怀亮、董龍、董虎,一同策馬前來觀看敵陣。只見南唐兵馬,依山旁水為營,扼守了水陸兩路交通,船桅如林,泊舟連綿長達數里。匡胤看罷,心中暗想道:“南唐戰船多達百艘,而我軍卻只有騎步兵馬,如何能破得其水寨。”心中疑慮不安,看了半晌,尋思不出好辦法,只好回寨,再行商議。
  高怀亮道:“敵軍半山半水,結成一個大寨,這陣式在北方還未見過,如何襲擊敵人,心中實沒譜,不如讓小弟先去搦戰,与敵兵斗上一次,以觀察他的戰術,摸清規律,再想破敵之計為好。”
  匡胤道:“賢弟之言有理。先交戰而從中揣摸其虛實,是不少的。”
  計議已定,交日黎明,高怀亮縱馬提鞭,領了五百鐵騎,來到唐營前叫戰。不一時,只見唐營旱寨門大開,當先一將,手執開山大斧,領一彪步兵,沖出寨來。
  高怀亮叫道:“來將通名!”
  那將厲聲道:“吾乃南唐淮南水師都監何延錫帳下先鋒姜元暉是也,小賊速速報名受死!”
  高怀亮道:“我乃大周禁軍指揮使高怀亮,可知我的厲害嗎?”
  姜元暉道:“無名之輩!”槍起大斧直劈過來。
  高怀亮用鞭架開,二人便殺在一處。戰了几十回合,高怀亮見那姜元暉武藝平常,只是些蠻力而已,要斬此將,實為十分容易的事,只是匡胤曾經指示過,這一仗要探听敵人虛實,所以便不肯使用全力,与那姜元暉斗了三十多個回合。便偽作抵敵不住,回馬便走,姜元暉縱馬赶來,追赶里許,只見前邊蘆葦叢中,吶喊一聲,轉出一隊唐兵,一齊開弓,箭如飛蝗般射來。原來高怀亮与姜元暉交戰之時,唐軍水寨之中,船只出動,向上游駛得數里靠岸,何延錫親自領一隊兵馬上岸,企圖抄后路包圍周兵。高怀亮見退路被阻,只好回身与姜元暉再戰,正在殺,趙匡胤和董龍、董虎,領援兵到來,混戰一場,唐兵由于出戰兵少,不敵而退。匡胤追至河邊,唐兵都已奔上船去,駛离河岸。匡胤令眾軍放箭,那唐船上卻豎立起箭垛,唐兵躲在后邊,齊聲大笑,周兵射來的箭紛紛落水,唐船安然駛入中流,順流而下,返回水寨去了。
  趙匡胤和高怀亮合兵一處,追擊姜元暉,姜元暉也引兵退入旱寨,從寨柵上用亂箭射下。匡胤見寨柵堅固,依山而筑,攻打不易,也便收兵回營。
  回到營中,匡胤与怀亮計議道:“唐兵將領本領平常,不足為慮。唯其船只眾多,旱寨又十分堅固,硬攻很難奏效,應采取佯敗的辦法,誘其大隊出寨追擊,然后派精悍部隊從背后偷襲,搶占有旱寨,使其兵馬無處可歸。旱寨一破,水寨失民依,也可不戰而破了。”
  計議已定,即喚過董龍、董虎授計,二人領命而去。
  次日早晨,高怀亮點了二千兵馬,往殺向旱寨而來。那唐兵寨內何延錫和姜元暉商議,昨日已將周兵戰敗,后來由于自家兵少,以致未能將敵擊潰,今日應多出兵廝殺。當下聞听周兵到寨外叫戰,姜元暉遂披挂上馬,引旱寨二千余步軍,傾巢而出,只留數百老弱守寨。水寨方面,何延錫也引戰船五十余艘,水兵近五千人,故技重施,從水路包抄周兵。
  那姜元暉引兵出寨,看見高怀亮,仰天大笑,喝道:“敗軍之將,還敢來戰嗎?”
  揮手中大斧,直取高怀亮,二人一來一往,戰了二三十個回合,高怀亮佯敗而走。果然何延錫又引唐軍水師,駛到上游登岸,包抄后路,迎頭截住。高怀亮見前后都有敵兵,便舍了大路,向當涂山南麓落荒而逃。
  何延錫、姜元暉合兵一處,追赶過來。約莫走了三四里,只听一聲炮響,山角處轉出一支周兵,為首大將正是趙匡胤,領兵一千殺將過來,將唐兵攔腰截斷。高怀亮也指揮兵馬,回殺過來。
  何延錫見周軍兵少,大笑道:“如此伏兵,何足懼哉!”
  姜元暉道:“元帥可引軍回殺周兵,末將去敵高怀亮,一定將其首級獻于麾下!”
  何延錫引兵回戰趙匡胤,姜元暉揮動大斧,經來戰高怀亮。他与高怀亮交戰二次,以為高怀亮不是自己敵手,所以毫不放在心上。那知高怀亮這一次才顯出真本領來。戰不到十余合,姜元暉才覺得高怀亮今日勇武非凡,遠非昨日可比,才省悟這員周將以前都是詐敗。心中不由膽怯,又戰不到十合,被高怀亮攔開大斧,一鞭打下,正中姜元暉頂門,頓時腦漿四濺,落身落馬。
  唐兵見主將身死,登時亂作一團,潰敗下來。高怀亮率二干鐵騎,沖入敵陣,鞭打槍挑,刀砍斧劈,只殺得唐兵只恨爹娘少生兩只腳,沒命地向旱寨飛逃。
  何延錫引兵來戰趙匡胤,他哪里知道趙匡胤的厲害,縱馬舉刀殺了過來。二人廝殺了二十多個回合,便被趙匡胤揮棍掃落馬下,一命嗚呼。唐兵吶喊一聲,慌忙向淮河岸邊逃竄,想上船逃命。誰知快到河邊時,只听一聲梆子響,一陣箭雨從蘆葦中射出,原來周軍董虎,早在唐兵上岸后,引了三千兵,藏于蘆葦叢中,切斷了唐馬上船之路。如今見唐兵敗回,便傳令:“放箭!”唐兵回船不得,后邊又有趙匡胤追來,在走頭無路之下,紛紛投降。
  南唐步兵,順大路逃向旱寨,快到寨門,只見寨內火光沖天,從寨柵上射下無數箭來,阻礙唐兵不能進寨。原來,趙匡胤已命令董龍,引軍三千,埋伏在當涂山邊,一待唐兵出寨追殺高怀亮走遠,便出后突然襲取了唐兵旱寨,故起火來,燒毀水寨寨柵和余下的船只。無法進寨的唐兵,亂作一團,無計可施,只好投降。
  這一仗,趙匡胤大獲全胜,斬了唐將何延錫、姜元暉以下將士兵了千余人,投降唐軍達五千余人。俘獲戰船五十余艘。唐軍只剩下數百步兵,沿陸路潰散;水師也只剩下剩下千余人,見机得早,開了十余條船向濠州方面逃去。
  趙匡胤大獲全胜,清理戰場,點查俘獲戰船及物資,修整寨柵。留下董龍、董虎二人守渦口,自己和高怀亮卻乘坐了繳獲的唐艦、換上周兵旗號,威風凜凜,沿淮河駛向壽州而來。
  那柴榮在壽州,日夜揮兵攻打城池,只是攻打不下。過日正在帳內思索辦法,忽有旗牌官報說:“趙匡胤大敗渦口唐兵,俘獲敵軍戰船五十余艘,現班師回來,請求晉見。”
  柴榮大喜,立召匡胤進帳。匡胤便把在當涂山,誘敵出擊,采用伏擊的辦法,包圍了何延錫,殺敗唐兵的情況一一奏聞。
  柴榮提了以后,慰勉几句,便說:“當涂山這顆釘子已拔掉,掃清了壽州外圍敵据點,百里內便已無敵蹤,我軍可以專心攻打壽州了。只是壽州卻久攻不下,如之奈何?眼看天气漸熱,雨季將到,淮河又以泛濫無常而著名,這對我軍攻打壽州明顯不利,難道又會成為一個晉陽,使我們被迫收兵嗎?不知御弟有何高見?”
  柴榮想起去年北征,在晉陽被水淹的舊事,不能不心有余悸,兩眼盯趙匡胤,希望他能拿出一個辦法來。
  匡胤沉思一會,奏道:“壽州守將劉仁贍,深通兵法,是位攻守兼長的將才,近一百天的攻打,我軍用盡了种种攻城方法,都未奏效,已經說明了他确實有防守能力,如此再攻下去,也不會有新的辦法出來。据臣從俘虜和本地百姓的口中探來的消息,這劉會贍自從唐主派劉彥貞出兵時,即已估計到劉彥貞必敗,便暗地籌辦守城用物和糧食,准備死守壽州了。目前壽城內至少尚有可維持一年之糧。如果我軍仍繼續攻打,必將被牽制于壽州城下,曠師日久,必然師老兵疲,更不易攻下了。”
  柴榮听后,更為憂心,便說:“照御弟所言,我們只好放棄攻打壽州,班師回朝了。”
  匡胤道:“臣認為,大軍干里迢迢來到淮南,如征戰無功而回,以后再次出兵前來,必然先影響到我軍銳气,士气不振,再想求胜便更難了,所以臣以為,本次南征,必須打一次重大胜仗,長我軍志气挫南唐威風,奪取一定數量的城市和地盤,方可奏凱還朝。”
  這一番議論,正敲中了柴榮心中的顧慮,他就怕出師無功而退。挫傷周軍將士的銳气。他听了匡胤這話,忙問道:“難道御弟有獲胜的辦法?”
  匡胤道:“以臣愚見,壽州攻打不下,就不必硬攻下去,必須改變戰略。”
  柴榮不由眼睛一亮,啊了一聲,道:“御弟有何高見!”
  匡胤道:“避免師老于壽州城下的最好辦法,就是開辟新的戰場。現在壽州既被我軍圍困,南唐扼守淮南江北東部六州之地,門戶有二,一是在泗州臨淮關,屯有南唐水師主力,依靠洪澤天險,阻擋我軍沿淮河東進。由于我軍不習水戰,又缺乏戰艦,從水路東進,還缺少條件。另一個就是滁州清流關,唐兵派了大將皇甫暉和姚鳳,領兵十万,鎮守此地,以阻擋我軍從陸路上的挺進。清流關雖險,唐兵雖多,但皇甫暉、姚鳳都是一勇之夫,其才實難望劉仁贍之項背,所以,以臣愚見,不如對壽州圍而不攻,使大隊主力得以休整。另派一支兵馬,攻打清流關,此關一破,滁州唾手可得,得了滁州,南唐門戶洞開,我大軍便可長驅直入橫掃江北諸州。取得各州后,壽州孤城与泗州水師,便可不點自降了。”
  柴榮听了大喜,連說:“御弟高見,淮南若干御弟功當居第一,但是清流關山拋險峻,容守難攻,恐怕也不易攻得破。”
  匡胤微微一笑,說道:“清流關雖險,然皇甫暉、姚鳳,不能与劉仁贍相比。只要在戰斗中因勢利導,隨時用計,破敵絕非難事,也用不了多少兵馬。”
  柴榮听后,十分高興,當即召集眾將及謀士議事。講了趙匡胤的建議,決定改變戰略。
  當下柴便令趙匡胤和石守信、張光翰、趙彥徽、馬全義、羅彥瑰、高怀亮、張瓊一班戰將,起兵五千,去打清流關。
  渦口一戰,投降敵兵,愿參加周兵的留下,分散編入各部,不愿留的遣散回家;五十余艘戰將,停在淝河口,供攻打壽州使用。
  自此,周兵開始有了自家的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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