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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東床坦腹愿天速變男儿 西閣談心對月宜聯姊妹


  詞曰:
  
  奇聞盡有,從無兩女成婚媾,同衾共枕虛消受。快得乘龍,誰信都荒謬。風流擔擱眉應皺,一番剖破消疑竇。泰山猶自稱佳偶,明作夫妻,姊妹私相授。
                    右調《醉落丑》

  按下云、水二生相遇不題。再表文小姐自從男裝改名云湘夫入幕之后,与章巡按相得之甚。巡按待之如嫡親子弟,湘夫事之如嫡親父叔。前來猶稱先生、晚生,以后巡按嫌他不脫略,問了侍郎故時年紀,自己小几年,叫湘夫但以叔侄相稱,從此日親一日。凡四方往來書札,以至案犢讞語,都出自湘夫之手,無不件件如意,色色可人。至于疑難之事,必要湘夫划策定計,偏是俏膽之中具十分見識、十分謀略,每發一言,巡按無不信服,因此到處有德明之號。兼之巡按向來清廉自矢,秉公不欺,奸頑屏气,豪強斂跡。一年任滿回京复命,湘夫假意告辭,巡按道:“久煩賢侄贊助,老夫所以不致曠官之誚,今得始終全職,皆賢侄之賜也。老夫還要細細談心,使賢侄免流离瑣尾,而安于磐石,然后遂愿。況賢侄辭去,不過翱翔四海,究非自安之策,不若隨老夫到京。老夫雖宦橐空虛,而朝夕儃米菜羹,猶可以供賢侄,万勿因簡褻多端,而遂不我留,使老夫一則負賢侄向來之教,二則遺令先尊地下之憾,三則何以答文總兵一片委托之心也。鄙情如此,幸祈炤亮。”湘夫感謝不已,遂不复辭,一同到京。
  巡按复命后,圣上喜其廉能勤職,超遷太仆卿之職。此時車馬填門,慶賀不絕。湘夫預先對巡按說道:“凡一應賓客,概不相見。”獨自与假松風斂跡內廂,人罕得見。惟心中時時暗想父親,不知生死若何,淚常偷彈;又想云郎不知何時配合,心常不樂。然而對花飲酒,玩月吟詩,究竟無一毫內家之態,所以使人莫窺其際。
  豈知太仆有女湘蘭,年貌与湘夫齊美,才思与湘夫并驅。因太仆品行端嚴,那些勢炎威赫的,怪其為人,不來与他纏扰。即這些曳白子弟,太仆見之,猶如眼中看屑,不胜拒絕。必要揀那才惊屈、宋,品若璉瑚者,雖家徒四壁,室無斗筲,亦許之納璧藍田,牽系紅幕也。不意輕肥得意者,車載斗量,揮之不去;而鶴立雞群者,穴居野處,招之不來,所以湘蘭尚在待字之秋,未有結褵之舉。就是那湘蘭小姐立志不肯輕嫁凡夫,此意雖未嘗對那雙親面前明言,太仆嘗命作《梧桐詩》有云:
  
  高崗獨立葉萋萋,琴瑟良材品不低。
  莫把高枝輕折去,將來好許鳳凰栖。

  太仆看他詩中之意,惟恐父母不慎擇婿,所以暗寓于此。然太仆訪尋有年,竟無中意之選。及遇見了云湘夫,心中即已屬意。況字曰湘夫,分明是湘蘭之夫了,而詩又成湘扇,件件湊合,逐信為天緣非偶也,所以前日不容辭去。及歸京之日,待諸務俱畢,即對夫人明氏說道:“我為女儿終身未有所托,心中時刻掛念,又欲選擇快婿,不謂人才難得,竟無合意之士。今幸巡按江南,是于無意之中得一佳儿,無論其才智不同于流俗,即其貌胜潘安,姿同衛玠,使其易男扮為女裝,置之燕姬、趙女之中,恐胜尋常万倍也。吾意欲招為婿,夫人意下不知如何?”夫人道:“相公所見自然不差。但他家世何如?”太仆道:“家世固我所勿論,然此子先人曾為司馬,亡未三載,將來接跡簪纓,指日可待,又何慮其長貧賤乎?”夫人道:“相公既是中選,只該帶他回來,待女儿親試一試才學,那時即便成親,豈非妙事?今彼此异地,倘此子另作他氏乘龍,奈何?”太仆道:“夫人這倒不消慮得,此子已久作下官幕中之客了。前日回京,他要辭去,下官因有此心,所以不從他意。今現在中堂左廂,待下官明日引來一見夫人,只怕夫人喜出望外了。”夫人道:“何物書生,相公得意若是?”太仆道:“得意不得意,且到明日便知。”
  到了次日,太仆到湘夫室中說道:“老朽夫婦,暮年無子,心如懸旌。昨日偶与賤荊道及賢侄丰姿儀表,賤荊不胜羡慕,亦欲一見,不識可否?”湘夫道:“塵垢之姿,何勞過譽?而使叔母重念若此。小侄向欲進拜,恐惊動起居,不敢遽請,今蒙見召,敢不趨謁?”太仆大喜,即便在前,領他進拜夫人。
  此時小姐侍婢白蘋正在庭中采茉莉花,見了湘夫,心中大惊,忙報夫人。夫人出來一見,看他舉動是男,窈窕似女。夫人笑容可掬道:“老身因相公极道賢侄妙才,私心想慕,反勞光降,使老身何以克當?”湘夫道:“小侄蒙叔翁骨肉相待,銘刻難忘。复承叔母垂情怜念,感愧尤甚,拜遲之罪,尚祈涵恕。”見畢,即便辭出,太仆送了出去。轉來對夫人道:“下官眼力何如?”夫人笑道:“只怕美如冠玉,其中未必有也。”太仆道:“若論腹中,真是一個行秘書櫥,而下筆又倚馬可待。我兩人若得此快婿,何憂終身無靠乎?”夫人道:“雖如此說,未知我儿意下若何。如此生或有所作,待我拿去,与孩儿一看,看他中意否。”太仆道:“這也有理。”即將湘扇詩寫來,付与夫人。夫人拿上樓去。
  此時白蘋正在那里形容湘夫如美人一般標致,小姐微笑道:“痴丫頭,他自美,与你何干?只管這般胡亂。”正說間,听得樓梯上腳步響,白蘋忙來一張,笑嘻嘻道:“小姐,夫人來了。”小姐忙移蓮步來迎夫人。万福過了,夫人道:“今朝你爹爹有個相知年侄,特來拜望。你爹爹見他人物濟楚,儀貌可觀,欲試他才學,就把湘扇為頭,要他吟詩一首。他便信口就吟,你爹爹歡喜之极,特領進來我看,果然是個青年俊士,又有如此之才,真是才子中佳人也!你看他詩可好么?”小姐接在手中看完,但見喜容滿頰,并不開口。夫人會其意思,便道:“我下樓去了,你仔細看看好不好,叫白蘋拿了來。”說罷,果然去了。
  你道小姐為何不開口?他一點靈心已窺破為他擇婿之意,所以不敢贊好,非不愛那書生之貌,服那書生之詩,怎么就肯老著臉,露出要夫的光景來?然而佳人舍不得才子,千古同情,若無一句許允的意思,就當面錯過,豈不可惜?那小姐偏會巧計,也便和成一首,叫白蘋送到夫人處。夫人便与太仆看了,太仆即念与夫人听道:
  
  九嶷雖是路終窮,□降當年志已逢。
  莫道斑斑多淚點,至今猶被有虞風。

  太仆念完,連聲大贊道:“云生配我儿,即當是才子配才子;我儿嫁云生,即當是佳人嫁佳人,快事!快事!”說罷,忙忙的袖了詩,走到湘夫那里去。
  那湘夫已曉得他有個女儿,太仆連日殷殷勤勤,早已窺破有納婿之意。意中亦欲借此潛居閨閣,好將許多心事說破,故此亦全無憂慮。這日太仆走到,忙將袖中詩拿出來,遞与湘夫,道:“賢侄前日湘扇佳作,老夫今日已情了一個才子和就,請教請教,不知可与賢侄做得對否?”湘夫已曉得是小姐所作,贊不絕口,心中亦极屈服,暗想道:“詩思清新之极,与我不相上下。可惜我不是個真男子,只好虛應故事,但不知天下那里又有如云生之才者,与之配合耳!”笑答道:“如此妙才,還該与天下真正才子作對,如小侄有才子之名,無才子之實,何敢与之作對?就与之作對,即恐后來露出本非才子面目,不惟老叔翁笑,倒為天下以為奇聞也。”太仆道:“賢侄何必過謙,你道這詩是誰人做的?”湘夫道:“小侄哪里曉得?”太仆道:“老夫只得實說了。小女湘蘭,頗工吟詠。老夫終身,藉此半子之奉。常恐所托非人,所以待字不苟許人。今見賢侄才邁古今,況是王謝舊家人物,意欲將小女下奉箕帚,共挽鹿車,使老夫有得人之慶,我以無失所之憂,志愿足矣!今早曾將佳章試小女識力,小女不露一言,即爾奉和。細觀詩意,已許伯鸞。故敢不借銜玉之恥,面為陳懇,望乞俯締。不鄙寒微,幸甚幸甚!”湘夫少不得故意辭謝,道:“令愛瑤島瓊姿,小侄蓬門寒士,何敢仰結絲蘿,自貽伊丑。況小侄向蒙老叔翁厚恩,視如猶子,不胜頂戴,今又欲謬廁射雕之選,使后來有負大德,遺笑將來,尚祈老叔翁圖之。”太仆道:“老夫以才子難逢,佳人易失,賢侄樂得小女,小女幸逢賢侄,足敢相強。將來老夫以賢侄為長城,何負之有?小女与賢侄琴瑟相調,何笑之有?還祈早諾金允,無俟圖維。”湘夫道:“蒙老叔翁天高地厚之德,小侄或未能報答,容交天下真正才子,以報万一。但目前蹇修無人,鏡台未下,何敢即以沉淵之小鮮,而遽欲登之大羅天?恐無是理也。”太仆呵呵笑道:“原來賢侄慮著無媒之聘。小女名湘蘭,而賢侄一見,即以湘扇見題,則湘扇即奏修也,湘扇之詩即鏡台也,舍此又何處求蹇修、鏡台哉?”湘夫亦笑而不言,暗想:“我如今說破,立下此老之心便如見日消矣。莫若將計就計,游戲一番,為千秋作一佳話,有何不可?”太仆見他不言而笑,已知允了。即便擇了吉日,鼓樂喧天,慶賀填巷。人人都道章太仆招了美人一般的女婿,無不喝采。洞房花燭,合巹成親,有詩為證:
  
  借問今宵樂也無,兩般一樣莫相拖。
  當年誰道雌男子,后日方知女丈夫。

  成親之后,人人都道是郎才女貌,自然恩愛非常,豈知湘夫穿了貼身衣服而睡上床來,小姐肉也未沾。那小姐心里全然不解,又不好問他,又不好對人言,心中悶悶,又可煞作怪,夜間卻不象夫妻,日間仍相親相愛,口中“小姐”恁長,“小姐”恁短,哪一個看得他出,惟有假松風得知就里,常自暗笑。
  卻說那白蘋,年已過期,此中情竇已開,時時來勾搭假松風。假松風時刻遮遮掩掩,惟恐露出本相。那太仆夫妻自配合兩人之后,心中自以為靠托有人,歡喜無盡。豈知小姐一腔怨意,滿肚愁腸,無處可訴。湘夫已逆知其心,又無便處可以說破此情。正要乘机講明心事,不料這假松風臥房去小姐臥房不遠,白蘋屢屢勾搭他,他只是不瞅不睬。那白蘋心中欲火如熾,按捺不住起來。
  其夜二更天气,乘小姐夫妻睡去,悄悄從里開了房門,一徑跑到松風房門口來,輕輕推門,門又拴緊。沒奈何,從外邊天井里走轉來,去推那兩扇窗時,一扇窗拴的不緊,被他撥開,忙將身一縱而入,輕輕走到床邊,听得鼻息之聲,想道:“且不要惊醒他,不免先去摸那有趣的東西,那時精赤條條扒上身去,不怕他不動火。”于是,揭起帳來,輕輕將手伸進被中,將假松風下身一摸,全無一物,平平的与己一般,嚇得伸手不迭,身子倒抖將起來。又想道:“難道摸差了,摸了后面不成?”左右不著,再將手伸進去,從上身一步步摸下去,先摸著兩只乳儿已高高突起,摸到下面時,竟是我有亦有,我無亦無的了。嚇得慌了手腳,倒將他一撳,松風翻起身來,白蘋急得兩腿主張不定,“扑”的一交,頭倒地上了。松風吃一大惊,惊醒了認是鬼出,以被蒙頭而臥。白蘋方才從地上扒到窗邊,再扒也扒不出窗,個把時辰,方才出窗來,依先悄悄進了門睡著,把一腔之火化作冰消。正是:
  
  情到濃時不自由,要從黑夜把郎偷。
  誰知彼此皆如此,好把相思一筆勾。

  白蘋自去睡著,又好笑,又好惱,是夜倒做了一夜亂顛亂倒的夢。明日起來,只管對了假松風笑。松風還認是來引誘他,只是不睬,誰知夜間已被盜了。
  過了一日,因湘夫被太仆有事請他去,假松風也跟了去。白蘋就悄悄對小姐說道:“有一件好笑事要對小姐說。”小姐正在凄涼無訴,忙問道:“有何好笑?”白蘋道:“說便說,小姐不要惱。那松風原來是一個假的。”小姐忙問道:“怎么是假的?”白蘋道:“前日,小婢從他房門首經過,見他在那燈下捉虱,兩乳高高,是一個女松風。后來再三存心看他,上毛坑小解,蹲倒身子,一些不差,是個女松風。”小姐道:“原來如此,所以云郎屬意于他,不屬意于我。今晚待他進來,不免把几句話儿參破了,看他怎么樣回答。”
  是夜湘夫進來,小姐便仔細把松風一相,果然象個女的,心中著實不快。湘夫滿面堆笑走近前來与小姐并肩坐下,說道:“小生自從与小姐成親之后,渾如陌路,未曾一夜談心。今夜須細談衰曲,負荊請罪。”小姐道:“賤妾無心可談,公子若要談心,与那松風小廝談談罷了。”松風遠遠站著,听了這話,臉上有些紅起來。湘夫想道:“這几句說話甚是有因,或者紅萼有些破綻被人看出了。總之,今夜少不得要說明。”便道:“小生雖有男子之容,實無丈夫之气,無益于小姐,又何益于松風?縱然有句知心話對那松風談,亦無可用情之處,所以小生心事,我自知之,松風也知之,但是小姐不知,与那白蘋不知耳!今夜必要將此心倒露,大家悉知,恐小姐不以為怨,反或見怜也未可知。”小姐道:“知心自向知心說,賤妾何必知得?使公子見怜賤妾,這是万幸,賤妾又何怜公子?公子亦何可怜之有?”說罷,天色已晚,原來小姐房西有一小樓,名為留霞閣。湘夫叫白蘋今夜擺酒閣上,与小姐作知心話。
  少頃,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矣。白蘋報說酒已擺在閣上,請公子小姐登樓。小姐故意不肯去,湘夫一把拖了便走。坐下,湘夫叫松風走近前來,跪在小姐面前,敬小姐一杯酒。小姐尤不悅,起來道:“縱然公子不看賤妾在眼,何至使小廝勸酒?”說罷,又要起身避席。湘夫又一把拖住,道:“松風不是小廝,原是小生知心,就敬杯酒也不妨事的。”說罷,只管嘻嘻而笑,連松風跪在地上,也忍不住笑起來。這邊好笑,那小姐好不惱!連執壺把盞的白蘋也幫著惱。湘夫道:“今夜月光如水,万戶無聲,但少閒人如我兩人耳!不可無佳句,以負此良宵也。請小姐開怀首唱,小生效顰。”小姐見他殷勤勸笑,渾非真正薄情舉動;听他口角,如鶯聲歷歷而囀,心腸又不禁軟起來。沒奈何,只得喚白蘋取詩具來,叫了松風起去,要乘机發揮湘夫,便于每聯之首暗藏一字,作個啞謎与他猜。便一筆寫完,遞過湘夫,湘夫念道:
  
  既睹多才樂未央,有心歧路豈亡羊?
  松前舒嘯非無意,風里怡情別有腸。
  何處云飛終自薄,須知湘怨不能忘。
  戀枝怪殺聞蜂蝶,我欲時燒一瓣香。

  湘夫看完,會出詩中之意,是“既有松風,何須戀我”,句句含譏帶諷也。即照他意思,和韻一首,道:
  
  我有深情話未央,亦知多雨怨商羊。
  松前醉笑渾無意,風外談心共斷腸。
  終向湘流將自洗,須知云意豈相忘?
  說來只恐添愁淚,破出疑團拜炷香。

  詩中暗藏“我亦松風,終須說破”八字,遞与小姐一看,小姐大惊道:“你是云公子,難道是云小姐不成?”湘夫忙起身跪在小姐面前,惊得小姐也跪在地,道:“請起,請起。”湘夫方才起來,泣下道:“賤妾文若霞,蒙岳丈覆庇多時,以致有誤小姐,罪不胜言,望小姐宥之。”小姐道:“姐姐尊公何人?因何事投于家父,且改姓為云?乞一一說明,以破疑團。”文小姐便將總兵被陷、向与巡按有舊、致托云生、又与云生訂緣,并假冒緣故〔一一告之〕。小姐笑起來,道:“怪道如此,我亦疑天下無是薄情郎也!”文小姐道:“妾惟松風知心,小姐今后不須吃醋也!”說罷,四個人笑個不了。章小姐道:“既是尊公与家父有舊,便訴出真情,訪那真正姓云的人,与之成就好事,何必隱忍至于今日,方始說破,使賤妾空抱多時愁怨?”文小姐道:“小姐有所不知,當日風波忽起,不測之禍几及于身,所以不惜羞赫,為李代桃僵之舉。既已作姓云人投尊公,此時說明了,在尊公自然視如猶女,倘或風聞于外,不惟二身難免,亦且貽累尊公,此所以不敢說明也。”章小姐道:“此時既不可以說明,回京之日亦可說明矣,而又不言,何也?”文小姐道:“到了京師,尤不可說明了。京師耳目較近,向聞太仆止有小姐一位,今又有一個,是開人疑竇了。況權奸窺伺之秋,倘窮根究末,又是一件大事,哪里可以說明?”章小姐道:“小姐這等才智,怪道爹爹十分愛敬。但坦腹之事直任不辭,又是怎么說?”文小姐說:“這□是賤妾一片苦心,賤妾已与云郎有約,更聞小姐閨閣仙才,賤妾若不承任此事,恐才子難逢小姐,倘或所托匪人,豈非缺陷?异日賤妾得遇云郎,諒天下之大,豈無更有〔如〕云郎其人。而与云郎交者?那時妾既有歸,小姐亦必有托,此所謂將計就計,為妾自計,即為小姐計也。”一番話說得章小姐點頭歎羡不絕,便道:“小姐用心若此,真可為妾之師友也。今夜乘姮娥見照,我二人何不可以假夫妻聯為真姊妹乎?”文小姐大喜道:“但恐岳丈大人添了一個愛女,失卻一個快婿耳?”于是叫白蘋點起爐香,對月結為姊妹。文小姐年長二歲,定為次序。文小姐道:“姊妹既聯,夫妻尚宜做去,不可就与岳丈岳母說知,以為訪問云郎之机。”章小姐便吩咐白蘋、松風不可泄漏此事。從此兩人暗為姊妹,明作夫妻。此后,有分教:
  
  風波既靜,魑魅旋消;云水相逢,文章自合。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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