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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陳毓華

  「小兄弟,瞧瞧,這小子是不是偷了你荷包的小偷?」一道溫和又醇厚的嗓子凌空而來,宛如絲綢劃過肌膚。

  就見謝語姿態優雅的排開人群,將那披頭散髮的偷兒一推,壓他順勢下跪,通身宛如冷玉的書生氣質和粗魯手段,非常的極端和矛盾的違和感,卻又令人移不開目光。

  而九皇子也一派閒暇的和白白淨淨的談觀站在不遠處,瞧著戲。

  能見著任雍容那臉上印著鞋印子,就算冒險混在人群裡被刺客鑽空子的危險,也值得啊。

  芮柚紫忽視還是不舒服的喉嚨,看見謝語手裡正一上一下投著荷包玩耍,再看看像滾過泥坑,灰頭土臉的孩子。

  那繡有纏枝海棠花的荷包是她的無誤。

  這孩子就是那個偷兒也無誤。

  「為什麼偷錢?」芮柚紫蹲下來,問得直白。

  那孩子十分瘦弱,看似孩童又似少年,小臉雖然曬得烏漆抹黑,又一身補丁,但眉睫烏濃,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起來很機靈。

  「直接押送官府就是了,有什麼好問的。」人群中爆出路人甲的意見。

  呸,方纔她滿街喊叫抓小偷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出來幫個手,這會兒落井下石倒是搶當出頭鳥了。

  少年慌了,眼底漾著水花,卻堅強的忍著不讓它掉下來。「求公子不要把我送官府,我娘病了,需要銀子看大夫,我實在沒辦法,不是存心要偷公子的錢。」

  很老梗的情節,很老套的台詞,卻說得條條有理,令稍微有同情心的人都會想要放他一馬。

  芮柚紫瞧著他的眼睛,見他不閃不躲,再問:「你幾歲了?名字呢?家住哪?」

  「真是婦人之仁,既然敢下手行竊,一旦失風被逮,就要有坐監的心理準備,你這問話簡直是多此一舉。」任雍容涼涼的開了尊口。這小子與他的事情還未了,居然敢撇下他和一個完全不值一提的賤民說話!他向來是心狠手辣、睚訾必報的人,他和這小子的帳還沒了呢!

  「別吵!真沒禮貌!」芮柚紫輕斥斜睨他一眼,完全一副不屑的姿態。

  從中打斷別人說話,家教禮貌都到哪去了?

  這話一講完,四周寂靜得像已經過了宵禁時間,行人絕跡的京城,只聽見沙沙落葉刮地的聲音。

  任雍容拳頭握得喀喀作響,想活活撕了芮柚紫的心都有了。

  任雍容鐵青的臉色看在一干「豬朋狗友」的眼裡,見他繼被鞋子甩臉後又吃了癟,幾乎要拍案叫絕。九皇子還沉得住氣,繼續他一派雍容的審視,謝語簡直想衝上前去拍芮柚紫的肩膀,與之稱兄道弟,套近乎了。

  敢當眾對鳳郡王這麼上頭上臉的,這個籍籍無名的小不點絕對是雒邑王朝第一人。

  這小不點這下可把任雍容得罪狠了。

  這就叫不知者無畏。

  「我叫月牙,家住口袋胡同,我今年十三,再過兩個月就滿十四了。」快十四歲的孩子才長這麼點個子,看起來比魏子還小,瞧瞧他那細胳膊、細腿,不用想也知道這孩子不長個子完全是因為沒吃飽飯,營養不足所導致的。

  「這麼著,你帶我去見你娘,如果你所言屬實,我就原諒你這一次;但若撒謊騙人,我絕不原諒你。」

  月牙又驚又疑,又垂頭喪氣,小拳頭捏得冒出一條條的筋來,但還是勉力站了起來,細細的肩頭整個垂了下去。

  要是讓娘知道了他偷東西,娘不傷心自責才怪。

  芮柚紫回過頭向謝語致謝,大剌剌的伸手要回自己的荷包。「多謝公子追回小人的錢包,小人無以為謝,銘感在心。」

  「銘感五內就不必了,東西是你的,只是物歸原主。」謝語也不囉唆。

  她收回自己的荷包,對上某面癱男。

  「娘氣,男人用什麼繡花荷包!」

  「我就好這口,公子有別的意見?」就見任雍容的臉色像吃了綠頭蒼蠅般難看,能讓他作嘔,芮柚紫心裡暢快得很,可想起另外一件事,她小聲道:「還我鞋子。」

  「什麼?」

  「請把鞋子還我!」她還是垂著臉,做出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半點不敢冒著會被任雍容認出來的危險,但口氣上卻稱不上敬畏。

  任雍容還沒從芮柚紫可能有斷袖癖的驚嚇裡回過神,一想到自己還捏著對方的臭鞋,他趕緊將鞋往地上丟去。

  芮柚紫也不介意,撿起來撣撣上面的灰塵,套上腳,給眾人端端正正的作了揖,招呼過魏子,帶上月牙,大大方方的離開了。

  圍觀的人們都做鳥獸散了,善鄯極為清俊的臉龐卻露出不太過癮的表情,但無論如何,今日能見到任雍容這變化多端的表情,這頓飯,錢花得一點都不冤。

  謝語則沒肝沒肺的表現出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心下暗忖著,這眼生的小子對他們幾個都算得上客氣,但唯獨對任雍容很不屑啊。

  懸念啊懸念……

  身材如修竹,偏長了雙桃花眼的談觀倒是對著芮柚紫的背影看了許久,兀自搖晃著折扇,心裡納悶,這從未見過的少年,他為什麼卻有種似曾相識的眼熟感呢?

  「公子。」遠離老魁號酒樓那些看起來非富即貴的人後,往北走了一小段路,魏子才支支吾吾的喊了聲。

  「嗯?」芮柚紫的目光放在埋頭帶路,愁眉苦臉的月牙身上。

  「……公子。」

  芮柚紫一眼看過來,「講話別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說,沒事專心走路。」

  「那位,」魏子痛苦的嚥下快滿到喉嚨的話,忍了許久最後吐出一句,「那位爺沒把您認出來。」

  他本來想說的是,別人他見識少,不認得,但那位爺是誰?那位爺是您的夫君,咱鳳郡王府的主子,是您同床共枕的良人,您不會不認識吧?

  「他不認得我,我也不認得他。」簡言之,只要任雍容沒把她認出來,那麼她跟他就會一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魏子頓住話,有些話不是他能說的,只是他想不通,夫妻做到這分上,大街上面對面碰著了,居然一個沒認出來自己的結髮老婆,一個假裝不認得自己的夫君,這也太滑天下之大稽了。

  「可……畢竟你們……」魏子忍不住想要說什麼,頭上卻猛地吃了一記栗爆。

  「你管得太寬了。」芮柚紫碎念了句。

  魏子聞言哪還敢多嘴,立刻轉了話題,「是小的多嘴,小的該掌嘴。」

  芮柚紫一臉要笑不笑的。「你什麼時候才掌,等到初一十五?還是要翻翻黃歷看好日子?」

  「公子,您就讓小的欠著吧。」他哈腰求饒,心想,欠著欠著總是會忘掉。

  「回去記得寫欠條送來給我。」

  魏子扁嘴了,他怎麼會白癡的以為郡王妃可以隨便糊弄過去,主子表面上看起來笑咪咪的,其實精明的很,他再沒有半點小覷的想法了。憑良心說,太監稱不上完整的人,有哪個主子會把他一個小太監的話當話聽,主子卻是有問有答,害他亂感動一把的。

  「公子,您為什麼不直接把偷兒交給官府就好了,這種詐騙的人幹麼信他?」他鄙視的掃了月牙一眼。

  「他的眼睛很乾淨。」芮柚紫這下可以確定,魏子是個聒噪的。

  不去看看,哪知道他說的是謊話還是實話?

  她不是那種一味好心救助他人,不管自己的聖母,救人的前提在於她自己行有餘裕,才肯伸出援手。

  自然,這小乞丐要是所言不假,她會考慮不要追究他偷錢這件事,可要是謊話連篇,犯了錯,便該承擔後果。

  第四章  夫妻相見不相嫌(2)

  走街串巷,最後在一條小巷子的一間低矮小屋停下腳步。

  這是一條極其髒亂的小巷,坑坑窪窪的黃泥地,到處散發一種陳腐的氣味,讓人掩鼻。

  畏縮著不敢進門的月牙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把芮柚紫往裡面引。

  屋子破舊不堪,觸目所及儘是黑乎乎的牆壁,牆角有張破舊的木桌子,木桌子上放著破爛的水壺和粗瓷杯子。

  木板拼成的床上躺著一個瘦骨如柴、面色蠟黃的婦人,如今時節已經入秋,她卻只穿著一件粗布麻衣,單薄得叫人鼻酸。

  月牙瘦得不成樣子,他這娘,眼前的手臂壓根只瘦得剩下一層皮包骨了,感覺就剩下一口氣了。

  「娘,您醒了,渴了嗎?要不我給您倒點水?」月牙幾個快步向前,放柔了聲音,緊張的問著。

  婦人仰著頭看著月牙,眼神看向家裡不曾有過的客人,過了半晌,眼神整個黯淡下去,聲音嘶啞道:「你在外頭做了什麼……事……讓人找上門來了……」幾句話說得斷斷續續,掙扎著要起身,露出破被褥的肚子和小腿卻有著和胳膊完全不同的浮腫。

  然而不管是體力還是破碎的話語,皆顯示了她力不從心,要不是月牙用身子撐著她,她恐怕連支起身子的力氣都沒有。

  比火柴還要細的胳臂,卻有著浮腫的肚子和小腿……芮柚紫蹙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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