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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席絹

  「別逗了你們,這世道還講什麼清白!能活著就是老天保佑了。我們原也只是山野村夫,上不得檯面的角色,現在也不過才當了幾天小官,就當自己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窮講究起來了,還非黃花大閨女不娶呢,哪來那麼大的臉!」秦勉受不了地丟了個白眼過去。

  哪知道他的親信們卻是不接受他如此妄自菲薄的。一人道:  「別人咱不管,我們這樣的粗人也是不敢想娶個清白閨女,就想娶個能持家的就好。可頭兒您不同啊!您可是個將軍呢!大將軍給您請功,說這回功勞大了,一定封個將軍的!」

  「切!封賞還沒下來,你們就幫我封了將軍,作夢果然比較快。」秦勉連白眼都懶得翻了,抓了一把草料去餵愛馬。

  「才不是作夢!大將軍這次回京時就說了,一定給您討個將軍的!大將軍從來說話算話。還有,大將軍一定不會同意頭兒您娶個上不了檯面的村婦的!」

  「是啊是啊,大將軍一定不會同意的!」眾人連忙點頭,一時都心安起來。天威大將軍是秦勉的上司,一直非常器重秦勉,從秦勉還是個不入流的雜工兵丁時,就看好他的勇武與狠勁而收在身邊,從親隨開始一路提拔到今天鎮武將軍的職位,赫赫戰功從來沒有被人吞去,全都如實上報,該他得的賞格半點沒有折扣,正是天威大將軍一路護航的結果。

  可以說,天威大將軍不只是秦勉的上司,還是他的伯樂與恩人。如果天威大將軍想干涉秦勉的婚事,秦勉是無法拒絕的。不是因為屈於上司的權勢,而是基於對恩人的敬重。

  「所以我才趁大將軍被召回京師時,趕緊跑來涼山不是嗎?同不同意又怎樣,反正我找到人就立馬娶了,大將軍到時也只能罵兩句,還能怎地?」秦勉勾唇微笑,原本看起來剛毅嚴謹的面容,竟一下子顯得狡猾,有種詭計得逞般的得意洋洋。

  「啊!原來如此。頭兒您就是想趁大將軍沒空分神管您,來個先斬後奏把這事兒給辦了!大將軍一定會生氣的!他以前說過會幫您挑個好女人,大將軍是國公府出身,聽說在前朝時也是當大官的世家呢,家裡好女一定很多——」

  「不過是玩笑話罷了。我跟大將軍說過家裡曾經給訂了個未婚妻,大將軍後來就沒再提這事了。」揮揮手,秦勉一臉的不以為意。「再說了,咱們這些粗漢子,在新朝沒建立時,說是兵,其實也就跟匪差不多,只是我們好運跟對了人,才有如今這樣的好結果。我是粗人,從來沒想過與那些京裡被精細養大的好女有什麼將來。當然,如果你們想要的話,我倒是可以跟周軍師提一下,看看他們國公府裡精心養著的美貌丫鬟還有沒有可以配出來的,娶個大家婢幫忙持家,你們想興家旺族的夢想絕對可以達成。」

  「我們倒是想,可人家哪裡看得上?那些大家婢眼睛長頭頂上呢!上回我們跟著軍師去國公府混飯吃順便長見識,見到幾個細皮嫩肉的小娘皮,還以為是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哩,連忙行禮,後來才知道那些一輩子沒幹過粗活的小娘皮,竟然只是府裡侍候一般來客的三等丫鬟而已,也不算是什麼有臉面的。可就算是府裡沒什麼臉面的小丫鬟,卻也是瞧不上咱們這些區區校尉,眼皮都不夾我們一下,」

  「可不是!連個白眼也懶得朝我們飛來。」另一個曾經同去的漢子也點頭說道:「想想實在沒道理得緊。我們就算再粗鄙,好歹也是個小官。再說了,我們可是良民,而那些小丫鬟也不過是可以隨意買賣的奴婢不是?怎麼反倒是她們在看不起咱們呢?」搔搔頭,想不通。

  「仗的不就是國公府的威勢咩!像這樣高貴的「好女」,咱可高攀不起。不過,頭兒,大將軍器重您,定然不會隨便給您挑個丫鬟的,搞不好正在給您張羅個國公府偏房庶女或遠房親戚呢,那可是真正的貴女。所以對於這個幾十年前訂下的□頭婚約,您還是再想想吧。」親信們苦口婆心地勸著。

  秦勉見這些人怎麼都說不通,也就懶得多費唇舌了。將水袋裝滿水,又將手上的乾糧幾口囫圇吞下,拍了拍愛馬,說道:

  「看來大家是休息夠了,那就走吧,趕在天黑之前進入涼山村。」一個乾淨俐落的飛身上馬,「叱!」地一聲,馬腹一夾,一人一馬便在眨眼間跑個老遠,很快變成遠方的一點黑影。

  其他八個親信連忙各自收拾,嘴巴上嚷叫著「頭兒!等等啊!」跨上馬,很快跟隨而去。

  第1章(2)

  每月的初一與十五是梅川鎮的大市集日。

  梅川鎮的地理位置十分得天獨厚,依山傍水,地勢平坦,氣候溫和,有數座物產豐饒的大山圍繞,周邊有大大小小四十幾個村落群聚,成為永梅縣東邊最大最繁華的所在,甚至比縣城還熱鬧一些。整個永梅縣的大地主幾乎都居住在這個小鎮裡,就連縣太爺過來上任之後,置產的第一處就選了梅川鎮。

  今日適逢初一,一大清早,東西南北四個城門一打開,早就徹夜守在城外的民眾立即像汛期的梅溪那般氣勢洶湧地往城裡湧入,一下子就將梅川鎮的每條道路都塞得滿滿的。有些迫不及待的小販一踏進城門便開始叫賣起來——

  「草鞋草鞋!賣草鞋!一雙只要一個巴掌大的菜窩窩!」

  「賣碎布!各樣的碎布,啥色都有,耐磨耐用,拿啥來換都可以!都收!」

  「桑葚、李子各種野果,換糧!」

  叫賣聲此起彼落,大多是以物易物,極少有人願意以銅子計價。這些販貨郎大多是附近村子的農民,做一些簡單的手工或拿家裡的物品出來與人交換家裡缺少的物品。至於金銀銅鐵之類可以當作貨幣流通的貴金屬,目前還無法取得大眾的信任,沒人願意拿能吃能用的東西去換回幾個輕飄飄的銅子,總覺得像被訛詐了。

  當然,這是在亂世出生的一般村民的想法,以物易物才感覺實惠;至於家境殷實些的人家,眼界就較為開闊了,這兩年已經開始拿著黃金白銀以及新朝製出的銅子來交易貨物。畢竟,現在已經是元啟八年了,雖然四方仍然不太平,但有見識的人都看得出來,這世道已然漸漸穩定下來了。

  青草與樹皮漸漸有機會順利生長出來,而不是一冒頭就被吃掉;田地開始有人耕種,而不是全數被荒置;老百姓不再惶然四逃無處安生,都敢於群聚於一處,搭屋開荒,試著安定下來。於是一個村落一個村落逐漸成形,就算仍然有一些盜匪為虐,但盜匪的數量正在減少,大部分被軍隊剿滅,不成氣候的,一般鄉勇就能解決。

  對世道變遷敏感一些的有識之士,都嗅聞到一股天下承平的味道。這味道很陌生,至少四、五十歲以下的人們從未聞過,卻一聞就癡了,癡得熱淚盈眶、心潮澎湃,難以自已。

  這日子,是愈過愈好了。

  錢香福穩穩坐在一把殘破得快要散架的板凳上,手上不停地編著草繩,草繩的一頭綁在左側的桑樹枝上,編草繩的動作利索得只看到十根手指的殘影。

  然後便見草繩愈來愈長,很快在她腳下團成一堆,都把腳背給不見了。

  手上沒停,嘴也沒停。選在這棵桑樹邊編繩,不就是為瞭解饞嗎?她壓下一根長滿桑葉的軟枝夾在腋下,桑葉就貼在她胸腹間,方便她一低頭就能咬下一片葉子吃。有時運氣好,還能吃到被葉片藏住的青色桑葚,那酸出滿口口水的口感,簡直爽透了。只要不是苦得嚥不下去,錢香福都喜歡,都覺得好吃極了。

  這時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女孩端著一盆衣服從錢香福身後的一條小巷子轉出來,見到錢香福在這兒,也就不急著走到鎮外的小溪洗衣了。

  她將盆子往地上一放,走到桑樹邊,扯了一顆青色的桑葚皺眉吃下去,雖然酸得要命,不過還是沒捨得吐出來,只是抱怨道:「紫色的果子給采光也就算了,怎麼連紅色的也找不到?這些青色的,要不是藏在葉子裡,怕也是不會剩半顆。」

  「已經不錯了,至少桑葉還剩不少。今天是大集日,等著吧,不用等到下午,街上所有的葉子一定都會被扯光。」錢香福邊說邊吃,其實不用等別人來扯葉子,她今兒個挑了這塊地坐著,就是霸定了這棵桑樹的意思——吃不完,也會兜著走,絕對不給人留下一片葉子。

  女孩名叫大丫,蹲在一邊看著錢香福忙個不停,好奇問道:

  「你作啥在外頭編繩子?在屋子裡編不是更舒適些?這邊離大集會太遠,一般想跟人換物品的都不會走到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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