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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陳毓華

  李掌櫃允諾,但不敢打包票,雖然他這食堂總有從黑浪城還是他處途經而過的客商,也只說盡力替她問上一問。

  李掌櫃這般說法,鄔深深也不意外,他能這般已經是不容易,畢竟人家沒有那個義務不是。

  鹿是稀有動物,活鹿更是少有,物以稀為貴,更多時候是有行無市,她把消息放出去,就像釣餌,有沒有魚要上鉤,還要憑運氣。

  她心裡沒底。

  她合計過,她手頭上連同戰止前兩日抓回來的鹿有九頭之多,三頭母鹿、四頭公鹿、兩頭小崽,倘若能賣錢,她抓個數,大概也就四十五兩左右,加上她這些年省吃儉用存下來的私房,無論是要從自家左右擴地出去還是另外找塊合適的地,銀錢還是差一大截,怎麼算都不夠。

  這東北山多地少,七十兩銀子啊,夠這屯子裡的任何一戶人家舒舒坦坦的過上好幾年了。

  七十兩銀,可以買上幾畝上好良田,幾頭牛,再修幾間房……但是她不想一輩子在這裡終老,不想只盯著腳下的土地過日子,她還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還有很多美好的想像,她想過一遍不一樣的人生。

  買地這事……可能得先按下。

  說到底,是無商不富,她感慨,像她這邊省、那邊不敢花,結果日子還是沒有寬鬆多少,一旦要用錢,只有拮据兩個字。

  想日子過得滋潤,得想辦法做上生意。

  她一方面為錢傷腦筋,一方面賣鹿的事還沒著落,她家院子前卻多了不少探頭探腦的眼光,屯子裡的人好奇沒話說,家裡這麼大動靜,沒人出來瞄個幾眼才不正常,可連好幾里路外的屯子都有人來問東問西,淺淺眼尖,說他們家那不成材叔父也摻和在其中,這可不妙。

  不是被蛇給嚇得在床上躺了好些天嗎?這麼快又能下床蹦跳了?這也見證了壞人的身體總比好人強。

  歪理嗎?可歪理通常都是血淋淋的事實。

  總歸被人惦記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拚了命的想從他們家上揩油的叔父一家。

  說什麼她也得想出對應的策略,這些鹿可花了她大把心血,哪能便宜了別人,就算便宜別人也不能便宜了那家子。

  忽地,她察覺有道陰影替她遮去了簌簌往下掉的飛雪。

  「外頭冷,姐兒別在外頭待太久。」一貫輕軟的聲音,是昆堇在她背後撐起了傘,還提給她一個暖手籠。

  鄔深深抱著暖手籠,戴著毛帽的帽簷幾乎遮去她的眼,她垂睫覷著地上,因為那把傘,粗大的雪花除了少少的些許撲近她的鞋,其餘都被擋在外面。

  好半晌,昆董都以為她會看著地面上的泥濘和雪花到天荒地老,就聽到鄔深深清淺的聲音響起——

  「你武功很強?」

  「還可以。」這是主子第一次問她話,雖說相處的時間不長,昆董卻隱約知道這個主子喜歡實話。

  「還可以是什麼意思?」

  昆堇把傘遞給鄔深深,然後徑直走出院子,挑了棵約莫三個大男人才能環抱得起來的樹,捋袖撒腳丫,也不見她用什麼力氣,一棵樹就被她輕而易舉的拔了起來。

  這招高啊!目瞪口呆的鄔深深簡直是刮目相看了。

  她有些明白在戰止口中昆堇和秋嬋等同一隊護衛是何意了,她動動嘴,到底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只得挎起暖手籠,向小露一手的昆董招手。

  昆堇看也沒看,把手上的樹隨地一扔,拍拍手,回來了。

  「會做陷阱吧?」鄔深深眼中亮出簾簇小花。

  「哪種陷阱?」

  「你捕過熊瞎子嗎?」鄔深深清清喉嚨。

  「倒是不曾。」

  「也不會要人的命,就做幾個絆足陷阱好了。」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不一次讓覬覦的人受到教訓,吃足苦頭,就怕貪婪的人心會去而復返,那豈不是沒完沒了?

  「姐兒怎麼說,我們怎麼做就是。」

  「進屋去,先把家裡的鐵片找出來,我再告訴你們怎麼做。」說穿了,她要做幾個現代的捕獸夾,她已經管不了這個在現代號稱動物殺手的器具早被全面禁止,既然人家都不怕她斷食絕糧,她又怕他什麼?!

  忙活了一整天,到傍晚時,昆堇和秋嬋趕工將那捕獸夾做出來,鐵箍上帶齒,兩個鐵箍配以彈簧和觸發器,雖然還沒見識過它的殺傷力,但是要是被這玩意夾到手還是腳,那個慘況……應該不會太好。

  昆董有些挪不開眼,忍不住暗地佩服起鄔深深的應變之策以及魄力。

  好奇來看看的鄔淺淺和壯哥兒知道姊姊的用意,都有志一同的點點頭。

  這種事鄔深深也不瞞著他們,被保護者完全不知人心險惡,不懂人間世事,不是她的初衷,他們以後會長大,有自己的人生要面對。

  「要不要試試力道如何?」鄔深深去裝菜的盆子裡拿了顆土豆。

  幾個人的頭點得非常一致。

  鄔深深將土豆放上去,只聽見「喀」地一聲,土豆一分為二。

  這麼堅強的殺傷力,看誰還敢來染指她的鹿?!

  「去熬一鍋濃濃的薑湯,多放些糖。」鄔深深吩咐鄔淺淺,「煮好了用茶窠子溫著。」

  「大姊,這是要做啥?」

  「一會兒,她們回來都給喝上姜茶祛寒。」

  昆堇和秋嬋想不到薑湯居然是要弄給她們倆喝的,心下頗為感動,只覺得跟對主子了。

  鄔淺淺一溜煙鑽進廚房去了。

  鄔深深義不容辭地帶著兩個丫頭,趁著天黑摸到鹿圈,一個個彎腰低頭,埋起捕獸夾。

  接下來她也不去管它,也不會刻意查看,日子照樣的過,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第七章  被退了親(2)

  臘月初八,那天鄔家也應景地煮了臘八粥。

  家裡一口氣多了那麼多人,還加上戰止和梁驀家都得送上,所以鄔家大廚鄔淺淺得了大姊同意,下了重本,一大鍋粥裡放了不下十幾種佐料,因此那香濃黏稠的香氣讓聞香而來的壯哥兒拿著自己的碗勺,像條小尾巴似的跟在鄔淺淺身邊,甩都甩不掉。

  鄔淺淺被他跟得噴笑不已,粥一起鍋就先舀了一碗給他,還給他淋了一匙的野蜂蜜。

  冷冷冬日,甜蜜一口口,暖心溫腸胃。

  其餘的鄔淺淺用瓦罐裝了放進竹籃,再放進碗筷,然後用布罩上,這些是要帶到鄔淮的墳前去的。

  出人意外的是,在這祭祖供佛、祈求來年豐收的日子,鄔家卻來了稀客。

  一輛鄉下少見的大馬車,幾個僕人也不進門,就捧著禮物站在廊下,登堂入室的其中一人留著小鬍子,看似是管事,另外兩張陌生的臉孔,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屋外那些,一看就是有錢人的做派。

  他們家的親戚里沒這號人物啊。

  年紀大的,中等身材,袍子是團花錦袍,法令紋深鐫,面容嚴肅,看起來就是個不好相處的人,一進門也不跟誰客氣,十分托大的逕自找了位子坐。年少的長得高高大大,俊臉,眼角微提,是個公子哥。

  客人來,自然得奉茶,兩個丫頭奉了茶水,沒下去,一左一右立在鄔深深身邊伺候。

  「去請母親來。」鄔深深低聲吩咐秋嬋。

  秋嬋應是,去了。

  「小女子眼拙,不知客人從何處來?」鄔深深施禮道。

  這冬日裡寸步難行的天氣,這行人不辭辛苦到沙頭溝,有何事緊要到勞師動眾走這麼一趟?

  一老一少眼中掠過不解,曾幾何時這鄔家用得起丫頭了?

  那小公子的心不在這點上,他打量著鄔深深,眼前的女子胳膊粗大,頭髮太黃,指甲太短,臉太黑,到處都留著風吹日曬、長年勞作的痕跡,和縣城裡的閨閣淑女、小家碧玉都沒得比,粗糙、粗糙,他家三等的灑掃丫頭都比她強。

  小公子一臉嫌棄,遮掩都遮掩不住,本來不帶好臉色的臉幾乎沉了下來。

  老人冷咳了聲,小公子這才收回不甚友善的目光。

  一番客套,鄔深深才弄清楚,這老者姓孫,是致仕官員,曾居五品官,兒子叫玉成,是縣學的生員,是江縣有頭有臉的人家。

  雖然致仕,官威看起來依舊不小,可年齡看起來也不到五十怎麼就致仕了?想是家中財大氣粗,退出官場,享清福了。

  還沒得知來意,秋嬋扶著肖氏出來了,雙方一番見禮寒暄。

  「閨女,讓娘來和客人說,你退下。」肖氏輕聲細語。

  鄔深深意外了下,但眼觀鼻,鼻觀心,應了聲「是」,安安靜靜的退下了。

  鄔家沒有男主人,向來頂缸的是鄔深深,所以家中無論大小事情不可能跳過她去說,不過這攸關女兒的親事,她不好也還在。鄔淮走了,肖氏還活得好好的,她縱使不管事,但對父母來說沒有比子女更要緊的,女兒的事她是非要出頭不可的。

  鄔深深避到雜物間,讓昆董回去守著母親,自己聽起牆根來了。

  「您這是想毀婚?」從來都細聲細氣的肖氏發出一聲尖銳高亢的暴喝。「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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