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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雷恩那

  「要藉此查他公帳外是否另有私帳,而私帳又藏於何處,其實不難啊。」穆行謹跟著端碗喝涼茶,涼涼道。

  穆容華興然挑眉,聽他涼涼又道——

  「他栽贓嫁禍,想看穆家大少和穆十一翻臉內鬥、反目成仇,咱們也回敬一記,偷偷給姑母過繼而來的大表哥透個信兒,你再瞧他們鬥不鬥?由方家的人幫忙盯著,咱們坐收漁翁之利,豈有不好?」略頓,皺眉——

  「……這位大少,你直盯著我幹什麼?」

  穆容華一手仍瀟灑搖扇,幾縷髮絲輕飛,好看的秀眸彎彎。「就說了,不是還有你十一弟嘛。」

  有兄弟幫忙出主意,滋味當真不錯!她又想起那個極其護短、動不動就幫著兄弟出頭的漢子,心莫名有些軟,褪下的紅潮溫溫灼灼又在膚上漫開。

  「……有我?你故意噁心我是吧?我都沒臉紅,你臉紅啥勁兒?」穆行謹粗聲粗氣道,淡麥色面廳卻有緒色。

  「欸欸,我天熱漫思茶嘛。」道完,她持碗又飲一大口。

  穆行謹端起臉冷哼。「有我一個能如何?你屯進我地方的那些百貨食糧和牲口,得運得銷,哪裡缺貨哪裡去,可在短短時候要弄到足夠人手和舟車馬匹,我可沒底,拜託你思完茶請仔細想想該怎麼解決這一等大事。」

  穆容華瞇起陣,輕笑了聲。「放心,有貴人相助,必能否極泰來。」

  貴人正是她的禾良妹子。

  她眼下無比「淒慘」,游家秀大爺怎麼也算得上是始作俑者之一,她不跟禾良妹子訴苦,能跟誰訴?

  夏季結束,秋意起。

  在八月中秋後不久,江北永寧有一秋夜燈市。

  穆容華自覺,彷彿已許久不曾這樣鬆泛,可以讓她閒適逛逛燈市,喝著從街邊小販那兒沽來的甜酒。

  她那張「貴人牌」確實勁道驚人。

  此牌一出,立時鬧得游家家宅不寧,鬧得顧禾良搬回娘家,而游巖秀為挽回愛妻,竟親自登穆家大門拜訪。

  相談的結果是,太川行願助廣豐號走貨,無論人手、馬車和貨船,皆可借穆家調度,還願從自家會館的銀庫內撥出大筆銀子相借,且不算利息。

  有太川行經驗老道的人手加進,再有穆行謹那邊的夥計接應相幫,滯礙的局面似乎一下子疏通開來。

  後來有三批南運的貨,為趕上貨期,保全廣豐號商譽,她還與游巖秀一道趕貨出船,一路上自然遭受游大爺不少冷言冷語,但回程某夜,游大爺酒有些喝高,手裡抓著一條用五彩絲串成的開心銅錢串,喃喃喚著愛妻名字,一臉苦惱……那開心銅錢串是禾良妹子的東西,她是見過的,卻沒見過向來冷面狡詐,我行我素的游大爺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頓時只覺,她的禾良妹子真威!

  近來游家添丁大喜,禾良妹子順產誕下一男娃兒,借此機會,她是該選幾件好禮送去,祝福她與孩子,亦聊表感激心意。

  而說到姑母所嫁的方家大族,她也得多謝大表哥方敬寬。

  為掀方仰懷底細,她用了行謹所提之法,讓人透了些事給方敬寬。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可方家大族裡多的是「猛虎」,原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猛虎」再多亦是他方家之事,但方仰懷一次次侵擾她穆家,欲有逼她投靠合謀之勢,她這才將寶押在方敬寬身上。

  近日從方家得來的消息,據聞方仰懷遭人順籐摸瓜,摸出後頭一大串私產,他挪用公中幾代累積下來的鉅銀,私下經營買賣,所獲之利盡數藏於私帳中。

  方家大族的長老們本欲族中公審,而似方家這樣的大族,族中長輩們如此按百年族規審判,判殘肢、判死身,不論判出的結果是何,連官府都難干涉。

  方仰懷之後將如何,她已不想探知,亦無她的事了。

  甜酒裝在長長竹節筒裡,她越喝越順喉,快把沽來的酒喝光。

  這酒的後勁比她預料的要強,她步伐略浮,但心情甚舒,垂眸便見寶綿正衝她皺眉,滿臉不以為然,而朗青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兩臂微展,似怕她不勝酒力,顛著顛著就要倒地。

  「沒事……我好得很,再喝三個竹筒子都不成問題。」她笑,突然被街邊老師傅的大大花燈攤子吸引過去,一面架牆上吊掛數十件燈綵,琳琅滿目,每一件都奇巧生趣。

  「我在這兒要待上一會兒呢,你們自個兒玩去,別跟著我不放呀。」她塞給朗青一點小碎銀。「帶寶綿玩去,看皮影戲、看變戲法的,再買些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見朗青不動,她又催他,趕了兩次才把兩隻小的趕走。

  一街彩麗奪眼,她雙陣有些朦朧了。

  架牆高處有一盞花瓶樣式的燈,她決定買它,因它紅燦燦的真好看,而且「瓶」有「平」之意,平平安安,她喜歡。

  付過錢,從老師傅戶中接過花瓶燈,她一手抱酒一手拎燈,轉過身便瞧見他。

  街上人潮湧動,偏偏她一眼已望進他深瞳裡。

  游石珍邁出三步徐慢走至她跟前,面上似笑非笑,瞳底若有流火。

  「穆大少,別來無恙呀。」

  何時與他別過的?

  啊,是之前他玩黑吃黑那一套,欲將貨拉至行謹的地方藏置,那時,她與他約在永寧城外三十里的一處野店匆匆會面,當時他身邊跟著不少手下,她亦有殷叔和其他人跟隨,匆匆談過要事後,兩人便又分道揚鑣。

  這一回游巖秀出手相幫,與她一道出船,他的幾名手下如螳子、老圖等人,亦充當起游巖秀的船夫和夥計,與他們一起押貨往南。

  她想,他應也一路相隨相護,明面上安插人手進來,暗地還領著一批。

  但他始終沒現身。

  「為什麼?」她蹙起眉心,淺淺打了一個酒嗝。

  「什麼為什麼?」揚起單眉。

  「你那時明明跟著船,我知道,你……你跟著的,為何不見人……」

  他上身微傾,緊盯她,問聲極低:「你想見我?」見她眨眨氤氳眸子,彷彿不懂他所道的。他再問:「穆大少,你想我了?」

  心口一顫,她方寸生漣,在男人灼灼注視下一時間吐不出話。

  ……她想他嗎?

  這些日子,腦中、心上可曾一遍遍浮現他的面龐?想起她與他之間的種種?

  答案這樣清楚,她心顫得更厲害。

  也許真醉了,大街上這麼多人,他又這樣高大招眼,她竟沒克制住自己,腦袋瓜一垂,拿頭頂心去頂他胸央。

  有一事她誰也沒告訴,當日她向方仰懷假意求援,方仰懷承諾盡力相幫之後,他突然抓握她的手,看她的目光變得赤裸熱烈……心凜驚駭,但幾個呼吸間她便寧定了。她知方仰懷除廣豐號外,更要什麼。

  她當時僅淡淡笑,淡淡抽開手,不受亦不拒,耳際聽他低笑說,說他們倆的事可以慢慢來,不著急。

  這事,她誰也沒告訴,如何也道不出口,覺得髒,覺得心惡難受,原以為壓在心底不理便無事,此時此際見到游石珍,那股強行壓抑的委屈自憐竟無端端冒出,才會做出這般女孩兒家尋求安慰的舉措。

  「我沒想你的……」她低幽幽說。

  第7章(2)

  游石珍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鬧得氣息一凜,胸膛被她的頭頂心摩挲出陣陣熱麻。他才不信她柔軟無力的話,伸手去抬她的臉。

  酒氣醺紅她俊俏面容,柳眼梅腮宛若動春心,真是……他這火眼金睛的,以往怎會被她瞞騙得逞?!她這模樣,怎麼看怎麼媚,哪裡像堂堂男兒?!

  一想眼下還在街上,他拖著她的胳臂轉身就走。

  直到彎進暗巷,她被挾著躍上屋簷,飛竄間夜風撲面,才令她有些酒醒——

  「寶綿……朗青……」她不見了,他們定要急壞啊!

  她耳邊忽地一熱,是他的燙息。「他們知道你在我手裡。」

  朗青瞧見他們了,那小子適才瞪大眼,他則瞇起雙目,朗青還挺「兄弟」的,最後默默把寶綿帶往另一頭玩。

  「不行,我……我要回穆府……游石珍,你帶我去哪裡?」欸,真不該喝那麼多酒,腦子都不好使了,暈啊……

  「你不是想回穆家大宅?」他很大度道:「我便送你回去。」

  劫持她的漢子再次夜潛穆家宅第,且熟門熟路尋到她的「雪霽堂」。

  一進內寢之地,燈也未點,穆容華就被人從身後狠狠抱住。

  她攥在手裡的綵燈落了地,懷裡裝甜酒的竹節筒早不知落到何處,輕呼間,她的下巴被捏住側抬,男人濕熱有力的嘴含吮她的唇舌,侵佔她每一口氣息。

  想他。

  真是想的。

  這樣很瘋,她知道……但被這樣抱著,強烈需求般緊箍在他懷中,她身子撐不住地發軟,一顆心亦是。

  抬起一袖環上他的頸,碰觸他溫燙皮膚,他頸側脈動如此明顯,讓她指尖也跟芳口中肆虐,像要確定她與他一樣動情染欲,一樣渴求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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