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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雷恩那

  她呼吸吐納之所以梗塞,是因他徐緩轉向她的面龐。

  他這一調轉,將另一半背光的容貌和身形完全展現,一張年輕臉龐大大方方浸潤於皎華之下,眉目與口鼻、面龐輪廓與一身形影,皆鍍上淡淡的光。

  太小的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眼前這張男性臉容,想是絞盡腦汁,也只曉得是很好看、很好看的一張臉,好看到令人瞬間失神,尤其是他眉間額上的一抹火焰記印,凝注不放,似能察覺那隱隱的竄動。

  小妮子傻乎乎的,又不似被嚇傻的模樣。

  南明烈興味濃厚地瞅著莫名發傻的小傢伙,朝她走近一步、兩步、三步……直到離她僅半臂之距才停下。

  「身長竟不及本王胸口?唔……是聽說當年顧老侯爺家的世子爺戀上一位西澤大地的巫苗族姑娘,為著這位女子,顧家世子爺不惜拋卻一生榮華,遠走他鄉。」略頓。「如此算來也已是十一、二年前的舊事,那位世子爺與巫苗族姑娘若有孩兒,年紀至多也不過足了十歲,十歲的娃娃這般矮小,當真尋常?」說到最後都像自言自語的琢磨,而被仔細琢磨的小人兒自然不會痛快到哪兒去。

  「要你管?!」絲雪霖急忙退開一大步,可立時就悔了。

  退開等同示弱。

  那表示,她是被他強大氣場罩得透不過氣,才會有這般怯戰的舉動。

  想也未想,她立時朝他邁回一大步。

  欲蓋彌彰般想證明自個兒並未膽顫,結果,矯枉過正了。

  她這一跳回來,根本直直撞進他懷裡,兩腳還險些踩在他那雙套著錦靴的腳板上,而兩隻手無物可攀附,除了他……

  為了穩住自身,她本能地抱住他,緊緊貼附。

  這一撲撲得她小心肝怦怦跳,眸眶倏地發燙,有什麼一直要溢湧出來,她無力阻擋的溫熱潤意。

  ……像阿爹和阿娘的懷抱,任她抱得那樣緊,清淡帶暖的氣味在鼻間漫漫。

  明明是不一樣的氣味啊,可就是……好像……是她一向熟悉的,睽違這麼多日子,像重新又回到那樣的懷抱。

  真的想哭,好想哭。

  「爹……阿娘……不要……不要留下我一個……」

  破碎的哭音盪開,南明烈緩緩垂目,不敢置信地瞪著埋在他腰腹間的那顆小腦袋瓜,瞪瞪瞪,她無感,依然哭得很「自得其樂」。

  他莫名有些心軟,口氣兀自清冷又帶點嘲弄——

  「喊爹又喊娘的,不是不要我管?把我當成爹娘來哭卻是哪招?」

  絲雪霖有些昏沉地抬起濕漉漉的小臉。

  這些日子真是亂了,老杜伯伯前陣子病得撐不住,走掉了,如今黑子也走了,留她一個孤伶伶,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是悶久了才亂認親戚……

  與男人垂下的目光對個正著,她瞬間醒覺過來——

  是啊,她這是發哪門子瘋?

  她忙將他推開,自個兒往後疾退,但頸後衣領竟被他一把揪緊提起。

  「放開我!放開放開——」齜牙咧嘴又拳打腳踢,無奈對方一出招就打蛇打七寸,欺她人不夠高、四肢不夠長,任她怎麼翻騰,他皆能輕鬆壓制。

  「把涕淚盡往本王身上擦,還將本王衣袍抓得縐巴巴,想走?能嗎?」威脅的話語說得清淡,面上意緒不明,更教人脊柱發涼。

  絲雪霖發瘋般奮力掙扎,掙脫不開,「吊」在他五指之下氣喘吁吁,臉上又是汗又是淚,十分狼狽。

  此時安靜下來,忽而聽到不遠處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和人語——

  「夫人可惱了,非把那鬼娃子帶回去不可啊!快找快找!」

  「三貴,你確定她是往這兒來的?沒看錯吧?」

  「看得真真的呀!園子裡亂作一團,嬤嬤們急著遣人找大夫,雪霖小姐卻獨自一個人往園子裡走,也沒見她出來……」

  「定是心虛了,從前頭大門走不出去,才會從園子後頭翻牆想逃啊!快找!沒找著人,夫人那兒別想有好果子吃!」

  南明烈眉峰微擰,正想另尋安靜地方與小傢伙說話,低眉便見她喪氣垂首,過長額發掩住眉眸,兩片唇瓣掀動著,聲音好細好輕。

  「你說什麼?」他將她抓近,上身微傾。

  她唇仍動著,他依然聽不清,只得靠得更近,紆尊降貴地彎下腰。

  甫彎身貼近她的臉,他便知道糟了。

  眼角餘光瞥見她的舉動,那原本力氣用盡般垂在身側的兩隻細臂突然發難,儘管距離太近,他要躲開她的重擊並非難事,糟糕的是她手心裡不知何時多出一個小瓶,瓶中粉末驟然揚開,他頭臉雖避開她的小拳,口鼻卻吸進不少粉末,登時腦門沉鈍,雙目更是疼得睜不開。

  搶在這極短瞬間,絲雪霖掙開衣領上那隻手,含在口中的話沖喉而出——

  「你們都是一樣的!都是壞蛋!」

  「小傢伙!」聽到跑走的腳步聲,南明烈凜聲一喚,可惜人家根本不甩他。

  他沒再出聲,不欲將盛國公府派出來逮人的家丁和護衛們引來。

  瞳仁發痛,淚水直流,他仍勉強掀開眼皮,盡可能加快步伐離開竹林。

  細竹林中有十多把火炬晃動,想是盛國公府的人馬,他迅速避開。

  記得進竹林前曾見到三棵枝椏交錯的香樟樹,他朝那個所在挪移,直到躍上其中一棵香樟樹,將自身安置在堅固的枝椏間,才允許自個兒背靠著樹幹仰倒,渾身如脫力一般。

  熱疼的目中仍不斷湧出淚水,他終於屈服地掩落墨睫。

  喘息陣陣,兩耳像被蒙住,週遭聲音變得模糊,五感正在僵化中,連舌根都有些使不動,發不出聲音,而他竟然……竟有股欲大笑的衝動。

  他,天南王朝號稱文武雙全的烈親王南明烈,出生便帶靈慧,三歲始學文習武,七歲能出口成章、策馬彎弓,廟堂之上能舌戰諸儒百官,戰場之上能力鬥賊寇、智取強敵,結果……卻遭一隻小傢伙暗算得逞。

  才多大的小姑娘,花樣兒真不少,自己長她至少十歲,如今陰溝裡翻船只能說是輕敵了,大大失算。

  所幸小瓶裡所裝的粉末並非什麼厲害毒粉,他體內氣血運行仍是無阻,僅外在的五感和肢體逐漸僵麻。

  倘有心置他於死地,這一次當真能令他死透。

  可話說回來,若他一開始便拿她當敵對的一方看待,也絕不會允她近身,更別說把自己一張臉遞到她面前。

  這孩子,總得想想該怎麼收拾。

  始終是要落進他手裡——始終。

  南明烈模糊思忖,勉強挪動長指,往袖底慢騰騰地摸索,取出一木瓶。

  他從瓶中倒出一顆小丸,捏碎後揉在掌中,特殊的清香絲絲縷縷散出,隨風盪開之後變得似有若無。

  過了子時若未回府,縹青與其他暗衛定會尋來,屆時循著香氣就能找到他。

  而此時他所能做的就是——神識放弛,睡場好覺。

  第2章(1)

  西澤大地多深林與沼澤,毒淫瘴氣不得不防,帶劇毒的蛇蠍蟲獸更是不少,而能與這片危機四伏的土地共存,在此安然扎根,西澤的巫苗族人自有他們巧妙的生活技能,例如——製出能麻痺五感的粉末用以防身之類。

  南明烈醒來時是在他的烈親王府主院寢房的錦榻上。

  如他所想,底下那一支暗衛果然在特殊香氣完全消散前便尋到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送回王府,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待醒來,竟已時過三日!

  他代聖上前往盛國公府宣旨嘉禮,事後還須進宮覆命。

  然他昏睡不醒,無端端的如何也喊不醒,烈親王府裡的人可不敢拖延或隱瞞,大管事老早拿著王府牌子請御醫過府,這事自然傳到皇上那兒,於是太醫院好幾位大國手全被趕了來,一場聯合會診兼七嘴八舌的辯證尚未辯出個結果,昏迷不醒的人倒自個兒睜眼了。

  早朝結束,眾臣工退盡,南明烈依旨進到泰元殿後頭的甘露居。

  他朝閒倚迎枕而坐的昭翊帝行親王拜禮,雙臂抱圓,與胸齊高,一揖,語調恭敬。

  「臣弟無恙,勞皇兄記掛著實有愧。」

  昭翊帝低笑了聲,晾著他好半晌才道:「若非太醫們親臨會診,眼見為憑,朕還以為皇弟對朕有所不滿,藉故裝病,是想甩朕臉面呢。」

  「臣弟不敢。」南明烈腰彎得更深。

  「朕把你從東海召回,奪你手中十二萬望衡兵的調度權,將所謂『具超世之才,入世如甘露降雨、蕃滋百姓』的烈親王當成一個閒散王爺來使,差你東家宣旨、西家嘉禮,盡幹些芝麻綠豆大的事,你不覺憋屈?」

  南明烈上半身姿勢維持不變,雙膝從容跪下,徐聲道——

  「東海邊防之艱苦實難一語蔽之,除了東黎國時不時小規模犯境,海上諸島更是海寇藏匿的佳所,沿海漁村甚受其擾,臣弟自接手戍衛與海防之務以來,已整整三年未回,此次能奉召回京,承歡於太后娘親膝下,自是皇上聖心仁德,體諒臣弟,臣弟感念聖恩已然不及,怎可能不遵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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