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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寄秋

  所以「妹妹」的心意被忽略,即使她是所有人選中最具有企圖心的一位,仍然在商夫人的疏忽下失去競爭的機會。

  但至少她的勝算會較一般女子高些,畢竟他們相處融洽、言之有「味」,而且還有相去不遠的理想和抱負,她若不能得他青睞,那還有誰有資格站在他左右,與他共同經營漫長的家庭生活?

  這是桑青荷的想法,她一直認為一切在她掌控之中。

  包括她不斷慫恿商夫人催兒子回國,並教她怎麼軟硬兼施地使手段,令滯留國外不歸的商左逸不得不放棄美國的事業回台灣。

  「哎呀!我哪能不急,你不曉得那孩子居然跟個男人同居……呃!是住在一起,兩人的態度親密得我都看不下去,一想到就鼻酸。」她真怕兒子不愛女人愛男人,那她下半輩子可就難過了。

  「他和男人同住?」眉頭微微一顰,桑青荷的聲音中多了一絲納悶。

  「對呀!是個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細皮嫩肉像水掐的花兒似的,猛一瞧跟女人沒兩樣。」要不是她很清楚將司是男的,恐怕也要誤認他是女人。

  「真有其事?」桑青荷有些意外,她沒算到會多出個障礙來。

  「當然嘍!!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急白了發,千方百計地要他相親,我們商家就左逸這一根獨苗,若是斷了後我怎麼有臉見地下的列祖列宗。」婆婆呀!媳婦對不起你,沒讓你見到商家的子孫一代傳過一代。

  商夫人雖然是上流社會的貴夫人,可骨子裡仍是十分傳統,對公婆的交代不敢或忘,言聽計從的像個現代阿信。

  只是她命運沒那麼坎坷,嫁人夫家便一生順遂,公公婆婆生前待她極好,丈夫老實是個生意人,從不拈花惹草的把她當寶疼。

  應該說長輩在世時,她是柔順乖巧的好媳婦,二老辭世後,她便成了掌權的武太后,大事小事一把捉,守著這個家不讓它垮掉。

  「乾媽,你別自己嚇自己,杯弓蛇影,商大哥的個性你又不是不清楚,他哪會做出這種令你傷心的事?」大概只是做做樣子,嚇嚇她罷了。

  商夫人不安地扭著手,無法釋懷。「誰曉得他這些年在國外有沒有學壞,你看電視上那個什麼大遊行,兩個男人當眾親吻,還亮出愛的戒指宣誓締結婚姻……」她看了都怕,寢食難安。

  自從兒子和將司同住一屋後,她的心就沒安定過,每每想起兩人過度親的暱舉動,她就呼吸急促、血壓升高,手腳冰冷得不知該往哪裡擺放才好。

  雖然將司私底下向她保證他們絕不是「那種」關係,可是兒子曖昧的言語又讓她提心吊膽,生怕這只是用來安撫她的假話。

  惱呀!小時要擔心他凍著、餓著,大了還要注意他的交友情形,當母親真是累人的工作,永遠有操不完的心。

  「你真的想太多了,乾媽,喝杯菊花茶舒緩舒緩緊繃的情緒,我會找商大哥談一談,叫他別老讓你擔心。」也該是去找他的時候了。

  桑青荷垂下眼睫,眼底有著狩獵的光彩。

  「唉!!還是女兒窩心,事事為我設想,乾媽真是沒白疼你。」商夫人欣慰地笑了。

  桑青荷淺笑,「乾媽還跟我客氣什麼?都是自己人,我不幫你還能幫誰。」反正我們早晚是一家人。

  「說得也是,你呀!是我不可或缺的好幫手。」要是沒有她,日子可怎麼過喔!

  商夫人喜孜孜地拍拍她的手,笑得眼都瞇了,她看到的是一個聰慧有禮的好女兒,凡事盡心為她分憂解勞,不求回報地陪伴她這孤單老人。

  殊不知那雙毫無波動的瞳眸裡,藏著陰暗的過去和私心,計劃周詳地討好家中掌權者,進一步藉由她來完成多年的願望。

  誰說荷花出污泥而不染,大家只瞧見出水後的水靈清雅,卻忘了根部非污泥而不長,它得吸收爛泥巴裡的養分才能開出美麗的花朵。這也是時下人們的毛病,只重外表不重內在,一個人若有出色的容貌,他的成功率會是長相欠佳者的數倍,不管其本質是否如外表一樣值得讚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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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啾!哈啾!哈啾!」商左逸連打了三個噴嚏。

  「你感冒了。」走過身側,貌美如天仙的將司幸災樂禍地丟下一句話。

  「不,我覺得有人在算計我。」他的第六感一向很靈驗。

  將司回頭一嗤。「只有你算計人的份,誰有本事算計你?」狐狸男。

  「那可難說了,你沒聽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嗎?」防備點準沒錯。

  「我只聽過人外有外星人,天外有臭氧層。」

  莞爾一笑的商左逸收起手中的健保卡,上頭的人兒巧笑嫣然,悄悄地被他收入最靠近心臟的位置。

  愛人零距離。

  第六章

  「丫頭,聽說姓全的小子打你的主意,是不是有這回事?」

  白髮如霜、胡長及胸、目光如炬的老人高坐廳堂正中央,鷹眸銳利地盯著下跪男子,似乎室內再無旁人存在,針落地的細微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左手捧著紫砂燒製的茶杯,右手掌心轉著三顆鐵球,神情威儀不見情緒,不怒而威的長者風範震懾四方,鮮少有人敢直視他精鑠的眼。

  年輕時,他可是南北縱貫線上的一號人物,黑白兩道都對他敬畏三分,萬夫莫敵、義薄雲天的英雄氣概,奠定他在道上的崇高地位。

  而現在他老了,退居幕後不再插手江湖事,由著外孫孟其赫整頓名下產業,由黑轉白給手底下的子弟兵一條生路,免得再有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憾事發生。

  雖然他不在道上走動,但昔日威名仍然叫人敬重,隨口一句話依然有相當的份量,當各幫派有擺不平的糾紛時,只消他一個眼神就能解決。

  「什麼姓全的小子,外公你耳背了,外邊傳的話只有三分真,你偏信了那七分假。」流言不可盡信。

  真是的,就為了這點小事連下十二道金牌,急召她上山,她長得像精忠報國的岳飛嗎?

  喬品真將一頭長髮紮成馬尾,寬大的羽毛外套下是緊身的彈性牛仔褲,配上平底的健行鞋,她就這麼一路走上陽明山,中途沒有稍事休息、喘息一下。

  她喜歡走路,尤其是下坡路,那會讓她有健步如飛的感覺,平衡她日常作息的慢步調,同時達到健身的目的,不然她中氣十足的大嗓門是從何而來。

  「嗯!沒大沒小,從小教你的禮貌哪去了?膽敢口無遮攔。」真被他寵刁了。

  老人怒目一射,威嚴的氣勢足以令膽小者腿軟,但這膽小者並不包括喬品真。

  「我說的是實話嘛!!有些人老是愛小題大做,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也來跟你嚼舌根,這樣你哪有清靜日子好過?」她意有所指地說道。

  底下跪著的男人聞言如風中落葉抖動。

  「你指的『有些人』是真心關心你的人,你差點遭到襲擊的帳我還沒跟你算。」都受過一次教訓還不知道怕,率性地不當一回事。

  這也算到她頭上?

  「外公,你別看得太嚴重了,只是幾個不長眼的小混混而已,瞧你鬍子都氣歪了。」

  喬品真像是沒長大的孩子,笑咪咪地坐上老人家的椅子扶手上,「膽大包天」地拉扯他最寶貝的鬍子,還就著他的手喝杯裡的烏龍茶,一點也不懼怕他森嚴如閻王的神情。

  在眾人眼裡,冷戾狂狷的老爺子是絕對不可侵犯的神祇,他腳一跺就去了半片天下,再一哼,水淹總統府,隨便打個噴嚏就能掀掉一座山,當然要敬畏有加,不可有一絲怠慢。

  可是對他疼愛的外孫女來說,人人畏懼的外公不過是裝腔作勢的老頑童,跟肯德基爺爺一樣和藹可親上毫無殺傷力,是個沒脾氣、好欺負的老人家。

  「什麼叫只是小混混而已,你的危機意識埋在工水廢料下呀!對方明明是針對你而來,你還睜眼說瞎話,想要蒙我這老頭子。」

  他氣呼呼地彈開她的手,賭氣地把茶喝光,不分她一口。

  人都有弱點,他唯一的牽掛就是這個寶貝外孫女。

  「哪有,誰說我是別人的目標來著,這道上有誰敢碰你老人家的心頭肉,道聽途說的謠言當不了真的。」她矢口否認,無賴得很。

  「有沒有你心裡清楚,別人或許不瞭解你在想什麼,可你瞞不了外公這雙眼,它還很管用。」他冷哼了兩聲,抽回手不讓她玩他掌中的鐵球。

  語塞的喬品真只是笑,視線往下看向沾了泥的鞋,難得未加以辯解。

  她忘不了鮮血像花似地在她面前綻放,噴向她的臉、她的耳、她的發,洗也洗不掉地深烙心底,如同沾染聖血的十字架。

  那是為了保護她的人所流的血,他們一個個毫無生息地倒在她四周,其中還包括她的親人,她再也沒有能力承受死亡,讓愛她的人為她犧牲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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