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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典心

  她在黑暗中摸索,從床榻下頭,拿出一個包袱,緊緊抱在懷裡,這才躡手躡腳的,趁著夜色溜出樓閣。

  一路上,她抱著包袱,頭也不回的往巖洞奔去。

  海風在她耳邊呼嘯。

  樹影在她身旁晃動。

  她始終沒慢下速度,只是急切的跑著,直到翻過巨岩,來到巖洞前,才喘息著停下腳步。她緩下氣息,小嘴微張,開口正要輕喚——

  驀地,黑暗裡的陰影,無聲的襲擊了她。

  幽蘭只來得及發出一聲低微的輕喊。下一瞬間,炙熱的薄唇壓下,吞嚥了她的呼喊,健碩修長的男性身軀,將她圈抱在懷中,大掌握著她的頸,調整她的姿勢,讓他能吻得更深。

  許久之後,當金凜退開時,幽蘭已經嬌喘吁吁,軟得幾乎無法動彈。

  他抱著她,在柔軟的沙灘上坐下。他用雙手,捧起她的臉兒,黑眸宜視那雙朦朧水眸。

  「我以為你今晚不來了。」

  幽蘭撫著胸口,被吻得紅潤的唇,又喘了幾口氣,才能說話。「家裡有些事情,所以耽擱了。」她說道。

  她故意不提關於關靖到來的事。一來,她還沒準備好,該怎麼告訴哥哥,她已經跟金凜私定終身。二來,她更不知道,該怎麼告訴金凜,他們的婚事可能還得經過一番波折。

  爹跟哥哥這麼疼她,要是知道,兩人私定終身,肯定會怪罪金凜,責問他為什麼不先登門提親。要是追究起來,輕則是為難金凜,不給好臉色,重則是足以論罪的!

  她心思單純,從未遇上這般棘手的事,不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辦法能解決眼前的問題。

  金凜微微挑眉,看出她神色有些不對,卻也沒有點明。

  「那吵人的小丫鬟呢?今晚沒跟來?」他問。

  幽蘭點頭。

  「她忙壞了。」別院內外,因為哥哥的到來,人人如臨大敵。「大概是累得睡著了,才沒有跟來。」

  小珠再小心翼翼,卻也只是個丫鬟,除了夜裡「監視」,白天還有一堆事情得做。總有幾次,她累得沒能跟來,讓幽蘭與金凜有了獨處的機會。

  那是幽蘭最幸福的美好時光。

  雖然,金凜跟她不能走遠,但他會牽著她的手,在沙灘上散步。起風時,他會將她抱在懷中,用肌膚溫熱她,不讓夜風侵襲她。

  悶熱的夜裡,他會解開她的發,寬厚的大掌握著木梳,仔細的、小心的,像是捧著珍寶一般,捧著她的髮絲,輕輕的為她梳發。

  有星光的夜晚,他為她在沙灘上撿拾最美麗的貝殼,教她靠在耳邊,聽著貝殼裡頭,如海潮般的呼呼風聲,還告訴她,那是貝殼的魂魄,還懷念著海洋。

  月圓的時候,他們在巖洞裡,他擁抱著她,告訴她許許多多,她不曾聽過、見過,甚至想像過的奇風異俗。

  他還許諾,總有一天,他會議她親眼印證,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然後,他會吻她、愛她。

  巖洞裡,藏著太多,關於他與她之間,熱烈歡愛的記憶。

  這是一個秘密,在這個世上,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這個秘密,知道在這個巖洞裡,他們對彼此說過什麼、做過什麼……

  幽蘭的臉兒,泛起羞怯的嫣紅。

  金凜低下頭,與她額頭相抵,先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才又開口。

  「你呢?」

  「嗯?」

  她茫然的輕眨眼兒。

  「這些日子以來,我是不是也讓你累著了?」他輕聲問著,注視著她,嗓音低沈而沙啞。

  她羞紅了臉,搖了搖頭。

  他故意又逗問。

  「真的嗎?」

  她急了。

  「你不信我?」

  「信你,當然信你。我怎會不信你?」金凜哄著,雙臂環抱著她,將她貼放在心口。「原諒我,我急著想寵你、疼你,有時卻又不知節制,總怕會再傷著你,或因此讓你累著。」

  低沈的嗓音,震動了他的胸膛,也震動了她的耳膜。緊靠在他胸前,聽著他一字一句說著這些話,就像是聽見他的心聲,她的胸口暖暖的,感動得無法言語。

  她貼著這強壯的男人,臉色嬌紅,依偎了好一會兒,才又想起,自個兒的手裡,還揣了個包袱。

  「我險些要忘了。」她低語。

  「什麼?」

  她笑而不答,反倒離開他的懷抱,退後幾步,在他的注視下解開包袱,抖開一件男用的衣衫。

  「我替你做了件衣裳。」她輕聲說道,神情有些羞澀。遲疑了好一會兒,她才鼓起勇氣,抬頭望著他。「讓我替你穿上吧!」

  金凜站起身來,看著她走來,替他套入雙袖,披上衣衫。他的高大,讓嬌小的她伺候穿衣時,格外的吃力。

  她不肯放棄,動作雖然笨拙生疏,卻是那麼專心而堅定。

  「先前的衣裳,都是小珠偷偷張羅來的舊衣,只能暫時將就,但總沒有一件合身。」她輕聲說道,柔軟的雙手,替他翻好領子,在領口的繡紋上,輕劃了一圈,像是一個最柔軟的圈套。

  「這件衣裳,是你親手做的?」他看著那合身的剪裁、精細的繡紋,詫異不已。

  幽蘭點了點頭,再取來衣帶,替他仔細繫妥,接著翻好袖口,精緻的繡紋,彷彿圍繞了他的手腕。

  「我知道你的身形。」她說著,臉兒微紅。「而且,我不要你穿著別人裁縫的衣裳……」她的聲音愈來愈小,到最後已幾不可聞。

  金凜伸出手,捏著她小巧的下顎,抬起她的頭來,灼亮的黑眸深深的望著她。

  「那麼,往後,我就只穿你做的衣裳。」他許諾著,洞悉了她的細膩心思。只有妻子,才有為丈夫裁製衣裳的權利。

  幽蘭羞怯的低下頭,正好看見金凜脫下食指上,一枚色澤黝暗的戒指,慎重的擱進她的掌心。

  戒指比她想像中還要沈重。觸手冰涼,像是某種金屬。

  「這是我從不離身的戒指。」他握起她的掌心,吻了吻她的發,語氣之中,有著親暱的氛團。「那個雨夜裡,我就該給你了。」

  粉嫩的雙顛,因他的話,變得又燙又紅。她咬了咬唇,羞窘得全身不自在,笨拙的想轉移話題。

  幽蘭攤開掌心,端詳著那枚戒指。

  戒指看來很古老,戒面上有著奇異的圖樣。

  「這是什麼?」她伸出手,好奇的摩擦著戒面上的圖樣,感覺到冰涼的金屬,被刻割出的線條。

  「鷹眼。」

  她眨了眨眼,再仔細看著,這才看出,戒面上所刻的,是一隻眼。她直覺的猜想,這並不是普通的戒指,甚至還有著某種超乎尋常的意義。

  「瞳眼,代表我所統領的部族。」金凜輕聲解釋。

  那枚戒指,是族長代代相傳,代表身份的信物。成為族長後,就得隨身攜帶,不得離身,除非——

  除非族長決定,某個女子將成為他的妻子,才會脫下戒指,交給對方,代表著分享權利與義務。

  金凜明白,他們之間還有著不少難題。

  從幽蘭的穿著打扮、言行舉止,他早已猜出,她該是南國富豪的掌上明珠。而南北兩國,相互仇恨已久,通婚的可能性,簡直微乎其微。

  而他,卻是那種,一旦下定決心,就要達到目的的男人。

  在他心中,幽蘭已是他未過門的妻,這一生一世,他是非她不娶了。即便是南北兩國的隔閡,也不能阻擋他的決心,不論用什麼辦法,他都要迎娶幽蘭,跨過沈星江,回到北國、回到他所統領的領地。

  「蘭兒,為我收下這枚戒指。」他捧著她的臉兒,無比慎重的說道。「收下這枚戒指後,就代表你是我的妻了。」

  她深吸一口氣,雖然震撼,卻沒轉開視線。

  「告訴我,蘭兒。你願意嗎?」

  黑眸裡的專注、炙熱,深深撼動了她,而他的問話,更讓她心頭大亂。愕然、驚喜、膽怯,紛紛亂亂的情緒,讓她喘息著,更讓她眼眶發熱,幾乎要流下淚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她的神魂,正用盡全力在呼喊著,那個答案明確得像是要刻印進她的魂魄了。

  四周有半晌寂靜。

  金凜望著她,無聲的等待著。只有他緊繃的身軀跟黑眸裡的火焰,透露出他的真實情緒。

  他生來就是個戰士,最優秀的戰士。即使面對無數敵軍、最血腥的追殺、最絕望的困境,他也能保持冷靜,從未有過絲毫的不安或恐懼。

  然而,眼前這個小女人,卻能讓他忐忑不己。

  她對他的力量,是那麼的強大,強大到他幾乎無法置信。他注視著她、等待著她開口,心跳劇烈得幾乎要撞疼他的胸膛。

  在最漫長的短暫之後,幽爾終於開口。

  「我願意。」她啞聲說道,眼裡淚花閃爍。

  瞬間,他像是贏得了整個世界。

  金凜伸出手,用強健的雙管,將她深深的、緊緊的抱入懷中。而後,他慎重的、虔誠的、無比溫柔的,在她的唇上烙下一吻。

  一個如同誓言的吻。

  黑暗環伺,而他們的眼中卻只有彼此。他們緊擁著對方,低語著、親吻著、共同希冀著往後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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