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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林硯硯

  「我只要你愛我……」剪不斷理還亂的思路被我棄置一旁,不知哪來的勇氣令我將內心唯一的企盼訴出口;或許,是關聿媚那番話鼓勵了我,更或許,是他今晚的溫柔誘惑了我,我抬起頭,直直盯視著他的臉,又說了一遍:」從來,我只希望你能愛我。」

  告白完了,勇氣旋風似的也消失了,就在我懊悔自己又不經大腦沉澱就衝口而出時,封書棹溫軟的唇卻在此刻覆上我的。

  我的理智在他主動親近時化成煙火消失在夜空,唇膩著唇、呼吸交換著呼吸,我不自主地回應他的熱情。他的喘息由淺到深、由慢到急促,修長的手指隨著呼吸頻率的驟變,探向我沐浴後的身軀,他在我敏感的肌膚施展魔法,溫熱的掌心一遍又一遍地撫觸我,他的熱情徹底燃燒了我也粉碎了我的孤寂…浴巾不知何時滑墜落地,當冰涼的空氣拂襲裸身時,我輕喘一聲,只想緊緊攀附住他.

  「天殺的,我到底在做什麼!」

  下一秒,封書棹卻將我推得遠遠,他懊惱的聲音在偌大的浴室殘忍地響起,我驚愕地望著他,不知由口己犯了什麼錯。

  「走!離我遠一點,在我能控制自己之一刖,不要走近我.走!」

  他的話是殺人的凶器,我那原本充滿歡愉感動的心霎時碎成片片。

  「你、你就這麼討厭我……」我絕望地撲向他,僵硬手指握成的拳頭猛往他身上打。」為什麼?既然不愛我,為什麼還要撩撥我?封書棹,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麼卑劣的人!你這樣作弄我,究竟有什麼好處…有什麼好處?」

  「不……」

  「什麼不?」我喪失理性,咄咄逼人打斷他的辯語,」時間不對?地點不對?還是對像根本不對?封書棹,你好,你真好!你真有本事……」我發抖的手往他身上猛打,瘋狂地發洩絕望,而狼狽的淚更是不爭氣地狂流,」你教我懂了什麼叫幻滅,什麼叫自作多情!你

  去死吧!我決定收回我的愛,決定忘記曾經認識你這個沒有感覺的混帳,到一個沒有你的地方重新作人,再也不見你.」奮力推開這個令我心碎的男人,我頭回也不回地奔出浴室。

   

  原來,心死的滋味就是這樣……

  從不知道世界如此灰色,從不知道心也能封閉,從不知——我會失去愛他的能力……

  木然穿上衣服,我站在巨大的櫥櫃前,一件一件取出屬於自己的衣物,緩緩打包行李,此時此景,只有我那生活了二十四個年頭的家,才是我唯一的歸處。

  「室……」

  他的喚聲令我顫動了一下,不過,我沒應他上逕自收拾自己的東西。

  熟悉的腳步在我身後停佇,呵,我在心裡嘲笑自己:笨,又不是不知道他是那樣敏銳的一個人,我這麼粗魯地收衣服,他會聽不到才怪!

  默默擦去不斷流下的淚,我沮喪地蹲下來,希望他別再開口說任何傷人的話,讓我有尊嚴的離開。

  我聽見他低啞的聲音響起,顯然,他並不想如我的願:

  「室,我不是在作弄你—你不懂,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有衝動、有慾望……」

  不聽不聽!這算什麼解釋!封書棹在意指就算他有需求,也不願碰個他不愛的人嗎?我摀住耳朵不想聽,但他並不知道,他繼續道:「你剛剛的回應令我瘋狂,我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當場要了你……但我不能,不是我不要,而是我不能.每天夜裡,你就睡在我身旁,我們的距離那麼近,近到我可以聞到你身體散發的迷人馨香,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我甚至趁你睡著後偷偷吻你,但那只有令我更疼痛,我不得不靠沖冷水澡來解放,免得我把持不住傷了你懷孕中的虛弱身子。室,我何嘗不想碰你,但是我不能……」

  是這樣嗎?他到底說了真話,或只是在發揮他那該死的紳士風度安慰我?

  我閃到床邊躲避他的摸尋,破碎的心卻不知該不該相信……

  「室,你說說話啊,回答我,求求你,回答我!」

  說什麼!再向你懇求那從來不屬於我的愛嗎?

  往事一幕幕飛掠——

  那年夏天,艷陽高掛,室外的溫度和我的心成反比,我在生命的低潮點與你初逢,我的命運因此改變,但是,你消失了,靠著你信奉不移的直一理」如果你能夢想,就能做到」,我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職場菜鳥,竟撐住爸爸留下的公司近四年;而後,與你重逢,雖然你不再是從一刖那個完美無缺的男人,但我卻只有更愛你,你的出現讓我體會到何謂奇跡,讓我一度識得身在天堂的滋味……直到關聿媚回頭找你,希望你娶她的那一刻,奇跡才褪了色變了調……相識近五年,發生了許多、許多事……其中有快樂,也有悲傷,我總是摸不透也猜不透你,世事如此多變,唯一不變的是——十九歲那年起,我的目光總是追隨你的所在,但結果呢……

  我一直在強求不屬於我的人、不屬於我的愛……回答?我該拿什麼回你啊?

  「室,我從不曾討厭你……」

  臉埋在雙手中啜泣的我,感覺到他朝床這頭來,我倉皇地避到貴妃椅那頭,不想再聽見任何可能令人椎心的解釋,但他似乎不放棄,在床鋪那兒撲空後,他繼續探尋我的位置,而一向沉穩的嗓音,居然有些抖顫:

  「你可知遇見你那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那年夏天,天氣熱得像是空中有九個太陽,我按平日習慣,選樓梯走,卻沒想到會有人躲在樓梯哭;起先,我站在階梯上,尷尬地不知該不該避,但你哭得那樣狂烈,引發了我的好奇心,我想幫助你,你卻倔強得要我給你一個安靜的空間,甚至,最後還吼我一句:不要以為你永遠都能保持那麼完美。而我,因你這句話,不由自主地受你吸引,不——我應該是從你講了這句話之後,就愛上了你,所以我怎麼可能討厭你,室,你一直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女孩啊……」

  騙人!我驚愕地望著他—禁不住叫了一聲,愕語逸出後,我亡羊補牢地搞住嘴巴,但已來不及,因為,封書棹已從聲音辨知我的方位。他在五秒內來到貴妃椅前,很快地,他發現了我,不浪費一分一秒,他迅速擁我入懷,腦筋糾成一團的我耳朵傳來他紊亂的心音,而後,又聽見他大口喘了聲氣。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沒有騙你。或許,在後來的那三個禮拜,我才漸漸體悟到愛上你的事實,為此,我甚至躲了你十來天,因為,那時我剛和聿媚訂婚……

  「聿媚是我大學時教授的小女兒,我因為比其他同學年齡小,所以教授十分照顧我,常去教授家的我和聿媚就這樣熟了起來。出國唸書一刖,教授開玩笑地說我們兩個像青梅竹馬,乾脆湊成一對,我沒放在心上,」來那年我才十七歲,二來聿媚就像個妹妹,所以我當笑語聽過就算。」

  「之後,我回台灣創業,教授見我年逾而立之年還沒有成家的打算,又舊事重提,我以為我這輩子的最愛應該是實驗室了,所以覺得這樣結婚也沒什麼不好;至於聿媚,她剛好發生了一些事,對這樁婚事的安排也不表反對,所以,我們就聽教授的話訂婚了。唉,直到遇見你,我才知道那是個錯誤的決定……如果,如果我們能早點……」

  「如果我們能早點相逢,一切都將不同……」我那早已哭得粗嘎的聲音接道,內心百感交集的我在他懷中狂哭,像初識的那年,哭得不能停歇。

  「別哭,我的愛……」而他,心疼得直哄我,聲音比我低啞好幾倍。

  「後來你們又怎麼解除婚約的呢?—」哭了一陣,我像個沒聽完故事的小孩向他要結局。

  「實驗室發生意外,我以失明不願擔誤她幸福為理由取消了。」

  「騙人!」我直覺地反應:」你這樣驕傲自信的人,怎麼可能因為眼睛的緣故就怕不能給對方幸福,不可能!」

  封書棹沒有辯解,他噙笑俯首,神情是滿足的。」除了誤會我不愛你,你竟如此瞭解我。」

  「還不是你太陰陽怪氣,我才以為你不愛我…」羞赧得將頭埋進他胸懷,我悶聲道。

  他長長歎了口氣,對我怨道:」我的自信卻在醫院時被你的嫌惡粉碎了。別怪我陰陽怪氣,知道嗎,當你說你是為了孩子才願意嫁我時,室,我真的以為你不愛我!」

  「誰教你表現得像個棄婦。我以為你和關小姐復合失敗,才又回頭尋我,我又不是沒脾氣的人,只好表現得凶巴巴,然後說是為了寶寶才願意結婚。」知道自己理虧,我很小很小聲地辯駁,然,內心裡滿漲的喜悅和對他的愧疚,卻令我的聲音顫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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