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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梁鳳儀

  世勳不由分說將我整個人抱起來,擲在床上。

  他的吻再如春風細雨,輕輕重重,一下又一下,落在我的眉心、眼蓋、鼻尖、嘴唇、頸際,沿沿而下……

  風雲過後,一室安寧。

  我一直看著世勳睡覺。

  偶然拿手指撫弄著他的頭髮,摸摸他的眉毛熟睡的大男人像個小孩兒。

  我突然歪著頭想,好不好有日誕育個小男孩,讓他睡在我們二人中央?

  我稍微轉動身子,世勳就醒過來,趕緊把我抱住:「我以為你又要走了!」

  我笑:「走了你也不知不覺呢,睡得像頭小豬!」

  他伸手掃撫著我赤裸的肩膊:「不累嗎?怎麼你一直醒著?」

  「累呢!這麼多年,怎能不累?」

  我瑟縮地躲進世勳的懷裡,無比溫馨舒泰。

  真要好好地睡一覺了。

  我們醒後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酒店櫃位的顧客服務部左。

  那位小姐問了姓名後,笑盈盈地說:「我們已給你訂好了後天回香港的機票!」

  「對不起,我改變主意了,請取消後天的機位,我要10天之後才回香港去!」

  我跟世勳做了個鬼臉,向那酒店服務員歉意地微笑。

  「沒關係,女人的主意通常早午晚不同!」

  世勳慌忙應著,很有點難得知音的味道:「小姐,你說得再對沒有了!」

  我拚死力拿手肘撞他一下。

  世勳「哎呀」一聲,忍著痛說:「你這樣子對自己沒有好處!」

  「我警告你,再惹我不快,我給你來個一拍兩散!」

  世勳拖著我就跑到街上去。

  我們坐地鐵到牛津街去。

  倫敦的地鐵比香港好哇!不知多舒服!

  世勳歉意地說:「我忘了你不喜歡搭地鐵,我們剛才應該坐計程車!」

  「倫敦的地鐵蠻有性格呢!」

  世勳搖搖頭:「那真要看大小姐的心情!」

  已是黃昏。

  牛津街還很熱鬧.為什麼?

  「今天星期四,有夜市,所以把你帶來這兒逛!」

  「啊!對啦I你怎麼記得的?」我問。

  「我是老倫敦!」

  話才出口,兩人立即不說什麼了。

  世勳拖著我的手,握得更緊了。

  他曉得拿眼怯怯地望住我,也就算了!不為難他吧!

  何必剛剛開了頭,就破壞氣氛?他又沒說要回家去?

  我心往下一沉,他會不會陪著我兩三天,便又回家去看妻兒呢?

  我不知該不該開口問?

  不問也罷,事已至此,且隨他出心!

  牛津街的星期四傍晚,比旺角還要擠。

  我們拖住手,在人叢中鑽動。

  我給世勳說:「我突然有個願望!」

  世勳說:「這麼巧,我也有一個。」

  「你的願望是什麼?」

  「你先說。」

  「世勳,我希望有—天我們也能手拖手地走在彌敦道上。你呢?你的願望是什麼?」

  世勳指指走在前頭的一個洋鬼子,身上掛了一個廣告牌,胸前背後都寫著那兒的貨式大減價,手上還拿個小鈴,猛搖著引途人注意。

  「看見他嗎?」

  世勳很認真地說:「我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像他,身上掛了個大招牌,前前後後寫著孫世勳愛沈寶山的字祥,大搖大擺在彌敦道招搖過市!」

  笑得我花枝招展。

  「女人最喜歡以誇大手法處理愛情!」

  「你發神經!」

  「寶山,你開心嗎?」

  「開心!」

  「我愛你!」

  「別當街當巷說這話!」

  「這兒不通行廣東話!」

  「萬一有香港人!」我左顧右盼。

  「你不是希望全世界的人都曉得我們鬧戀愛?」

  「你再捉弄我,我就要回香港去了!」

  世勳抱住了我的肩膊,笑得前仰後翻。

  我並不能想像這麼愛笑的男人,哭起來會是個什麼模

  樣?能有個為自己流眼淚的男人,可真不易呢!

  牛津街頭,難怪我顧盼自豪。

  從酒店的窗口望出去,見著倫敦大橋。

  一連幾晚,我倆偎倚在床上,看夜景。

  我說:「你有沒有聽過英國佬搵了美國佬的笨,把條冒名的倫敦大橋賣給他們?」

  世勳沒有興趣聽我講故事。男人抱住個女人在床上,通常都專心一致,心無旁鶩。

  「世勳,你聽見我的話嗎?」

  「嗯!」他還是不住地吻我。

  「這麼看來,美國人其實比英國人笨,你們孫氏兄弟,應該英國的一邊穩操勝券。」

  「我並不打算開仗,為什麼不能和平共存?」

  「我看,你大哥並不存這個心!世勳,你沒有注意到這半年,他好像布下天羅地閘,要一網成擒?」

  從前我把什麼看在眼內,也就算了,絕不多聲多氣,以免惹禍上身。如今自覺身份有異,非參政不可。

  世勳太無城府,世功卻深謀遠慮。

  我想起了章老的願望,更覺得非處處提醒著世勳不可。

  「這些天,你和我都在英國,那麼,世功呢?他留在香港嗎?」

  「你別胡亂緊張好不好?一講到公事上頭,你就變了個模樣?」

  「你還未答我。」

  「世功也許會到日本走一趟,看看那邊的百貨業。」

  「你要小心! 日本人野心勃勃,世功學到了他們經營管理生意的手腕,就把你比下去了。」

  我真有點擔心。

  世勳突然正經而認真地坐直了身子,向我說:「寶山,我要坦白給你說句話,你可別怪我!」

  「什麼事?」

  「寶山,你關心我,維護我,我當然感激。但我不希望你把我們兩兄弟分成兩個個體看待。孫氏是屬於父親和伯父的,他們手足情深,為下一代立好榜樣,我和世功是應該傚法的。疑人尚且勿用,何況對自己兄弟?他對百貨業有天分有興趣,有才能.就算我讓他多一點權力名位,又有何不可?決不應處處防著他搶了我的鋒頭與功勞,更不應杯弓蛇影,這對孫氏投有好處。我不希望你跟章伯,甚而我母親都這樣子待人,他們是我長輩,很多時我不便坦言衷曲,你不同。寶山,如今我更把你看成輔導我處世為人的妻子了!」

  我低下頭去,眼淚不期然流了下來了。

  世勳擁抱我:「對不起,對不起,寶山,我的語氣重了,害你難過!我知道你原是為我著想的,請原諒我!」

  我猛地搖頭:「不,不,世勳,我並不是責怪你!我沒有想過能遇上這麼忠厚的一個人,我感動了!」

  「傻孩子這算什麼呢?」

  這算稀世奇珍了!今時今日,人海戰場,本無父子,利字當前,又何只夫妻兄弟反目?就算你一手救過別人條命,也是塵跡,無人肯對歷史買賬,無人會講往昔恩情。

  所有人際關係,都建立在互惠上頭。所以,我除了大姊,連一個親密的朋友都沒有。30歲以前,被人出賣得太多了。明槍暗箭,竟有一半以上發自你待之以真心的所謂朋友,我學精乖了!

  君子之交,自應淡如水。何苦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人們只見自己承讓的半步,卻習慣視你的鞠躬盡瘁如無睹!我乾脆不入宮禁,不預聞底事,省得此苦。

  世勳何其忠厚,能夠在深深愛戀的人面前,直斥其非。孝悌忠信.見盡他的言行之中。我不致於自慚形穢,但的的確確感動莫名!

  只擔心,今時今日的社會容不下這樣的人!要在世途上摔個頭破血流,才無可奈何地覺醒,也是淒涼的。

  當然,這麼一個可愛可敬的人,我但願長伴他身旁。

  我連連嚷道:「世勳,我們永不分離,」

  世勳捧住我的臉,笑說:「傻孩子,誰說我們要分離了?」

  我們都笑了起來。

  世勳見我破涕為笑,益發開心:「你如果不用做事,只當歸家娘就好了!」

  「為什麼?」

  世勳說:「因為一沾公事,你就立時間變作雌老虎,張牙舞爪,可怕至極,誰想到你私底下能有萬種柔情,百般可愛!怎麼同一個女人,站著和躺下,如此大異其趣?」

  「你去死!」

  跟世勳在英國玩足一個星期,毫無倦意。

  我們剛去參觀格林威治時間的分界線,我抱住世勳的腰,兩個人左右腳橫跨東西兩半球,像齊齊擁有天下!

  誰說不是呢?戀愛中的男女,根本就是共同管治一個世界, 一個只有和平,並無戰爭的世界。

  今晚,我們額外夜歸,只因跑去看了一出舞台劇。世勳雖足念理工的,卻對文藝有極大興趣,鍾情於英國戲劇和古典音樂,他說,回港去就把我帶回家,跟我一齊躲在書房聽唱片,度週末!

  回到酒店,到櫃面取鑰匙,侍應生把一張字條交給世勳。

  「什麼事?」我問。

  「母親來的電話,要我立即搖電話回家。」

  我們匆匆忙忙跑回房間去。

  電話接通了。

  「媽,有什麼事嗎?」

  世勳的臉變得蒼白。

  我坐過去,握住他的手。

  「好的。我們明天就趕回來,你別傷心!」

  對方還講了好一段話。

  世勳的面色由白而青,更是為難。

  「我會小心處理,回來再說吧!」

  「世勳……」我等他告訴我什麼事!

  還沒有開口,他就先把我擁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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