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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頁     呂貝卡·裴斯萊

  她很想去安撫他,但又怕打攪他。她最新發現的對他的愛使她懂得,她對他這種自物強迫的獨居生活的干涉,只會更加激怒他。

  而且他的火氣只會加厚他在兩人之間砌起的隔離牆。

  可是,失去了他那賜予力量的吻,她不再擁有保持人體形狀的能源。晚間缺乏能源問題還不大,因為沒有人想在子夜和黎明之間見到她,可是在白天,她得讓僕人們看到她的身影。

  她唯一的能源是將她自己鎖在府邸內各個不同的房間裡,縮小身體,直至獲得足夠的活力,重新變回人形。

  不過,這一擺脫進退兩難困境的辦法又引出一個機關報的涉及到番諾伊的尷尬事情。這頭動物不斷地從弗勞利太太的小屋裡逃出來,約有五六次回到府邸。斯波蘭達生活在這種對嗜血的暹羅種的持續恐懼之中,根本不知道它是否或者是何時會出現。

  她最害怕的事情發生的一天很快就來到了。

  當她在喬蒂安前往睡覺的臥室裡剛剛變成微精靈模樣時,弗勞利太太走入屋內,在一張小桌上的面盆旁放上一壺水,未關上門就走了出去。女管家剛走,番諾伊隨後便出現了。

  停在梳妝台上面的斯波蘭達恐慌得幾乎要跌落下來。她藏身於一隻檯燈的後面,不敢弄出一丁點聲音,只感到她的心聽上去像成百上千隻鼓在敲動一樣。

  她能清楚地看見番諾伊。它那長長的尾巴像鞭子一樣在空中嘩嘩揮舞,它輕步溜進屋裡,當它發現一隻昆蟲正沿著一扇窗下的地板爬行時,突然停了下來。它盯著它的獵物,那只不幸的昆蟲,蜷曲著身子,瞇起冷若冰霜的藍眼睛。

  然後,它又朝一隻危險的飛球躍去。斯波蘭達急促地喘著氣,她驚呆了,好像那只可憐的昆蟲就是她自己。

  不過,番諾伊並沒有害死那只蟲子,它轉過身去,不再理會它,而是朝著梳妝台張望。當它捕捉到一個更加敢於反抗的犧牲品的氣味時,它的黑鼻子一張一合地抽動起來。

  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心驚肉跳盤繞著斯波蘭達的全身。她微小的身軀不可控制地顫抖著,她閉住雙眼,使出渾身解數變成人形。

  但是她沒有力量。她唯一能做的事只是飛行。

  她飛離了梳妝台,停落在帷簾架的頂端,她看見番諾伊惡毒的雙眼裡閃爍著可怕的快樂之光,她強忍住劇烈的恐懼。

  番諾伊像離弦之箭飛步跑過地板,跳上帷簾,抓住帷簾迅速向上攀登,它那雙長又尖的爪子撕破了帷簾,下觀點稍稍下垂,準備吞食它的獵物。

  斯波蘭達忙從帷簾架上飛起,在靠窗下的地板上,蜷縮成一個緊緊的小球,驚恐萬狀地等待著那只殺手般的貓將牙齒扎進她嬌嫩的肉身。

  "番諾伊。"喬蒂安的喊聲迴響在整個屋裡。正當喬蒂安發現地板上裸著身體的微小的斯波蘭達時,那獵也從帷簾上跳下,"斯波蘭達!"

  為了趕到妻子那裡,他幾乎豁出了自己的性命。還未趕到窗前,他看見番諾伊已從地板上一把抓起什麼東西咀嚼著,隨後一口吞下。

  "哦,天哪!斯波蘭達!哦,天哪!"喬蒂安猛地跪下雙膝,滑過通往窗口的餘下距離。他在那裡抓起番諾伊,撬開它的嘴巴,瞪眼看著它那滿是牙齒的口腔。"斯波蘭達!"他叫喊著,嘴唇緊靠著番諾伊的嘴唇,"斯波蘭達!"

  "我在這裡,喬蒂安。"地板上傳來微弱的聲音,"就在這裡,帷簾的後面。"

  喬蒂安將暹羅種扔向一旁,迅速將斯波蘭達置於手中,"什麼--"

  "一隻昆蟲,它吃了一隻昆蟲。"生怕番諾伊還會來抓她,她依然索索地發著抖,爬進喬蒂安的襯衫袖子。

  他扯起袖口,朝袖子裡面察看,只見斯波蘭達正試圖用雙臂纏住他的手腕。"它差點吃了你!"

  "嗯,那正是它差點幹成的事,它走了嗎?"

  喬蒂安朝四周看了看,只見番諾伊漫步踱出屋子。他立刻起身關上屋門。

  "我不得不一直縮小身體,喬蒂安,因為我始終沒有得到你的一丁點的吻。"斯波蘭達解釋道,仍舊藏身於他的袖子裡。

  他走向床邊,晃動著手臂,直到斯波蘭達從他袖子裡掉出,落在一隻圓鼓鼓的緞子枕頭上。

  "你救了我的命。"斯波蘭達說,她凝視著他那巨人丈夫,"這是否意味著你愛我?"

  她提到的愛,在她面臨千鈞一髮之際給予了她,這使喬蒂安很長一段時間啞口無言。"我救了你,因而我無需向當局報告,我那失蹤的妻子已經被該死的暹羅種吃了!我該做些什麼呢,斯波蘭達?把你當只倒霉的金絲雀關在籠子裡嗎?"

  "不,不過你可以吻我。這可以賦予我實現變形的活力。"

  "我的嘴唇要比你的頭大兩倍。"

  "那或許沒有什麼關係。就吻我一下吧,我們來看看會發生些什麼。"

  他用力將手指插進頭髮,朝著她微小的形體俯下身去。

  斯波蘭達抓住他巨大的下唇,將臉緊緊貼在他柔軟的皮膚上。

  尖細的指甲夾住了他的嘴唇,喬蒂安猛一驚跳,喘著大氣,差點將她吸入嘴裡。

  "天哪,喬蒂安,如果你再這樣,我會陷入你的肺裡去的!"

  "斯波蘭達--"

  "不要說話!"她大聲叫道,他下唇的活動使她搖晃起來,快要撞到他的下巴上。

  他感到,如果自己說話,會將她撞得失去知覺,於是他慢慢地叫她鬆手。他小心翼翼地將她從自己的嘴上取下,安放在手掌中。"我無法吻你,斯波蘭達,我們還能嘗試著做些別的什麼事情?我不想讓你一直這麼小。"

  斯波蘭達朝下面的床望了望。"我們可以做愛。做愛可以使我極其強壯,喬蒂安。甚至比接吻後還要強壯。"

  他望著她說,"你發瘋了是不?我連吻都無法吻你,又怎麼同你做愛?真是見鬼了。"

  "哦,是這樣。或許只是你緊貼著我的感覺能助我一臂之力。"

  喬蒂安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服從。他躺到床上,將斯波蘭達置於一隻臂膀的旁邊。

  "脫掉你的衣服,喬蒂安。"她說。

  "為什麼?"

  "也許你皮膚的溫度和心跳的聲音可以給予我一點活力。"

  他不明白為何他得脫掉所有的衣服,然而他不想去弄清楚。

  他裸露著身體,斯波蘭達爬上他的胸膛,坐在他的左邊郛頭上面。"如果我改變了番諾伊的體形,你是否會非常在意?這是我一直考慮要做的事情,然而又一直沒有做,我想,我得首先徵求你的同意。"

  "改變它的形狀?"

  "嗯,變成不再那麼危險的什麼東西,一隻兔子。"

  喬蒂安不假思索地就作出決定。讓番諾伊變成一隻兔子,他再也不必為斯波蘭達的安全而擔心了。"干吧。"

  "現在我還不能。我實在太虛弱了。不過,下次我再見到它時,我會將它變成一隻粉紅鼻子的漂亮的小白兔的。"

  "喬蒂安點點頭。"

  "我想你。"

  "你就躺在我心臟的上面,好嗎?"他向她短促而清脆地說道。

  "很好。"她在他暖暖的肉體上舒展開身子,將頭放在他心臟的正上方。"我能聽見你的心跳聲,那麼響亮,那麼有力。你一定很健康。你也一樣想念我嗎,喬蒂安?"

  他歎了口氣,並不是顯得十分惱怒。

  斯波蘭達策馬進入白雪皚皚的樹林裡。哈莫妮在母馬的兩耳之間停落下來,"近來我一直沒有見到你和埃米爾,哈莫妮,大約有一個星期了吧。"

  "嗯。"

  "你有些異乎尋常地安靜,妹妹,而且你的眼睛閃耀著喜悅的光芒。難道你不願和我分享你那幸福的秘密?坦白地說,我需要讓我高興的消息。"

  哈莫妮回答之前稍稍遲疑了一下。她的消息確實令人快樂,但是她不能肯定現在是不是透露的時間。"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消息是否會使你為我感到高興,還是為你自己感到更加悲傷。"

  "不過我還是想聽一聽。"

  想到斯波蘭達天生的善良,哈莫妮的態度溫和起來。"發生在你身上的魔力,同樣也降臨到我的身上。我和埃米爾相愛了。我懂得愛就是我所感受到的東西。因為它的確是我所知道的最深切、最強烈的感情。埃米爾已經成為我的一切,斯波幸達,而且,不能為他做些什麼的事情,我不會去想。"

  斯波蘭達的臉因快樂而容光煥發。"哈莫妮,那太美妙了,妹妹!那太好了!"

  "還有呢,"哈莫妮說著,用她的小手撫摸著秋火的左耳,"我已經出嫁了。埃米爾和我五天前在一個名叫特爾福德的鎮上結了婚。而且……而且我已經懷了孕。我懷了雙胞胎,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我還沒有告訴父親,因為埃米爾和我還在過著人類所稱的什麼蜜月。我們遊覽了整個世界。我本來更樂意於呆在埃米爾的屋裡,但是我們所有的旅行使他感到快活。昨晚我們回到了他的家,而當我告訴父親我已結婚時,我還將告訴他,我不能離開丈夫而生活。如果我必須這樣,我將永遠離開霹靂衛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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