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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呂貝卡·裴斯萊

  「我可沒有把我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這事將由施魯斯伯裡牧師夫婦代勞。絲綢床單,麵包,水果和奶油會一直送去給她使用,直到她搬到牧師夫婦家。還有,我將吩咐將新做的衣袍送到施魯斯伯裡先生家中。」喬蒂安將信遞給埃米爾,「你回家的路上正好可以將這封信交給牧師,好嗎?告訴他我等著他的答覆,最好是明天一早給我回音。」

  「我認為你把斯波蘭達送走是犯了一個大錯誤--」

  「就是在今天早晨你還一個勁地勸我讓我重新發展與瑪麗安娜的關係,現在你卻一個勁地勸我與這女人配對--」

  「你吻了她。」

  埃米爾說出這句話的剎那,斯波蘭達的形象突然跳入喬蒂安的腦海中,如此真實,以至於他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鱗鱗閃光和野花的蓬勃氣息。

  他努力將這份記憶從他的腦海中抹去,他想起了自己對她的放縱需要以及完全野性的親吻她的方式。  「一隻餓急了的青蛙。」他低聲嘀咕著,「一隻塗滿果汁的蚊子。」

  「蚊子?喬蒂安,我想你是喝多了,你已經在說胡話了。」

  喬蒂安將手指插入頭髮中,然後拿起了蘇格蘭威士忌的酒瓶,坐到了埃米爾剛才坐著的椅子上,「她把我比作一隻餓急了的青蛙,把她自己比作一隻塗滿果汁的蚊子。」

  「這個比喻太讓你激動了,所以你吻了她。」  喬蒂安乾脆不用酒杯了,他舉起酒瓶,喝了一大口,「還有,銀色的雨水,」他合上眼睛,將頭靠在椅背上,「她說我的眼睛像銀色的雨水、像蝴蝶和飛蛾翅膀上的塵土。這種描述太奇特了,你說是不是?」

  埃米爾不知道沉浸於其中的喬蒂安是不是想讓他插話。「是我所聽到的很奇特的描述。」

  「當然,我從未見到過昆蟲翅膀上塵土的顏色。」喬蒂安說,他的話頭越來越健,「蝴蝶可是你的幸運物,不是我的。」

  「有一次,你幫助我追逐一隻蝴蝶,那天我們跑著穿過那片野花地,還有--」

  「還有,我發現了一顆小小的寶石。」

  「是的,喬蒂安·安伯維爾,在野花地發現了一顆寶石,在草場中發現了一位美麗的姑娘。她是這樣的豪華、燦爛,表兄,沒有一點瑕疵的皮膚、迷人的眼睛……還有她的頭髮!我從未見過一位女子有這樣好看的頭髮。」

  「你想把她帶走了。」

  埃米爾覺察出喬蒂安語氣中的酸溜溜,他強作笑臉,「我不相信,有男人會對她的魅力不感興趣。你什麼都擁有,不是嗎,喬蒂安?一個令人尊敬的頭銜,十輩子都用不完的錢財,現在你又擁有了一個男人要為她決鬥的女人。」

  「小心點,埃米爾,你的妒嫉心已經顯出來了。」

  「我什麼時候把它藏起來了?」

  「確實沒有。」

  「她是美麗的,表兄,承認吧。」

  喬蒂安什麼也不承認,他只是又喝了一口威士忌。「相信一隻家養的貓會吃她,她的恐懼也太神經質了。」

  「如果我在這隻貓的旁邊,我也會這麼想的。你為什麼親吻她,喬蒂安?」

  喬蒂安不作回答。事實上,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親吻斯波蘭達,他只是無法抗拒。  此時他不能將這些忘懷。

  他與她相遇的每一秒鐘此時都回到了他身邊,他想起他的手指在她紅色的頭髮上滑動然後伸到她的後背上,綢緞般的皮膚在他的手指之下,溫暖、柔軟,充溢著自然的芬芳。  他想起了她身體上快樂的閃光和眼神中溫柔的閃光,以及她的善良,還有她滿身所塗抹的甜美,而其他女性只是以香水塗抹而已。

  他又想起了她對他的許諾。

  我要使你歡笑。

  「她不能使我歡笑,埃米爾。」喬蒂安含糊不清地說話,「確實,我沒有發現她有什麼特別的吸引人之處。她說她試圖寬恕我吃動物!這是什麼樣的胡說八道?她還喝下了潤膚露,還有她那跳躍的情感?高高興興的,卻立刻陷入悲傷,然後又馬上高興了。她從一種心情跳越到另一種心情就好像手指在鋼琴的琴鍵上彈奏一樣。」

  我想要給你快樂。

  喬蒂安慢慢地舒了一口長長的氣,「她想給我什麼樣的快樂呢,我問你?」他咕咕噥噥,「自從我在草場上發現了她,她除了使我發怒之外什麼也沒給予我。快樂,她想成為一位能給予我快樂的女人?哈!如果這樣的女人確實存在的話,她一定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因為我從未在這個世界上發現過一個這樣的女人。」

  埃米爾朝下望著他手中的信,「你要把斯波蘭達送走,是因為你很在意她,是不是?不管怎麼樣,以什麼樣的方式,她也會想辦法從你的防衛中溜走,她在令人吃驚的很短的時間裡就能做到。問題是你不想在意她,所以你的結論是將她送走,這樣的話,你就可以將她遺忘。」

  喬蒂安不作回答,也不把眼睛睜開,肌肉一動也不動。

  不聲不響地,埃米爾走到壁爐邊,將信函扔到了爐火中。

  「晚安,喬蒂安。」  「晚安,別忘了那封信。」  埃米爾走了。  在喬蒂安身後,壁爐裡,象牙色的信箋變成了灰燼。

  第六章

  身著紫羅蘭的緞子長袍,斯波蘭達坐在長長的餐廳飯桌的一端看著喬蒂安,喬蒂安坐在另一端,離得很遠。桌子的中央放著兩個燭台和一大束花朵,她幾乎看不清他。

  「你肯定你的身體很好?」喬蒂安問。「奧斯本大夫讓你臥床休息,但是昨天你一點都沒休息,只是在我的莊園中漫遊。」

  「我覺得太好了,主爺,在這樣一個輝煌的早晨邀請我與你共進早餐,你實在是太好了。」

  一絲內疚進駐喬蒂安的心田;他不能與她的目光相遇。這份好意除了在這個申明邀她共進早餐之外,別無其它了。他只是想要她下樓,在施魯斯伯裡牧師來接她的時候她能準備停當。

  他真誠地希望她在離開之前不要再製造什麼事件了,她可以和施魯斯伯裡牧師呆在一塊,就這些了。

  他對等待在一邊侍候他們的男僕點了點頭,又靠回椅子上,看著男僕在他的盤子裡裝滿星期四早晨該吃的食物,酥軟的雞蛋,奶油玉米,和一個剛剛出籠的豬腰餡餅。

  當斯波蘭達意識到男僕遞給喬蒂安的餡餅裡面有動物的內臟時,她嚇得發抖,天哪,她一個勁地祈禱男僕不要往她的盤子裡加上這個餡餅!

  「你不用自己疊被,斯波蘭達。」喬蒂安覺得沒什麼話好說,「那是女僕做的事。」

  「疊被?」

  「那個年輕的女僕--泰西,我想她是叫這個名字,她告訴弗勞利太太,說她去給你疊被,發現被已經疊得整整齊齊。」

  「我沒有疊被,主爺,沒有什麼需要泰西做的。我沒有睡在床上。」她想起了她整個夜晚睡在柔軟的、透氣的帳子上,帳子從一根床柱牽到另一根床柱上。她變成了在霹靂衛郡王國時的大小,她想這樣可以積蓄能量,而且帳子實在是個躲避喬蒂安的那隻貓的理想的好地方。

  「你沒有睡在你的床上?」喬蒂安問,「你睡在哪兒?」

  「在床頂上。」

  「在帳子上?」

  「那是因為我害怕你的貓會闖進屋子。」

  「帳子不會掉下來嗎?」

  「主爺,我雖然有點份量,但我很輕。」

  「但是……」她怎麼能睡在帳子上?真的,她份量不重,但是要睡在一大塊懸掛的緞子上,她實在是太重了。

  不過也許帳子是被牢牢地繫縛在床柱上的,他想。「你在那帳子上是怎樣起床的?」

  「我飛翔著起床。」

  他皺起了眉頭,盯著她看,然後靠近桌上的盤子,「你飛翔?」

  「什麼,噢……我說了我飛翔的嗎?是的,我所說的意思是,你是知道的,是我--我從一根床柱上爬下來,我是很好的爬桿能手,主爺。」

  他幾乎不能相信他之所聞,不過,因為沒有他能想得出的更符合邏輯的解釋,所以他只能接受她所給予他的解釋。「帳子上是沒有地方可以睡覺的,確實是,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稀奇的事情。」

  她將頭頸伸長,想越過燭台和花束將他看得更清楚些。「很舒服,在帳子上,我覺得找到這樣一個舒適的地方睡覺是沒有什麼可稀奇的。相反,如果一個令人愉快的依據已經近在手邊了,鄧要去睡在一個不合意的地方,那者是稀奇的事呢。」

  他意識到這場爭論他已經被擠得沒有地方了,他想將此結束。首先,她馬上就要走了,他永遠不再會加入到這樣稀奇古怪的爭辯中去了。任她確確實實睡在帳子上去罷!「不管怎麼說,我對於你昨天夜裡呆在你自己的房間中表示感謝。」

  「你……感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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