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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琳達·霍華

  她發現氣象頻道是下午三點半時段最有趣的節目。她關掉電視和床頭燈,拉高被子。但一閉上眼睛,她就看到法官歪著頭坐在躺椅裡,鼻腔就聞到那股氣味。她急忙坐起來打開床頭燈。

  她在想什麼?怎麼會忘了剛剛燒了一壺咖啡?當然不會發生什麼災難,除了咖啡變得焦苦和不新鮮。她和法官都受不了不新鮮的咖啡──

  他總是大清早就晃進廚房,不等她把咖啡端給他。他們會站在廚房裡聊天,悠閒地啜飲咖啡,一起享受那件他們都認為是人生中最幸福的小事。

  他們再也無法共享每天清晨那第一杯幸福的咖啡了。

  就像一部循環放映的電影,她再一次看到他:滿頭白髮的腦袋歪向一側,一條深色細紋沿著他的脖子往下流。他的頭髮有點亂,但那是最初在昏暗的光線中,她察覺到的唯一異狀。他的雙手放鬆地擱在躺椅的扶手上,腳墊是升起的,好像他剛剛打起盹兒來。

  他的雙手是放鬆的,腳墊是升起的。

  莎蘭視而不見地瞪著對面的牆壁,腦海裡全是昨夜的駭人景象。她覺得腳下的地板好像在傾斜,好像她一腳踏進了流沙裡。

  腳墊是升起的。

  他坐在躺椅裡,確確實實地斜躺著。

  前門沒有上鎖。

  但前門向來是鎖著的。他下午散步一回來就會親手鎖上它。在替他工作的這三年裡,她想不起來他曾經忘了鎖門。

  他僅僅這次沒有鎖門就給兇手乘機進來的機率有多大?微乎其微。他在收到死亡恐嚇後就很注重安全,竊案後更加注重。

  所以他不是忘了鎖門,而是打開門鎖──讓人進入?

  他怎麼會讓陌生人進入?答案很簡單──他不會。

  沒有打鬥或強行侵入的跡象,至少寇子沒有向她或家屬提到過。如果有,他一定會告訴他們。

  她感到一顆心直往下沉。只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法官開門讓他認識的人進入。他們走進書房……談話嗎?他坐在他最喜歡的真皮大躺椅裡;他感到輕鬆自在,腳墊是升起的。這個相識之人拔出槍,對準他的頭部扣下扳機。

  這就是寇子知道而沒有告訴他們的事。不管兇手是誰,法官都不覺得受威脅。他不僅認識兇手,而且在面對他時感到輕鬆自在。

  她差點嘔吐,因為那表示她很可能也認識那個兇手。

  第七章

  他覺得很爽。他都忘了握有生殺大權,主宰自身命運的感覺有多爽。多久了?七年?這就證明他能夠克制自己,不是那種嗜殺成癖的瘋子。自從解決父親後的將近三十年裡,這只不過是他第三次被迫殺人。將近三十年裡總共四次。

  總而言之,他有理由自豪。在嘗過殺人的快感和喜悅後,很少人能夠如此自制。更重要的是,很少人有那個聰明才智,能夠殺了人而不被發覺。

  但老頭現在被幹掉了,莎蘭自由了。現在沒有東西阻礙她,她可以到他身邊來了。

  ☆☆☆☆☆

  寇子在座位上慢慢地翻閱從莎蘭的衣櫥保險箱裡拿來的檔案和銀行報表。最後他把所有

  的東西裝進一個特大號的加墊袋子裡,往後靠在椅背上揉眼睛。天哪!那女人根本不缺錢。

  並不是說十萬美元不夠多,而是她不需要。能夠不需要十萬美元的感覺一定很棒,他心想。有些人能撈就撈,貪得無厭,但那種人不會專心一志地接受訓練來謀求一份高薪的工作,然後專心一志於那份工作和拚命存錢。那種人沒錢時絕不會去工作賺錢,只會偷拐搶騙,和老年人結婚,然後在老年人常吃的大量藥物裡動手腳,千方百計害死他們。

  莎蘭顯然把從開始工作以來的絕大部分薪水都儲蓄起來。她把儲蓄拿來投資,他看得出她是個聰明的投資人。她沒有大量投資科技股,曾經持有的那些都在股價開始崩跌時就停利賣出。她還擁有一些大型績優股和共同基金。她為將來打算,把錢都存在一個退休基金裡。她剛滿三十歲,但財產總額已使她成為千萬富翁俱樂部的會員。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

  聰明的她會為了增加十萬存款而拿現有的一切冒險嗎?金錢的多寡是相對的。如果在靠微薄的薪資勉強過日子,那麼十萬美元絕對是一筆大數目。他知道有些母親會為了五千美元的保險金而殺害親生子女。但若現有的已經遠遠超過十萬,那麼相對來說,那個數目就不那麼誘人。如果是這樣,風險遠超過獲利。

  她犯案的可能動機因此煙消雲散。

  好極了。

  「查出什麼了嗎?」副局長停在他的座位旁問。

  「人不是總管殺的。」

  「我以為她是你的頭號嫌疑犯。」

  「動機消失。」

  「錢?錢怎麼會消失?」

  「她有得是錢。知不知道總管年薪多少?」

  副局長抓抓鼻子。「我猜比我們想像中多。」

  「她的年薪比我們兩個加起來還要多。」

  「天哪!」

  「正有同感。」寇子搖搖頭。「殺他對她來說是得不償失,因為她為他工作一年賺的都比他要遺贈給她的多。他活著對她反而比較有利,所以她沒有殺他的動機。不僅那樣,她還十分喜愛那個老人。」

  副局長是個好人,完全信任他的部下。「那麼我們還有什麼?」

  「不多。鄰居什麼也沒看到,他們都有不在場證明。家屬的說法也都獲得證實。除非法醫發現確鑿的證據,否則情況不妙。」

  「案發至今還不到二十四小時。」

  但離二十四小時越來越近;無法迅速偵破的命案往往會成為懸案。

  「以前揚言要殺他的那些罪犯呢?在他們身上有沒有查到什麼?」

  「他們都不在這個地區。一個關在聖克萊精神病院、一個在聯邦監獄服刑。只有兩個出了獄,其中一個在奧勒岡州,另一個最後一次被人看到是一月在芝加哥。」寇子翻出一個蓄八字鬍的壯漢的相片。「賈嘉勒。我不認為是他。」

  「但他有嫌疑。」

  寇子搖頭。「羅法官會讓這個人進入他家嗎?我想不會。那棟屋子對外的每扇門都有窺孔,所以他不會隨便開門。他認識兇手。」

  「回電和重撥上有什麼號碼?」

  「我用重撥查過屋裡的每支電話,沒有可疑的發現。總管打電話給她的家人。被害人會使用的電話,顯示出他打電話給他的銀行經理和一個老朋友,他們兩個都有不在場證明。回電很耐人尋味。書房的電話回覆了一通從拱廊購物中心打去的公用電話。」

  「有沒有查出那通電話是什麼時候打的?」

  「我們已經要求電信公司提供來電和去電的通話明細。」

  「但沒辦法告訴我們是誰幹的。」

  寇子搖頭。那通電話的時間只能告訴他們,它是不是在接近命案時間打的。拱廊是座繁忙的購物中心;除非你打扮成像外星人或是一絲不掛,否則很少人會注意到你。從公用電話上採到指紋的機率介於零到可笑之間。附近商店的監視攝影機雖然都對準商店門口,但仍然有可能拍到什麼。那值得查一查。他把他的想法告訴副局長。

  「好主意,醫生。」他看看手錶。「明天去辦。至於現在,回家去睡個覺。你昨晚整夜沒睡,今天又忙到現在。」

  「我清晨睡過三小時,我沒問題。」軍隊裡的訓練使他學會如何在更少的休息下工作更長的時間。「但我想今天就做到這裡吧!」他有別的事要做,他自認無法再拖的事。他不妨現在就去試試看。

  ☆☆☆☆☆

  當晚八點,莎蘭盯著氣象頻道已經快五個小時了。什麼都沒變。她還是感到噁心想吐,腦海裡浮現法官所有的相識、鄰居和任何他會毫不猶豫地讓他進入的人。問題是,他認識許多她不認識的人。她認識他的死黨、近鄰和其他一些人,但他一定有她從來沒見過的老同學和老同事。但他們怎麼會有人想殺他呢?

  想不通為什麼使她快要發瘋。

  只要知道為什麼就能查出是什麼人。除了被他判刑入獄的人以外,為什麼會有人想要殺他?如果是出獄的罪犯,法官為什麼會讓他進入屋內,為什麼會感到輕鬆自在?他不會的。

  為什麼?

  電話鈴響,她立刻抓起電話,很高興有事情來轉移她的心思。也許蓓若有事可以讓她忙上兩個小時。

  「吃過晚餐沒有?」

  寇子不須要表明身份;她一聽到那低沉的嗓音和唐突的語氣就知道是他。

  「晚餐?」

  「或是午餐?」

  「午餐時間我在睡覺。」

  「那麼我們去米洛吃漢堡。」

  莎蘭用手指扒過頭髮。她需要吃東西,但她的胃仍然打著死結。她的遲疑使他說:「莎蘭?」

  「我在聽。我……我真的不想吃東西。」

  「反正你給我準備好就是了。我十分鐘後到。」他掛斷電話,她驚愕地瞪著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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