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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琳達·霍華

  在自家地下室練舉重時,他會幻想他不斷舉起放下的是跨坐在他身上的莎蘭,而在做仰臥推舉時勃起。在做伏地挺身時,他會幻想莎蘭在他的身體下而得到相同的結果。

  老實說好了,他沒辦法想其他的事。他還能和她保持距離可以說是奇跡.因為他從十六歲以後就不曾像這樣滿腦子都是性。不,那不是奇跡,而是單純的恐懼。他太想要她了。即使在與前妻戀愛的初期,他似乎也不曾如此迫切地想和莎儂上床。當然啦,那時他已經和莎儂上床了,所以拿兩者相比或許並不恰當。

  若不是為了辦案,他早就掉頭回到山溪客棧了。在莎蘭被排除嫌疑前,她是碰不得的。她有發票,還有和發票相符的商品,信用卡上的簽名也和簽單上的相同,她還有電影票的票根。只要再稍加求證和調查一下她的財務狀況,就可以確定她沒有嫌疑。見鬼的!羅法官的子女可以繼承到的遺產比莎蘭多太多了;他們也都有不在場證明,但買兇殺人並非難事。

  寇子對破案並不樂觀。大部分的謀殺案都是與被害人關係密切的人犯下的,例如家族成員、鄰居、朋友。這件案子感覺起來像最棘手的陌生人兇殺案。關聯在哪裡?兇手為什麼到羅法官家?兇手是某個被他判刑的罪犯嗎?從表面上看,那是最合理的推測,只不過屋子的門窗沒有遭到破壞的痕跡,屋裡也沒有打鬥過的跡象。就像是法官開門請兇手進入,還和他在書房裡聊天。

  就彷彿法官認識他一樣。

  所以嫌犯又回到家族成員、鄰居、朋友的可能性上。

  寇子把這件案子從頭回想一遍。沒有鄰居注意到車道上停有車子,但當時夜色昏暗。莎蘭在快十點時到家,不久後就發現屍體;她的報案時間是十點零三分,線上警網在五分鐘內趕到,他則在她報案後十五分鐘左右抵達現場。屍體剛剛開始僵硬,由此推斷死亡時間約在晚上六點到八點或八點半之間。他認為晚的可能性大於早,因為六點天還沒黑。

  羅法官替兇手開門。如果兇手是被法官判刑入獄的人在出獄後前來報復,那麼他應該是在門開後,立刻開槍才對。但他們卻走進書房坐下來,至少法官坐了下來。他沒有起戒心,甚至感到輕鬆自在,躺椅的腳墊是升起的。

  兇手不是陌生人,不是曾經恐嚇要殺法官的人。

  鑒識人員在現場採集到的指紋會很令人感興趣。法官、莎蘭、廚子和清潔婦的指紋都是理當有的。莎蘭已經在凌晨捺印了指紋供比對之用。廚子白黎娜排在今天上午到警局捺印指紋,雖然她淚眼汪汪地說她已經兩、三個星期沒有進去過書房。清潔婦則被排在下午捺印指紋。還有誰?屋子定期打掃,所以任何指紋都應該是新留下的。

  鄰居也必須詳細調查。任何人都有可能在夜色的掩護下走過來槍殺法官,然後不慌不忙地走回家。他再一次遇到動機問題。就他目前所發現,老法官十分討人喜歡。沒有骷髏掛在他的衣櫥裡,沒有見不得人的怪癖。他不作弊,無論是打牌或辦公。他不賭博,不酗酒,自從八年前妻子去世後,沒有交過女朋友。

  既然如此,為什麼會有不曾在法庭上和他起過衝突的人想要殺他?

  如果不是仇殺、情殺或財殺,那麼還會有什麼動機?

  沒有了。所以動機還是不脫那三者。他懷疑是仇殺,因為法官不但認識殺害他的兇手,還請他到屋裡坐。情殺呢?法官八十五歲,沒有女朋友,根據眾人的說法,他在妻子生前對她完全忠實。如此一來,只剩下財殺了。

  不知何故,抽絲剝繭的結果又是謀財害命。

  那使他兜了一圈又回到莎蘭身上。

  他的子女從小在富裕中長大,一直知道家裡很有錢。所以為什麼現在殺他?為什麼不是十年前,或是去年?為什麼不再過幾年等他壽終正寢?除非有某個子女陷入財務困境,否則他們沒有理由設計殺害他。也許是某個成年的孫子女?那需要查一查。

  但莎蘭仍然最有嫌疑。

  可惡!

  ☆☆☆☆☆

  莎蘭在三點迷迷糊糊地醒來。她躺在床上聽著冷氣的嗡嗡聲,朝閉攏的厚窗簾眨著眼,努力回想自己身在何處。她的腦袋裡好像塞滿棉花,思考十分費力,更不用說是移動了。

  接著她想起來了,悲傷頓時揪住她的喉嚨和胸口。她閉緊眼睛,但沒有用。她仍然可以看見法官坐在躺椅上,鮮血和腦漿噴濺得到處都是。她仍然可以聞到鮮血和屎尿混合成的可怕氣味。她悶哼一聲,睜開眼睛。

  她全身肌肉酸痛的緩緩坐起來。她沒有穿衣服,睡衣不在她開給寇子的衣物清單上。她哭到睡著,現在兩眼又澀又痛。總而言之,她看來不大像超級能幹的總管,甚至不像差勁的總管。

  房間裡很冷。儘管天氣冷颼颼的,她在回到房間時,仍然把冷氣打開,因為她鼻塞,高溫只會使呼吸更加困難。當時她只想倒頭大睡,所以把「請勿打擾」的牌子放在床頭櫃上,好讓家屬在需要她時能聯絡到她。但除此之外,她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房間裡太冷了。事實上,凍得要命。莎蘭衝出溫暖的被窩,把冷氣切換成暖氣,然後衝回床上、鑽進被窩裡發抖。

  門內的地板上有白白的東西。便條。她歎口氣,下床拾起兩張便條紙,再次回到床上。她打開檯燈,把枕頭塞在背後,開始看留言。

  第一張便條是旅館接待處的留言。有人送了一件外套來給她,由櫃檯代為保管著。第二張是寇子的簡短留言「打電話給我」,時間是二點三十分。

  她歎口氣,拿起行動電話撥打便條上的電話號碼。

  他幾乎是立刻接起電話。「寇子。」他的聲音低沉而警覺;她猜他可能已經灌了不少的咖啡。

  「我是席莎蘭。我收到你的留言了。」

  「你睡著了嗎?」

  「嗯。睡了大約四小時。對了,謝謝把外套送過來。」

  「不客氣。聽著,你是不是正好知道有誰欠羅法官的錢?他擔心他的投資嗎?」

  莎蘭用手抹一把臉。「他經常借錢給人,其實該說是送,因為有人要還錢給他時,他總是搖手拒絕。」

  「鄰居之中有沒有人向他借錢?」

  「據我所知並沒有。在那個社區誰會需要向別人借錢?」

  「那要看是否有人有賭博或吸毒的問題,也許有人想隱瞞養情婦的錢,各種可能性都有。他的家人呢?他們有誰在財務上遇到困難?」

  「就算有,他也沒提過。我不知道籃子裡有沒有壞蘋果。」她停頓一下,恍然大悟他究竟想問什麼。她冷靜地說:「我會把我的銀行報表和投資組合影印給你。已經付訖的支票要不要?」

  「麻煩了。」他不改公事公辦的語氣。

  「我不麻煩,但你得跑一趟。它們在法官家。」

  「哪裡?」

  「衣櫥裡有個保險箱,所有的東西都在那裡面。」

  「謝謝。」他掛斷電話。

  莎蘭咕噥一聲,掛斷電話。今天上午他曾經顯得比較和氣有人性,但這會兒又恢復粗魯的老樣子。令她吃驚的是,她不在乎他是否友善;他的某種特質使她想要倚靠他。她甚至不在乎他要調查她的財務狀況,想找出她的行兇動機,因為調查正好可以洗清她的嫌疑。他只是在做他該做的事。如果他沒有考慮她有罪的可能性,她就不會如此自信。他必須考慮到每個人,否則重要的線索就有可能從縫隙中溜掉。

  蓓若和其他的家屬深信兇手是以前遭法官判刑的罪犯。最初她在驚慌中認定兇手是那個盯上她的怪胎,但後來她在推理後同意了其他人的看法。但寇子似乎不那樣想;他的調查重心偏重她和家屬。警方發現了什麼他沒有透露的事?

  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也知道家屬是清白的。她從過去三年的節日和假期裡觀察出他們每一個人都深愛法官。他疼愛他的兒女和孫子,和所有的姻親也都相處愉快。所以寇子知道什麼她沒有注意到的事?

  房間裡現在暖和多了。她起身下床,看到梳妝鏡裡的自己時,不禁皺眉。她的臉色憔悴、蒼白,雙眼浮腫。十幾個小時沒吃東西使她手腳發軟。四小口餅乾和水果沒有提供多少營養。她需要吃東西,即使她必須硬吞下去。也許她會去旅館的餐廳,但不是現在。她燒上另一壺咖啡,打開電視,然後爬回被窩裡。她現在需要的不是食物,而是不用動腦筋的事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她無事可做。她習慣了總是有事要做,她的生活因此有條不紊。今天是星期四,她總是在星期四記帳。

  她可以去買睡衣。這裡離溪林、高峰和拱廊三大購物中心都不遠。但外面還在下雨,她覺得疲倦和頭昏眼花;老實說,她根本不在乎睡覺時有沒有睡衣可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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